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蒙大笑道:“我今天帮你拷问了,我问她是不是偷看你去了,问她是不是好色趁你衣服穿得少的时候去偷看你,问她是不是贪恋你的色,她不肯回答,但脸红了,红得跟煮熟的螃蟹一样。石大哥,你千万不能要这个魔女,太狠毒了,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我预先提醒你,她花言巧语也厉害,你别上她的当。”小蒙说得手舞足蹈的,心里太兴奋了,终于抓住苏明玉的短处,告状成功。

“你你你胡说八道。”石天冬哭笑不得,小蒙拷问的这都是什么问题,还不知明玉听了这些话怎么生气呢,“以后不许胡说,苏小姐来看我比赛是给我面子,我求都求不来。你回头向她道歉。你对着女孩子说这种话,如果苏小姐是个真狠毒的,叫人揍你一顿都不为过,即使你爸知道了也没话可说。你如果不认错,我以后不认识你这个人。半小时后你也别来了,我不接待你。”

小蒙叫道:“石大哥,损失的人是你啊,我是为你好,你怎么可以见色忘友?难道还是你特意叫苏总过去看你穿一点点衣服打篮球?那你也太淫荡了。怪不得你们比赛完苏总看见你们跳上来她就逃。对了,怪不得我说起你她就脸红,原来是苏总脸皮嫩啊。”

石天冬不得不道:“小蒙,你这张嘴刷牙没有?怎么说话这么臭。你要是敢在她面前胡说八道,看我回头收拾你。你如果认我是朋友,现在向苏小姐道歉,给我挽回一点分数。你如果不道歉,以后都不要来见我。再见。”

“人不能这么重色轻友。”小蒙对着手机大叫,可是石天冬那边已经挂机。小蒙坐在明玉的车头气哼哼的,原来贪色淫荡的不是苏总而是石大哥,可是苏总有什么好,那么瘦一个人,又不好看。哼,不见就不见。男子汉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道歉万万不能。

小蒙不得不自己找地方吃饭,这不是难题。问题是他不满石天冬,追求个把女孩怎么追求得男人的气节都丢没了。他才坐下,明玉打电话给他,“找到地方吃饭了吗?”

“饿不死。”小蒙没好气。

“没吃饱跟我说一声,我打包剩菜剩饭给你。”

“拿我当要饭的?”

“你怎么会要饭呢,再不行打车回去也可以。我这儿很快就完,你别走远了。钱带足的吧?”

“带着,你少装好人。”

明玉笑一笑,放了电话,她哪是当好人,她恨不得当恶人,可是小蒙是蒙总儿子,她下手重不得轻不得。骂了没事,可饿着不行,留下伤痕不行,老蒙会心疼。她到婚宴时间本来已晚,再加婚宴本来拖的时间就不长,她早早吃完,出来一个电话叫上小蒙回家。

小蒙这下子用了全新的眼光看明玉,她有哪里好?一个老女人,又瘦,又不好看,石大哥看中她什么?明玉看他怪异,奇道:“又打什么坏主意?说吧。不过最好有点技术含量,什么我是你爸二奶之类的话都是别人说了无数遍的,我听着没感觉。”

“我说你是我爸二奶你怎么不生气?”

“你小心眼里准备冲我做几件事,我先替你说了吧。一件,你想搞臭我,用的办法就是骂我是二奶。一件,你想气死我,用的办法是千方百计捣乱公司捣乱我个人生活。你的目的,一是想公司没人再敢接收你,你从此可以消遥过日子。二是你想通过整死我替你妈报仇。三是你可以报复你爸。凭你本事,你只能想到这些,或许还是我替你想多了。我生什么气,我就是生气也不跟你吵架,你一小孩子我跟你吵什么,直接找人晚上拖你到郊区打几闷棍才出气呢,打了你你爸又不知道,多好。我先礼后兵,今天明天还会跟你讲道理,你如果肯听,最好,不肯听,以后我就拿你当不讲道理的人看待,你惹毛我了我会做什么,你想清楚。”

“石大哥说你会叫人揍我。你敢。”

明玉轻蔑地看小蒙一眼:“我做的事你要是能想得到,我还配坐今天的位置吗?我即使不揍你,也能搞得你要死要活,就跟今天下班前一样,你爸还不能怪我。我呢,奉劝你两条,是男人的话,模样先周正了,别总歪脖子歪眼跟汉奸似的。再一条呢,你老大不小了,什么事都自己动脑袋想一想,看合理不合理,别人家放个屁你跟着说香,一点性格都没有,还是小孩一个。男人最给人看不起的就是小,心眼小,心胸小,见识小,行为小,这些都要不得。你可以不工作不生产靠着你爸的财产吃饭,但是你不能一辈子做小男人,给人看不起。你现在就很让人看不起,整一个混吃等死的游手好闲人。”

“你还说不跟我吵架,你满嘴都在损我。石大哥还说你不恶毒。”

“那当然,豺狼来了有猎枪,朋友来了有好酒。”

“你什么都有理……”

“那当然,你就是牌子做坏了,什么都没理。明天上班,准点到,下午放你去看石天冬的决赛,一点,老地方。看完自己回家。好了,你这儿下车,自己招车回家,我不送你。”

“做人不能这样吧,好事做到底,送佛上西天,我不下车,你送我回家。”

“你一不是我亲朋好友,二不是我上司,三不是我看得起的人,我干吗送你。下去,不下就跟我回家,到我小区门口招车。”

小蒙气愤地道:“石大哥眼睛长哪儿了?怎么会看得上你。”说完摔车门出去。

明玉讲车门锁上,窗户放下一些,缓缓跟着疾走的小蒙,大声道:“你回去好好想想,有没有必要做个象模象样的男人。别总让人看不起,一辈子只能跟些小瘪三一起混。”说完才把车子开走。

小蒙在后面冲车子挥拳头,呸,他就是男人,还要做什么象模象样的男人,男人生来就是男人。你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呢,就一打工的。小蒙打车回家,不理老娘的殷勤,钻进自己房间就闷头睡觉,气死了。

明玉回到家里才摔了门生气,可有什么办法?早在答应老蒙接下这热煎堆的时候就已经想好得受几场好气了。但想到自己是老蒙一手带岀来,老蒙儿子不成器,她怎么也得援一把手,帮忙带岀老蒙的儿子。成不成慢说,起码她得努力一次,尝试一次,也算是对老蒙带岀她的报答吧。老蒙待她如自己孩子,她得拿小蒙当弟弟教诲。

但是饭后小蒙左一个石大哥右一个石大哥算是什么意思?他与石天冬通电话了?他说了什么?明玉很想知道,可是又不便打电话问石天冬,因为今天小蒙与她的那些对话太上不得台面。明玉只有生一会儿闷气后打开电脑做事。

大约十点钟的时候,石天冬打电话进来,“能出来一下吗?我在你小区门口。”

“什么事?”明玉立刻警惕起来,心中掠过无数可能。

“小蒙的事跟你说说,那小孩有点流气,而且心术不正。”

“他没那么糟,他就是太幼稚,又被他妈教育得对我有些仇恨,对他爸也有些仇恨。说他心术不正语气太重。我下来,你稍等。”明玉自己嘴里把小蒙骂得什么似的,可不知为什么,听见石天冬说小蒙心术不正,她耳朵不能接受。

石天冬却想,小蒙幼稚?有点,但是更多的还是小流氓气吧。这种人什么淫荡之类的话都说得出口,放在明玉身边还不害死明玉。一会儿就见明玉从小区主道上走来,大圆领汗衫一件,就跟受伤住在别墅时候一样。瘦弱的身材在大汗衫里面都不知道躲哪儿,越发显得可怜。石天冬下车迎上,他每次见到明玉都有想扶一把的冲动,总觉得明玉会被风吹跑似的。自明玉跟他说清楚之后,他心中反而确定自己要什么,更明白自己该怎么做,看见那些幸福的楚楚可怜的女孩子们如毕小姐之类,只觉得矫情了。

明玉看到石天冬,则是非常敏感地想到小蒙不知道有没有跟石天冬说了她偷偷去看石天冬打篮球是因为石天冬那时衣服穿得少这类的话。她感到两侧的脸又在热腾腾地烧,很想转身回去,可来都来了,现在再走象什么话。大门的灯光下看石天冬,见他竟然头发湿湿的,刺猬一样地竖着,难道他今天又旷工玩篮球去了?他的饭店才开业几天?

石天冬迎上明玉,微笑道:“哪儿坐着说话?秋天里小蚊子太多。”

明玉想了想,“好像走过去一些就有一家咖啡馆。”

“好。”石天冬却犹豫了一下,忽然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身去车里,取出一捆鲜花,还有一盒自制糕点,交给明玉。明玉没接,将手背到身后,但也没说拒绝,怎么说呢?还不如不说。只是若无其事地说:“在这边,跟我来。”便带路走了。

石天冬送花送了个空,讪笑不已,在明玉身后跟上。“本来想早点找你,可是今天有两桌客人都是情绪不大好,一边喝酒一边哭,我也不好意思赶他们。我们简短谈谈,晚饭时候小蒙给我电话,说出来的话让我感觉很不好。”

“他还小,说话没有分寸。”心里却想,原来不是不务正业练篮球去了。来前洗过澡?太隆重了吧。

“他不小,二十多了,整一个养坏的无赖。我可以原谅他口不择言,但不能原谅他两个行为,一个是诋毁你,作为男人这么说话诋毁女孩都是下流。一个是他不该无事生非到我这儿煽风点火。”说话时候,两人进入咖啡馆捡位置坐下,石天冬抱着花抱着点心盒被众目睽睽着,简直有点无地自容。两人面对面坐,石天冬将花朝着明玉放。明玉认不出这是什么花,金灿灿的,花朵精巧婉约,看着让人喜欢。

两人点了茶水,明玉才道:“不要给小蒙定性,他做的很多事是出于逆反心理,我们蒙总的家务事处理得并不怎样,同时他有他妈鼓励他为所欲为,因为他妈需要通过他才能从老蒙那里争取利益,所以,小蒙以前还是挺胆小挺乖一个小孩,我们公司草创阶段大家住一起,他很懂事,不会来烦人,现在硬是被他爸妈扭曲。比如他对待我……”明玉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事情说出来,身正不怕影子歪。“小蒙的妈妈一直想往几个与钱有紧密关系的分公司塞人培育势力,而我用人一向最恨关系网,所以小蒙妈妈无法得逞之余,一直宣扬我与蒙总有特殊关系,你说,这样子的舆论熏陶出来的小蒙,他会对我有好感?他只会对我无所不用其极。我理解小蒙,但不会纵容他,我自己家庭出身也不怎么样,可我也没走上斜道,所以小蒙自己也有责任。我给他机会,给他时间,改不好我也没办法。”

“这是私人谈话,不是作报告,你不用将话说得几乎可以做道德典范。小蒙被我警告以后依然说话放肆,可见在你面前更不用说。你别告诉我你关上门吐血完毕开门依然笑容满面。你理解他,谁理解你?我不会让他欺负你,我今天找你就是要跟你商量,小蒙这种人,必要时候需要拳头,你不行。你还是放手。如果你不愿意放手,我们统一一个思路,小蒙还有点听我,我可以帮你出手。”

原来他是担心她,而且是担心她这个霸王一样的人被欺负。明玉笑了,两眼温和地看着面对着她的花朵们笑了。“放心,我不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你不用管我。”明玉也明白了为什么饭后小蒙说话有所收敛,原来是受了石天冬的警告。

“我不放心,女孩子碰到小无赖很容易吃亏。是朋友就该互相帮忙,你既然不放弃小蒙,让我以后多接触他。”

明玉拿嘴努努那束花,“朋友会送这个?”

石天冬一张脸黑里透红,“幌子,幌子不行吗?”

“不行。”明玉勉强说出两个字,忽然忍不住低头掩面大笑,也不知道究竟哪来那么好玩。刚被小蒙气得回家一个人怄气,现在被石天冬的幌子晃没了。心情大好。

石天冬无奈地看着明玉笑,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明玉这么柔美地笑,完全像个邻家女孩的笑,而不是以往随时可以摆上台面的笑。他虽然知道自己在被取笑,但他喜欢。他一脸欣喜地看着明玉笑。

明玉笑完,才连说“对不起,对不起”,心里也觉得挺对不起石天冬,她这么捉弄他。

石天冬终于开窍,忙见缝插针,将点心盒子推给明玉,“这些是我做的糕点,你拿回去放在冰箱里冷藏,平时做零食吃。”

明玉这回没有背过手去,拿来打开了,里面是花色不一的糕点,一大盒。看着都觉得异常漂亮了,早食指大动。“比上回你特意从香港带来的不知漂亮几倍。一定很好吃,谢谢。”忍不住,拿起奶茶的小勺子挖了一口吃,看石天冬看着她,不好意思地将盒盖树起来,正好挡在面前遮羞。没想到吃进去的东西不太甜不油腻,浓香润滑,明玉索性擦干净手,用手拿起一个泡芙来吃。“我真幸福,不用担心被夜草吃肥。小时候营养不良还是有好处的。”

“夜草?”

“哈哈,马无夜草不肥。”

“我每天割一捆夜草给你。”看明玉喜欢吃,石天冬比自己吃到还爽快,那叫得意。“答应我,以后我们经常沟通怎么教训小蒙,我们双管齐下,效果肯定比你一个人好得多。”

“为了夜草,我屈服。”明玉将盒子盖上,包扎好,“不早,各自回家,有小蒙的消息我通报你。我已经答应明天放他看你的决赛,我走不出了。你早点回家休息,养精蓄锐。”

“你怎么回事?”石天冬看明玉双手一撑才能起身,关切地问。

“都是你害的,诱我锻炼,结果你看,起身,下台阶,两腿跟木乃伊一样。”

石天冬笑,抓起鲜花糕点陪明玉出门。小小咖啡馆也有小小两阶台阶,石天冬伸出手臂给明玉扶,人家不要。明玉在想的是温玮光,那家伙手势娴熟,被他接触了还得承认他是绅士。相比之下,石天冬名副其实,是块还没开窍的石头。不过石头比较可靠。再看石天冬,倒提着花束,却并不是拖刀计,仿佛那花是烫手山芋,明玉又是一笑。很想给石天冬减轻负担接了那花,可又促狭地想看石天冬怎么交花给她,硬是管住了自己这双主动惯了的手。

一起走到小区里面,石天冬才拿花搡搡明玉的手臂,鼓足勇气,才发出一声“哎”。要他背受伤的明玉什么的他都能做好,唯独这种送花小事他难以启齿。而好在明玉也不是个细腻的,早忍俊不禁地见好就收,大刀阔斧地一把抓了花束过来,顺手把石天冬没“哎”过的点心盒也一起顺了来。石天冬顿时如释重负。

两人默默走了一段路,还是石天冬忽然道:“明天那场决赛我们肯定输,我们队已经输了他们三年了。你还是不去看的好。”

“为什么?那么难超越吗?”

“他们虽然说是业余队,但他们是万人大厂,挂名是业余队,其实是厂队。不象我们,平时都是混街角,比赛前几天才凑一起练练。如果意外赢了的话,我会打电话给你。”

“尽力了就行。回去赶紧睡觉,别做别的了。”

“好。”石天冬两眼滴溜溜地看着楼道门,心里不知道多想跟着进去。明玉还是微笑,没说,进了楼道门就关门,电梯门也应声而开。这一回,她从电梯出来,还看到石天冬在下面仰头看,她一笑,掐一朵花,让它飘飘荡荡乘晚风落到石天冬手里,自己的心情也如初秋的晚风一样清爽温柔。

第二天,明玉拎石天冬给的点心上班,原没指望看到早到的小蒙,没想到小蒙却侧着脑袋斜睨着她进总经理室的门。明玉笑笑,将点心扔进冰箱,照常上班,小蒙在不在外面一个样。

直到十来点钟,才有空出去,见小蒙正打游戏打得热火朝天,他倒是真没捣乱。明玉拍拍小蒙肩膀,轻轻一声“进来”,自己先回办公室。小蒙斜睨着明玉走开,打算不理,但又闷得慌闲得慌,因为全公司上下没人理他,他只好期期艾艾地跟进了。进门,他就将门惊天动地地踢上。

明玉只抬抬眼皮,都没看到小蒙脸上,依然轻声道:“拿把椅子坐我旁边来。我给你解释一下销售流程。”

小蒙依然双手插裤兜里,就是不动。但见明玉拿什么一动,身后只听“唰”一声,他回头一看,墙上露出一台液晶电视机。他心说这是干什么?还没等他想明白,画面上已经出现中国地图。只见一只三角箭头在地图上移动,他回头看,果然看到明玉拿着鼠标在操作。

“看见了吗?地图粉红色部分,是我们产品已经覆盖了的省份。只有西藏我们没打到了。但西藏铁路已通,哪天我得过去看看。”

小蒙不语,不过他站的位置离电视机太紧,眼睛晃得难受,不得不退后再退后,可就是拒绝听话拿把凳子坐明玉身边去。

“地图上深蓝的点,是与我们公司产品相同的公司。我们公司的大本营靠海,基本处于全国市场的交通边缘。所以你爸今年夏天新买工厂放在武汉,你明白他意图了吗?我把总公司与柳青现在管的公司作为椭圆的两个圆点,画一个椭圆,你看看里面包括了几个竞争对手?我们两个远点互相呼应,你看出有什么好处了吗?这是第一课,市场。结束。”

小蒙才刚听得云里雾里的,却一下来了个结束,他立刻回头瞪住明玉。“太水了吧。就这些?”

明玉把台式电脑和键盘鼠标给他,不客气地道:“我把疑问抛给你了,后面你自习。资料都可以从地图点进去,也可以拉下来从图表进去。你自己对照着我给你的问题看资料领会吧。别告诉我你少年痴呆症,三个问题没记住。也别告诉我,这么傻的程序你不会操作,你只会打游戏。”

“靠,死也不会跟你说。”

“就知道打死你也不会说,即使不会也不说。你慢慢看吧,十二点下班,你回家吃了东西去看篮球,战况发个消息给我。”明玉说完,去冰箱取出一块蓝莓软曲奇,美滋美味地享受,才不理已经饿了的小蒙饿狼一般的眼睛。小蒙当然也不是吃素的,自己冲过去挑了个起司蛋糕,三口两口地就没了。明玉看见“啧啧”道:“你这种吃相,吃岀什么味道没有?石天冬看见你这么吃他的作品,得吐血了。”

“啥?石大哥做的?你跟石大哥什么关系?”

“狼狈为奸!昨天刚缔结攻守同盟,专门对付你。”

“奸夫淫妇吧。我吃。”小蒙说完又冲去吃冰箱里的糕点。

明玉有点心疼地看着,不得不摇头道:“吃相象猪,不知道脑袋象不象猪。”

“你才是猪。”

“事实早已证明一条真理,我的脑袋不是猪脑。与真理作对的人,必定拥有猪脑。思维决定你的归属,拥有猪脑的人肯定是猪。原来你真是猪。”明玉说着起身,拿了手提电脑离桌,“我预算给你的二十分钟用完了,现在我要去开会,你跟不跟?”

“不……”小蒙被明玉骂得逆反,刚想拒绝,忽然想到昨天她也是激怒他之后让他自觉说出不跟去开会,忙改口:“一起去。”说完得逞似的笑。

明玉站门口,笑眯眯地道:“小花猫,把嘴巴边的饼屑抹了,上班时间偷吃要擦干净嘴巴哦。”

“靠。”小蒙气得扑上去,明玉早打开门笑着溜了。众人只看到小蒙竟然与苏总相处融洽,打打闹闹,大惊。

其实这种地区业务研讨会小蒙一窍不通,会上说的客户名都是简称,他们说得顺溜,小蒙听着迷糊。但他只要嫌烦想动了,身边就伸出一只手压住他的肩膀,他只好被迫稳坐听着,最多肩膀一斜,把肩膀上的手甩了。终于半个小时的会议结束,他跳起来先明玉一步跳进明玉的办公室。明玉跟进来,将小蒙拖到电脑地图前,点开一个省份,出现的是一长串的表单,明玉让小蒙好好地看,对比刚刚开会的结果,看能不能懂一点,如果一点不懂,说明真是猪脑。小蒙发现自己被明玉不真不假玩得真象猪脑一样,也不知他今天参加会议是不是正中这个狡猾女人的下怀,他满脑子都是疑问,反而使不出坏来,最多火大了踢一脚桌子,得意地看着桌对面的明玉被惊,才终于有点心理平衡。

可是,他下午没法去看石天冬的篮球赛,他妈肚子疼进医院了。明玉看小蒙离开,觉得挺可惜的,本来今天已经把小蒙锻造得稍微有型了,终于哄喝骗拐地引岀他工作的兴趣,估计小蒙被蒙家母老虎教育一下午,得一觉回到解放前。

但无论如何,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小蒙总算在消除对她的敌意,慢慢肯听她的话。

一个长假,明成眼睛血红地盯着电脑,从网上找下很多信息,源源不断地发回复出去。他想将事情做好,所以他不再耍小聪明,所有发出联络的信息都登载到office文件里,有无回音,何时何地,一清二楚。如今单枪匹马,又与以往有所不同。

他暗嘲自己,他与那些发小广告发骗子短信的人快差不多了。起码在数量上,基本上可以等量齐观。

这几天他哪里都没去,吃饭也只是下楼去拎只饭盒上来,顺便带垃圾下去,他几乎没什么垃圾,除了饭盒与烟蒂。单身公寓周围的生活非常方便,比原来在家时候方便。他都没考虑置冰箱微波炉。

他那么多鞋子衣服里面,这几天穿最多的是睡衣和拖鞋。唯一的娱乐,就是上网打个游戏,更新一下博。博客上面,他反正用的是假名,犹如人戴着面具,什么都可以写,没人知道他是谁,他不是名人,即使有人跟踪追击找上来,也肯定会为他的平凡失望。所以他尽可以在博上作惊人之语。

他把买车,为什么买凯悦HRV,买电脑,为什么买苹果小白,都细细在博客写出,他觉得,就像是与朱丽说话,或者是与冥冥之中的妈妈说话,他甚至都没把博客地址告诉大哥。就让他秘密到底吧。

他工作之余做大的乐趣,是去瞄一眼博客上的计数器,看到数字又有变化,他就暗暗欢喜。如果数字增加得快,他就跟捡来便宜似的。

节日过了,他开始四处奔波,于是他博客里面的内容也图文并茂起来,有落叶镶遍的山野小径,有夕阳余晖最后的金黄,有趣味偶遇,有小小体会。十月十一日,他写吃,写的是与客户在山岙野店里吃的比白鸽大没多少的草鸡,他写到久违的漂着金黄鸡油的鸡汤,久违的咬不动的鸡筋,久违的没长大的鸡蛋串,没想到引来第一个跟贴。跟贴跟着他一起流口水。令明成感受到极大的乐趣和满足。

而后,他博客后面的跟贴越来越多。每天的点击量也成百上升。终于有一天,他打开电脑,看到日点击量上千。他心里好快活。博客简直成了他离婚失业后的第二缕阳光,第一缕是大哥。

四十

苏大强以前不喜欢退休教师会议,也不大愿意参加学校或者区里组织的退休教师周边地区一日游,因为他其实只是个校工,而不是真正的教师。真正的教师因为一辈子的职业缘故,大多有洪亮的嗓门,而他只会低低地笑,铁掌水上漂似地走,他这个校工与真正的教师格格不入,他总感觉自己低人一等。但是因为老教师坐一起,尤其是语文老师坐一起,常讨论起投稿的事,他很感兴趣,于是开会就积极了。

十月下旬,学校组织退休教师看红叶野外烧烤,他本来想不参加的,没想到会议快结束时候,一个常在报纸上发表文章,有学生在市晚报工作的老语文教师冯老师提议,看红叶后每人交一篇文章,由他推荐给晚报。苏大强一下看到光明。否则他都不知道往哪儿投稿。回家后他天天等游览的日子到来,计算着日子买了四只桔子,一包饼干,用明哲扔下的旧矿泉水瓶装了两瓶水,一天清晨跟着大队人马出发了。

苏大强从来不知道旅游可以这么快乐。他每天锻炼,腿脚利索,总是可以紧紧跟在年轻的导游身边,听导游娓娓动人的解说。

苏大强虽然没有机会动用他包里的食物,因为活动组织老师非常周到,买了充足的水和零食,烧烤的内容也丰富多样。但是他背的深蓝色帆布包还是成了旅游车上一时的话题。他听一个老英语教师读出他包上的英语,就得意扬扬地回答,这是他大儿子出国读博士的学校。但他没想到,车上老教师的儿女们多有出国就学的,明哲的博士并不稀罕,只在他被一个一个地问到最后问到了明玉,才有人对他表示羡慕。苏大强没想到竟然还是明玉为他撑起门面。

但是人家问他怎么享女儿福,他却没头脑,可他好不容易获得被羡慕的时候,忙将明玉说的名下房子随他挑爱住哪儿住哪儿其中一幢还是海边别墅啊,明玉开车带他买衣服啊,他的旧家具都塞在明玉车库啊之类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仿佛明玉对他多千依百顺似的,把明哲的有些孝敬也安到明玉头上,比如保姆费、每月一千的零用等,都变成了由明玉出钱。老师们以前都几乎不了解苏大强,听了还真信了,都还说养儿子不如养女儿,女儿才会体贴。

苏大强听了不知什么滋味,听着大伙儿都说明玉肯定有多少多少钱,他没头绪,他说不出来的时候就谦和地笑,大家都不好意思问他了。他心里就想,明玉真有那么多钱?天哪,他一辈子都没想到过。但是他敢问明玉要一分钱吗?不敢。他很有自知之明。

苏大强回到家里就投入了热情的创作。为了冯老师的提议,他几乎把电脑前的椅子坐穿。最终,他写出一篇文字非常华美的散文,虽然看了之后未必能与他游览的地方对号入座,可是,小小一篇散文,几乎就是一餐小小文字盛宴,一千多字里面,几乎电光声色全齐了。他读给蔡根花听的时候,蔡根花脸上露出“一窍不通”四个字。他觉得很好,这才说明阳春白雪。

苏大强写好之后,独个儿破天荒地骑车二十分钟,将打印得漂漂亮亮的文稿交到冯老师手里,冯老师这个语文老师一看赞了一声好,没多久就将文章交给他学生。苏大强从冯老师家出来后就日盼夜盼,每天傍晚都要出去买一份晚报来看。才不到一周,他如此应景的文章就在秋声专版里登岀来了。他心里这个美啊,拿着报纸坐在窗前美滋滋地看,一直看到天暗。才忽然想起还得多买几份存着分人。忙拉上蔡根花,骑着小三轮出去,将报摊上最后的六份报纸全要了。他从没觉得自己如此伟大过。

一份报纸当然得留给明哲,一份留给明成,这些都可以等明哲来的时候交接。但是给明玉的一份,他不知道该怎么送出,去人,那么大公司,他哪里敢去。可是叫明哲捎去,他又觉得动静小了点,于是心生一计,去到明玉公司的门口,将地址抄来,然后一封挂号信将报纸寄到明玉公司。信封封面用毛笔写“苏明玉 女 收,父 苏大强 缄”,信封背面写,“内有父文章,勿折”。再有一份,他又骑车二十分钟,送去冯老师家里,还特意在路边买了两枝桃红柳绿的绢花送给冯老师,说是投桃报李,化了八块钱。与花和报纸一起去的,是他认为最得意的两篇读书心得。他虽然写得少,但他一辈子看的文章多,知道什么文章好,什么文章坏,他认为自己这两篇读书心得好,才交给冯老师看。冯老师果然又说好,答应继续推荐给以前的学生。于是,苏大强回到家里,索性订了一份晚报。虽然稿费还没到手,可是,他却已经花了很多钱出去,而且还明显是入不敷出。不过,他觉得这钱花得值得、应该,老年人就是该拥有自己的丰富精神生活。

自此之后,苏大强再去参加退休教师会议,就有点底气了。文人气虽然并不是太美丽的名词,却是可以壮底气的一股气。

明玉的公司接待员收到来自苏总父亲如此有古风的一封挂号信,立刻不敢怠慢,送到明玉手中。明玉看了莫名的惊诧,不知道父亲搞什么鬼,在拆与不拆之间徘徊良久,才决定拆。打开,却没别的墨宝,只看到一份过期的晚报,她大致翻看一下,终于在文艺版找到父亲的文章。一看之下,立刻惊呼一声“大器晚成”,难怪老头子要玩这一手,轰轰烈烈地寄一封怪信过来,原来是为炫耀。

明玉的公司接待员收到来自苏总父亲如此有古风的一封挂号信,不敢怠慢,立刻送到明玉手中。明玉看了莫名的惊诧,不知道父亲搞什么鬼,在拆与不拆之间徘徊良久,才决定拆。打开,却没别的墨宝,只看到一份过期的晚报,她大致翻看一下,终于在文艺版找到父亲的文章。一看之下,立刻惊呼一声“大器晚成”,难怪老头子要玩这一手,轰轰烈烈地寄一封怪信过来,原来是为炫耀。

看完之后,明玉又在碎纸机与储藏柜之间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将报纸扔进碎纸机,与信封一起,放进储藏柜。

她还没起身,小蒙一头撞了进来,好好一个人,好好的名牌西装,穿到他身上就是歪脖子歪眼,但小蒙说明玉审美落后,送给明玉几张周星星电影的VCD学习,明玉才知道他穿衣服模仿了周星星。也从小蒙的言行举止中看出周星星的痕迹,可是,小蒙笨嘴笨舌,说话怎么也学不来周星星。倒是明玉几张碟片看下来,冲着小蒙可以伸长手臂转着手掌模仿上好几句,令小蒙叹为观止。从此叫明玉苏星星。

小蒙进门就问:“苏星星,听说你收到一封怪信,还是毛笔写的信封。”

明玉知道小蒙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只得将信拿出来交给小蒙,“第四版,一个叫苏大强的写的文章,你看看。”

小蒙一看信封,就大笑道:“这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干吗不大大方方写上信中有我登在报上的文章呢?”

“只有你这种匪人才会那么露骨。不遮遮掩掩不叫文人,懂吗?天又不热,怎么又一头汗。”

“这是雨,大姐。韭菜跟麦子都分不清,还当总经理。”

明玉不去理他,做自己的事。小蒙看完,一脸迷惘,但怕自己那么差的语文在明玉面前露怯,又遭明玉周星星式的嘲讽,便将报纸草草塞进信封,闷声不响轻手轻脚钻出门去。明玉看着好笑,今天太忙,没时间特意叫小蒙进来寻开心,只好放他一马。小蒙一个月下来,依然口无遮拦乱顶撞,不过明玉教他的课程肯听,上班时间不吵别人,跑腿工作做得不错,明玉也就眼开眼闭。野人能穿衣服已是进步,识字还得徐徐图之。

中午,明玉携石天冬做的点心去朱丽的事务所,石天冬果然一天一捆夜草,有时明玉自己拿来,有时叫小蒙拿来,小蒙经手,当然得抽一点人头税。但小蒙拿来的机会居多,小蒙时间多,公司与食不厌精两头跑得最勤。

朱丽并没将离婚的事与同事说起,她不愿意。她自己都还没给自己的猝然离婚定性,也不愿意回想那段压抑至疯狂的时光,更不愿意面对世俗人对离婚者的安慰,所以她干脆不提起。但是明成不再上门是明摆着的事,刚结婚时候明成每天管接管送,后来慢慢疲了,但只要朱丽要接要送,尤其是刮风下雨的天气,明成都是主动上门的。明成太常上门,所以一下不上门,朱丽心虚同事们会看出什么破绽,会在背后议论。幸好,前几天明玉中午找上来,拎来美丽又美味的点心。

虽然两人自己知道,两人的接触纯是因为两人与苏家断绝了关系,可在外人看来,一个是嫂子,一个是小姑,一家人。朱丽正需要外人的这种误解,所以她非常欢迎明玉上门。明玉只知道朱丽欢迎她上门,对于深层次的原因,她追究不到,她还担心朱丽嫌她总想拉朱丽逛商场买衣服呢,看见朱丽欢迎她她当然放心。两人就这么心照不宣地混一起了。

朱丽请明玉在事务所楼下安静优雅的日本餐馆就餐,可明玉并不喜欢日本菜,比如寿司,比如鱼生等,她这个洁癖总觉得日本菜煮熟后用手摆布的机会太多,不知摆布的手干不干净,不知摆布的手会不会岀粘嗒嗒的手汗,想起来就恶心。她只好霸占了天妇罗。

朱丽美丽温婉,可明玉也是女人,对着朱丽不会激素过量而滔滔不绝,再说两人之间横亘着太多不愉快的过去不能涉及必须避免涉及。但是难不倒明玉,她可以请教朱丽很多财务税务问题,尤其是税务的问题,朱丽也正好与明玉讨论实务,讨论那些实际操作中公司财务做的小手。这两人都是对工作精益求精的人,吃饭时候严肃地谈这些,她们以为这已经是娱乐。不过明玉还是提起她报名跳弗拉明戈舞的事,建议朱丽也可以抽时间去锻炼,锻炼让人心情放松。朱丽告诉明玉,她早N年就已经在练了,只不过她练瑜伽,她嘲笑明玉这种表面看似冷静的人却选择热烈奔放的弗拉明戈舞,可见是闷骚。明玉倒是觉得有理。说起来,两人锻炼的地方在隔壁,遇到天气不好时候,明玉会体贴地一个电话给朱丽问要不要送回家。于是两人常和其他练友一起吃饭,她们没提起互相是什么关系,别人以为她们是年龄相仿的朋友。

明玉今天中午提点心来,一见朱丽又要去日本餐馆,她连忙谢绝,拉朱丽到石天冬那里。她在石天冬那里现在已是无冕之某某某,两人自己不承认而已,进去生意再好,也可乘直通车。明玉总觉得朱丽欲言又止,坐下就道:“朱丽,有什么话直说吧,即使是苏家的事。”

朱丽苦笑,“问题是我也不想知道不想说,可偏偏被我知道了。你昨天锻炼后不是匆匆赴你的饭局了吗,我与他们几个一起吃饭。他们问起你与苏明成是不是一家人,长得有点象,名字也有两个字相同。我说不知道,他们两个做外贸的就无所顾忌地八卦上了。”

明玉狐疑地摸摸自己的脸,“我象苏明成?”

“我看着也不象。我不知道他们几个怎么得出结论的,或许旁观者清。”朱丽以前还常以为明玉是苏家的怪胎。

明玉嘀咕:“好歹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真郁闷。苏明成找上新人了?”

朱丽哭笑不得:“你更离奇。不是,他倒霉透顶了,我昨天听着不是滋味。离婚不是房屋归我,我给他一笔房价折算款吗?我本来以为他会用这些钱先还了他在各方面的欠债。我不知道他还了欠你家亲戚的钱没有,昨天知道,他不还欠他前部门经理周经理的十万块,反而拿钱买了一辆新车。他如果真没钱倒也罢了,可他开着新车进进出出,大家是一个圈子的人,这无疑是在周经理的脸上扇一巴掌。这样,本来的经济纠纷上升到斗气,到现在,苏明成已经被迫离职,而周经理则是跳出原本窝在公司里的矛盾,公然在业内扬言,她与苏明成誓不两立,谁帮苏明成就是与她作对,她将不惜代价。所以苏明成刚刚离职后有点起色,又被掐头了。”

明玉听了奇道:“有人怎么善于把阶级斗争扩大化啊。”

朱丽一想,可不是,都是明成自己把问题搞僵的,她不得不承认,她也是恨的明成这一点,脑袋不知怎么想的,不知道妥协,不知道软化,以为别人都是她妈那么好说话吗?她将事情来龙去脉与明玉说了一下。“这种僵局,都已经上升到斗气了,关系到面子问题,周经理哪里肯放手,某些人完了。昨晚两个外贸公司的女孩都在猜测,如果你真是苏明成的姐妹,你会不会见不得自己兄弟被欺负,忍不住出手。”

“我?”明玉愣了一下,看看朱丽,不得不叹息一声:“朱丽,你是好心人。”

朱丽也是低头叹息:“没听见倒也罢了,既然知道了……”朱丽没说下去,她想到了离婚那天明成受伤的头,而更想起再遭封杀的苏明成这几天怎么过活。她犹豫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地道:“我昨天最后向他们说了,你和某人正是兄妹关系。”

明玉听了只会笑,不出所料,其实她在看出朱丽为明成担心的时候,已经想到朱丽会岀这一招。但她还是笑道:“本市太大,人口那么多,我和他们又不是同一个行业,你别指望我能成虎皮大旗。你也是急病乱投医了。”

“我只想,你们的关系肯定会传到周经理耳朵里去,希望她能有所收敛。”朱丽一脸沮丧,她理智上根本不想帮,可是她昨晚就是那么冲动地帮忙了。既然已经说出口,那就不能对明玉隐瞒。“也不知某人会不会从这件事上汲取一些教训。对不起,明玉,又扯上你。”

明玉只有无奈地道:“别人扯上我我反对,你扯上我我没办法。不过我怀疑没用,欠钱还是小事,斗气就是大事了,周经理话已出口,骑虎难下。再说周经理是个女的,女人大多气量小一点。”

“离婚前,他已经想过转行,可是三十多岁的人转行,哪那么容易啊。”

明玉婉转提醒:“朱丽,他已经不是你的责任,而且他是成年人。”

“我知道,所以我都不能跟爸妈说。对不起,明玉。呵,你的朋友过来了。”

明玉回头,果然见石天冬过来。石天冬今天比较忙,打个招呼就走了。一会儿小蒙也来,见明玉已在,就坐到一桌,小蒙看见朱丽就喊美女,吃了明玉一脚,才老实了。不过他倒也不是恶意,只是嘴上擦油,顺溜惯了。但小蒙不服气又挨打,回头一顿饭老是念叨朱丽比明玉美得多,两人坐一起简直是红花绿叶的对比。气得明玉好几个后脑勺打过去。

朱丽吃饭不是很有心情,昨晚还希望扛明玉的名头出去,周经理好歹能稍微不看僧面看佛面一下,今天听明玉一说,也觉得用场不大。虽说苏明成的事与她无关,可她没法安心。

朱丽饭后打车去一家公司。经过全市最大开放公园的时候,看到一个极其熟悉的背影。这背影明显瘦了。虽然知道明成已经是自由职业者,可大白天上班时间看到明成一个人孤独落寞地在公园里逛,联想到昨晚听两个做外贸女孩说起的事,可想而知,明成现在的心情。这是离婚后朱丽第一次看见明成,却看到的又是明成最气馁的时候,朱丽的眼圈红了。可她终究是没有叫停出租车,她只是一直贴着车窗看着,一直到看不见。她何尝不知道明成已经不是她的责任,她何尝不知道明成是成年人,而且她还恨明成为什么不先还了周经理的钱,而是非要充阔贪享受买什么新车,她恨明成再一次不知悔改惹下更大的祸,可是,她不能左右自己的情感。她对自己无能为力,对明成更无能为力。

明成怎么也不会想到,朱丽的眼泪在为他而流。而如果知道,他只有更添压力。他这两天郁闷异常,原以为已经逃离周经理魔掌,通过自己的努力争取到新的生机,没想到周经理在一周前来电问他讨债无果后,豁出去了。周经理说,即使赔岀这辈子赚的身家,也要把他搞垮搞臭,这十万块欠债,她就算是送给苏明成做搬离本省本市的安家费。周经理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人脉和力量。

正因为周经理是公然放风,所以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周经理的行动,明成知道,周经理不可能再放手。她是把自己也逼上了悬崖。

给明成挂靠的朋友仁至义尽,前晚约几个朋友出面与周经理谈了一下,可周经理是豁出去了。明成的朋友毕竟只是一般的朋友,不可能替明成承担来自周经理的不理性压力,回来就请明成退出。没有资金,没有挂靠,明成还做什么生意,他好不容易搭上的老外客户又得泡汤。他简直是焦头烂额,他已经考虑着要不要放下面子向周经理投降。

他今天考虑的是,他投降,可是周经理能接受他的投降吗?万一周经理不肯见好就收,她豁出去到底,他不是白投降又丢脸了吗?

投降,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周经理见好就收,但是不投降,那就只有离省。世界很大,其实也很小,尤其是一个省的圈子。问题是,他还有资本要面子吗?他现在没有固定工资,没有业务就是没有收入。不向周经理投降,他下个月的房租、物业、水电费、汽油费、邮电通讯费,这些都从哪儿岀?

除非他卖车。

他现在看来不能不卖车,如果向周经理投降,那得把钱拿出去,他只能卖车筹款,如果不向周经理投降,他的生活费似乎也只能是卖车得钱。那些原本高价买来的衣服鞋子,现在卖掉只能当作废品。而电脑,电脑上网现在已经是他唯二的精神寄托,他怎么可以卖。

投降吗?要投降吗?必须投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