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比黄莲还苦的苦是没法和旁人道言的,许正南苦涩的笑笑,然后道:“派人叫小喜进去服侍夫人,其他人一律不得进入新房。”
心安一愣,看出许正南的异样:“夫人怎么了?”
许正南关上房门,走下石阶,草草回道:“没什么,只是病了。”
正文花迟番外《血蝶--陌上花开》59
“……”心安跟在许正南身边多年,知他脾性,尽管察觉出太多的不对劲,但终究也没再开口问,点了点头,便侧过身让开路:“大人,要不要备马车?”肋
“不必,备一匹马便可,我得快去快回。”
眼见着许正南快步走出园子,许心安怔了怔,好半天,才转头孤疑的看向新房紧闭的房门,然后转身跟着快步走了出去。
“爷,这就上路了?”原康在城门边将马车里需要的东西准备好,又去买了些马粮,一边喂着马,一边转头看向正站在马车外沉默不语的十三。
十三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出宫也有一阵子,是该回去了。”
“那爷,咱们现在是在等许大人?”
十三沉默着点点头,但赶路的时间已经来不及,若那许正南还不来,他便也就不等了,他堂堂一个皇帝等一个新婚的知府起床来送,这事想想都不恰当。
不过,昨夜花迟闯入许府,不知他究竟做了些什么没有,这一夜他未回许府,不知之后有没有出事。镬
又等了片刻,见许正南那厮还未出现,十三便转身上了马车:“原康,上路吧。”
“是。”
原康喂好了马,拍了拍手上的干草削,正要上去驾车,却是忽然看见不远处策马而来的许大人。
“爷,许大人来了。”
十三刚在马车中坐好,抬眸看了一眼慵懒的靠在一旁小憩的花迟,听见外边的说话声,便揭起车帘朝外看去。
“石兄!”许正南急急的骑马上前,停在马车一旁,便快速下了马,见四旁没有多少人,不由的便要跪下去。
十三一见,轻道:“免礼吧。”
许正南还未跪下便听见他如此说,只好站直身子,恭敬的抱了抱拳,低声开口:“微臣来晚了,请皇上降罪。”
“怎么?新婚之夜太操劳了?起的这么晚。”十三调笑的看了他一眼:“罢了,朕理解。”
“……谢皇上。”许正南尴尬的笑笑,脸上的苦涩一闪而逝。
却是那一瞬间,十三捕捉到他脸上的微苦,挑眉笑问:“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有。”许正南轻叹:“可能是刚刚骑马时风吹的。”
“哦?”十三下了马车,缓步走向许正南,仔细看着他的脸色,忽然沉声低问:“昨夜,没发生什么事?”
许正南浑身一僵,赫然抬眸看向似乎知道些什么的皇上。
“皇上?”许正南看着他:“臣……”
“怎么了?真的有事?”十三脸上的笑意也瞬间虚无,他知花迟那人办事狠毒,毫不留情,但许家应该是没有得罪他,怎么还会出事。
“……没什么……”许正南勉强笑笑:“不过是贱内昨夜病了,微臣照顾了一夜。”
他声音虽低,身在马车里的花迟却仍是听得清楚,缓缓睁开凤眸,嘴角翘起一丝邪魅的冷弧。
凌景玥,你永远也不会想到,由你一手促成的一桩婚事,已经变成一桩无法向外人道言惨案。
“病了?”十三拢眉:“好好的怎么会病了?”
许正南未答,忽然抬眸,发现马车里还有一人,那人正揭开帘子,大大方方的朝他们的方向看来,眼底满是邪冷之光,笑的让人不寒而栗。
他顿时微微眯起眼,仔细的看向马车里那人。
这人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陡然,许正南又仔细的看向马车中的人,怎么会?这人与那日心安派人从街上带回的酒鬼如此像?他眼角的那块刺青……
难道?
“皇上。”许正南压低了声音:“臣有一事想问。”
十三看了看天色,虽然赶路有些急,但还是笑笑:“说吧。”
“昨夜在许府曾有人偷偷闯入,臣记得皇上您亲自去追,不知可是追上了?”
十三转眸看了一眼马车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的花迟,于是若有所思的又看了一眼许正南眼中的疑问和急切,心知出了事。
“皇上?”见他沉默,似乎是在考虑什么,许正南忍不住追问。
“追上了,是朕的一位故友。”
“皇上认识?”
“嗯。”
“那臣斗胆一问,不知皇上的这位故友昨日夜闯许府,所为何事?”
“他……”十三轻叹,正色道:“不过是引朕现身,比划了一场。”
许正南低下头,没有说话,随即又抬眸看了一眼那边已经放下帘子的马车。
“新夫人病情如何?”
“……回皇上,已然无碍了。”许正南苦笑。
“那便好,朕走了,再不走,今儿可就要夜宿郊外了。”
“恭送皇上……”
待十三回到马车上时,刚一揭开帘,便朝里看了一眼,看向那方悠然的斜躺着的花迟,随即走进马车,盘腿随意的坐了下去。
马车缓缓行驶,许正南朝原康客气的点了点头,直到马车出了城,他才握着缰绳,纵深一跃上了马,策转马头的那一瞬,又回眸看向已经出城,渐渐远去的马车背影。
沉吟许久,想到家中的官阡陌,他不由在马腹上一踹,策马朝许府奔回。
马车离开明月城,十三转头看了看放在马车中矮桌上的那盆梨花,静默不语的又淡看了一眼闭着眼斜卧的一身红衣之人。
“你昨夜进许府,做了些什么?”
花迟缓缓睁开眼眸,邪冷的看了十三一眼,佞笑着:“你以为花某能做什么?”
“我奉劝你,不要对无辜的人下手。”十三神色冷漠,轻叹着闭上眼,漠然道:“许正南是难得的好官,我很欣赏,打算将之收为心腹,他早晚都会入住皇都城晋升朝官,但愿你真没做什么损人不利己之事。”
正文花迟番外《血蝶--陌上花开》60
“我要是做了呢?”花迟笑。
十三骤然睁开眼,黑眸冷然的盯着他:“你当真以为我奈何你不得?”
花迟笑着翻了个身,悠哉的仰躺在马车里的软垫上,笑的意味深长,邪肆万千。
“爷知道,你看在血缘的面子上不与爷为敌,不与爷动手,不代表你没那能耐。”
“不过……”他忽然转眸冷眼看向他:“爷的行事做风,应该还没轮到你这小子来管。”
“即便……你是皇帝……”
“哈哈哈哈哈哈——”
“你管天管地,也管不着我花迟的来去。”
“……你心魔早已渗入五脏六腑,若再不将你从罪孽中找回来,恐怕当年拓跋玉灵故意派人传给你的魔功,真的会叫你走火入魔,自.爆而亡……”十三摇头,不愿与他争辩。
花迟听见他这番话,不怒反笑,冷笑看着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凌景玥,你是否多余操这份心,爷的命运早就非自己能控制,是死是活,也犯不着你来管。”镬
十三闭眼,沉默不再言语。
“姐姐,你究竟怎么了?”
“你看看我啊,姐姐,我是小喜啊,你看看我,你不要不理我嘛……”
小喜蹲坐在床边,在官阡陌耳边唤了她好久,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急得她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落:“姐姐,你不要不理我啊……我求你说句话,我求你看我一眼,姐姐……”
“你究竟怎么了……呜……”
“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姐姐你怎么了……”
募地,房门被推开,许正南身后跟着昨夜的大夫,一同快步走了进来。
“来,让老身看看。”老大夫走向床边,小喜抽噎着站起身,擦了擦眼泪,一脸埋怨的看向同样走过来的许正南。
“大人,我们小姐究竟怎么了?她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一动都不动?”
“你先出去。”
“大人……”
“出去。”许正南拧眉。
“我……我……”小喜满腹委屈,一脸担心的回头看了一眼还是没有反映的官阡陌,咬着唇,气的直跺脚,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待到房中归于安静,许正南走到床边,见老大夫在正在诊治,便俯身抬起手在官阡陌脸上温柔的轻拍:“阡陌?”
还是没有反映,还是保持着早上刚醒来时的模样。
“许大人,麻烦让开一下。”老大夫忽然说道,许正南向后退了一步,见那大夫从包里拿出几根银针,仔细找了找官阡陌头顶的穴位,还有她四肢的穴位,施针刺.入。
这样给她施针刺激穴位好半天,她似乎连痛的表现都没有,仍然是不动。
“怎么会这样?”许正南剑眉深拢:“一点感觉都没有。”
老大夫叹息着收了针,又观察了她一会儿,想了想,转头看向许正南眼中的担心:“大人,老夫既然收了封口费,自然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但病因究竟是什么,望大人详细告知。”
许正南顿时冷眼看了老大夫几眼,沉默了片刻,才叹息着将昨夜之事一一道来。
在大夫听到她是被“强.暴”的那一刹那,虽早已想到,但还是不免倒抽一口凉气,同时,整整一上午都未动过一下的官阡陌忽然缓缓转过头,一脸怔愣的看向他们。
“阡陌?”许正南一喜,忙靠近床边,弯下身温柔轻唤:“你是不是醒了?”
老大夫也同时忙又检查起她的状况,可她仅仅是转过头呆呆的看着许正南,似乎在看一个陌生人,目光呆滞,脸色依然灰白,随即,莫名奇妙的露出一丝笑容。
“阡陌?”见她这种眼神,许正南蹙眉,小心的抬起手轻抚她的脸:“你怎么了?是不是在害怕?别怕,有我在……”
“来,许大人。”老大夫起身,让他让出些位置,剥开官阡陌的眼睛仔细观察,然后又重新探了探她的脉向。
“怎么样?大夫?”
“哎。”那老大夫一边将她的手腕放回被子上,一边叹息着摇头。
见他如此,许正南心下骤然一紧:“可知她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病的不是身体,是心。”老大夫轻叹:“许大人,你放心,老夫一定会守口如瓶,不过许夫人她也许是受刺激太过严重,导致脉向失常,恐怕……”
“说下去。”
“恐怕不妙啊。”老大夫摇着头,缓缓站起身,走到桌边,一写执笔写着药方,一边说道:“许夫人身心受重创,再又受到惊吓,情绪负荷不及,心脉失常,极需镇定和安慰,若调节不成功,恐怕……”
许正南走到桌边,面色沉重的看向那大夫:“你的意思是……失心疯?”
老大夫点了点头,写好药方后,递给他:“大人,这几味安神药都给夫人服下,最好能找到她身边最亲近之人,能给她安全感的人,或者能影响到她的人陪在她身边,若这一两日她还是这样,那便真的衍变成失心之症了。”
“没法治?”许正南拧眉。
老大夫苦恼的摇着头,叹息道:“心病还需心药医,许夫人她……哎……”
许正南接过药方,沉默的转身,看向床.上正在盯着自己,微张着嘴露出一丝呆滞微笑的官阡陌,心下渐渐冰凉。
送走大夫后,小喜忽然推门而入,满脸是泪的冲到床边。
从刚才一直到现在,许正南都知她在窗口那边偷听,也没去阻止。
“姐姐……”小喜跪在床边,抬手摇晃她的身子:“姐姐,你看看我啊,我是小喜,姐姐!!!!”
正文花迟番外《血蝶--陌上花开》61
“姐姐,姐姐……”
许正南沉默,缓缓闭上眼,心里的疼痛早已经比用着锥子去扎还要疼。
“许大人……”小喜哭着转过身来,朝着他跪下:“是小喜的错,是小喜没有守好小姐,是小喜的错……如果小喜昨夜看住了小姐,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小姐也不会被……”
“是我的错,结果小喜还错怪大人……”
“是我的错……都怪我……呜……”
许正南轻叹:“你起来吧,这不能怪你。”
“都是小喜的错,是小喜……”
“你被人迷晕倒在门外,不能怪你。若说错,那便错的是我。”他仰起头,无力轻叹:“是我太过疏忽,让人夜闯许府,在新房外也没派人守着,叫歹人随意出入……”
那一瞬,他仿佛又看见在马车中朝他看来的那个人的脸。
不由的,他转头看向床中正看着他们发笑的官阡陌,走过去,将药方交给小喜:“你去叫人熬药,我陪她说说话。”
“……是,小喜这就去!”小喜忙接过药方,用力擦了擦眼泪,却还是没能止住不停流下的泪水,站起身,一边捂着嘴哭,一边跑了出去。镬
官阡陌还在笑,对着站在床边满脸心疼的许正南痴痴一笑,双眼呆呆的,空空的,干净,却不记得一切,又或者,在逃避一切。
“阡陌……”许正南坐到床边,轻轻的将她扶坐起身,在她不解的眼神下,将她拥入怀里,安抚的轻拍着她的背:“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摆脱这种痛苦。”
“是我太过疏忽,没能保护你。”
“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但别这样折磨自己,好不好?不要这样……”
“我以后都会时时刻刻看着你,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到其他伤害。阡陌,你是我的妻子,我爱你。”
“我知道你怕什么,我知道你接受不了这种事实,可是我们只有接受,我不会因为这些事就抛弃你,你的许大哥会一直在你身边,不要怕,好不好?
……
马车仍在奔跑,花迟躺在车里,忽然睁开眼睛。
狭长的凤眸深邃而漆黑,定定的凝望着马车的顶棚,不知过了多久,转头看了一眼静坐在一旁似乎睡着了的凌景玥。
怎么回事?
睡着睡着,忽然梦到那个女人。
撕毁的红嫁衣,通红的双眼,凌乱汗湿的长发,脖子上的齿印间流出的腥红的血……
“花迟——我恨你——”
耳边莫名奇妙彻响着那个女人在他身下拼命的尖叫。
花迟蹙了蹙眉,陡然不顾正在行驶的马车,一个翻身便跳了出去。
马车赫然停下,原康惊愕的看向以轻功飞出去的红色身影,忙转身揭开车帘:“爷,他……”
“停下休息片刻也好。”十三缓缓睁开眼,转头看了原康一眼,随即下了马车。
花迟飞到不远处的小溪边,俯身往脸上泼了些溪水,然后在溪边的一块石头上躺下,抬眼看着夜空里的星星,心下莫名奇妙的乱糟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