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许正南眉心紧皱,小心的摇晃着她:“阡陌?!”
倏地,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将她身上的外裳裹了两下,转身走到门边,踹开房门,朝外大喊:“来人,去叫大夫!快来人!”
昏迷在门外的小喜身上所中迷香的药效已渐渐消失,被这阵踹声和吼声惊醒,缓缓坐起身,揉着眼睛呆坐在地上,看向门边正抱着一个狼狈的人大吼的男人。
“唔……?许大人?”小喜陡然摇晃着站起身,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眼便看清了许正南怀里横抱着的披头散发的似乎不省人世的人是谁,忙上前一步,惊讶的大声问:“姐姐怎么了?许大人?姐姐她究竟怎么了?”
“先别问那么多,马上去叫大夫!”见小喜醒了,许正南稍微松了一口气:“快去。”
“啊?哦,好,我马上去。”
在她转身的那一瞬,许正南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乖顺的昏睡在自己怀里的官阡陌,哑声唤住小喜,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等等。”
小喜停下脚步,转头看他,却只见他闭着眼,眉心紧拢,脸色略白的低声道:“不要让其他人看见。”
小喜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似乎事情很严重,想了想,又看了看他怀里面色灰白的官阡陌,才点点头,然后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许正南这才关上房门,将官阡陌重新抱回床.上,同时终于看见了屋子里的一片狼藉。
正文花迟番外《血蝶--陌上花开》56
可见官阡陌当时是被突袭,甚至曾挣扎过,只可惜,最终还是被……
一柱香的时间过后——
“大夫,我们小姐她怎么样?”小喜站在床边,见那年迈的老大夫检查过官阡陌的身子和脉向,又替她包扎好了脖子上的伤口,忙紧张兮兮的追问。
老大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看向自从自己进了房后,便静坐在不远处的窗边,静默不语的许大人。
许正南抬眸见大夫有话说,便抬手揉了揉眉心,淡声开口:“小喜,你先出去。”
“可是姐姐她……”
“等将大夫送走后,我自会叫你进来照顾。”
“哦……”小喜咬咬唇,不明白官阡陌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更不知道自己之前怎么会晕倒在门外,犹豫了一下,才勉强迈开步子走了出去,一步三回头,直往床中间昏睡时还皱着秀眉一直呓语的官阡陌那里看。
“出去吧。”许正南叹息。
小喜撇撇嘴,乖乖走出门外,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想了想,还是趴在门边小心的听着里边的动静。镬
许正南看见门边的身影,无奈的摇了摇头,知道她是官阡陌的心腹,便也不甚介意,转眸看向欲言又止的大夫:“说吧。”
“许大人。”那老大夫低声道:“老身岁数大了,不懂你们年轻的洞房之乐,可这……”
许正南闭上眼,知道他是误会了,却无力解释:“说下去。”
“可这也太严重了一些。”老大夫摸着胡子摇头轻叹:“这许夫人新婚初.夜,老身也知她出身何处,但也知她向来是个清倌儿,身子与那些随便的姑娘不一样,还青涩幼嫩,况且许夫人不久前曾受过牢狱之罪,身上的伤虽已痊愈,但身子也落下些许病根,本就虚弱,应该多多静养,不宜劳累,更不宜……受这……这……,你……许大人怎可如此折腾她,将她伤成了这样,哎……”
许正南苦笑,深吸了一口气,抬眸冷眼相看:“毋须多言,先医治!”
“你……哎!”老大夫忽然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是老了,转身坐回床边,从药箱里拿出些上好的金创药放在床侧的柜子上:“这些是西域传来的上好的金创药,这姑娘所伤之处,老身不适合替之擦拭,望许大人淋漓禁致过后,能存些温柔之心,给许夫人好好将药擦上。”
“还有,这瓶去淤药给她身上那些青淤之处涂抹均匀,不出一日便可去掉痕迹。”
“至于……”老大夫轻叹着,抬手又剥开官阡陌紧闭的双眼看了看,然后探了探她的额头:“她身子很烫,该是凉着了,身心都受了严重的刺激,就她现在这样昏睡中的不安稳,很有可能……”
“可能什么?”许正南一听,顿时走到床边,凝眸看向床中一直在出着汗,在睡梦中痛苦的轻轻晃着头,一直在挣扎什么的官阡陌,听着她模糊的呓语,转头看向老大夫:“可能什么?你说。”
“罢了。”老大夫转身写着药房,写完后,抬眼看向许正南难看的脸色:“许大人,夫人她醒来后会发生什么状况,老身只是猜测,但还不能妄下定论,但愿她修养两日能恢复过来,其他的,等她醒了之后再说。”
说着,老大夫站起身将药方递给他:“这味药按量抓齐,熬煮两个时辰,趁热给她喂进去,别让她这风寒严重了,若是严重起来,连续高热不断,那恐怕就难醒了。”
所伤之处实在不方便说,老大夫咳了两声,又撇了正看药方的许正南几眼,轻叹着摇了摇头。
怎么看,也没发现这许知府对待女人竟然是这样狠唳,毫不留情,还咬人,好像要将人家新娘子给吞了似的。
这大好的新婚之夜,差点闹出人命来,可真是闻所未闻呐。
察觉了那老大夫眼里的古怪,许正南冷冷看他一眼,才道:“今夜之事,万忘你看好自己的嘴,不可向外多言。”
老大夫不动声色的叹笑了一下:“自然,自然。”他堂堂知府的威名可还是要保住的,若是自己乱说,恐怕小命就不保了。
许正南忽然掏出一张银票,折好,亲手递给那大夫。
老大夫犹豫了一下,接过银票,打开后看了一眼上边的数字,赫然双眼瞪大,不敢置信的抬眼看向眼前向来清廉节俭的许大人。
“许大人,这……”
“拿好这些钱,去给一家老小过好日子,但千万记得,这些钱是来堵住什么,若有一丝一毫的泄露,你该知道会有什么结果。”说话间,许正南神色未变,缓缓吐出的字句却是带着不可抹煞的威胁与警告。
“哦,老身知道,老身明白……”那老大夫毕竟年岁已大,见他如此,忽然间转头又看了一眼床中昏睡的女子,心头泛起一丝疑惑,直到眼角撇见地上碎裂的衣裳和角落里的花盆的碎片茶杯茶壶的碎片等等狼藉时,还有……这许大人身上衣冠整齐,脸色难看……
那一瞬,老大夫紧握住手中的银票,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忙点头哈腰的答应:“老身一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说出去,请许大人相信。”
“好。”许正南有些疲惫,又抬手揉了揉眉心,叹道:“你走吧,待她醒了,会叫门外那丫头去找你过来。”
“是是,老身一定随叫随到。”话落,老大夫忙整理着药箱,又小心的又拿了一瓶上好的药放在桌上,然后快速的离开。
直到老大夫离开,许正南正欲走出去叫小喜去熬药,却是只见房门被推开,小喜站在门外,一脸孤疑的看着他。
正文花迟番外《血蝶--陌上花开》57
“姐姐她究竟怎么了?”小喜双目圆睁,虽然她知道自己很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去管许大人和小姐之间的事。
但是官阡陌这么多年都对她那么好,自己又随她陪嫁入许府做丫头,眼见着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幸福了,却没想到,刚嫁过来的第一天,就会发生这种事。
许正南一滞,转眸看向里边昏睡的官阡陌,无奈,却又无法解释,直接将药方递给小喜:“先别问那么多,刚才大夫说的话你在门外应该都已经听见,将这药拿去煮了。”
小喜一把接过药方,却是红着眼睛,满眼愤恨的瞪着许正南:“许大人,小喜是随着姐姐嫁过来的,我是她的丫头,我是她的好姐妹,如果她现在这样,真的是被你伤害的……我……”
“若,真的是我,你又能怎么办?”许正南拧眉,淡看着她,神情有些不耐:“想不想她快些醒?”
“唔……”小喜抹着眼泪,一时被噎的无言,只能抬手擦着眼泪,满脸的不甘心:“我……我……”
“那就快点去将药煮了。”镬
小喜咬咬牙,一甩胳膊,便拿着药方跑了开。
见她是朝厨房的方向跑去,许正南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抬手将房门关上,转身走回床边,拿起大夫留下的金创药,小心的将她冰凉的身子扶起,替她擦药。
“阡陌,你还有我。”他将她的身子轻靠在自己怀里,一边温柔的轻轻的替她上药,一边低下头在她滚.烫的额前轻吻:“有我在,不要怕,都会过去的。”
都会,都会过去的……
在她身上轻轻涂抹的手赫然紧握成拳,骨骼交错的声音略微骇人。
“追了这么远,还追,你还真是执着啊!”
明月城外竹林深处,一袭红影忽然落于地面,转身冷笑着看向身后的青衣之人。
十三也同时落向地面,勾唇一笑,定眸看着他:“自然,这赌既然是下了,又怎能不继续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
“半年多未见,你小子武艺倒是精进不少,不如比划比划,嗯?”花迟墨黑的发丝于身后狂乱的飞舞,面色美如妖邪,眼尾的血蝶仿佛要振翅高飞。
“比划倒是可以,不过……”十三挑眉,似笑非笑:“皇兄既是停下了,究竟是代表你输了,还是如何?”
“既然你非要玩一局,那不如比划完后再说。”花迟眯起狭长的凤眸,邪笑,手中赫然出现一把长剑,剑身闪着诡异的光芒:“来吧!”
刹那间,天地风云变色,十三手中扇子一转,勾唇淡淡一笑,扇中陡然飞出数把飞刃,花迟一看,目光湛亮:“好暗器!果然适合你这一国之主防身之用,但若是与爷比划,恐怕不顶用啊~!”
说时,红影飞旋,持剑飞身直刺了过去,只见十三神色如常,频频后退,直到他剑尖毫不留情的欲刺入胸口,忽然身形一转,整个人赫然站于花迟身后。
花迟眯眸冷笑,火速回身刺去。
十几回合间,十三只守不攻,花迟似是看出他的目的,忽然收剑,双脚踩在竹木之顶,目光阴寒的冷冷看着那满眼镇定之人。
“只守不攻,你让着爷?嗯?”
“呵。”十三摇动着扇子轻笑,面色从容:“以皇兄的武功,何须谁让着你,我武艺再精进,但也有自知之明,以你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武艺,我若真与你打,不是自讨苦吃?”
“哼。”花迟骤然落于地面,寒着目光:“既是敷衍,花某也没时间和你多做纠缠,打还是不打,你自己拿好分寸,爷可没时间陪你这娃娃玩计谋。”
说话间,掌中长剑寒光再现,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直攻向十三的死穴。
十三未躲,只以扇柄挡剑,这扇柄看似普通,实为寒铁与玄玉相扣,利器无法摧断,频频向后防守,见花迟出招愈加狠毒,他忽然冷笑:“你曾与七哥为敌之时,虽几次欲与他比划,但也没这样执着过。”
“他武功与你不相上下,你却毫无纠缠之意,而如今对付我,却是用尽全力,非要迫我出招,究竟是为了什么,你自己会不明白?”
花迟掌中之剑微微一顿,顿时更狠的向前出招,唇角染上邪佞之笑:“少废话,出不出招全看你想不想活着走出这林子!小子,你可小心了——”
十三笑的闲适,忽然持扇挡住她的剑,倾身上前,靠近他耳边似笑非笑的低语:“我这一身武艺,皆由拓跋玉灵所传,你是要探我的底?和我一决胜负,还是要与拓跋玉灵一决胜负?”
“你究竟恨的是谁,想必自己最为清楚!”话落之时,因为花迟的一个闪神,十三骤然出招,折扇在他颈间一扬,花迟防备不及,只要十三将扇子在他颈间一晃,其中的飞刃便可飞出割断他的喉咙。
花迟不动,仅是目光死死的盯着他。
十三气定神闲的勾唇一笑:“七哥曾教会我一项道理,我想,它很适合你。”
“无论任何事,都不要将爱恨看得太重,更也不要太激动,生与死,愁与怨,不过都是人心里生出来的东西,可有可无,都要看自己去怎么理解,可有些情绪偏偏会害了你。”
“所以,皇兄,这一局,你输了。”
花迟沉默许久,垂眸看着自己颈间别样的利器,冷哼道:“现在你可以轻易杀了我,免除后患,也能放你的七哥与那个女人双宿双飞,怎么不动手?”
十三笑着放下折扇,微风吹过,竹林中带着沙沙的响声,亦吹动了两人如丝般的墨发,两人站的很近,头发也有些许被吹的交织在一起。
他缓缓靠近花迟身边,在他耳侧一字一语的低语:“因为,我们是亲人。”
正文花迟番外《血蝶--陌上花开》58
“亲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狗屁!”
“是凌司炀让你来寻我的?让你来将心比心的劝诱我?”
十三摇头,笑而不语。
“不是他急切的要与苏瞳见面?那你来找我做什么?东边那种破地方,我为何一定要去?”
“你可以不去。”十三随意的拢住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的红衣魅影:“你当然可以选择不去。”
花迟看着他,不甚理解,目光冰冷。
“呵。”十三不由轻笑:“那日在客栈,你故意引我前去,该不会真的拮据到需要我替你付一顿酒菜钱吧?”
花迟冷哼。
“你花迟行走于江湖这么久,财宝无数,尽管凤鸣山被你自己炸毁,但谁也不会愚蠢到将财富放在自己的巢穴里……”一说到花迟被炸毁的那座凤鸣山,十三忽然想起曾经忠心耿耿的跟随在凌司炀身边的莫痕那两位兄弟,他们藏身凤鸣山,是七哥这一生永远的自责与后悔。镬
至于莫无画与莫均,两人自从景帝驾崩的消息传出后,便离开了皇宫,不知去了何方。
想到此,十三垂眸轻叹:“皇兄,做孽太多,是真的会遭报应,若你愿意,在去东边之前,为弟想要你随我回宫,去见两个人。”
“见什么人?”花迟冷眯起眼。
“去了你就知道。”
见他满眼的不削,十三又道:“你该知,宫里的那些侍卫再怎么如何,也拦不住你,若谁有那个能耐将你囚禁于宫里,想必当年我发起那场政变的时候,你便不会在七哥身受重伤之时不再出现,那时,根本没人看得见你是何时离开,你的武艺修为,恐怕也只有七哥能挡得住你了,不是么?”
“既是如此,你又有何顾忌?难不成皇兄你怕为弟将你囚禁在宫里?”
花迟冷笑:“激我?”
十三只笑不语。
“我若不去,你能奈我如何?”
“不能,不过……”十三挑眉,从腰间掏出一朵已经干枯的黑色曼陀罗花。
花迟神色一变,眯眸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这个人,你想见还是不想见?这世上,除了七哥知道她在何处,另一个,就只剩下我了,你只有一次机会。”
“哈哈哈哈哈哈哈——”
“凌景玥,你威胁我?!”
“错,这回真的是在激你,去是不去,你自己看吧。”十三淡然一笑,将那花在掌中捏碎,黑色的粉末徐徐落在地上,看着花迟许久,才转身,打算离去。
似乎,不打算再周.旋下去。
却是在他刚走了没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等等。”
十三抬眸,转身看向花迟。
花迟不甘心的冷眼看着他:“我随你回宫。”
“不过,我有条件。”
“说。”
“进宫之时,不许让苏瞳或者其他人看见我,我与凌司炀的赌约,不想这么早就结束。”
他还没有看完这场好戏,怎可放过那些人?
十三一顿,看了他一会儿,才淡淡道:“可以。”
翌日天亮。
官阡陌醒的比大夫和许正南想象中的都要早,才刚刚天亮,就已睁开眼睛,只是一动不动,仿佛没了灵魂。
许正南靠在床边守了她一整夜,直到外边传来心安的声音,才忽然惊醒。
今天,是皇上要回宫的日子,他得去亲自送送,刚一起身,却是看见不知何时睁开眼的官阡陌。
“阡陌?”许正南整理衣襟的手微微一僵,俯身靠近她,声怕吓到她:“你醒了?”
官阡陌未动,仿佛没看见他,也没听见他的声音,双目空洞的看着床顶,一直保持着刚刚睁开时的样子。
“阡陌?”
“你怎么了?”
见她这样,许正南忙弯下身,抬手探向她的额头。
居然还在发着烧,脸色没有红,却是灰白的吓人:“阡陌?你看看我,你转过眼来看看我……”
见她仿佛是一个木头人一样,许正南紧蹙眉心,将她小心的扶坐起身,却发现她一点挣扎都没有,柔软的身子就这样任他扶起来,然后仿佛没有支撑力一样,靠在他怀里,没有反映,没有动作。
唯一能告诉他,她还活着的,就是她睁着的眼睛,和微弱的呼吸。
“阡陌?”
“官阡陌,你看看我,我是你许大哥,你看看我,不要这样。”许正南捧着她的脸,担心的看着她:“你究竟怎么了?不要吓我,阡陌?!”
“大人,石公子一行人马已经离开许府了,咱们若是再不去送,他们就出城了……”心安在外边催促,显然根本不知房中发生了何事,仅仅以为是许大人与夫人洞房太过甜蜜,还未醒呢。
一听见外边的声音,许正南心下焦急,皇上不能不送,即便也许皇上不会追究,但也是大不敬,但是阡陌这边……
“阡陌,你是不是还没有睡好?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说着,许正南轻轻的将她平放回床.上,替她盖好被子,见她还是仅仅睁着眼,却没有其他反映,便起身打开房门。
“大人。”心安在门外恭敬的做辑:“大人新婚刚过,属下给您道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