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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的我,不知道。

只容得自己渐渐沉醉。

不归。

粉脸晕红中,他俯低身子,柔柔地吻上我的唇。

这是他第二次吻我,和第一次,又有些许不同。

应该是自然而然地发生,没有一丝的突兀。

柔柔地吻过我的樱唇,我闭上双眸,尝试着回吻他。

可,我的吻技实在是生疏,我似乎能感觉到他有些惊愕,源于我的笨拙。

我,真的不能取悦他吧?

而他,即便我的笨拙,还是没有离开我的唇。

但,仅仅局限于吻,并没有其他的逾矩。

他说过,会等我。

所以,哪怕,这一刻,我听到他的呼吸渐渐灼热,觉到他的欲望渐渐蕴升时。

他,仍只是将吻停驻在我的唇上。

他,是一个帝王,也是一个正常的男子。

却能尊重我这样一个卑微的宫女。

我,再不能做到心如止水。

哪怕,心里的那一隅,还若有若无的,有着那个人的影子。

奴本多情,奴本有心。

奈何禁宫,薄凉随君。

第五章 险惊魂(1)

南苑,位于京都永定门外永定河中部。周壁四门,内建衙署,设以海户,养育禽兽,种植果蔬,为西周帝王每年夏季避暑和秋季狩猎的行宫别苑。

八月初十,晓雨初霁时,玄忆启驾前往南苑,除随带几名王爷,官员外,未带一位后妃。

这,还是有些奇怪。

周朝天子每年有两次驾临南苑,一为避暑,一为秋狩。

但,都会有几为后妃随行。

这一次,却是例外。

而我,知悉宫中诸事的渠道,只有来自云纱,虽然,她自近身服侍我开始,我们之间有些感情就变质了,但,她仍会恪尽对景王的忠诚,将这些事告知我,毕竟,宫内的一举一动,于我,这枚棋子,对景王的用途,是息息相关的。

于是,我听云纱替及,方知晓,往年,除皇上钦点,随行的后妃都需从二品位分之上。

皇后因要主持后宫事宜,历年都不曾随行,宸妃小产后需静养,不宜随行,至于淑妃及惠妃,也齐齐辞于此行。

颇有盛宠的秦昭仪,这一次,未在随行后妃中,想是景王妃离世的缘故。

其余后妃,包括新晋的小主,因玄忆不曾钦点,自然,仍是留在禁宫中。

这于我,倒是好的,再次避免直面澹台姮。

但,我又避得了多久呢?

玄忆的行辇是帝王专用的御辇,明黄的茜纱,金镀的车轳,由八匹骏马缰拉,辇宽大舒适,并置锦褥软垫。

官员所乘辇次之,绛青的茜纱,红漆的车轳,由四匹骏马缰拉,内里布置当然也是比不上御辇。

宫女,除御前宫女有小车代步外,其余宫女和内侍均靠脚力从镐京走往南苑。

我如今的身份很是尴尬,亦因此,顺公公单独安排一青色小车于我,随车的仅有云纱一人。

南苑距镐京不过一日的时间,纵如此,出了京城,沿途便又是别样的景致。

我略略掀起布帘,往外看去,漫山遍野的夏花正开得烂漫,空气里,满是旖旎的清香之气。云纱素日一直淡漠的神色,在瞥见这景致时,也不禁有愉快蕴于眼角眉稍。

她曾说过,盼望能有出宫的一日。

其实,她不过还是个孩子,孩童的心性,使她,终是比长久待在宫内的人要单纯几许。

我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可做坐到我边上,这样,欣赏起景色来,更是方便。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咬着嘴唇,将脸别过,不再望我。

我并不恼她,只将那帘子用系带缚住,车檐的铃声叮当,悦耳地和着煦风吹拂在脸上,那芳花的味道,竟把这风也沾染进了点点的甜意。

手伸出帘外,随着车轳向前碾去,仿佛那风,就被握于手中,柔柔,淡淡的。

路,有些不平,皆是些碎石子,两边,却都是巍峨连绵的青年山不断。

这些石子该是随着降雨随山上冲涌下来所至。

此时的路,却也是泥泞不堪的。

看着行走在车旁的那些宫女内侍,洁白的布履上均沾染上点点的泥渍,心下,别有一种滋味。

人,未必生来就分贵贱,只任着命数罢了。

突,车外,有尖叫声起,我尚未知晓发生何事时,车顶猛烈‘嘭’地一声,接着,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间,锥心的疼痛骤然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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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险惊魂(2)

晕眩的时间该是不长,但,当我清醒时,人已在泥泞的地上,所乘的那俩小车被一巨石生生砸去半边,前面的马受惊的不停撕叫,马夫的尸体血糊不堪。

我惊骇地把视线从那尸体上移开,锥心的疼痛,让我下移的目光看到,自己的右腿,也是血淋一片。

我想让自己开始更为严重惊骇的心平静下来,手颤抖地去碰那血淋处,我安慰着想,不过是伤了皮肉,不动筋骨的。

但我从那不止息的流血中,开始愈发的惊惶。

这样的惊惶失措以致于,我连身边同样左臂鲜血淋漓的云纱都未曾看到,直到周围三呼万岁的声音响起,我才发现,整个行仗仪队都停了下来,明黄的华盖下,玄忆一袭月白的便袍,站在我的面前。

天际,陡然乌云密布,那雨势渐大,夹杂着电闪。

雨丝洒于我和他之间,我只瞧见他的眉蹙紧,顺公公的脸色亦很灰暗。

身后,是负责此次护卫的中将,俯低着脸,辨不清神色,毕竟,这是御驾,容不得丝毫的疏忽。

这,是有人蓄意的谋害吗?

即便是雨水导致山体松动,也断不会冲下如此的巨石。

未待细思,一边,早有太医拎着药箱奔上前来,我听到云纱略略的轻吟声,看到医女蹲伏在我的腿旁,替我查检伤口。

我的脸上,应该有一些泥渍,我下意识地将脸别过去,避开他的目光,不愿如此邋遢的我被他看到。

他身上的香味在雨里,依旧馨香,但,不过须臾,那香味便离我远去,微侧头,渐大的雨幕中,看到,那袭月白的身影已然走向御辇。

腿,很疼,心,莫名失落。

未回过神来时,一边,早有医女把我架起,放至一简易的架子上,随即,有两名内侍抬起架子。

脸上的白纱有些污浊,但我不能把它拿下,因为,我不知道,青阳慎远是否也会看到这一幕。

还有,南越曾经最尊贵的太后,姬颜。

我一直记得她,我想,这辈子,于我印象最深的女子,她,应该是其中的一位。

南越后宫,一直掌权的人,是她。

南越前朝,暗中斡旋的人,也是她。

我对她的铁腕冷血记忆犹深,同时也对她昔日主持后宫之时,对我有着一丝垂怜无法忘却。

当今日的她沦为亡国太后,即便是重病,仍不得返回故土。

这,无疑,是种悲凉。

思绪甫停,抬架子的内侍脚步亦停。

停处,正是那巍峨万方的御辇。

一边的医女早递出手,将我扶下架子,腿一着地,立刻锥心疼痛,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

“你们俩杵在那做甚么,还不快背姑娘上御辇。”小卓子立在辇边,吩咐道。

撑着油纸伞的内侍,已遮不住斜出随风飘进的雨。

洁白的布履上污浊一片,我眉心不由一颦。

我知道,玄忆的用心,可,我这般污浊的样子,却实是不愿见他。

旦只见一道白光劈过,‘轰隆隆’一声雷响,我不禁唤出声“啊”地一声。

我是怕雷的,尤其怕那闪电。

手臂一紧,馨香之气萦鼻时,身子已腾空被人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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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险惊魂(3)

“万岁爷!”顺公公尖利的唤声响起时,我看到,他,竟又下了御辇,将我抱起。

他的发稍处,有晶莹的雨珠坠落,但,那份晶莹比不上他眸底的清澈。

坠落于我的唇边,沁凉润泽。

他俯低身,不顾周围众随侍诧异的目光,亲自把我抱上御辇。

御辇里置着锦褥暖卧,褥子是由上好的冰丝所制,纵是盛夏,也不会觉得炎热。

一边雕龙鎏金的香炉中正薰着他身上贯用的香味。

他把我抱到一侧的象牙席上,冰冷的席子,让我的身子触到那刻便缩了一缩。

盛夏,这象牙席虽是最好的纳凉物什,但,我的身子,没来由得愈来愈冷,竟承不住象牙的寒意。

“褥子太软,你腿受伤虽不及筋骨,但也不宜坐卧于过软处。”

“很冷。”我颦了下眉,缩着的身子,稍稍松开,腿疼得额际又渗出些许冷汗。

他拿过一边托盘上的绵巾轻轻替我拭去额际的汗、脸颊的污泥,另一只手,把我遮面的白纱也一并取下,掷于一边。

脸有些晕红,状况有些窘迫。

或者,我不该让这份尴尬继续。

“皇上薰的是什么香?”

“袭茹没告诉过你?”他淡淡问。

轻摇一下螓首,这才发现,似乎惟独这御用之香,她未和我提及,也未教我看到置放处,一直都是她亲手打点这香的。

“这叫龙涎香,为周朝天子专用之香。”他缓缓道。

我本是无话寻话,却也第一次,从他口中知道了这香的名字。

我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空气有些冷寂。

恰此时,又是一道闪电劈过,在我未听到响雷前,他飕地把我拥入怀里,替我捂住双耳,响雷划过天际时,第一次,我没有惊心的惧怕。

“不怕,只是雷响,没有事的。”他柔声安慰道。

这一刻,我又一次觉得他不象一个帝王,仿佛,就是民间普通的男子一样,温柔、用心。

原来,御辇前,他就发现我是惧怕闪电雷鸣的。

所以,他才会亲自躬身下辇,将我抱入辇中。

而,他命人将我抬来这御辇前,实是怕路途中再有险恶,所以,以御辇来护我的安全。

但,殊不知,这险恶的目标会不会是他呢?

毕竟他是九五之尊,若那别有用心之人起了谋害之心,也是不足为怪的。

眸底,蓦然有湿润的意味,我咬了咬贝齿,那些湿润,悉数被逼退。

可,心内的悸动,却是逼不退的。

他不会知道,为什么我会怕这么多东西,除了老鼠,还有雷。

因为,母亲,并非是正常的死去,她是死于雷中,被雷击中致死的。

长久以来,我一直让我的记忆保留在母亲是磨难后,因病离世,而不愿意,去回忆那一幕的惊心。

夫人,让她跪于雷雨中,闪雷过时,夺去的,不光是她曾经的雪肤花貌,还有她的生命。

而,闻知夫人罚我母亲,急急从回廊内奔至上房的我,看到的,正是这一幕惨状。

所以,从那时起,我怕闪电,也怕雷鸣。

纵然,我没有再见过比那晚更亮的闪电,听过比那晚更响的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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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险惊魂(4)

但,我还是怕啊!

身子瑟瑟地发抖,一脉脉地传递至他拥住我的手。

他只是愈紧的拥住我。

如果,那个时候,他在我身边。

我是否,就不会如此将阴影深种?

我是否,就不会象今天这样贪生怕死呢?

可,现实,是容不得如果的。

“皇上,墨瞳不怕了,请皇上松下手。”

我强作镇静,止住自己瑟瑟发抖的窘迫,语音清冷,只为不让自己因迷醉,步步深陷。

他与景王本是手足,我又怎会对他有所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