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洞?”小黑子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不。”钟乐岑琢磨着该怎么解释,“人的世界,和鲛人的世界,大约就是阴间和阳间的距离吧。”

小黑子挠头。他到现在都没法理解阴间是个什么概念,不过沈固却是立刻就明白了,“就像你用符阵带我们去鬼门关一样?”

“没错。”于玲悄无声息地走到他们旁边,“海豹是神秘的生物,只有它们和海豚可以穿过海道。”

沈固琢磨着这个海道大约就是跟鬼道一样的东西,所以他们四周才全是大雾,因为这条道上本来就没有任何别的东西。就像现在,明明耳朵里听得见海豹全力前进的水声,他却感不到半点空气的流动。

不过这时间很短,沈固觉得大约也就是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海豹扑水的声音就明显地小了,前方雾气渐淡,于玲微微一笑,向他们做了个手势:“欢迎来到鲛人海。”

鲛人海…沈固、钟乐岑和小黑子有几分钟都呆在那里。船已经开入了一个海港,只是这个海港不是石灰水泥建成的,而是天然的珊瑚礁。最高的地方伸出水面也不过十几厘米,还保持着在海水里那种美丽的光泽。周围的海水是碧绿的,真正的碧绿,而且清澈无比,从船头上,就能看见在水里游动的各种鱼。珊瑚礁这一边停着一排船只,都是用各色的贝壳和珊瑚装饰起来的,有些已经配好了海豚或海豹,显然是要马上出航。但最让他们震惊的是珊瑚礁的那一边,那碧绿的海水中,有鲛人在追逐嬉戏。金红的太阳斜坠在海平线上,沈固暗自算了一下时间,觉得也就走了半个来小时,太阳怎么也不至于落到这个位置。要么是海道里的时间比他感觉的流逝更快,要么就是鲛人海的时间跟陆地上不同。但是这个时候却是最美的,阳光照在平静的海面上,碧绿如打磨好的玉石,阳光照在鲛人们光亮的尾巴上,金色的、银色的、珍珠色的、蓝色的、绿色的、粉红色的…

小黑子用力揉眼,终于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于玲看着他们微微一笑:“请下船吧,长老们都在等着。”

小黑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上珊瑚礁,忍不住小声说:“沈哥,钟哥,这是真的吗?”

沈固表面镇定,心里也是翻腾得厉害。知道于悦和于玲是鲛人,不等于他看到这片鲛人海就不惊讶:“是真的。你少说两句吧,别丢人丢到这儿来了。”

于玲在前面领路。珊瑚礁尽头是一个城市,只是这个城市的根基还是在海水中,小黑子喃喃地说:“跟这个比起来,威尼斯算个毛啊。”

于玲笑了起来。脚边水声一响,一个鲛人从水里钻出来,扒着珊瑚礁问:“玲姐,这些人就是长老等的客人吗?”

沈固三人一起低头看,那是个年轻的鲛人,短短的墨绿色头发,像小扇子一样微微支开的耳朵,耳根后面隐隐有三道腮裂。这应该是个男孩,上身晒成了小麦色,下半身却是一条蓝绿色的尾巴。于玲笑笑:“对。”

小鲛人尾巴一拍,翻身跳到珊瑚礁上坐着,好奇地看看沈固他们三人:“他们脚上穿的是什么?”

于玲表情微微有点抽搐:“是鞋。你上课怎么听的?”

小鲛人更奇怪了:“鞋不应该是有个细细的高跟的吗?我看见你穿过的。”

于玲扭过头去:“赶紧回去吧,课听成这样,我要告诉你爸爸!”

小鲛人嘟嘟嘴,翻身跳进水里,一个猛子扎下去不见了。于玲有点尴尬地笑笑:“这孩子上课不认真,见笑了。”

沈固和钟乐岑都强忍着笑,只有小黑子很不给面子地哈哈笑了两声,被沈固一脚踹得咽回去了。

鲛人的城市跟人类大有不同,基本上都属于平房,连二层楼都没有,而且一半都淹在水里,也没有大门,其实跟洞穴差不多,但建筑和装饰材料全都是贝壳珊瑚珍珠,一眼看过去真是一片珠光宝气。钟乐岑忍不住问:“鲛人也要住在陆上么?”

“当然是住在海里更舒服。陆上这些是生产用的。现在不比从前,不能随便到陆地上去找人家借宿生产了,所以我们自己建了这些房子。不过,也有些同族受人类的影响,比较喜欢陆地生活,这些房子现在的利用率比以前高多了。”

于玲一边说,一边带着沈固他们走到水边:“上船吧。”

这又是一条小船,独木舟的式样,由一群彩色的蝴蝶鱼拉着,顺着房屋之间的水道向城市里行进,最后进了一座房子。房子里像个大水池,四面有青石柱子,水面上安着些巨大的贝壳,差不多每个贝壳里都坐了一个鲛人,有男有女,好在身上还穿了衣服,虽然样式几乎就是一大块布随便裹上的,但总算是件衣服。衣服下摆里伸出颜色不同的鱼尾。几乎每个人都戴着珍珠或贝母的装饰品,尤其是雌性的鲛人,还在湿润的长头发上戴着珊瑚或珍珠,更有几位甚至在鱼尾上也贴着硕大的贝母,给本来就晶亮的鳞片再加上一层光泽。

于玲从船里站起来,向一屋子的鲛人行礼:“长老,客人到了。”

沈固三人也赶紧站起来,坐在最大一片贝壳里的雄性鲛人微笑着欠欠身,他的头发在棕褐中已经夹杂了不少银丝,举动温和之间带着自然的威严:“欢迎尊贵的客人,来,请客人们入坐。”随着他的话音,就见几片大贝壳座位从水面上漂了过来。到了近前沈固他们才看清,这些贝壳都是由一些大龟顶着的,坐上去倒是很稳当,还颇符合人体曲线,而且主人考虑得十分周到,鲛人们的鱼尾都是浸在水中的,但给他们安排的座位却比较高一点,让三人坐下之后脚还能离开水面。

沈固三人坐下,大龟们顶着贝壳自动往前移了移,长老微笑着说:“多谢几位帮忙,小悦才能顺利地把孩子生下来,今天请几位过来看看孩子,顺便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

沈固连忙客气了几句。钟乐岑已经有点等不及了。长老笑着拍拍手,一片贝壳从石柱后面漂出来,于悦坐在里面,膝上放了一片小一点的贝壳,贝壳里趴了个小东西。

“这就是孩子吗?”钟乐岑惊呼起来,伸手想摸,半路上又缩了回来。

实在是不怎么敢动啊!贝壳里是清澈的海水,一条小小的鲛人躺在贝壳里呼呼大睡,比普通人类的孩子还要小些,下半身浸在水里,浅金色的小尾巴还不时扑一下;上半身则枕在一卷海藻上,又软又稀的胎发覆着小脑袋,乌黑的发色衬着红扑扑的脸蛋,那皮肤细嫩得,好像一碰就会出水。

小黑子张大了嘴:“…真好呜--”沈固及时掐了他一下,把那个“玩”字的后半个音节堵在了他嘴里。这是人家的孩子,你当是玩具吗?

于悦微笑着:“都要谢谢你们,否则这孩子可能现在还不能出世。”

“应该的,应该的。”钟乐岑赶紧摸出那颗扣子,用一根红线系着,“这是我们送给孩子的礼物。”

于悦接到手里,眼睛忽然湿润了:“这是周志的东西。”

“是。”钟乐岑局促地说,“我们也没有什么东西能送,这个,是周志的东西,让孩子也能感觉一下爸爸的气息。”

于悦把扣子轻轻挂到了孩子脖子上。小家伙动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这是爸爸的东西,小手无意识地抓住了扣子,往小脸上蹭了蹭,呼呼又睡着了。于悦低头看着宝宝,良久,一颗珍珠掉在宝宝脸上,滚进贝壳里,立刻化开了…

看过了孩子,鲛人长老宣布开宴。大龟们顶着贝壳往一起聚,屋子外面又有别的体型小些的龟顶着贝壳盘游了进来,盘子里摆的是各种的海鲜,只不过--都是生的。

沈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以前他们野外生存训练的时候,生东西不知吃了多少。野外生存其实就是把人直接扔到野外去,每人一把匕首五十克盐,其他的一概没有,要是全程防红外,那就连点火也甭想,吃生的就对啦!更不用说如果是选在海岛上的生存训练,那除了生鱼生虾生贝类还有什么可吃的?而且在沈固看来,如果是真正新鲜的海货,生吃味道并不坏,日本不还特意要吃那生鱼片么?他们吃的那生鱼片,再新鲜也没有鲛人弄来的新鲜吧?

沈固吃得欢,钟乐岑就有点傻眼了,除了水果和蔬菜,他从来不吃生东西,就算再新鲜,还带点血丝的鱼肉和还在动弹的虾摆在眼前,他也不敢下嘴啊。想了想,干咳了一声:“长老--”

“钟先生请讲。”长老十分和善,“是吃不惯这些东西么?”

“不不不。”钟乐岑赶紧摇手,“我是想,呃,有件事情,能否麻烦长老?”

“钟先生帮了我们的忙,有什么话尽管说,如果是我们能帮忙的,一定尽力。”

“那就太感谢长老了,事情是这样,我们有位朋友生了眼翳,需要空青和贝子,我想--”

“哦--”长老笑了笑,“原来是这样。贝子我们有,钟先生如果需要,立刻就能奉上。但是空青是陆上之物,虽然鲛人海附近有铜山,但我族甚少涉足,并不知其中有无空青。”

“铜山?”小黑子刚才听见有贝子,已经大喜,现在听见铜山二字,精神更是一振,“在哪里?您能给我们指个方位吗?”

长老点点头:“指个方位不难,还可以派艘船送几位过去,但我族族人却是不能跟随。因为铜山附近海水含铜有毒,我族族人不可进入。”

他说能派艘船送,沈固三人已经喜出望外了,特别是小黑子,屁股上如同生了刺,辗转难安,恨不得立刻就跳起来去找那什么铜山。长老是深通世故之人,看他的样子就猜出了大半。而且本来请他们来喝满月酒就是个礼节性的事情,既然客人着急,主人当然不会硬留,又说了几句话,就吩咐撤席,为客人们备船。那边备着船,这边几只大龟又顶着贝壳盘子游了过来,这一游近,沈固三人只觉得好一阵眼花缭乱,几张大贝壳里头堆满了珍珠宝石,还有些金币,大概是从人类的沉船里打捞出来的,有些被海水侵蚀了,有些却还是崭新的,光是这些金币,大概也得有好几公斤,更不用说那些至少也有指头肚大小的宝石和珍珠了。长老微微一笑:“没有什么感谢几位的,小小薄礼,请收下。”

小黑子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薄礼?这还叫薄礼?这快抵得上人类行贿了吧?

“这,这礼太重了,我们其实也没有做什么…”沈固也觉得这东西没法伸手,“长老能帮我们找到贝子,又指点铜山的方位,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长老笑笑,招招手,最后面的一只龟游上来,长老从贝壳里拿起一个扁圆的琉璃瓶子:“这里面就是贝子了。”

琉璃瓶拳头大小,淡青,里面装满了水,水里养着三颗贝,雪白的底子上生着鲜红的花纹,只有指肚大小,色泽却极其鲜艳,就是不懂行的人看了,也知道不是普通的蛤蜊类。沈固连声道谢,将琉璃瓶子小心收好。长老对大龟们挥挥手:“把礼物装船,送几位贵客去铜山。”

第139章 巨蟹

海豹们拉着船出发了,沈固三人站在在船头上,向着珊瑚礁上的于玲和于悦挥手,直到那两人变成了两个小黑点,钟乐岑就迅速地跳回船舱里:“哇,金币啊!还有宝石!沈固,我们发财了!”

沈固看着那一箱子的好东西也有点发愣。说实在的,这么大一口箱子,里面装满了金币宝石,就相当于满满一箱子人民币啊!不对,可能比一箱子人民币要值钱多了。就连那箱子也是镀金的,上面雕着精致的花纹,并没有受到海水的侵蚀,单就这个箱子,拿出去卖也值不少钱吧?问题是--

“我们怎么把这些东西变成人民币?”小黑子提出自己的疑问,“去黑市么?”

沈固瞪他一眼:“你怎么也是公安系统的一分子,提黑市干什么?”

“可以拍卖吧?”钟乐岑犹豫不决,“不过好像拍卖的手续很复杂,不是人人都能把东西拿去随便拍的。”

“这个回去慢慢再想。”沈固把手一挥,“箱子先放好。”

钟乐岑蹲在箱子跟前,还有点舍不得离开,掏出一把宝石拿在手里玩。小黑子也是一样的没出息样,两人恨不得能钻进箱子里去。沈固看得好笑,想想外面那些海豹一定认识路,用不着他们在船头上看方向,也就蹲了下来。这么多好东西,就算他不是爱钱的人,但想想这些都是自己的,也免不了要激动啊!

金币品相不一,有些保存得很不错,花纹清晰,钟乐岑仔细分辨着:“这个应该是俄罗斯叶卡捷琳娜二世时期的,这个好像是西班牙的,这个是英国伊丽莎白女王时期的,这东西要是当做收藏品去卖,比黄金本身要值钱多了。可惜不是所有的都保存得这么好,那些被海水侵蚀太厉害的就不怎么值钱了。”

小黑子拿起一把宝石在手里抛着玩:“鲛人真有钱啊!这都是些什么宝石?从哪弄来的啊?”

钟乐岑鄙视地看他:“整个大海都是人家的金库,这么多年多少沉船啊,随便弄个一艘两艘就足够了。这些宝石--让我看看,这个是蛋白石,这个是石榴石,倒不算太贵重的…哦,这个是祖母绿,这个是蓝宝石,这个是红宝石,这些值钱啊!”

“这红宝石这么小?”

“你还想多大啊!”钟乐岑怒瞪他,“真正的红宝石个头都不大,这样的已经很大了!”

小黑子嘟囔:“不是有鸽子蛋吗?”

钟乐岑恨不得打他:“有鸽子蛋大的那是红色尖晶石,不是真正的红宝石!不懂行!”

小黑子不敢吭声了。钟乐岑爱不释手地拿着那颗指肚大小的红宝石来回地看,沈固就看他那副恨不得吃下去的表情。小黑子拿眼角瞥瞥沈固脸上微微带笑的表情,十分识趣地把自己缩小,希望圆润地离开。但是他只圆润了几步,船就忽然晃动起来,剧烈的晃动把他直接抛到了船舱角里,一头撞在舱壁上,好在撞得没多重,抬起头来看见沈固一手搂着钟乐岑,一手抓着船舱里的固定物,仍然稳稳蹲在原地,只是箱子已经滑开了一大截。

“怎么回事?”船晃了那么剧烈的两下,这会又稍微平静了一点,沈固起身要出船舱,“我去看看!”

他话还没说完呢,船又晃起来,虽然没有刚才的剧烈,但能听见船头上海豹们发出尖锐的叫声,一片慌乱。钟乐岑一眼看见箱子里的珠光宝气,脸色忽然一变:“糟了!”

“怎么了?”沈固已经到了舱门边,船又晃起来,钟乐岑借着船身的晃动扑过去把箱子盖上:“估计是宝气引来海里的东西了!”

鲛人给的这只船是比较小的,因为重点不在载人,而且要通过海道,当然是重量越轻越好。可是这时候遇上点风浪什么的,立刻就剧烈晃动起来。沈固三人在晃动中出了船舱,一眼看过去,海面上已经起了大浪,船头上的海豹已经乱做一团,拥挤着都想向前,可是缰绳缠成一团,反而只是拖得船乱晃。

钟乐岑一把抓住沈固,手指远处:“你看!”

沈固往后一看,也愣了一下。后面的海水已经变成了黑色,水中伸起两根船桅般的柱子,正在乘风破浪地向他们的船赶过来:“那是什么?”

“不知道!”钟乐岑冲向船头去想理顺那些缰绳,“反正是海中的精怪,一定是被船上的宝气引来的!快点把缰绳理顺了让海豹游起来,否则被追上了我们一定完蛋!避水灯也没带啊!”

小黑子扶着船舷过来,帮着钟乐岑一起扯那些缰绳,无奈海豹们似乎是被吓得慌了,竟然彼此往身子底下钻,搞得缰绳完全缠在一起,根本不可能解开。钟乐岑看看指望这些海豹是没希望了,把牙一咬:“黑子,去升帆!沈固,你把这些缰绳全部割断,让它们自己逃命去吧!”

小黑子已经拉住了帆索,闻言大惊:“那我们怎么办?”

“我来请风!这东西也不知有多大,斗不过它,快逃!”

小黑子用力拉帆索升帆,沈固一伸手,金铁之英一扫就把所有的缰绳全部割断,得了自由的海豹们立刻潜进了深水全无踪影,只剩一只船在浪头中间颠簸。沈固过去帮小黑子升帆,百忙中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两根船桅升得更高了,下面连着的隐隐竟像是一座小岛。沈固正在琢磨这是个什么东西,海面上猛然翻起巨大的水花,小岛两侧伸出两座小山峰来,山峰顶端竟然开合了两下,也在回头猛看的小黑子啊一声叫了出来:“这这这,这是,这是--”

“螃蟹!”沈固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说是鲸鱼甚至是龙什么的,他都不吃惊,可是这么大的螃蟹,谁见过啊?

“海中大蟹。”钟乐岑一边飞快地画着符,一边冷静地回答。到了这时候,他比沈固还冷静,拿着那支从不离身的笔,在白色的桅杆上猛画。此刻船已经晃得更厉害,后面的大蟹伸出双螯的时候引起了巨大的波浪,打得已经失去动力的小船东倒西歪。沈固直接拿帆索把钟乐岑给固定在桅杆上,小黑子也扯过一段绳子把自己捆上。这样倒是不再乱晃了,可是如果船被浪打翻,他们也会一起沉下去。

船帆已经拉了起来,但海面上却仍然没有什么风,倒是后面的大蟹飞快地缩短着距离。它离得越近,船就晃得越厉害。钟乐岑眼看已经来不及画完符,眉头一皱,忽然倒过笔尖用力在自己手上一戳,鲜血立刻流了出来。他一巴掌拍在船桅上,留下一个带血的掌印:“疾!”

船帆轻轻抖动了一下,原本下垂的帆面微微鼓了起来,沈固就觉得一阵风吹过脸颊:“来了!我们往哪里去?”虽然来了风,但如果一直这么逃下去,也很难说能逃脱,更何况宝气会引来大蟹,难道不会引来其它的什么怪物?

“铜山那边!那边的海水连鲛人也不敢进入,估计也能阻挡海中的其他精怪。”

“黑子,来转帆!”几句话的工夫,风已经迅速大了,等沈固和小黑子把帆转到合适的角度,已经是狂风大作,帆被鼓到最大程度,带着船在海面上迅速前进。

“沈哥,那东西还在后头追!”小黑子眼看着后方那移动小岛般的东西半个身体都浮出了水面,完全像一座活动山峰,居然也加快了速度,不由得变色。这不比在陆地上,碰到什么东西还可以拼拼命啥的,这海里可是人家的地盘,如果掉下水,不用人家动手动嘴,淹也淹死你!

沈固目测一下距离,那巨蟹的速度居然惊人地快,船已经跑得很快了,可是二者之间的距离竟然还在缩短。

风刮得更大,海面上的浪比刚才巨蟹出现的时候还要高,整只船都以一种马上要倾倒的角度晃动着前进。沈固抓住了桅杆:“乐岑,风不能这么大,否则没摆脱后头那玩艺,我们的船先要翻了。”

钟乐岑脸色发白,不知是不是被晃得想吐的缘故,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沈固和小黑子脸一下白了:“风没办法--这是在海上,我请的不是巽二,是飓母,就是海上的狂风。”

飓母是个啥,这两个字怎么写,沈固一时还没想出来,但海上的狂风他听得明白。海上的狂风啊!什么台风什么热带风暴什么气旋,那不都是海上的狂风么?我的小祖宗啊,你这不是请风救命,是要害咱们自己的命啊!

不过这话他当然不会说出来,只是拍拍钟乐岑的肩:“没事,那你和黑子把好了帆,如果风太大,就把帆降一点下来。我去船尾看看。”

钟乐岑眼看着他扶着船舷往船尾走,不由急了:“你干什么?”

“没事,你们把好了帆就行!”沈固已经到了船尾,远远望着后面迅速追来的巨蟹,心想来吧,既然金铁之英有自动回归功能,呆会儿你靠近了老子就给你来一下,看你那壳硬还是金铁之英锋利!

巨蟹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照样紧追不舍。眼看已经靠得很近,沈固都能看见那桅杆一样的东西原来是它竖起的两只眼柄,顶端那两只巨型灯笼般的眼珠更是诡异万分。眼看一只巨螯举起来对着船尾就钳了过来,沈固猛然一甩手,腰上发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金铁之英甩了出去。只见一道寒光掠过空中,无声无息地,桅杆上的一只眼珠脱落下来,像石头般砸进海水中,断口处喷射出又腥又咸的液体,隔着这么远甚至都有几滴溅到了沈固脸上。

巨蟹的螯猛然间砸下来,好在失去一只眼珠影响了准头,巨螯擦着船舷落了下来,砸掉了一段船舷,把船身外侧镶嵌的贝壳擦成了粉碎,激起的巨浪让船整个跳了起来,又砸落在水面上,险险没有翻过去。

金铁之英飕地一声在半空中划了个圆弧,回到沈固手中。巨蟹已经抡起另一只大螯钳了过来。沈固背靠船舷站稳,双手持着金铁之英,全力一挡。

双手虎口一起开裂,沈固整个身体在船舷上一撞,又撞断了一段栏杆,连人都倒翻落水,被金铁之英斩下来的半只螯砸在船尾。船本来已经要被浪掀得侧翻,大螯这么沉沉一砸,倒稳定了一些。虽然船头翘起,但半截断螯并没有全部压到船上,只是把船尾又砸掉一块,终于还是落进了水中,只剩半截的船尾往上一浮,海水从甲板上哗地流下去,船又正了起来。

巨蟹连遭重创,半沉进了水中,搅出更大的浪。钟乐岑眼看着沈固落水,急得拼命去扯固定的绳子,放开嗓门大喊:“沈固,沈固!”

狂风大作,船还在前进,钟乐岑只怕沈固一落水就再跟不上来,大急之下伸手就想落帆。但帆吃满了风,一时居然落不下来。钟乐岑满身地摸,想摸出件锋利点的东西把帆索割断,不过也幸好他一时没摸到什么东西,船头下面已经倏地冒出个人来:“乐岑,你干什么!”

钟乐岑一抬头:“沈固?你没--”

“你想干吗?”沈固刚才翻下去的时候回手把金铁之英插进了船身。鲛人的船外面镶嵌着贝壳,里面却是金属的,他就挂在了船身上。正好原本用来驾驭那些海豹的缰绳被他们割断,被水流冲击着紧贴在船身上,断头恰好在他旁边,于是他拽着绳子,反而从船头上爬了上来,一看钟乐岑似乎打算要把帆索割断,赶紧出声制止,“我的祖宗,你这会把帆索断了,咱们马上就得翻船!”

钟乐岑还被绳子固定在桅杆上,对着他伸手:“我还以为你落水了!”

沈固看他脸色都变了,赶紧过去抱住他:“没事,我根本没落进水里去。”他这一伸手,钟乐岑眉头一皱,伸手抓他:“你的手怎么了?”

沈固低头看看,刚才那一下虎口震裂,血已经渗了出来,被海水一泡更是疼痛。疼痛在他倒不算什么,怕是怕虎口开裂影响握持。钟乐岑带撕带咬地从自己衬衣上扯下布条给他缠手,满脸的心疼:“疼吗?”虽然是在惊涛骇浪之中,两人却有点旁若无人了。

好在小黑子这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大灯泡的本质,抻着脖子往船后看,忽然叫了一声:“沈哥,钟哥,看!”

沈固和钟乐岑一起回头,只见巨蟹已经落到了船后几百米远,正在水中疯狂地打转。沈固眯着眼睛看去,黑色的海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紧紧地缠住了巨蟹那只完整的螯。巨蟹另一只螯被沈固砍掉了一半,已经起不到剪切的作用,立刻就陷入了被动。

“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条巨大的章鱼。

“不知道。”说这几句话的工夫船已经乘着风又驶出了很远,钟乐岑眼神也没有沈固好,自然看不清楚,他也不想看,“赶紧走,不管那是什么东西,要是被它腾出手来,咱们没有好果子吃!”

其实用不着那水下的东西腾出手来,现在他们就没啥好果子吃了。船虽然暂时脱离了巨蟹的威胁,风却越发地狂暴起来,掀起了十数米高的浪头。也幸亏鲛人的这条船,看起来小,却十分的结实,被巨蟹连钳带砸,硬是没散架。不过大船怕涌小船怕浪,浪这么大,把船颠得像厨师颠勺,沈固他们就是那勺里的小肉片。除了沈固跟船训练过还挺得住之外,小黑子和钟乐岑都已经被晃得不知东南西北,一阵阵的犯恶心,眼看着胃里的东西已经涌到了喉咙口,被船那么狠狠一晃,不知撞在哪里又顶了回去,知道的说那是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暖水袋,咕咚咕咚的只管响。

这时候沈固也没办法帮他们。只好把定了帆,拼命向前张望,希望能马上看见鲛人长老所说的铜山。

猛然间一个巨浪拍过来,瀑布般的海水从三人头上倾泻下来,把整只船都猛地压了下去。连沈固都被水拍得几乎要闭过气去,耳边听见船身发出吱吱的声音,似乎马上就要解体。沈固的心也跟这船似的猛往下一沉--要是船散了架,这茫茫大海里他们只有等死的份。

海水哗哗地顺着船舷两边往下流,饱受摧残的船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居然又从浪谷里浮了起来。沈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忽然看见前方隐隐出现一带阴影,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细又看了一会儿,忽然喊了一嗓子:“乐岑,黑子,前面就是铜山!”

第140章 铜精

船搁浅在礁石上。铜山山脉是向两边横出又拐弯的,像是环抱的双臂,在山脚下形成一个天然的港湾,无论外面如何波浪滔天,港湾里都是相对平静的。如果不是风实在刮得太厉害,沈固也不至于把船直接撞到了礁石堆上。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们现在总算是安全了。

船一停,钟乐岑就抱着桅杆干呕起来,幸亏他刚才没吃几口那些生鱼生虾,呕了几下也没吐出点什么东西来。小黑子也是晕得躺在甲板上直哼哼。刚才风急浪高,大家的命都悬在那一条线上,倒也没觉得这么难受,现在暂时平安了,吊着的那口气一泄,这晕劲就反扑上来了。

沈固还好,站在船头把前方打量了一下。从表面上看,这铜山就是个小岛,只是寸草不生,岩石一概黝黑,连带着山脚下的海水也是深黑色的,不知是海水本身的颜色,还是被山映的。沈固极力往前看,天色阴霾,看不见太阳,不知是被云雾遮住了,还是这种地方就没有太阳,总之视野受限,沈固目之所及,也就只能看见前面似乎是个山谷,其它的一概看不清。

钟乐岑干呕了几口,觉得胃里翻腾得不那么厉害了,挣扎着喊沈固:“把绳子给我解开啊!”

沈固过去把绳子扯开:“怎么样?还晕得厉害--哎,上哪儿去?”

钟乐岑爬起来,脚底下还觉得那船跟在海里一样的晃,歪歪倒倒地往船舱里跑,一到舱门就傻了眼,声音里都带了点哭腔:“沈固--”

“怎么了怎么?”沈固赶紧过去扶着他,“这--”

刚才船那么玩命地颠簸,船舱里的箱子也被颠得翻了个个儿,箱盖大开,里头的珠宝更跟越狱的囚犯一样,绝大部分都跑了个没影儿。珍珠是圆的,自然头一个滚得精光,宝石和金币也不甘落后,总之箱子侧倒在地上,里头是啥也没了。船舱是没有舱门的,刚才一路逃命,估计这些宝贝都从舱门出去回归大海了,倒真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只有船舱角落里有几块金币和两三颗宝石劫后余生。

钟乐岑嘴瘪得像吃了三斤黄连,沈固赶紧把那可怜的几枚金币和宝石捡起来装进他衣兜里:“没事没事,丢了就丢了,这不是还有点吗?”

钟乐岑看看这一小把黄金宝石,再看看那硕大的箱子,真是悲从中来。沈固抱着他亲了又亲:“没事没事,破财免灾嘛。再说了,这么一大箱子弄回去还不好脱手,万一被人盯上怎么办?”

钟乐岑又憋气又窝火又心疼,半天才把心态调节平稳了点,把东西递给沈固:“你拿着,拿好了。”

沈固赶紧找出手绢来,把这点宝贝包好了牢牢系在腰带上:“放心,一准丢不了。”

钟乐岑扁扁嘴,但东西已经丢了,说也没用,没精打采地说:“现在怎么办?前面那是铜山么?”

小黑子也缓过了气来,猛然想起一样要紧东西,赶紧问:“沈哥,那贝子呢?贝子不会丢了吧?”

沈固从口袋里摸出琉璃瓶晃了晃:“放心,在这儿呢。”这东西他可是贴身放好的,刚才被巨蟹砸得掉下船去的时候还用一只手捂着口袋防丢。这东西要是丢了,小黑子非要了命不可。

小黑子果然大大松了口气,这才看见那空空的箱子,发了几秒钟的呆,然后说:“钟哥,我不跟你分了。”

钟乐岑很欣慰地看他一眼,随即反应过来:“本来也没什么好分了!”

沈固搂搂他:“得了得了,别想了。走,咱们上岸去看看。我说,外面那风,什么时候能停?”

钟乐岑叹口气:“也许还是不停的好。不知道咱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如果还是在鲛人的海道上,那么是没有风的。船没了海豹来拉,再没有风,要是靠咱们划桨,估计划上一年也回不了家。”

沈固愣了一会,然后说:“船上没桨。”

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沈固拍板:“甭管那么多了,先上岸!要是这里真是铜山,怎么也得找找有没有那个空青。至于怎么回去,到时候再想办法!”

船已经搁浅在礁石上了,三人踩着礁石就直接上了岸。往前走了几步沈固才看清楚,前面不是个山谷,只是一条山壁上比较宽的裂缝,里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沈固摸出微型手电往里面晃了晃,发现是一条通道,可能一直通往山腹,看不到头。

“进去看看?”钟乐岑想往里伸头,被沈固一把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