梁氏道:“哪这么容易的,这次做皇子陪读的人,男子在九至十三岁,公主陪读是六至十二岁,入宫至少待三年。”

“我就要入太学,我要去太学…”

他要扯梁氏衣袖,被梁氏抬手打了两下,“你是男儿家,谁许你撒娇,没个规矩,若是你爹看你这闹的样子,少不得又要罚你。”

对于长子,梁氏是偏爱的。

又两日后,梁氏带了十八弟妹、她的妹妹梁秋霜一道入宫。去岁恩科,温檀也入场应考,考了个二榜进士,暂留部院做庶吉士,只待在京磨练几年后再去任上。去年秋天,温檀迎娶梁秋霜为妻,夫妻恩爱,因是兄弟俩娶了姐妹俩,感情深厚。

温彩问了些家里的琐事,又打听了番族里的事,梁氏一一回了。

温远远只乖巧安静地站在梁氏身边,没一会儿就被几月大的三皇子给吸引,跑过去逗三皇子玩,她是家里的长女,她看过家里的几个弟弟,除了温鹏远不听她的,另几个弟弟都还听她的话,这会子见三皇子可爱,立时拿了拨浪鼓玩。

文秀娘进了大殿,禀道:“娘娘,谢妃求见!”

慕容恒只有一后,并无嫔妃,大臣们早前提过让他充盈后宫,他直接把提议的大臣给臭骂了一顿,“朕也想,可朕那病…你们是不是存心想害朕犯病,你还不如直接拿刀杀了朕,这倒也痛快。”

大臣连连道:“微臣不敢,请皇上恕罪。”

你拿刀杀皇帝,这是大逆不道之罪。

于是又有大臣提议给慕容恒治病,结果病没治好,反而更严重了,慕容恒连女人都不愿见了,连带着几个嬷嬷也对这提议的大臣不瞒,怪他们没事找事。

这件事到底是不了了之,再没有大臣提这话了,他们唯有摇头:“新帝有病,没办法啊。”他们只能羡慕温家步步高升,泼天富贵。

谢妃,昭贤太子的谢良娣,因慕容恒登基,便晋位谢妃,带着大公主静娴长住宫中,她们所住宫殿离顾太后所居的康宁宫很近,方便她们早晚与顾太后晨昏定省。

昭贤太子仙逝后,顾太后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也不大爱出门了,整日待在康宁宫不是发呆就是念佛,也没了先前的言辞犀厉,只是眼里的冷漠之色更重了。

温彩道“有请”。

谢妃行了半礼,也原是寡嫂见弟妹,只屑半礼即可。

温彩笑道:“谢皇嫂来得正好,礼部送了公主陪读的名单,你先挑,一位公主可挑一到三名陪读,这次礼部挑的人选原是世家名门的小姐,年纪在六至十二岁,短的可在宫中待三年,长的可陪九年。”

谢妃轻声道:“有劳皇后娘娘费心。”

“静娴公主也到了入太学读书的年纪,不能再耽搁了,太学女学那边,定了侍君夫人做女夫子,又定了乐坊的大乐师云灵娘子做先生,都是一等一的女才子。”

谢妃道:“平柔、安若、宁雅她们三位呢?”

温彩道:“我与顾太后商议过了,这三位公主年纪略小些,总得让她们满了六岁才好入太学,在这之前,且让她们玩几年。这次一起入太学的有顺王府几位满了六岁的郡主、县主,又有瑞王世子的几位县主、小姐,共有九位。

女孩子多了,在一处也是个伴。

温彩凝了片刻:“还有景阳长公主的女儿、寿春大长公主的嫡孙女也会来。”

谢妃看了一下名簿,拿了笔,很快就勾选了了。

文秀娘接过,轻声道:“忠武候的嫡孙女秦思棋,嘉兴伯嫡孙女温元娥、谢丞相孙女谢秀萍三位。”

谢妃挑得很得体,既照顾到温家、秦家的小姐,连她娘家的侄女也照顾到了。

温彩轻声道:“谢皇嫂,你只管挑你看中的小姐就了。”

“这就是我挑中的。”

温彩凝了片刻,“荣安候顾浩之女…”

谢妃心下明白,顾家荣宠不了多久,登基的是慕容恒,胜的便是忠武候秦家。慕容恒登基之后,谢妃、李妃等人才听人提及当年顾秦两家的事,而秦太后、顾太后似在同一日认识了太上皇慕容烨,那些往事,在二十多年里从未有人提过,却在慕容恒登基后被人掀了起来,可见顾太后行事也多有不妥之处。

她现在活着,不仅是为了静娴公主,更是为了谢家,她的父亲还是丞相,她的伯父还是肃毅伯,就算为了谢家的平安,她也必须与顾家拉开距离,而她的女儿更不能与顾家小姐走得太近。

“三位小姐做静娴陪读足够,再多就逾矩了。”

谢妃回答轻浅,神色平静无波。

秦思棋有十三岁,照着宫中的规矩陪读小姐不能越过十五岁,她在宫中待两年就要出宫待嫁。

谢秀萍与温元娥皆是八岁,比静娴公主略长两岁,正是能陪着静娴公主玩耍的时候,这亦是谢家有与温家交好之意。

温彩含笑道:“有劳谢皇嫂!翠玉轩、漱芳阁若差缺了什么,还劳皇嫂遣人与我说一声。”

谢妃答道:“我们母女那儿一切甚好,并不差缺什么。得敬太后赏赐玉观音,闲来无事时,本宫在翠玉轩里吃斋念佛。”

又寒喧了一阵,谢妃起身告辞。

梁氏姐妹行礼恭送。

待谢妃走远,温远远轻嚷道:“娘,我也想做公主陪读!”

梁氏轻斥道:“休要胡闹,你亦听见了,谢妃娘娘没有选中你。”

温彩道:“明年平柔、安若二位公主都满六岁了,到时候亦要挑陪读的,你明年还有机会。”

温远远道:“姑母是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听她的,你一句话…”

梁氏喝道:“放肆!”神色转厉,“皇后娘娘面前岂容你置问,越发没个规矩,在家里如何教你规矩?一出门就忘了个干净。”

温远远垂着头,梁秋霜轻声道:“幸而今儿都是自家人,你那话传到外头,是要被人说道的。”

梁秋霜嫁到镇远候府,也是风光出阁,而镇远候府更是风光迎娶,温檀虽说是庶子,可名下亦有一处五百亩的田庄,更有几家体面的店铺,再加上她的嫁妆,日子也算不错了。

温彩笑里含着几人严肃:“巧妹,你是温家大房的嫡女嫡孙女,更是长女,处处行事都不可太过任意、骄纵,你娘和你十八婶打理内宅不易,你得帮衬着他们。这样可好,你若喜欢入宫陪读,姑母就替你争取一个名额,待三月后,你便入宫读书,只是这样会很辛苦,不能日日回家,一月中亦只得几天时间可回家探望父母弟弟?”

梁氏道:“皇后不必理她,这都是被我和候爷给娇惯坏了,越发没个轻重。她到底还小了些,性子又没个拘束,不陪读也好,在家中私塾读书也是好的。她生来就被人服侍,何曾服侍过别人,入了太学院,自比不得家里。”

温远远咬了咬唇,皇后都应了,偏梁氏说这话,恼道:“娘惯会长他人威风,二姐都入选了,就我没入选,回头还不得被挤兑,我就要入太学院读书。”一转身,垂头生闷气了。

梁氏恼得不行,若是她生的,她打过去了。

温彩道:“远远想来,就让她来,回头吃不了苦,可不许与姑母哭鼻子。到了太学院,就要归那边的先生管束,住在专门的小院里,你可想好了?”

环儿听到这话,比远远还高兴。

远远喜出望外,连连点头。

温彩道:“明年有两位公主要入太学院,先让远远住过去,待公主入学时,她也熟悉了,正好做公主的陪读。”

梁氏担心的还是温彩,比不得以前的身份,“会不会让你难做?”

“又不只是远远一个,顾浩之女顾珍、石丞相的孙女石五月、紫堂姐的女儿许薇都会先入太学院读书,平柔、安若今年会常去那边走动,与几位小姐先熟络了,明年才好踏踏实实住进太学院。”

梁氏听温彩这么一说,放心不少。

温远远在一边惊问道:“紫姑母家的薇表妹也要来,她还小吧?”

梁氏再次用眼神警告,温远远又低下了头。

梁氏越发有些挂不住,在家还像模像样,怎的出了门这般丢脸,要是被旁

人瞧见,还不得说她不会教女儿。

“女孩儿们多了倒也热闹,太后那边下了令,让王夫人严加管束。”

温彩想的是,若是自己有女儿,才不舍得给人当陪读,公主们犯了错,先生不会打罚,就打罚她们身边的陪读小姐。女夫子不会打罚得厉害,可小姐们都是脸皮薄的,这罚站、打手板是常有的事。

听说当年七公主在太学院读书时,给她做陪读最是辛苦,三天两头的被打,直到七公主满了十五岁这才不去太学院。

闲话了一阵,温彩又问梁秋霜:“可怀上了?”

梁秋霜一张脸通红。

温彩又道:“你还年轻,不要紧的,晚两年生孩子也没关系,要紧的是把身子养好了。”

梁氏道:“我近来身子困乏得紧,十八弟妹倒也能帮衬我不少。早前十七妹在府里,事事有她帮衬,她一出阁便空落了好一阵子,如今十八弟妹嫁入府来,我又可以偷懒了。”

梁秋霜只是赔笑。

温彩道:“拘着十八些,他模样长得好,瞧上他的姑娘怕是不少,少让他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来。这生儿育女可不在乎女人多少,日子过好了才是真的好,但凡是女人,谁生不来儿子,只是儿女也得讲究个缘分。”

梁秋霜笑得更灿烂了,“皇后娘娘也不赞同男子纳妾?”

一出口,她便后悔了。

梁氏忙道:“你大哥说了,我们镇远候府不兴纳妾设通房这些的,没的把后宅搅乱了。”

梁秋霜连连称是,回头她得找温檀说道说道,别给她整那些乱七八糟的,就他们夫妻好好儿的过日子。

没几日,各家被选中陪读的公子、小姐就收到了礼部的回音。

慕容标的陪读,是他自个儿挑的,选了东军宋都督的嫡孙儿宋越,又选了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嫡幼子孟光明,一武一文两个人。

消息传来时,温鹏远郁闷了好一阵子,但很快还是该干嘛干嘛去了,他见识到慕容标的剑术后,颇是震动,在习武上倒越发用心了。

遇到沐休日,温鹏远就带了小厮、护院去新兵营看温青,他像其他几家都督府的公子一样,学得倒是有模有样。

梁氏十月怀胎,再得一子,她听说后愣了许久,却也接受了,她心里暗暗发狠似的,她便不信自己生不出一个贴心贴肺的闺女来。

温子群回京后,便在左右春坊任左庶子一职,本就是个闲差,让他郁闷了几日,意外被封为三等长平伯,立时让他眼睛一亮。

镇远候的爵位世袭罔替五代,温子林得的是建兴伯乃是世袭三代,而这长平伯虽是三等是不是也可以世袭?圣旨上没说,但却赐了一块内务府制造的匾额。

何氏建议匾额要挂在南府大门上,宋氏却不依,“这是大老爷得的赏,凭甚要挂在南府大门上,大老爷人住在北府,就得挂北府门上。”

这争的不是一块匾,而是两人都想替自己儿子抢爵位,谁也不肯礼让谁,何氏、宋氏险些没大打出手。

温子群生怕闹出事来,道:“还是挂大门上吧,一府分两处,关起门来还是一家人。”

梁氏早就听说温家大房两位太太不和,没想宋氏回京第三天就闹到南府何氏门上了,说何氏刻薄了六姨娘、七姨娘,又说何氏动了北府的东西让何氏退还,两个人直接就打骂成了一团。

温玄想帮忙,温墨却示意了一个眼色,叫他别管这事,毕竟宋氏是长辈,传扬出去要背骂名。

何氏到底是老了,宋氏还年轻,把何氏给揍了一顿,又领着婆子下人把被何氏弄走的家具夺了回来,走的时候又踹了何氏两脚。

何氏大哭了一场,直骂自己的两个儿子不管她死活,正骂着,温彤就回娘家了,温彤现在的丈夫是温墨帮忙寻的,早前高不成、低不就,最后只得寻了个商贾人家嫁了,虽不够体面,但婆家银子多,且这商人虽然市侩一些,早前并不曾娶过妻,家里只得两房侍妾。这是温二\奶奶吕氏给保的媒,嫁人后,温彤在婆家倒是扬武耀威,尤其是温彩做了皇后,她在婆家更是得意了。

每次回娘家,少不得孝敬何氏一些好东西。

刚回来就见何氏被打,温彤气不打一处上来,把儿子递给了同来的婆子,就带着何婆子等人寻上北府了。

不等她进去,宋氏冷笑道:“十二姑奶奶,嫁出门子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是要替中太太来闹么?我劝你歇了这心思,你的婆家万家可是商贾之家,开罪得起东军宋都督府?”

温彤雄赳赳来,只这一句话,立时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宋氏又道:“旁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你,你当年在娘家可是把温候爷兄妹给开罪了,你想攀皇后娘娘这根高枝,皇后娘娘还未必拿你当姐妹,你这等不仁不义、无情刻薄的人,也配做温家女儿,滚!我们小房不欢迎你,莫让你脏了我们的地儿。”

同来的婆子没想到温彤在娘家

竟是这样的,温彤一回婆家,婆子就把宋氏骂的话学给他们听了。万家人立马打听了一番,又听说温彤早年在娘家闹腾的那些事,越发从心眼里有些看不起她,早前愿意娶她,原就是因为温彤是官家小姐,虽是嫁过一回,却未曾生养,且温彤长得还不错,不曾想原是举止不端的。

之后,温彤想在婆家扬威,好几次都被婆母打压下来,万老太太更是拿定主意要替儿子再娶一房平妻。

时间一年又一年地过去,雍和五年正月,梁氏终于如愿以偿地诞下一女,取名温丽远,彼时,梁氏已替温青连生了五个儿子,长子温鹏远、次子温思远、三子温志远、四子温修远、五子温向远,幼女温丽远。

生了女儿,梁氏心满意足,便打定主意不再生了。

温鹏远十岁这年,他入了太学院做了二皇子慕容植的陪读,但只待了三年他便又回了镇远候府,跟着温青学习打理军务、训练新兵,幼时的顽皮一改而去,变得沉稳起来。

雍和二年八月,中军都督魏家因新兵大比武失势,得了末名,到底失了世袭四代的中军都督一职,中军都督一职花落忠武候秦家,做都督的是秦怀玉,直接打理军务的则是秦承嗣,秦承嗣三十出头,正值当年,之后接连三届,秦家更是包揽了新兵大比武的第一名,一时压过了宋家的势头。

宋珀还想着与镇远候府结亲的事,可宋大\奶奶一直都未能如愿再育下一个与温鹏远年纪相当的幼女,随着温鹏远的一日日长大,又因着皇后的缘故,温家水涨船高,依然是京城大世族之一。

宋珀退一步而求其次,想让嫡次子宋越与温远远订亲,然,在太学院读了几年书的温远远不乐意了,直骂宋越是个莽夫,就会武功,书念得一塌糊涂。

就在宋家大房纠结的时候,宋三\奶奶却将嫡女宋还珠许给了温思远,若不是温家大房的宋氏回娘家说破了此事,宋珀夫妇还蒙在鼓里。

原来宋三\奶奶一早就相中温思远了,这孩子虽不如温鹏远出色,却在气质、谈吐上酷似其十八叔温檀,而且这一年温檀已经是翰林院侍讲学士,既然攀不上镇远候的嫡长子,许给嫡次子也不错。

若干年后,温氏族长仙逝,临终前将族长一职交予温青掌管,而这时温青已经有五个孙儿了,索性辞爵归乡,将镇远候府、北军都督一职皆交给了温鹏远,他带着梁氏与五子向远回到了西山县祖宅度日,过着安然宁静的日子。

温青五子:长子袭爵,掌理北军都督府;次子思远是五子里最会读书的一个,十九岁时得中二榜进士进入翰林院做了几年庶吉士,之后去安徽任知县、知州,若干年后回到京城任都察院御史、左都御史;三子志远行事沉稳,性子内敛,最喜侍弄庄嫁,后入了农技书院担任山长;四子修远最爱武功,喜欢武枪弄棍,后在大燕与启丹再度掀战时,他参加了北疆的战役,立下赫赫战功,是五子里头,性格、为人最像温青的一个;五子向远,性子最为懦弱又最是憨厚,读书无过人之处,连秀才都未考上,后随父母回转西山祖宅,孝敬父母,虽是平凡一生,却过得最是宁静。

温青长女温远远长至十五岁时尚未许配人家,后与顺王府的嫡次子相恋,得嫁顺王府。

温青幼女温丽远曾在长大成人后,嫁给了少年才子杨长庚为妻,杨长庚不爱仕途,不爱权势,就爱游山玩水,但杨长庚却给后世留下诗篇百首,是当时名动天下的“诗仙。”

温家二房的建兴伯爵位后由温子林父母提议,由温红、温绯抓阉,温绯念唐宛芹自来运气不错,竟让唐宛芹抓到了“袭爵”,温红落漠,却不得不认命。后,温绯袭爵,再传其子温元平。

雍和末年,温氏成为京城八大世族之一,温氏以其人口众多当居其首,一时与人才辈出的肃毅伯谢家齐名。

第326章番外-慕容标(上)

大燕雍和十六年,上元佳节。

燕宫,重重殿宇,高敞巍峨,斗拱飞檐,无穷无尽的宫阙楼阁,在这上元佳节的夜里,被一盏盏灯火通明的宫灯映衬得如同天上宫阙一般,在阵阵宫乐声里,更是热闹非凡,连空气都染上了喜色。

雍和帝、后坐在宫宴上首中央,左首渐次坐着三位皇子:太子慕容标、容王慕容植、敏王慕容棣,兄弟三人性子各有千秋,太子不怒自威,容王俊美无双,敏王则略显阴柔。

右首位置则坐着李、谢二位贤昭太妃,渐次又坐了四位公主:大公主静娴、二公主平柔、三公主安若,四公主宁雅。大公主、二公主都已出阁成亲,两位公主大婚时,温彩都添了嫁妆。大公主静娴大婚,户部出了十五万两银子,因大公主占了一个“长”字,温彩自添二十万两银子添妆,置公主府,很是气派;二公主平柔出阁,因二公主生母只是贤昭太子的一名侍妾,名份低,朝臣们建议户部拨十万两银子,温彩便又加了十万两银子的嫁妆;一时间赢得不少贤名雠。

安若是几位公主生得最为美貌,性子也最温婉的一个。自顾太后仙逝后,便跟在皇后身边,由皇后带大。皇后因自己与贤昭太子妃周素兰的朋友之谊,对安若更是疼爱有加。群臣们猜测,若是安若公主出阁,这嫁妆许在大公主、二公主之上。

慕容标的身侧则坐了一位温雅得体的太子妃马如意紧。

说起这马如意,原是南方福州城一富贾之女,偏生太子就瞧上了她,选她为嫡妻,就在两年前,引得京城各名门闺秀忌恨不已,更有朝臣弹劾,说马如意一介商贾女配不上太子。于是,太子便让马如意之父马万山入朝为官,一赏就是户部侍郎,马万山入京为官之后,处处受到官员的排挤打压,就连家中妻子儿女,也受到京城太太、贵女的排挤,可一家人还是坚持了下来。

慕容标与马如意的这场爱情拉锯战,持续了两年。马侍郎也用自己的能力证明,他能堪任户部左侍郎一职,并整理出最详尽的奏疏,指出户部过去百年的种种弊端,颇得皇帝赞赏。

而马夫人则与京城各家打成了一片。这步步行来,结果美满,可马家一家人的努力却是有目共睹。

马如意两年前入凤仪宫,得皇后亲自指点,甚至还帮衬皇后打理六宫。

去岁十月,皇帝下旨赐婚,认同了这桩几乎是人人都不看好的婚姻。

这马如意的父亲马万山因提出的种种变革举措,得皇帝与太子认同,更是在年节前提拔为户部尚书,这一时间更是惊呆了世人,一个毫无功名的商贾,被皇帝赏了“进士出身”更是一步登天,从一介商贾成了户部左侍郎。

看着上林苑坐满的群臣、女眷,慕容恒心下甚喜,举手道:“众位爱卿,同饮此杯!今日朕有事宣布。”

道谢之音不绝于耳。

太子是不能肖想了,皇后发了话,得让太子夫妇后宅安宁,好让他们夫妻多育子嗣,未来五年,暂不提娶侧妃、纳侍妾。

在场的官家小姐,哪个不羡慕马如意的好运气,一介商贾女,容貌不过是勉强算得端庄清秀,竟看入了太子的眼,又得帝后同意,竟做了堂堂太子妃。

可,他们不伤心,一侧还有个正待议亲选正妃的二皇子容王慕容植。

慕容植长得很英俊,偏还透出一股子儒雅之气,笑着时,让人如沐春风。是三位皇子里,容貌长得最是英俊的,美如昆仑之玉,貌如三春之花,真真是个如化似玉的美男子,当你静静望着他时,便会觉得他是世间最美的风景,看着他,整个世界都会静寂下来。

三位皇子举起酒杯,广袖一挡,一饮而尽。

马如意发现慕容标一双鹰眸似的眼睛正在四下扫看,不由得低声问道:“你在瞧什么?”

“瞧乱臣贼子!”

马如意顿时哑然,大婚之夜,慕容标与马如意说了他之所以选马如意,是因为前世他们原是夫妻,且,他曾许诺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要做他父皇母后那样一夫一妻的恩爱夫妻。

马如意信了,甚至为自己寻到一个体谅她的婆母而欢喜,更为自己能得遇慕容标而欣慰。说来也怪,就在慕容标告诉她这些之后,她隐约忆起了关于前世的一些记忆,不是全部,只是最难忘的片断。

马如意的目光先是落在卫平候孙桓功身上,他是华阳长公主与孙建华所出的嫡长子,就是这个人,压抑本性,却在慕容标前世平定天下战祸之后,勾结叛贼余孽,行刺慕容标,害他伤重而亡。

她的目光又落在顺王慕容慬的嫡长子慕容梓、静王之子、宁王之子…这些人,全都是乱臣贼子,将太平盛世的天下搅得战火纷飞。

慕容标又忆起前世神算子给他的批言“功成身退”,曾对他道:“阁下虽有帝王之命,却无帝王之貌。”他那时只是流星阁阁主,不解问道:“还请先生直言。”神算子想了良久,又道:“天下乱,生灵涂炭,阁下可平息乱局,一

统天下,此乃帝王之命,可观阁下五官,额头不够饱满,眉眼乃是征战沙场的武将之相,到底欠缺一些。阁下可记得自己的生辰八字?”

慕容标报了生辰八字。

神算子歪头沉吟,“晚三年,可惜啊可惜,若是阁下早出生三年,便有五十年帝王命,可因晚三年,便只得百日帝王命。”

百日,在他遇刺受伤之日,正好是他一统天下登基为帝的第九十七天,也就是说,在他重伤昏迷三天后,他驾崩了…

他得遇神算子时,正是他与马如意喜结莲理之后,夫妻二人相携游历大好山河。那日,神算面露愧色:“贫道此生,曾犯下一件大罪便是逆天而行,改了凤女命格,方造成了今昔天下乱局之相,令天下生灵伤亡无数。也罢,也罢,就由你来结束天下乱局,贫道曾得到一枚螭龙玉佩,今将龙佩赠予阁下,可保阁下平安。”

那一次偶遇,神算子便瞧出慕容标是大燕雍王慕容恒之子,是凤女、真命天子的儿子。因为他当年受金银俗物所诱,私下改了温彩与冷晓的命格,竟造成了天下的生灵涂炭、战火纷飞,而他更受天谴,病魔缠身,浑身时常散发出恶臭,每每愈了又起泡,泡灭便溃烂,溃烂后又生出新肌新肤…这是一个轮回,十余年来,他一直受着病魔的折磨,生不如死,这是上天给他的惩罚。

唯有一切回到本来的轨迹,他才可以得已解脱。神算子曾做法事:如果来生他再做出有违天命,私改凤女命格之事,甘愿被轰五雷轰顶至死。

慕容标心里暗道:神算子是世外高人,是天下第一神算,能卜前生,能问来世。前世那年,他方十九岁,便得遇神算子卜卦,事后,神算子却只收了他两文的卦资。而今生的神算子,却在二十多年前便被雷霹死,世间再无神算子。

神算子说他只有“百日帝王命”,算得还真准。可今生,慕容标不知是怎么回事,他竟比前世早了三年出生,就连容貌也起了变化,前世他是外甥肖舅,长得像温青;今生他却长得像天乾帝慕容烨,如果五官里三分随了父母,剩下那七分都随了天乾帝。

更离奇的是,前世的螭龙佩是神算子赠予他的;可今生,皇帝听闻雍王妃产下一位可爱的皇孙,便将螭龙佩赏给了慕容标。

这,是天乾帝送给慕容标的礼物,随着慕容标出生不久被封雍王世子的旨意一道送达。现在,这螭龙佩就挂在慕容标的腰上,他用手紧紧握住老坑玻璃种羊脂玉佩,神色略带些臃懒。小时候,这螭龙佩是挂在脖子上的,在他十六岁时,便从脖子上解下,习惯性地挂在了腰间。

今生与前世有许多地方不一样,慕容悰被贬庶人、圈禁皇陵,一辈子与帝位无缘;慕容恪应是在恢复皇子身份的家宴上被毒害,可现在他却活得好好儿的;他的安阳皇姑母依旧嫁给了未来的叛贼孙建华;慕容慬还是顺王,在他母亲温彩仙逝后五年,顺王会第一个带兵造反,在封地称帝,设了小朝廷与慕容悰分庭抗理,指责慕容悰谋害天乾帝、逼死天乾皇后等等;随后,现在的六皇子、八皇子也相继在封地起兵自封为帝…

这么多的叛臣逆子想当大燕的皇帝,肩上的胆子何其沉重。

前世,战火纷飞,命如草芥,生灵涂炭,整个大燕天下更是涂上了血色。北边的启丹人趁机夺下北疆十二州,就算慕容标后来辛苦征战,却亦只收回四州失地,但他却成了南燕朝廷的第一个皇帝,即便是当了一百天,无论是长子还是次子登基为帝,那都是他的儿子。

唉,也不知道前生的马如意到底扶了哪个儿子当新帝,无论是长子还是次子,年纪都太小了些。

他曾要马如意与镇远候温青父子打好关系,偏生温青那个妻子徐氏真不是个东西,为了打压徐氏,打到洛阳时,他便让温青娶了洛阳名门大世族梁小姐为平妻,这是他赐的婚,亦是他牵的线。那时,徐氏远在西北,待她知晓时,梁氏的儿子都满地撒欢。

徐氏竟仗着是他舅母的身份,跑到皇宫大闹,他一怒之下,一道圣旨就将徐氏贬为贵妾,又将平妻梁氏抬为嫡妻,还将这名门小姐的儿子封为镇远候世子。

自此,梁氏便可以行事强硬地打压徐氏,连番出手,让徐氏看到了畏惧。温青的后宅方才消停,而温青在落魄了二十余年后,方才活出了男儿尊严。

前生,他能够如此顺遂地一统天下,平息战乱,温青功不可没。温青是个有才华的人,偏生被那个泼妇徐氏压制了二十多年,他看到徐氏就讨厌,明明是温青当年有情有义,偏生像是个讨债的一般,处处拿温青的承诺说话。

可今生,徐氏早早被温青休弃,而温青现在的妻子也姓梁,但不是洛阳名门的梁小姐,而是京城人氏。

看来,冥冥之中,温青的良缘都不在徐氏身上。

早前他还觉得是自己为难了舅舅温青,现在看来,他前生所为,是对温青最好的报答。

今世,温青有五子两女,个个都是嫡出,尤其五个儿子各有特色,但看得出,现在的镇远候夫人梁氏更堪大任,将镇

远候府打点得很好。

安乐候府老夫人柳氏(慕容悰妻妾)看着慕容标投来的目光,不由得浑身一颤,望向温蓝,结结巴巴儿地道:“妹妹,你有没有觉得太子看人的眼神比刀剑还犀厉。”

温蓝一扭头,视线就看着旁桌的儿子身上,转而落到了安宁候身上。

慕容悰在雍和八年冬病逝,现在的安宁候慕容林是慕容悰与崔氏所出之子,而温蓝也育有一子,唤作慕容柏。

慕容恒登基为帝后,于雍和元年秋,恩赦慕容悰一家,赐封慕容悰安乐候,赏府邸,同时又赏了一县封地。这一县在河南,是个不算富庶却也不算贫寒的一县。每年,安乐候遣家中忠仆前往打理,带了收益就回京,安宁候府在京城,是曾经的大半个冷府。

柳氏心里没底,担心是不是安乐候又犯了皇帝、太子的某些忌讳,生怕他们拿了府里的不是进行处罚,低声道:“妹妹,回头备了礼物,你去凤仪宫走动,我…担心林儿、柏儿两个许是犯了错被太子抓住了把柄。”

她们胆颤心惊,到底是在天乾帝时犯过大过的人,她们的平安、荣华,全都掌握在慕容恒父子手里,但慕容恒有一个最大的特点:惧内。

整天大燕天下,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头百姓,谁都知道雍和帝怕皇后,听说皇后一生气,整个京城抖三抖。

慕容恒搁下酒盏,朗声道:“各位爱卿,朕今日要宣布一件大事,太子已经成亲,从明日开始,太子监国处理政务,朕辛苦了近二十年,也该享享清闲。朕将携皇后迁往畅园行宫休养,各部院遇大事找太子商议,再有难定的军机大事,可前往畅园寻朕定夺。”

立时间,众臣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皇上正值壮年,四十余岁,这还年轻着呢,居然说要把事务交给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