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双脚搭在茶几上,半躺在沙发里,看着客厅的另一边。自己的母亲和林睿的母亲正相谈甚欢,而林睿就偎在他母亲身边,挂着一丝乖巧甜蜜的笑意听大人们说话。林江文只要看见他这个样子,心里就没来由地烦。

“小睿这次考试又是所有功课一百分,全班第一名吧?这孩子真是聪明。”林江文的母亲称赞着林睿。

林睿的母亲林青萍自豪地抚摸着儿子的头说:“这孩子每次都考全校第一名呢,读书一点儿也不用我操心。他爸爸走的早,总算这个孩子还…”林江文看她说着说着又要开始抹眼泪,心里一阵火气――她每次都要提这件事,每一次提都要哭,到底有什么意思!三姑年纪也不算大,老公死了两年多了,再找一个不就行了,干嘛那么烦人!接着林睿开始懂事的为他妈妈擦眼泪,然后母子两人抱在一起…“哐啷!”林江文实在看不下去了,用力蹬了茶几一脚,站了起来。

“江文,你过来!”母亲被他弄出的响声吸引,终于想起了今天请林青萍来的目的,“青萍啊,你也知道江文明年就要靠高中了,但是他的成绩简直…简直没法见人!”她用力说完这句话,白了林江文一眼,央求林青萍说:“所以想请你趁暑假来给他补补课。”

“这当然没问题。”林青萍一口答应了。

林睿有点着急了,他知道母亲暑假时会去做家教、教补习班赚钱,用来偿还家里从前欠下的债务。如果她再给林江文补课,就会更忙碌,整个暑假都没法休息了。

“我每周一、三、五的上午和周六下午都有课,那就每周二、四、六的上午来给江文补课吧。”林青萍没有注意到儿子的神态,已经在和林江文的母亲商议补课的时间了。

“妈妈。”林睿使劲拉她的手。

“小睿,怎么了?”

林睿嘟着嘴不出声。

“这孩子…”林青萍笑着抚摸林睿的头,心里也为儿子对自己的体贴而感动。

林江文的母亲也知道,向林青萍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儿子最近变的这么不听话,请来当家教的大学生全都被他气走了。他从小还算听他三姑林青萍的话,为了他明年考高中,也只好这么做了。“江文,还不过来谢谢你三姑。”她大声吩咐儿子。

“我又没请她来!”林江文气鼓鼓地顶了母亲一句。他就是不想照大人的安排去生活,就是要和他们对着干。

“你怎么这么跟大人说话!”林母火了。

“嫂子,算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叛逆一点,孩子有了这的主见是好事。”林青萍是个教师,她比较了解这个年龄的孩子们的心情,连忙劝解。

“唉,他要是能有小睿一半懂事就好了。”

“孩子长大了,就会有叛逆的时期,小睿将来也会那样的。”

“我才不会。”林睿撇撇嘴,他才不会像那些笨人类一样呢,“我永远是好孩子,妈妈,对不对?”

“对对,小睿是好孩子。”林青萍笑着摸了摸林睿的头。

“中午留下吃饭吧。”林江文的母亲邀请他们母子。

林青萍和自己的嫂子也不客气:“好啊!”

“我也帮忙,我会炒鸡蛋!”林睿举起手来说。在大人的称赞下,林睿卷起袖子向厨房跑去,林青萍和林江文的母亲也跟了进去。不一会厨房里就传来了锅碗瓢盆的声音。

林江文气哼哼的看着这一切,他发现自己越来越讨厌林睿了,非常讨厌…林江文站在街角,点上一支烟,和同伴们大声说笑着。烟是他们刚才顺手从超市偷出来的,袖子同伴们正在商量着去弄点儿钱,好去电子游戏厅玩。

“看,他们过来了。”一个同伴给大家使眼色。街的另一边,一群小学生上完了暑假的兴趣班,三五成群地走了过来。

林江文一向不反对小偷小摸,能从大人那里偷东西让他觉得很有成就感,可是向比自己年纪小的孩子敲诈钱财,却让他心里有些别扭,所以以前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但是今天早上出门时,刚刚和母亲吵了一架,心情一团糟,袖子就是要捡坏事去做――大人越不让做的,他偏要去试试。

他们跟着一名独自走路的小学生进了一条小巷。林江文赶上去的时候,听见前面的伙伴已经在命令那个孩子把钱交出来了。

“好狗不挡路。”那个小学生冷笑道,“滚开!我没空和你们玩。”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林江文连忙拨开同伴冲到前面,看见林睿正背着书包,一脸不屑地站在那里。

“死小子,口气倒不校”林江文的一个同伴威胁地挥动拳头。林江文连忙拉住他――不管怎样,林睿毕竟是自己的表弟,总不能看着他挨打吧?

“他是我表弟,大家给我个面子,算了,算了。”林江文向自己的“哥们儿”讲情。

“你这个表弟说话真是难听…”林江文的伙伴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但他们总算“讲义气”,还是让林睿走了。林江文没忘了威胁林睿一句:“你要是敢回去跟大人说,我就好好教训你。”并且在他面前挥挥拳头。

林睿“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他本想使个法术把这些孩子都扔到湖里去泡一泡,看见林江文来了才作罢。

林江文气呼呼的看着林睿的背影――他觉得是自己救了林睿的,这个小家伙却连个“谢”字都没有。自己以前也帮助过班里一个好学生,结果那个家伙也和林睿一样,连个“谢”字都不说,而且事后照样向老实打自己的小报告。

“那些好孩子全不是东西!”林江文撇着嘴想,“只会讨好大人。”他对林睿的讨厌又加深了一层。

这几天来,林江文一直担心林睿是否会向母亲告状。

这天中午,林睿母子都留在林江文家里吃饭。饭桌上的林睿又是一副乖巧听话、小天使般的样子,不住地为妈妈夹菜,说着讨大人喜欢的话。

“哼,好孩子的嘴脸。”林江文一边用力掰着馒头一边想,“在大人跟前一个样,一回头又一个样。”但是不管怎么说,林睿并没有把自己那天的劣迹说出来,总算令他松了一口气。他一抬头,却见林睿正看着自己,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林江文偷偷跟着林睿,他今天打算教训一下这个小家伙。

那天在饭桌上,林睿扬着头向林青萍天真地问:“妈妈,舅妈怎么不给江文哥哥零花钱?我看见哥哥在街上向小学生要钱花呢,把我的零花钱分一半给哥哥好不好?”

那一瞬间林江文真想掐死这个小子。而且,从林睿的眼神里,他清楚的知道,这小子什么都明白,他根本就是故意这样问的。

当天晚上。林江文被父母狠狠地揍了一顿。所以他准备今天教训一下林睿,让他知道嘴自己的厉害,再也不敢随便告状。

林睿一走进那条必经的小巷,林江文就摩拳擦掌地跟了进去。但是他一探头却发现有个大人在和林睿说话。

“你又来给我找麻烦。”是林睿的声音――看来他认识这个大人。

大人低声说了句什么,林江文听不清楚。他偷偷把头伸出去看,结果看到了令他大吃一惊的情景:那个高大的男人弯这腰,一脸赔笑,似乎在拼命讨好林睿。

“到底怎么了?直说。”林睿不耐烦地问。

“又有个妖怪来砸我叔叔的摊子,可是我又不敢去找刘地…我怕他…”男人搓着手不安地说。

“怕他们一不开心就吃了你?”林睿一副瞧不起人的神情,“鹿九啊,你怎么这么没用啊,低等妖怪都能欺负你。”

“是,是。”那个叫鹿九的男子弯腰的更低了。

“行了,行了,看在你平时还算听话的份上。”林睿挥着手。

“这点儿小意思孝敬您老。”那个男子掏出一个大钱包递上去,“我先去城外躲几天,事情平息了再来给您磕头。”

林江文张大嘴呆在那里。他虽然不明白林睿和那个男人之间的话,但是看得出来――林睿在敲诈大人。

“喂,你!”林睿似乎早就发现林江文了,他走过来从钱包里抽了三四张百元大钞扔给林江文,“回去不准乱说话――就算你说了,妈妈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林江文看见钱包里全是百元钞票,至少有好几千,不由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我怎么会有你这种亲戚。”林睿叹息着,径直走了。

林江文也在想:自己和林睿,到底谁才是坏孩子?为什么这个小学生的身上会有一种令人害怕的东西?看来自己有个了不起的表弟碍…看着手里的百元大钞,林江文又想――这小子弄到了那么多钱,却还让三姑拼命挣钱还债。亲戚们还口口声声说他懂事、孝顺,才怪!他一定是把那些钱花掉了。哼,虚伪!林江文再次下定了绝对不做好孩子的决心,干脆去做不良少年。

自从下定了做不良少年的决心后,林江文干脆更放纵自己了。天天在外面瞎混,结识一些不务正业的社会青年。

“江文,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许大哥。”这天,一个同伴兴冲冲向林江文介绍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

“好,大家一会就是哥们儿了。”许大哥爽快地掏出一包烟,分给几个少年,热情地说,“走,去吃一顿,我请客。”

“谢谢许大哥!”伙伴们一起欢呼起来。

在酒店中吃饱喝足了,林江文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他以前从来没有喝过白酒,所以只喝了一杯就醉了。

“男子汉大丈夫,喝酒抽烟玩女人,什么都得会。”许大哥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向这些男孩子们宣称,“以后跟着我,保你们日子过得快活。”

“对!”林江文迷迷糊糊地想,“喝酒、抽烟、早恋…我就是要这么做…从现在起,我要做一个彻头彻尾的不良少年!”

过了几天,许大哥突然主动找上了林江文和他的同伴们。

“帮大哥这个忙,以后有你们好处。想自己尝尝也行,回头我送你们点儿。”许大哥在几个少年手上各放了一包白色粉末。

只要看过警匪片,就知道这包粉末不是面粉,而是毒品。林江文的心跳了一下,他向伙伴们看看,其中几个脸上竟然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

“小心点儿,早去早回,大哥等你们好消息。”许大哥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地址,要他们行动。

林江文以出门,就拽住了一个和他相处的最好的哥们儿:“这是毒品!”他惴惴不安地说。

“我知道,外面不吸不就完了。”对方满不在乎。

“我们去帮他送的话,就成了贩毒了!”林江文提醒他。

“我们只是送送,怎么叫贩毒!平时许大哥那么照顾我们,我们现在好意思不帮忙吗?”

“我…”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没种!”这个朋友“嗤嗤”地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走了。

林江文看看手里的地址,又摸摸口袋里的毒品。他可以小偷小摸、打架、骗人、敲诈、吸烟、喝酒…可是他不想成为“罪人”。他知道,自己一旦把这些毒品送到了指定的地方,就万劫不复了。林江文这么想着,走进了街边的公厕,把那袋毒品撕开,倒进了马桶里。

“我的货呢?”许大哥阴冷地看着林江文。

自从那天倒掉毒品后,林江文知道自己不能再和这些人碰面了,他也不想和这样的人来往,所以一直躲着他们。没想到今天在电子游戏厅撞上了许大哥。

“货呢?”许大哥揪着林江文的头发,恶狠狠地问。

“丢了。”林江文气愤地道,“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叫我去贩毒我就要去!我没有去告你,你就该庆幸了,你还敢来问我?你以为你是谁!”

“啪!”林江文脸上挨了重重的一记耳光。许大哥厉声道:“还敢嘴硬!说,货呢?”他还没想到林江文已经把毒品倒了,以为他私吞了那些东西。他抓起林江文的头往墙上撞了几下,“说不说?不说要你好看!”

林江文被撞的头破血流,大声叫道:“我把它倒在马桶里了。”

“什么!”许大哥气急败坏,“你知不知道那值多少钱!你竟然敢、竟然敢…”说着拽起林江文的头发,朝他腹部重重打了一拳。

林江文被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但还是倔强地道:“你也知道这种东西可以为你赚很多钱,可是你用一点小吃小喝就骗我们去替你犯罪,我们也有脑子的…我才不会听你的话呢!”

“你小子有种!”许大哥怒火中烧,狠狠踢了林江文两脚后,向身边的少年们下命令,“给我打!”

林江文一边抱头抽泣,一边准备挨打,这时却听了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干什么啊?”

林江文从指缝里看到林睿站在那里,歪着头问:“叔叔哥哥们,你们为什么堵在巷子里啊?阻碍交通是不对的哦!”

“小孩子滚开。”许大哥冲他大吼一声。

“说脏话也是不对的哦。”林睿笑着说。

“这个小孩,好像是…是林江文的弟弟。”一个少年认出了他,向许大哥报告。

“哦?”许大哥一把就把林睿提了起来。

“别碰我弟弟。”林江文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勇气,一挺身向许大哥扑过去,却被踢了一脚,痛得蹲了下去。

“小家伙看起来真讨人喜欢。”许大哥用力扯着林睿的腮帮子,“你比你哥哥看起来可爱多了。”

林睿淡淡地说:“他才不是我哥哥,我没那么差的遗传基因。”他眯着眼睛,已经在盘算着,怎么收拾这个竟敢扯自己的脸皮的人类了――送给火儿吃掉他?活埋?下油锅?丢进动物园的老虎笼?让他去陪刘地喝酒?让他吃周影做的饭?满清十大酷刑?

许大哥不知死活地继续拍着林睿的脸蛋,“来,叔叔给你好东西。”说着取出了一个注有毒品的针管。

“别碰我弟弟。”林江文知道许大哥打算干什么,挣扎着扑过来护住林睿,“我帮你去送货,以后我都听你的话,我弟弟他才上小学。”

“哦,那你弄‘丢’的货…”许大哥阴笑着,他本来也不打算把事情弄大,只是想吓唬吓唬他就行了。

“我赔给你,不管多少钱我都赔。”

“早这么听话不就行了。”许大哥放开林睿,拍拍林江文的肩。

“这个是什么东西呀?怎么会飞啊?”许大哥正在想要怎么利用林江文。忽觉手中一空――那个针管已经自动飞了起来,在空中转这圈。

林睿微笑着看着空中飞舞的针管,忽然一挥手,针管一下子就扎进了许大哥的左眼。

一声哀嚎响了起来。

许大哥抱这脸倒在地上翻滚。周围的少年全都吓呆了。只有林睿还是那么天真可爱地笑着说:“叔叔怎么了啊?”

许大哥挣扎着伸手去抓他,林睿灵巧地一闪,然后重重地一脚踢中了许大哥的肚皮。

第二声哀嚎响起。

“叔叔真的病的好厉害。”林睿一脸的同情,蹲下去在许大哥身上一阵乱翻,找出了几包毒品,“来,叔叔吃药吧!”说完扯开包装,把毒品全倒进了许大哥嘴里。

“啊!”不知道谁先惊叫了一声,少年们转身飞奔着逃走了,只剩下林江文和林睿。眼看着林睿步步走近,林江文一步步后退着,看着他那恐怖的笑容发抖。

林睿甜甜地一笑:“我不和妈妈、二舅他们揭发你,但是你要请我吃肯德基。”

林江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真没出息,还想做不良少年呢。”林睿撇撇嘴说,说着又踢了许大哥一脚使他又昏了过去。

“警察,警察来了!”林江文听到由远而近的警车声,害怕的跳了起来,拉着林睿说,“我们快逃!”

“我们又没有干坏事,为什么要逃?”林睿眨着眼睛问。

“坏,坏事…”林江文结结巴巴地看着地上的许大哥说。

“这叫正当防卫啊那些大人最好骗了。”

“啊!?”林江文还没弄明白他的意思,一辆警车就停在了身边。完了,要坐牢了,前科、污点、一辈子的记录…自己的一生!林江文第一次想到了“自己的一生”这样的问题。自己以前有个梦想,想成为体育老师。这些完了,谁会让有前科的人去做老师碍…他的手在发抖,腿发软、眼泪直流,一看到两名警察出现在眼前,马上就想跪下去认罪,争取宽大处理。

“哇…”林睿突然发出了大得吓人的哭声,“警察叔叔,救命碍…”“小朋友怎么了?别怕。叔叔会保护你的。”这名警察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对林睿说。

林睿哽咽着,抽搐着身体好半天才指着地上的许大哥说:“他…他打我…还…还吓唬我…哇…”林江文的下巴掉了下来。

“毒品!”一名警察检查了许大哥口里的东西,“毒品是谁的?是谁把他打成这样的?”

“他…是…”林江文看着林睿发抖。

“是哥哥把他打成这样的…”林睿边哭边大声说。

“咕咚!”林江文倒在地上。手铐、法庭、监狱…越来越近了。他万分害怕的想。

“他要哥哥带东西,哥哥不带,他就打哥哥,打我…哥哥就打他…然后他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就成了这个样子呢。”林睿含糊不清的边哭边说。

警察的一只手搭上了林江文的肩:“为了救弟弟这名勇敢,好小子!将来有出息!”

“什么…”林江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林睿这名说他们就信了?

警察局里,警察们给林睿和林江文做着记录,许大哥已经被送进了医院。他这种前科累累的人渣说的话,和林睿这样天真可爱的小孩子的话相比,白痴都知道哪个更可信。

“已经通知了你们的家人,他们马上就来接你们了。”警员疼爱地摸摸林睿的头。

不用坐牢?也不用挨骂?林江文难以置信地看着警察。

林睿的肚子及时地“咕咕”叫起来。一个女警察问:“小弟弟,你是不是饿了?”林睿却红着脸用力摇头,眼神偏偏按捺不住地去看一位正在吃午饭的警察。女警会心地笑着出去了,不一会热腾腾的炸鸡腿就出现在林睿和林江文面前。

林江文吃着香喷喷的炸鸡时,忽然觉得大人也很愚蠢。

“江文最近用功多了,也不出去乱疯了,让他受受那样的惊吓也好。看起来明年考高中应该没问题了。”林江文的母亲一边摆放碗筷,一边开心地向林青萍说着,“这也多亏你来帮他补课埃”“孩子大了,自己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江文本来就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为了救小睿才受了伤,我该感谢他呢。”林青萍笑着说。

“本来他和那样的人混在以前,真该狠狠地打他一顿。但是他知道不该去干坏事,又知道要保护弟弟,吃一堑长一智,他自己心里得到教训就算了。”

“江文,小睿,吃饭了。”两个母亲边聊天边做完了饭,招呼孩子们过来吃。

林江文抬抬头,但是看到林睿还在写作业,又低下头去写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得到什么教训,他只是明白,和这个弟弟比起来,自己根本没有成为不良少年的资格。自己既不能心狠手辣地干坏事,也没有本事把大人耍得团团转…还是做个好孩子吧。这么想着,他又抱起书,认真地读了起来…

奇谈之五 雾飞花

南羽送走今天的最后一位病人,关上了灯又在黑暗中独坐了一会才走出办公室,她随口和走廊上来往的同事打着招呼,穿过医院繁忙的人群走出大门。

最近天气一直不好,下了几天雨后便一直维持着潮湿闷热的空气,今天虽然天还死气沉沉地阴着,但是风中已经有了一抹凉意,南羽站在医院前的广场上仰头吹了一会风,喃喃说了一句:“要下雨了。”缓步向家的方向走回去。本来即使不使用法术也可以乘车回去,但南羽就是喜欢每天这样慢慢地步行,看着人类社会的百态走回离医院3公里的家。

空气变得越来越湿粘,云层终于承受不了水分,雨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街上的行人纷纷取出了早就预备好的雨具。

为了不太与众不同,南羽也撑起一把桑

红色的纸伞,竹做的伞骨,雨打在上面发出与塑料散布伞显然不同的声响。也许有点不合时宜,但南羽一直改变不了只撑这种伞的习惯。

南羽拐入了一条小巷,人声远去,雨声大了起来,她低头看着脚下缓缓地走着,双眼注视的,是雨在积水的小路上留下的涟漪和流淌的痕迹,如果是青石铺的路的话,就更象故乡的感觉了。

陈旧开裂的柏油路在脚下伸延着,逐渐出现了随风招摇的青草,开着花的草地,伸展着枝冠的大树…南羽收伞回望,她现在已经站在了一大片山野中:视野尽头青山连绵起伏,直到她脚下已经成了一个柔和线条的小山坡,坡下溪水潺潺,周围是点缀着无数野花的草地其间生长了很多株高大美丽的树木。时间是夜里,天上月皓星疏,几抹淡淡的云痕抹在深蓝色的天空中,风轻轻吹拂着。一棵松树下摆着石几石凳,原本坐在那里的一个人看见南羽后,远远地对她举起了杯。

“孟先生,好久不见了。”南羽还礼,缓缓走了过去。

孟蜀还是老样子、老装扮,连那把剑都依旧斜靠在石几边。他伸手把南羽让入座中,斟了杯茶奉上说:“今天月色不错,忽然想请你一起赏月。”

南羽一笑,她举杯喝了一口——真正论起泡茶的手段,倒是那个从来不喝茶的刘地最高,没想到今天才知道孟蜀也有一副好手艺。南羽眺望长空,轻轻叹息一声:“我已经许久没有看过这么好的月亮了。”

孟蜀向空中无言地举杯。

南羽取出了一支玉箫,放在唇边吹奏起来。箫声清越飞扬,婉转流畅,在夜空中飘荡,孟蜀听的微微闭上了双眼。微风吹过,箫声中忽然产生了变化,呜咽凄切,断续不成声,南羽及时停止了吹奏,叹息一声。

“月色不可扫,客愁不可道。”孟蜀和南羽之间有种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彼此最能体会对方的心情。他叹口气站起身拔出了长剑,在草地上敏捷地舞动起来:“青天有月来几时?今要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月色如水,茶香缭绕,英武少年、萧声缭绕…眼前的一切把南羽的思绪慢慢拉回了遥远的时空,遥远的地方…银儿拉开了窗,见外面的浓雾依旧没有散去,本来想开窗透透气的她怕湿气进来,又想把窗户关上。

“银儿,让窗子开着吧,“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可是姑娘…”

“行了,我现在还怕什么湿气吗。”病榻上的女子自嘲地说着。银儿见她想撑起身体,忙过去扶着她半坐起来,把一个枕头靠在她身后,又端过桌上的药碗。

女子摇了摇头,伸手把药推开。

“姑娘,你一直不吃药怎么行?你看你的气色,这么不好。”银儿说着眼眶一红。

她自幼父母双亡,被狠心的叔叔卖进了勾栏院,要不是姑娘硬把自己要了来做丫环,自己恐怕也早已过起了那种朝秦暮楚的卖笑生涯了。她在世界上可以依靠的人只有姑娘而已,看到她病成这个样子,银儿心里象刀割一样难受。

女子拍拍银儿的手,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这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数月的缠绵病榻不但没有夺走她的美,反而给她增添了一种令人生怜的哀怨神情,她就是江南名妓,向以”才色双绝“闻名的秦素秋。

银儿为秦素秋拉拉被子,又忙着用温水帮她擦擦脸,然后为她梳理起头发来。姑娘多美啊,而且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那些达官贵人、王孙公子、持才傲物的才子们见了姑娘也都客客气气,不象院里其他的姑娘经常要受客人打骂。银儿对秦素秋充满了崇拜,自己长大后能象姑娘这样就好了。

“姑娘,今天于大人又派人送来了燕窝,陈公子亲自上门送来了两支人参,刘员外…”银儿不无得意地向秦素秋宣布这些熟客们的关切。

秦素秋一点也没有听进去,这些对她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有那个王大人,还一心想着要把姑娘赎到他家去,哼!癞蟆想吃天鹅肉,听说还找了巡抚大人出面来妈妈答应呢!”

银儿对这个一心想把秦素秋买回去作妾侍的人十分反感,在她心目中,姑娘就算是皇帝也配得上,怎么可能嫁给那种只会仗势欺人,没有半分真才实学的人。居然还大刺刺地说什么”一千两黄金,死活我都要秦素秋进我王家的门。”可恶之极。

“银儿,外面的瘟疫怎么样了?”秦素秋忽然问。

今年这一带真是多灾多难,先是雨水过多,河流泛滥冲毁了田地,造成了大批的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接着瘟疫又开始蔓延,药石无效,无数的人就那样死去了。

“还是那样,听说一早又抬了一百多个人去化人常姑娘心地太好了,总是牵挂着这件事。”银儿知道秦素秋心肠好总是把别人的事挂在心上,所以没有说实话,其实外面一天死的人二百个都不止了。

“老天碍…”秦素秋似乎低语着祈祷了句什么。她忽然说:“银儿,去请妈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