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城是个富庶的地方,地处西南方,周边有很多的小镇,来往很热闹。

苏衍便是谯城的知府,他在谯城这个地方已经做了三年的知府,深得当地百姓的喜爱。苏衍个性正直,又为人极为和善,所以不管是为官还是为民,都是一个好官。

苏府后院,几座院子交错牵引着,九曲回廊,雕梁画柱。

每个院子各有一景,或倾向田园风格的,便有黄泥筑成的矮墙,墙头用稻草掩映,几百株的杏花,如火蒸红霞一般,几间茅屋坐落在中间,这里便是苏老爷和沈夫人住的地方。

另外有的院子是山野风格,院子四周种着许多的异草,或牵藤,或引蔓,或生山巅,或穿石隙,一眼望去,满目葱郁。那几间房舍隐于其间,点点银浪隐没,这里以前是苏清雅住的院子,现在空置了,而凤阑夜和司马雾翦二人,沈夫人给她们挑选了一座别致的院子。

院子中穿花度柳,抚石依泉,高墙边搭着荼蘼架,木香棚,院子里有花园,牡丹芍药蔷薇应有尽有,美不胜收。更有那芭蕉栽种在窗台之下,整座院子一目望去,真是让人喜爱。

凤阑夜和司马雾翦一看便喜欢上了,这院子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芍药轩。

在这里,凤阑夜就是沈夫人的女儿苏清雅,雾翦是沈夫人的义女苏清晚,两个人比亲姐妹还亲,对苏老爷和沈夫人更是亲热,叫他们爹爹和娘亲。

两个人一直最渴望的便是父母的疼爱,没想到却从苏老爷和沈夫人身上感受到了。她们就叫一声爹娘又有何妨?两位老人别提多高兴了,真当她们是亲生女儿一般对待。

苏府下人,一致叫雾翦大小姐,阑夜二小姐。

凤阑夜脸上的面容修复,一直进行了一个多月,过几天便换药,先是很厚的纱布,捆绑了很多层,然后是很薄的几层,最后到一层。一直以来她都是没看过自己的脸,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别人也没有看过。

神医百里颢做这些事的时候,不让别人观看,有一次凤阑夜状似无意地问:“是不是怕人把手艺学了去?”

百里颢诧异地望了她一会儿,最后什么都没说。

此时,凤阑夜居住的屋子里站满了人,沈夫人,不,该说她娘亲,凤阑夜从心底接受沈夫人是她的娘亲,娘亲伸出一双手,鼓励地望着她,还柔声安慰她:“没事的,我们清雅没事的,有娘亲在,什么事都没有。”

她的心很软,从来没有享受过母爱的她深吸一口气,原来母爱是这么窝心,好像吸一口气都是甜的。

她这算不算因祸得福?虽然想到烨心会很疼很疼,但是看到娘亲对她的爱,她便想多贪婪一点她的温暖。

“娘亲,没事。”

凤阑夜点头,一侧的雾翦望着她,她的脸上罩了一层薄纱,因为有伤疤。百里颢本来想给她修复的,可是她却拒绝了。

阑夜知道她心里有想法,也不催促她。因为她偷偷地问过百里颢,他说这疤没有大碍,只要想修复,随时都可以。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凤阑夜再点一下头,伸出两只手,一只握着娘亲,一只握着雾翦。她记得她们跳崖的时候,她说过,若有来世,必为姐妹,现在她就是她的姐姐。

屋子里,百里颢正在给她拆脸上的纱布,被屋子里的气氛感染了,竟然难得的温润,眉眼柔软无比。

一层层的纱布拆了开来,最后露出了凤阑夜的脸来。

一瞬间,屋子里安静得可怕,谁也没有说话,似乎都被震住了。凤阑夜直觉地反应,是不是变丑了?要不然大家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啊?不由自主地伸手摸脸蛋,还不忘安抚别人。

“是不是变丑了?没事,我本来就不是在意容貌的人。”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百里颢,他磁性清醇的声音响起:“难道你怀疑我的医术不成?”

凤阑夜蹙眉,这是什么意思?手术成功了?可是大家为什么一脸的诧异,好半天没反应呢。掉头望向娘亲和雾翦,两个人反应过来,笑着握紧凤阑夜的手。

“清雅好漂亮啊。”

沈夫人笑得最开心,雾翦也赞同地点头。是的,太美了,此刻的阑夜既不像苏清雅,也不像原来的她,反而是她和苏清雅两人的结合。她的眼睛嘴巴依旧是凤阑夜自己的眼睛和嘴巴,别的却是苏清雅的样子。这些相结合在一起,真像晓雾中的珍珠,更似瑶池仙子,让人看一眼便移不开视线了。

小环飞快地取来鸾镜递到凤阑夜的手上,她瞄了一眼娘亲和雾翦,抬起鸾镜,便看到镜中的女子。

峨眉粉黛,樱唇粉颊,清眸潋波,这容颜就好似一朵出水的芙蓉,肌肤胜过那塞外的雪,柔美的芳靥上,是两团娇艳的红霞。

凤阑夜轻摸着她的脸,不可否认,这张脸倾国倾城。隐约有她原来的容颜,却只有二三分的相似,还有二三分清雅的容颜,剩下的却是相组合后的独特,比之前的她和清雅都还要美丽。可是看到这样子的她,凤阑夜却并不觉得开心,因为她站在烨的面前,只怕他已认不出她来了,离开了烨的她,还要如此绝色的容颜做什么?而他不会在乎她长得是什么样子。

耳畔,百里颢的声音响起来。

“清雅,接下来的日子别忘了服药。”

凤阑夜点头,现在她已经习惯了别人叫她清雅,因为她一直以来没说过她真正的名字,所以别人都当她是苏清雅。

百里颢收拾好东西,转身往外走去,临到门前的时候,回首望过来,隽秀的五官上,不由自主地染起笑意。

这一段日子以来,他看着她的点点滴滴,知道她是个坚强的小丫头,再痛也不会哭一声,再苦也不会流一滴泪。明明不是沈夫人的女儿,却对沈夫人如娘亲一般,这样的丫头真的令人心疼。

百里颢想着便退了出去,今日他要离开谯城回秦义山去,因为有一个病人要救治,

房间里,沈夫人拉着凤阑夜坐到自己的身边,高兴地说:“幸好,幸好,总算有惊无险地度过去了。”

一侧的雾翦也点头赞同。是啊,有惊无险地度过去了,虽然她知道阑夜未必会高兴,但是至少容颜修复了,而且她相信南宫烨不是在乎容貌之人,就算阑夜变了一个样子,他仍然会爱着她的。

晚上的时候,苏老爷从官衙回来,见了凤阑夜的样子,也高兴了一番,命人立刻准备了一桌晚宴,一家人好好地团聚一场。

虽然清雅和以前不是一模一样,但到底是照着她的画像修复的,所以第一眼还是会认定她是清雅,只有认真比较后才会看出不一样的地方。

晚宴上,凤阑夜和司马雾翦敬了苏衍和沈夫人一杯酒。

“谢谢爹爹、娘亲的再造之恩。”

“好,好。”

夫妇二人高兴地喝了酒,示意两个丫头坐下来,苏衍很高兴,一边喝酒一边说话。

“丫头,人一定要有善念,我苏衍一辈子从来没害过人,多做善事,老天才会厚待我啊,才会让我遇到你们两个啊,要是没有你们,我们该有多难过啊。”

而且这个新女儿,比原来的清雅还要让人心疼,以前的清雅虽然很乖很听话,但是她胆子太小,而苏衍是武官出身,看着这样子的女儿,总有那么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现在这个女儿却弥补了他的这份遗憾,她看起来睿智聪明,而且坚强胆大,这些都是他喜欢的。

苏衍话音刚落,沈夫人便是高兴地直点头:“是啊,清晚,清雅,娘亲看到你们真的好高兴啊。”

凤阑夜望着眼前高兴的二老,心头阻塞住,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她和雾翦已说好要回京城去了,去见南宫烨,她害怕烨做出什么折磨自己的事来,所以必须立刻回京去。

不过看着爹娘二人如此高兴,她们又不忍心提这件事,还是明天再说吧。

晚上,凤阑夜和司马雾翦二人陪着两夫妇吃酒说话,真是说不尽的天伦之乐。苏衍到最后竟然喝醉了,沈夫人也有些醉意了,她也没有少喝,而凤阑夜和雾翦却不敢多喝,因为她们受过伤,还在吃药,酒精对于患者不好。

苏衍和沈夫人离开后,凤阑夜和司马雾翦面面相觑,最后都有些心情沉重。

“我们离开后,爹娘会不会很伤心?”

雾翦轻声地说,抬首望着阑夜,阑夜点头。

“肯定会的,不过我一安顿下来,便让烨把爹爹调回京都去,这样我们不是又可以团圆了吗?”

雾翦听到这个建议,立刻高兴地点头:“嗯,这样好。行,就这么办。为了不让他们二人伤心,明儿个五更天我们便离开吧,到时候城门一开便出城,前往安绛城去。”

凤阑夜点头同意了,可是想到雾翦脸上的伤,凤阑夜便蹙起了眉:“雾翦,为什么不让百里颢给你修复脸上的伤?”

“等以后再说吧,现在我不想回安王府,也许我和南宫昀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虽然她贵为安王妃,可是王府内有好几个女人,有时候想着那些女人呆在王府内,心里便如刀煎一般难受。可是她身为正妃,却不能说出是非来,即便南宫昀不宠幸那些女人又有什么用?可是那些女人是存在着的,她们会怨她,恨她,如若有一日南宫昀不宠幸她了,她只怕便会成为众矢之的了,所以不如安心只做司马雾翦,从此一个人,岂不快哉!

“雾翦。”

凤阑夜和司马雾翦情同姐妹,对于雾翦的心情自然是知道的,就是换成自己,若是齐王府有别的女人存在,只怕她也是一去不回头的。即便那些女人只是摆设,可也堵在心口上,所以她并不劝她。

“好,只要你快乐就好,只是别难过好吗?”

她最怕的就是她不开心,只要她开心就好。

“知道了,我说过来世愿和阑儿为姐妹,现在我们是姐妹了,我心足矣,再不想别的了。”

雾翦站起身拉着凤阑夜的手回去,门外两个小丫头赶紧跟上她们,大小姐和二小姐的感情真好啊。

两人回房休息,一夜无话。第二日五更的时候,二个人悄悄地离开了苏府,拉了两匹马出城去。赶到城门口的时候,正好开城门,一路催马扬鞭地离开谯城,前往千里之外的安绛城。

凤阑夜归心似箭,恨不得一步赶到京城去,见到南宫烨。一路上多少人望着她们两人,惊鸿一瞥,赞叹不已,雾翦则是神秘莫测。

两个女子引来多少道的视线,周身罩着神秘的色彩,让人遐想不已。

凤阑夜一身冷漠,对于这些猜测的眼神视而不见,和雾翦撒足了马蹄狂奔,一天已行了一小半的路程了。

这一晚夜宿在一家小镇客栈里,因为怕引起不必要的骚动,两个人进房间后就没出来,一应吃住都在楼上。楼下大厅是吃饭的,嘈杂声很大,这种小地方,一股江湖风尘味,人们说话的嗓门儿很大,她们关起门来都听得见。

凤阑夜和雾翦在楼上吃饭,隐隐听到有人探到安绛城的事,不由得竖起耳朵听了两句,最后竟然听到有人提到齐王南宫烨,一听到有关于南宫烨的情况,凤阑夜整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

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传上来。

“知道吗?齐王妃去世了,齐王悲痛欲绝,昏迷了多少天,连后一个月没有出府一步,皇上见齐王伤心,现在把平原侯的长女赐进齐王府了。”

那人话音一落,凤阑夜手中的筷子便滑落到地上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雾翦也听到了下面的话,赶紧开口:“你别听乡野村夫乱说,齐王怎么可能留别人呢。”

她话音刚落,那阑夜的身影一闪便奔了出去,雾翦赶紧跟了上去,只见她从二楼的栏杆扶手上直接一跃而出,如一只展翅灵动的大鸟腾空而落。

客栈的大厅内,吃饭的客人目瞪口呆,望着那从天而降的女子,真好似九天仙女一般,身上的罗裙飘飘悠悠,直落下来,周身却充满着杀气,准确无比地落到先前说话的一桌人面前,陡地提起一人的衣襟,杀气骤增,沉声而问:“说,皇上真的把平原侯的女儿赐进齐王府了吗?”

那人连连地点头,被凤阑夜的杀气吓住了,虽然这小丫头很美,像天仙似的,可是看她周身的杀气,还有刚才轻易露出来的一手,便知道她是一个高手,只怕稍有不慎自己便会丢掉脑袋。

而二楼的雾翦也紧随其后跃了下来,她的武功虽然不是十分的厉害,但小小的二层楼还难不倒她。她一跃下来,便瞪着那些人,沉声道:“别胡乱地嚼舌根子。”

那桌人不知道惹到了谁,先是一个凶神恶煞的小丫头,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蒙着脸的女人,两个人全部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们,他们说错了什么?一桌的人连连地点头。

“我们刚从京城里来,哪里是乱说了,皇上确实把平原侯的女儿赐进齐王府了,听说齐王不让那女子为正妃,只为一名小妾,还从侧门抬了进去。”

这人话音一落,旁边的人便唏嘘起来,有人摇头有人议论。

“堂堂平原侯的长女沦为齐王的小妾,这不太可能吧?”

“也不是不可能,皇帝若真的下了旨意,那又能怎么样?”

大厅内一人一句,凤阑夜脸色阴沉难看,一松手放开那人的衣襟,转身便往楼上走。等到她们两个人消失了,那一桌被吓到的客人早爬起来走了,嘴里喃喃有词,看来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就碰到这么两个女人呢。快走,快走。

凤阑夜和雾翦回了二楼的房间,两个人先没说什么话,雾翦见阑夜不开心,忙柔声安慰她:“等我们赶到齐王府的时候,南宫烨一定会把那女人扔出去的。”

凤阑夜摇了摇头,坐到床榻上,一脸的如有所思:“我不会回去了。”

雾翦一听到她的话,以为她是生气了,心急起来:“阑儿,你别怪齐王,他不知道你还活着,若知道怎么会让那个女人进府呢?”

凤阑夜点头:“我知道,我不怪他,可是我恨那个皇帝。他毁掉了多少人,设了多少人为棋子,设了多少场的局!一直以睿智高高在上的人自居,谋算着身边所有的人,就是五皇子瑞王,也只不过是他局中的一个棋子。而他仗着一个爱的名义,实质上所行的事都是他高高在上的皇权,我想打垮他,还有毁掉他的黄金甲。”

凤阑夜一刹那周身泛起冰冷的杀气,如催命夺魂一般冷薄,唇角勾出嗜血的笑:“我知道烨,他不是那么轻易接纳别人的人呢,他让平原侯的女儿进府,只是为了报复皇上。他的报复计划马上就要开始了,如若我出现,他就会收手,会带我回蕾烟岛,可是那些死去的人呢?他们的命不是命吗?所以就让烨以为我死了,他会毁掉昊云帝所有的一切的。”

司马雾翦听着凤阑夜的话,知道她说得有理,只是这样她的心一定会很疼,会很难受,南宫烨也会很痛的。

“可是齐王会很痛苦,你心里也不好受。”

“我会很快回京的,到时候我是苏清雅,我会和他一起毁掉昊云帝手中的一切,让他知道皇权不是万能的,他爱的不是任何一个人,女人,儿子,他爱的只是他的皇权。”

“那现在我们回谯城吗?”

雾翦抬首望着凤阑夜,就等着她的一句话,其实她并不愿进京,只是不放心她,所以才打算陪她回京城。

“嗯,以后我是苏清雅,你是苏清晚,以前的种种一笔而过,再回京就是让那些人吃痛的时候!”

房间里凤阑夜一身的冷寒之气,唇角的傲骨的冷艳,那张娇美的面容好似一朵荼蘼的花朵,身侧的雾翦点头同意。她现在还没做好回京的准备,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许会再见到南宫昀,她害怕自己看到他一个情不自禁,便认了他,那么就会又重新回到从前的日子了,这也是她不修复面容的理由,毁了容颜的她,一时半会别人根本认不出来。

“那我们明天回谯城去吧。”

“好。”

两姐妹商量好了,便盥洗一番休息,第二日原道返回,在傍晚的时候,又回到了谯城苏府。一进府门口,管家愣住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凤阑夜一路走进去,身边的很多下人都愣住了,然后有人一路跑一路叫,直往后院而去。

“老爷,夫人,大小姐,二小姐回来了,老爷,夫人,大小姐,二小姐回来了。”

一时间整个苏府都充斥着笑声,从前面一直喊到后面。

苏衍和沈慧如二人,前一天看到凤阑夜和司马雾翦的信时,沈夫人竟然直接哭晕了过去,苏衍知道那两个丫头进京一定是有事要办,一直安慰夫人。可惜沈慧如仍然很伤心,苏衍连官衙都没去,留在府里陪夫人,这会子正在夫人的屋子里,听到院门外吵吵嚷嚷的,不由得来了气。

“外面吵什么呢?”

沈夫人眼睛红红的,想到两个宝贝女儿不见了,自己又什么都没有了,眼泪又垂了下来,再不理会外面的吵闹声,这时候小丫头喜悦的声音响起来:“老爷,夫人,大小姐和二小姐回来了。”

苏衍和沈慧如一听,以为是耳背了,两个丫头又回来了?那沈慧如最先反应过来,早直接从房间冲了出去,往外面奔去:“清晚,清雅。”

苏衍怕出错,赶紧跟上前面的身影:“夫人,你慢点,你慢点。”

两个人出了院子,便看到凤阑夜和司马雾翦站在桂花树下,笑意盈盈地望过来,两人同时叫了一声:“爹,娘。”

沈慧如和苏衍立刻走过来,张开双臂:“你们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凤阑夜和雾翦扑到他们二人的怀中,笑了起来,看两个人眼睛都有些红,尤其是娘亲的都肿了起来,一定是哭了很长一段时间。凤阑夜还没开口,一旁伺候她的小环便叫了起来:“大小姐,二小姐,你们再不回来,夫人就要伤心死了。”

沈夫人啐了小环一口:“要你个死丫头饶舌,我没哭。”

说完便抬首笑了起来,伸出手拉着凤阑夜,又伸出另一只手拉着雾翦,往她的院子里走,一路上说着话儿。

“吓死娘了。”

凤阑夜望了一眼雾翦,柔声地开口:“以后我和姐姐不会再离开爹娘了,你们放心吧”

“嗯,娘亲就想你们多陪陪我,将来肯定还是要嫁人的,只要多陪陪娘亲就好。”

沈夫人一脸的善解人意,凤阑夜笑着歪靠在她的肩上,一句话也不说。从现在开始,她不再是凤阑夜,她是谯城的苏清雅,而雾翦不再是雾翦,她是她的姐姐苏清晚。

……

安绛城,齐王府的隽院门前,有一个艳若云霞的女子,正在吵闹,云髻高挽,珠钗在眼光下晃动出眩人的光芒,一身蜜合色的长裙拖曳在地,身后的两个丫头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不敢多说一句话。

“你们两个狗奴才,还不去禀报王爷,就说妾身要见王爷。”

这女子正是平原侯的长女萧怜爱,昊云帝赐进齐王府的小妾,其实平原侯之女为妾,当属天下奇闻,本来平原侯不乐意,可是那萧怜爱听说齐王府一个女人也没有,而且听闻这齐王对齐王妃很是深情。自己若是嫁过去,还怕没有王妃做吗?得了这个男人的心,什么没有啊?她对自己的长相很有信心,男人嘛,大多是喜新厌旧的,她就不信这齐王会一直痴念着那位小王妃。听闻那位逝世的小王妃,年岁并不大,恐怕和齐王还没行圆房之事。这样想来,齐王岂不是个干净的?她是满心满眼的愿意,只是谁会想到,自己进府两三日了,连齐王的影子也没见到一个。

偌大的齐王府上到管家,下到奴婢,只当她们几人是透明的,根本不理不睬,这让她如何咽得下去这口气。

所以中午的时候便领着自家的两个婢子过来找齐王了,今日定要这齐王给她一个说法。

萧怜爱骂完,冷瞪着那守门的侍卫,两个侍卫一脸的青黑。这是什么女人啊!他们王妃在世的时候虽然冷,可是对下人很客气,哪像这么一个女人,还平原侯的长女,照他们看,根本就是个山野村妇,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有一人不甘不愿地走进去禀报,另外一个挡着萧怜爱的去路,不让她进去。萧怜爱气得想骂人,她知道这隽院就是齐王住的地方,听说以前那小王妃就是和他住在一起的。现在自己连院门都不得进,越想越不甘心,可惜那守门的侍卫,拿着一把剑挡着去路,大有她敢进去,便刺她一剑的架势。

萧怜爱还是被唬住了,这里是齐王府,不是平原侯府,她再嚣张也没有用。

侍卫走进隽院里,书房内,南宫烨正和月瑾千渤辰等商议事情,那千渤辰已从烟海回来了,他的伤好了,老主人便让他照旧出来保护少主,另外指派了玉流辰和他一起保护少主。

此时几人正在说话,那房门响了一下,有侍卫的声音响起:“王爷?”

南宫烨扬眉,深邃的眸中掠过幽光,愈发的冷寒,朝外面开口:“进来。”

侍卫走了进来禀报:“王爷,萧夫人要见王爷。”

南宫烨眉间瞬间宣泄出嗜血的寒意,萧怜爱那个女人吗?她以为她是什么,若不是因为她的姑姑是宁府的大夫人,她以为他会娶她吗?她只不过是一个他用来折磨宁家的棋子罢了,她以为她在齐王府能得到什么?

我在这里等你第094章谁不是皇家血脉?

书房内,几个手下都望着自家的王爷,王爷的脸色阴沉沉的,忽而冷魅地一笑,沉声开口:“把她给本王撵回去,对了,通知管家,给那个女人找点事做做,她是太闲了。”

侍卫一听,嘴角咧了开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心里早爽歪歪了,那女人活该,以为自己是什么啊!这里可是齐王府,不是平原侯府,竟然胆敢在这里找茬子。不过一接触到王爷的冷眼,侍卫打了一个寒颤,立刻走了出去。

房间内,南宫烨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们给我查宁葭这个女人以前在宁府的事,还有宁府上下的动作,我想这么多年不会一点坑都没有。”

千渤辰和玉流辰立刻垂首领命:“是,属下等立刻去关注这件事,务必尽快掌握宁府的情况。”

南宫烨点头,靠向身后的软榻上,挥了挥手让人退下去,自己一个人呆着书房内,感觉周遭空荡荡的一点人气也没有。不但是书房,就是隽院,或者整座王府,似乎都没有气息似的。

隽院门前,侍卫回了萧怜爱王爷的意思,并吩咐人去找柳管家,王爷吩咐了,给萧夫人找事做做,她是太闲了。

萧怜爱脸色都绿了,她可是堂堂平原侯的女儿,虽不是金枝玉叶,可也是皇亲国戚,她的太奶奶可是天运皇朝的公主,虽然现在太奶奶不在了,可他们平原侯府可是正经的王孙贵戚,他们齐王府真是欺人太甚了。娶了她当她是摆设,现在竟然还让管家给她找事做,这还是个男人吗?

萧怜爱一怒之下扯着嗓子在院门前吵了起来:“南宫烨,你个混蛋给我出来,给我出来。”

齐王府的柳管家早领着人过来了,一看这新纳的小妾竟然大骂王爷,早吓坏了跑过来道:“萧夫人,你在做什么!赶快走吧,别惹怒了王爷。”

“我惹怒他怎么了?他能把我怎么样?”

萧怜爱的话音一落,便听到大门内一道声音响起:“你说我能把你怎么着,你是堂堂的平原侯之女,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就是我齐王又能把你怎么着。”

随着声音一落,从隽院里走出一道纤长傲挺的身影,鬼斧神工的面容,冷魅懒散地歪靠在院门上,一双深邃幽深的眸子好似子夜的寒星,虽冷却令人惊艳,白衣锦袍映衬得如嫡仙一般,此刻双臂抱胸正淡淡地开口。

萧怜爱呆愣愣地望着这男人,传闻齐王惊才绝艳,今日一见果然是让人移不开视线。即便他神容冷冷,皎若深夜寒月,却依然第一时间吸引住了她,再听到他的话,不禁有些得意。是啊,看来这齐王是个聪明人,虽然他是齐王,可她是皇上赐进齐王府的,她的爹爹是平原侯,都是这些不长眼的奴才,竟然敢欺主。

萧怜爱抬眸得意地扫视了周遭一圈,看那些人全都恭敬地垂首,脸上浮起笑意,走过去弯腰:“妾身见过王爷。”

南宫烨却不再望萧怜爱一眼,看到这女人做作的态度,让他觉得恶心。天下间怎么这种女人就如此多呢!如果萧怜爱安分些,说不定就能少受些罪,可惜她太自以为是了。

“柳郸,带这位金尊玉贵的萧大小姐去刷夜壶,她嘴巴太臭了,就配那种地方。”

说完便转身,走了两步,优雅地停下来。

“刷不完不准吃饭,你们给我悠着点,若是她做不了,你们每人三十个板子。”

说完便走进去了,隽院门前的侍卫和柳管家等人都是满脸的笑意。王爷真是太有魄力了,这萧怜爱还得意呢,等到王爷一声令下,早绿了一张脸,张嘴又想叫骂,再一想到遭受的罪,若是自己不骂还不至于去刷夜壶。她可是平原侯的长女,若是给齐王府刷夜壶,不说自己从此后没脸见人,就是平原侯府也是丢大了脸。想到这,萧怜爱眼睛一红便气哭了,直接一跺脚狠狠地说:“我要回平原侯府找我爹爹。”

可惜柳管家一挥手,身后上来几个侍卫挡住她的去路,不紧不慢地说:“国有国法,府有府规,萧夫人现在可是齐王府的人,怎么能说走就走呢。要走也得等刷过夜壶再走吧,否则小的们可就要挨板子了。”

几个侍卫架起萧怜爱便走,直奔后院最角落的地方,把她丢进刷夜壶的池子边,一股难闻的臭味传来,萧怜爱差点没被熏晕过去。想跑门已被锁上了,连带她的两个小丫头都被提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柳管家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

“萧夫人,你早点刷完好吃饭,刷不完今夜就留在这了。”

萧怜爱闻着这怪味,听着柳管家说吃饭二字,早呕吐了起来。接下来的日子她怕是好久都吃不下饭了,忍不住哭了起来。南宫烨,你如此欺我,我回平原侯府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平原侯之女萧怜爱就这么被关进齐王府最下作的地方去刷夜壶了,虽然萧怜爱不乐意,不过在认清情况后,终于还是做了起来,要不然非饿死不可。根本没人理会她,一直到傍晚,她才把所有的夜壶都刷过了,然后红着眼睛敲门。等到门一开,她再也没办法呆在齐王府了。直往门外冲,这次也没人拦她。她带来的两个丫头追上她,被她一脸甩了几个耳光方解恨,气冲冲地直接回平原侯府了。

平原侯萧诚听了女儿的哭诉,第二天立刻进宫去求见皇上,向皇上哭诉了一通。昊云帝一听萧诚的哭诉,便知道南宫烨根本是刁难萧家的人。他之所以刁难萧家的人,就是针对他这个父皇。而此时的昊云帝对南宫烨只有愧疚,什么事都由着他,哪里还会理会萧诚的哭诉,黑沉着一张脸望着萧诚。

“平原侯,这可是你们萧家愿意的啊。现在你女儿就是齐王府的人,你跑朕这里哭什么。怎么处置你女儿,权力在齐王的手中。”

平原侯一听,差点没抽过去。皇上是摆明了护短啊,自己这是有理无法说啊。也怪女儿不好,非要嫁进齐王府,现在是上不来下不去。皇上撒手不管,齐王眼里还有王法吗?想到这,平原侯真是欲哭无泪了,一连说了几声:“臣、臣……”

昊云帝似乎累了,挥了挥手:“退下去吧,朕累了。”

“是,皇上。”

平原侯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看着皇上似乎比任何时候都累,只得退了出去。

昊云帝此时心情沉重无比,烨儿心中的愤怒有多深,他知道,是自己一直以来的错。所以他现在连面对烨儿的勇气都没有,明知道他所有的挑衅全是针对自己来的,却无可奈何,但愿他的心有一日会化去戾气。

自从知道以前的事后,昊云帝忽然觉得自己老了,一直以为所有的事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可是直到此刻才发现,他并不能掌控所有的事。如果他能掌控所有的事,玉莲就不会枉死了。如果他能掌握所有的事,宁葭就不会以不洁之身入宫,原来这世上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庸人罢了,是个被人愚弄的傻子。偏偏他自己还以为高高在上,不能让人触犯到自己的权威,却不知一切都只是假象,欺蒙他的假象。

平原侯府。

萧怜爱知道爹爹在皇上那里没讨到好,爹爹让她回齐王府去,她却哪里肯回去。这次再回去,那南宫烨指不定会如何折腾她呢,她不要回去,于是赖在平原侯府不肯走。

至晚上的时候,齐王坐了马车前往平原侯府。

阖府上下无比高兴,以为齐王来接萧怜爱了,就是萧怜爱自己也以为齐王总算有一些疼惜人的心情,知道来接她了,很高兴。可谁知道齐王并没有下马车,只是命令身后的数十名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