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瑛给他扯着出去,忍不住说:“小伍,这两个人到底靠不靠得住?那些东西可都是你伯伯心爱的,这要是--”

“放心吧姐,那是我组长,要是信不过的人,我能带来吗?大哥的事也不一定就是有什么东西作祟,但万一要是,我组长一定能查得出来。”

吴瑛离开屋子,沈固就轻轻打了钟乐岑一下:“你怎么那么说话?没看把她气得脸色都变了?”

“我就是实话实说嘛。我这儿还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就追着问个没完,还让不让人看了?也不知道这屋里的东西到底都是怎么来的,有什么好紧张的?”

“算了,她又不懂。不过这个盘子--有问题吗?说实在的,我是被你那个‘脱胎瓷’惊着了,要不然我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沈固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眼前的盘子。盘子果然是极薄的,在灯光下竟像是半透明的一般。盘子四边装饰着像蔓草一般的花纹,中间画着一棵桃树,伸展的枝叶间错落分布着九个大小不一的桃子。整个花纹用的是青花。沈固虽然不懂什么苏麻离青的,但也看得出来这青花颜色浓艳,而且笔致生动传神,不管是什么年代的,就瓷器本身来说,应该算是上品。而且九个桃子上都有一抹表示成熟的红色,颜色虽淡却正,青花加红彩,更显得鲜艳漂亮。但是除此之外,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来。

“好像这几个桃子颜色比其它的浅一点。”沈固到底是一双好眼睛,硬是鸡蛋里头挑出了骨头来。在盘子的右边,有三个靠得很近的桃子,两大一小,颜色比另一边的桃子是要浅淡一些。

“应该是发色不够充分。”钟乐岑也扒上前看了看,“还是你眼力好。这颜色发得不好,盘子的价值就降一大截了。”

“你管那个干什么?现在是要看这盘子有没有问题!这里头有胎骨没有?”

钟乐岑瞪大眼睛:“你当我有透视眼吗?这样也能看到有没有胎骨?”

“那要怎么看?”

“除非把它砸了。”

沈固无语了。砸了?先不说这个盘子有没有问题,就算有问题,那也是别人的,你说砸就砸啊?

“有别的办法吗?”

钟乐岑摇头:“没有。要么,拿去照X光?”

沈固又无语了。钟乐岑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脱胎瓷现在也不稀罕了,要不是那个女鬼,我也不至于这么神经过敏。”

沈固正要说话,客厅里有了动静,有人敲门,接着传来吴瑛的声音:“小弟过来了?”

那个郑立?沈固立刻竖起耳朵,只听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干爹睡了?”

“睡了。你坐。爸这几天没什么事,你不用老往这儿跑,你生意怎么样?别耽搁了。”

“没事的姐,我都安排了。爸书房里有人?”

“哦,小伍请了两个人来看看。”

“看看?看什么?”

“那个…”吴瑛显然有点不好意思,“咱家这些天接二连三地出这么些事,怕是撞了什么,小伍请了两个内行来看看。”

“姐,怎么你也信这个?干爹知道吗?”

“嗨,这不是没办法了吗?没敢让爸知道,你知道他不信这个。”

“请的什么人?我进去看看。”

说着话,人已经进来了。沈固转头看看,年轻人大概还不到三十岁,浓眉大眼,跟吴瑛果然是半点也不像。衣服穿得很讲究,手上戴的却是块军用手表,而且已经很旧的样子,虽然保养得很仔细,仍然跟衣服完全不搭边。沈固看了那手表一眼,对他点点头。年轻人却不怎么客气,直接走了过来:“请问两位,看出什么来了吗?”

沈固慢条斯理地看了他一眼:“正在看。”

年轻人眼里露出明显的不屑:“是么?那两位可得好好看看,别漏了什么。”

钟乐岑忽然问:“郑先生是吧?这个青花九桃盘是您买的?”

郑立眉梢微微一挑:“是我买的,怎么了?”

“在哪里买的呢?”

“通过朋友买来的,怎么了?”

沈固没有忽略他眉梢那一下抽动,而且每说一句话就反问一句“怎么了”,不是表示此人对问题反感,就是他对问题心虚。钟乐岑并不因为他的口气就停止,继续问:“为什么要买这个呢?是古董吗?从盘子本身来看,看不出明显的年代啊。”

郑立不怎么耐烦地说:“我朋友说是清代的东西。年代我倒没管,干爹收藏东西也不是为了贵重,为的是喜欢。这盘子图案挺吉祥的,我买回来祝干爹一家吉祥,寓意好就行了,怎么样?”

“哦。”钟乐岑表现得像个对古董完全外行的人,“桃子怎么就是祝一家吉祥了?”

郑立更不耐烦了:“桃子就是吉祥的意思。干爹家里有九个人,这桃子也是九个,不是正好吗?你到底懂不懂?”

吴瑛站在门口,听得表情十分扭曲。她刚才听过钟乐岑对这些藏品的评价,明明是个内行,怎么这会儿要这样说话,连桃子在中国人的习俗中代表吉祥都不知道?还是他们故意耍着小弟玩?

“钟先生--”她想打断两边的谈话。小弟不知怎么的,对这两个人好像也完全没有好感。其实她答应小黑子请这两人来,也是病急乱投医,现在这两人也没说看出什么东西来,她也就有点失去耐心了,只是看在小黑子份上,不好拉下脸来就是了。她的孩子还在医院住着,如果这两人只是来打个酱油,又或者家里的问题真不出在这些上,她就不想陪他们了。

“小瑛?”卧室里有声音传出来,吴瑛脸色变了一下:“爸爸醒了。小伍,可别说这两位是做什么的,记住了。”

“姐,我跟你去看干爹。”郑立不屑地再看钟乐岑一眼,跟着也出去了。

小黑子有点尴尬地摸摸头:“沈哥,钟哥,你们别在意啊。吴伯伯不信这些个东西…也难怪,我以前也不信的,没亲眼见过,到底是很难相信的吧?”

钟乐岑点点头:“我知道。因为他们不相信,所以总希望我们马上就能拿出点证据来,可是这会我确实拿不准毛病出在哪儿。这样,我们也先见见吴老先生。”

吴老先生本名叫吴轼,估计是跟着苏轼的名字取的,但是文革期间就改成了吴军,想当然耳就是取拥军建军的意思了。当然,这个军字搭上吴这个姓,意思好像就有点变,但当时估计也没考虑到那么多。他倒跟钟乐岑想像中的有点两样,本以为当过兵的人应该有点儿慓悍之气,吴轼看起来却完全是个读书人的模样,头发已经雪白,人也瘦削,穿一身月白色的唐装,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听说沈固和钟乐岑是小黑子的同事,特地来看他的,而且沈固还是退役特种兵,老人就很高兴,连声叫女儿沏茶来:“这是好茶叶,小立从杭州捎来的。”

茶香氤氲,钟乐岑端起来深吸了一口,点头说:“真是好茶叶,正宗的狮峰吧?”

吴轼眼睛一亮:“哦,小钟同志是内行人啊。确实是狮峰龙井,小立托人从产地搞来的呢。”

钟乐岑喝了一口:“水稍微有点老了,而且矿泉水其实不怎么适合泡茶的,要是用山泉水还好一些。”

吴轼哈哈大笑:“嗯,小钟同志真是内行!小瑛不懂茶,每次都拿矿泉水冲,好茶也冲坏了,哈哈。”

吴瑛有点尴尬地笑了笑,不知是该感谢这个姓钟的把父亲终于逗笑了呢,还是该在心里悄悄骂他两句。

吴轼这些日子全是不顺心的事,这会终于有两个说得来话的年轻人在座,话也比平日多说不少。跟沈固谈谈军中,又跟钟乐岑谈谈茶和瓷器,笑容不断。吴瑛看了一会父亲的笑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算了,就冲这两人能让父亲多笑笑,哪怕是神棍也值了。

三人谈了一会儿,钟乐岑用杯盖撇了撇茶叶,漫不经心地说:“这个茶杯是青花瓷的吧?我看有点年头了,至少该是清末的。”

吴轼又笑了:“是啊。原来小钟同志不光是茶中知己,还懂瓷器。这是家里祖传下来的东西,比清末还早一点,嘉庆年间的。本来家里还有些东西,破四旧的时候都给砸得差不多了,这套茶具还是当时那些人不懂,胡乱堆在厨房角落里,才逃过去的。”他说起那个年代,就不觉唏嘘起来。

钟乐岑点点头:“是啊,那时候真是毁了不少好东西,现在都很难找了。不过我刚才看您书房里还有些孤本,也是家里传下来的吧?好在是保存住了。”

“哦,你们到我书房里看过了?”吴轼有点意外。

吴瑛瞪了钟乐岑一眼,强笑着说:“爸,小伍说这两位对这些东西很懂行,听说您有些孤本,想来看看。”

吴轼倒没有什么不悦的意思:“好啊,现在的年轻人,喜欢这些的不多了。大部分说是喜欢,其实是因为这些东西值钱,并不是真正的懂。”

钟乐岑顺着他的意思说:“是啊。其实说到收藏,真不在东西贵不贵重,全看自己喜不喜欢。只要自己喜欢,值多少钱算什么?收藏为钱,那收藏的东西都是一股铜臭味了。”

吴轼连连点头:“说得好,说得好!所以我收藏东西,只要东西做得好,是什么年代的有什么要紧?就算它是孔圣人用过的竹席,烂了不也是一样的。”

钟乐岑被他说得笑了起来:“您说得太对了!哦,我刚才看见您书房里还有个脱胎瓷的青花盘子,应该是仿明制的吧?用的苏麻离青料还挺地道呢。”

吴轼很惊讶:“你懂得还真不少呢,也是研究古董的吧?”

“说不上研究,就是比较喜欢,有时候看一些这方面的书了解一下。”

吴轼呵呵笑起来:“谦虚了,谦虚了。只看书,不看实物,是不可能分辨出什么样的青花瓷用的是苏麻离青料的。那个是小立买来给我过生日的,青花九桃,取个吉利。而且虽然是仿的,做工确实漂亮,青花红彩,瓷薄釉透,发色又好,只要不去计较什么年代的,可以算是一件珍品哩。”

钟乐岑眉梢猛然跳了一下。沈固坐在旁边,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心里琢磨他这是想到什么了,郑立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接起来听了一会,对吴轼说:“干爹,公司里有点事,我得过去一下。”

吴轼摆摆手:“你有事就先去吧,我身体挺好的,你不用天天过来看我。公司里那么多事,你这样天天跑,身体也吃不消。快去吧。”

郑立点点头,站起来往门口走去。门口挂了一幅山水图,是用玻璃框裱装的,郑立从那里走过,脸在玻璃上闪了一下。那一瞬间,沈固发现他的表情与刚才完全不同,眉头紧锁,嘴唇死死闭着,不过他迅速从画前走过,沈固也只瞥见了那么一眼,还没能完全分辨,郑立已经开门走了。

客厅里其他的人都没注意到郑立的表情,吴轼跟钟乐岑还在谈那件脱胎瓷盘子:“我看那个图特别喜欢。当时我们家里一共十个人,我还想,这不就是我们家么,我就好比那树,他们九个孩子就好比那九个桃子…唉,可是现在…”虽然他和钟乐岑谈得高兴,暂时忘记了家里的伤心事,却终究还是脱不开,眼下想起了已经去世的大儿子,还躺在医院里的二儿子和外孙,刚才的高兴劲就全没了。

吴瑛赶紧劝慰:“爸,别想了,该吃饭了,要不,小伍和这两位也留下来一起?”

吴轼打起精神:“一起一起,人多吃饭最热闹了。”

这顿饭吃得还算轻松,钟乐岑只捡古玩字画方面的话说,绝口不提吴家的事,直到起身告辞,还总算是宾主尽欢。

出了吴家的门,小黑子有点沮丧:“钟哥,没看出什么问题?”

钟乐岑沉吟了一下:“黑子,那个郑立和吴家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吗?”

小黑子立刻精神一振:“怎么,郑立有问题吗?我听说他爸爸是吴伯伯干公安局长时候的手下,牺牲的时候郑立才十岁,他妈妈改嫁了,吴伯伯就把他收养过来了。”

这跟吴瑛说的没什么两样,钟乐岑不满意地摇摇头:“太简单了。你能打听得详细点吗?”

“当然能,我去打听。不过钟哥,你的意思是郑立有问题吗?”

“现在我还不能下结论,但--总之你先打听吧,我得再想想。要是吴家有什么事,马上告诉我。”

“行。那我先走了。”

沈固等小黑子走了,才说:“你想到什么了?”

“你听见吴老先生说那个盘子了吗?”

“听见了,他说那个盘子是珍品。”

“不,他说那个盘子发色充分。”

“哦--”沈固猛然明白,“但是你说那个盘子发色不够充分。难道老先生没看出来?”

“你还记得吗?冰冰爸说,他去拿那个牌子的时候--”

这次不用等他说完沈固就明白了:“他说橱窗里有个画桃子的蓝花盘子?会是这一只?”

“不是没有可能啊!”

沈固迅速思考:“看吴老先生应该是个内行的人,如果那盘子像你说的发色不充分,他不会看不出来吧?或者是因为郑立在旁边,他有意这么说的?”

“哦,也有这个可能…”钟乐岑有点犹豫了,“也许没那么巧…”

“不管巧不巧,我们把想到的可能性都列出来,然后再来分析。说吧,你还想到什么了?”

“我当时没有想到郑立的事,我想的是,吴老先生说那个盘子发色充分,那可能他看的时候,确实是发色充分。”

“那么为什么我们看的时候--”沈固猛然明白,“三个桃子,三个人?”

“对!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为什么吴家现在三个人有事,就有三个桃子颜色浅了?只是,现在这个还不能当成证据。”

“你知道郑立走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吗?”

“表情?”

“门口不是挂了一幅山水画吗?郑立走的时候,我在那玻璃上看见他的脸,虽然一闪就过了,但是那表情--除非他公司里出了什么大事,否则,就很不对劲了。”

“那让黑子去打听一下他公司里有什么事没有。你觉得他那表情是什么意思?”

“这不好下结论。但是他在吴老先生面前那么恭谨带笑的,一转头就变脸,如果公司里没事,那就真有问题了。”

“可是咱们现在也只能等。”

“等第四个人出事?”

“对。”钟乐岑有些消沉,“只有第四个人出事,我们才能确定那盘子有没有问题。”

“为什么这跟我们以前碰到的情况不一样?”

“你是说--”

“我是说,为什么咱们看不出问题?你说我是阴阳眼,可是冰冰那件事,我只看到红痣,却一点也没看见鬼气。还有这盘子,即使我们现在几乎是肯定盘子有点问题,可是这盘子本身,看不出半点毛病来。”

钟乐岑沉吟着:“我想,这可能是因为,这盘子是诅咒。”

第138章 满月酒

“诅咒?”沈固毕竟是半路出家,虽然跟着东方辰很是学了些东西,但一说到鬼之外的东东,他还是知之甚少。

钟乐岑眉头皱得死紧:“这也是我猜的。左穆实在活得时间太久,这数百年,足够他学很多东西。而且道法这种东西,在时间流逝之中总有丢失,我们现在所学的道法,固然有数百年前没有的,但也有数百年前有而我们已经学不到的,那就更难琢磨。而且左穆此人,当年他为了娶素琴放弃了本族道法而去从军,但他其实是颇有天赋的,你看他在金玉大厦里下的那个招财养阴阵就知道了。要说四灵招财转运阵不算什么,会用的人不少,但他用生椿来做阵眼,而且用的是萧家自己的骨肉,既堵住了财运不使外泄,又养了他自己,这就不简单了。不是说能力,而是说这心思。如果把方法说出来,能施术的人应该还有,可是在他之前,还没人想得出这法子,他厉害就厉害在这里。还有萧家老宅后院那个石磨,他解不了萧士奇身上的诅咒,居然能想到用财运买替身,头脑之灵活,恐怕几大家族里人的也未必想得到。”

沈固揉揉他的头发:“我觉得你也特别聪明。连张升夷都说,用蜡祭驱年兽,他这样的老资格都想不到呢。”

钟乐岑脸微微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在说左穆呢。你刚才说那个盘子上没有丝毫鬼气,所以我才会想它可能是个诅咒,就像萧士奇曾经遇到过的。诅咒这种东西,跟鬼怪缠身完全不同,鬼怪也许还有个限制,但诅咒与蛊是无孔不入的。尤其是,鬼怪和蛊都有个来源,可是诅咒这东西,有时候也许只是一句话,简直无从查起。”

沈固琢磨一下:“但是冰冰爸拿的那块牌子也没有鬼气…”

“可是那上面有鬼形。”

“这也算?”

“当然。”

“那么,我记得那块牌子上那个‘斗’字的红点,是跟冰冰眉毛里的痣一样越来越红艳,可是这个盘子上的红色却是淡了,这里头有什么蹊跷吗?”

“我想,也许因为那块牌子是拘魂,而这个盘子只是夺命,所以我才说是诅咒。”

沈固还是比较难对诅咒有个明确的概念,钟乐岑也很为难:“这个确实很难解释啊,而且我们钟家擅长的是驱鬼,对诅咒这种东西不怎么研究的,我也是自己看了些杂书知道的。诅咒这东西算是歪门邪道,越是偏门,越难找到规律。不过所谓诅咒,都是一种怨力,所以咱们如果是怀疑郑立,就必须得查查郑立跟吴家到底有些什么恩怨。”

“恩怨?”沈固想起小黑子说的话,“即使有,应该也只有恩吧。”

“如果只有恩,那就真不关郑立的事了。”

沈固回忆一下郑立映在玻璃上的脸,摇了摇头:“不对劲,怎么想也不对劲,我去查。”

“嗯,不过,你要快点。如果查不出什么来,咱们只能等着看有没有第四个人出事。”

“如果把盘子毁了管用么?”

“如果真是诅咒,毁了也不管用,只要还有一块瓷片,诅咒就还在。这东西必须对症下药,就像被蛇咬了,你得知道是什么蛇咬的,才知道用什么样的血清。”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沈固查了一下郑立,也只查出他的父亲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的,而他的母亲本来跟他父亲感情就不太好,一听说丈夫出了事,就把儿子扔给公婆自己改嫁了。吴轼当时是郑立父亲的顶头上司,听了这事就经常接济郑家。可是郑立的爷爷奶奶因为受不了打击,过了半年就先后去世,于是吴轼把郑立干脆接到了家里,让他改口叫了干爹。不过这事对外是没宣扬的,所以小黑子虽然知道吴家有这么个收养的孩子,但也不熟悉什么情况。

情况虽然没有进展,但吴家二儿子和外孙的命暂时还是用药吊住了,所以沈固和钟乐岑仍然按时去喝于悦孩子的满月酒。要知道,这里头还有个东方辰的眼睛问题呢。

满月酒当然是摆在鲛人的领地里。大清早的,沈固钟乐岑和小黑子就租了条小船往海上划。他们刚上船的时候还是天气晴朗,但划出去没有一百米,前方就起了大雾。

“来接我们了。”钟乐岑眯起眼睛看着前面的雾气。雾气像一堵墙一样,直上直下地对他们涌过来,“往雾里划吧。”

雾气无声无息地把这条小船收进了自己怀里。四周白茫茫一片,沈固突然倒打桨:“停停停,撞了!”话没说完,前面已经突然出现了一艘大船,出现得毫无声息,以至于沈固也没有半点准备,到底小船还是撞了上去。轻轻的脆响,钟乐岑啊了一声:“完了,把人家船上的装饰撞碎了。”

沈固和小黑子仰头往上看。船舷有两人高,触目可及之处,全是洁白的贝壳,好像整艘船都是用贝壳拼成的。只有被他们的小船撞到的地方,贝壳碎裂了一些,露出一点里面的船身,但也看不出是什么质地。沈固正想再抠一抠好好看看,一条软梯无声地垂到他们面前,绳子大概是什么海藻拧成的,横档则是珊瑚枝。小黑子直着眼看着这童话里才会出现的东西:“这这,这是--”上次他没到海市,因此现在完全没有免疫能力,倒是钟乐岑还很镇定:“上去吧,这是鲛人来接咱们的船。”跟上次于悦她们乘坐的船不一样,这一只比较小一点。

小黑子跟做梦似地爬上船,甲板也是贝壳拼成的,白色的贝壳中间有绿色和粉色的珠母镶嵌成的图案,于玲站在船头,看见他们上来,冰冷的脸上居然也露出一点微笑。

小黑子转着圈地看着这条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于玲倒也不阻止他,只是对船头挥挥手:“出发。”

船头发出很大的水声,小黑子不由自主地伸头去看,眼珠子再一次瞪大了,因为船头上拉船的是一群毛皮油光水滑的海豹,时不时还会从水中跳起来,像是在撒欢儿。小黑子按住自己的头,小声说:“钟哥,其实我在做梦吧?”

钟乐岑忍着笑说:“没有。要不要我掐你一下?”

“不用。”小黑子马上抱住自己胳臂,“但是,为什么他们不用发动机?要是用发动机的,我还好接受一点。”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鲛人的聚集地应该是类似百慕大的一个地方,任何金属和电子制品到那里都会失灵。”

“啊--但是那样我们得走多久啊?滨海附近不可能有这样的地方的。”

“嗯--我猜我们走的是捷径。”

“什么叫捷径?”沈固也奇怪了。

“就是--类似空间裂缝的那一种吧,把这一点和那一点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