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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接下,浅浅啜了一口,便放置一边。

他莫奈何地轻摇一下头,语音虽轻,但字字清晰入我耳中:

“今晚之事,原是朕的不对,朕答应你,下不为例。”

他,竟亲口承认是他的不对?

身为君王,却赔这个不是?

我微转眼眸,对上他蕴了笑意的眸华。

脸上的红晕愈深,是酒的后劲上了吧。

头脑开始昏昏的,我不敢再看着他,低了螓首,丝竹乐声间,那是他们男人喜欢的舞曲,于我,实是不爱看舞的。

我的性子中,喜静。

“诸位爱卿,朕不胜酒力,先行告退,诸位爱卿随意。”

他朗声说完这句话,在台下诸臣三呼万岁声中,兀自牵起我的手,缓缓走下金阶。

经过,乐王身前时,我不知道是我的心理作用,还是他刻意放缓了步子,我只觉得,那犀利,带着冷冽的目光,又笼了过来。

下意识地,握紧玄忆的手,我不喜欢被人这么看着。

尤其,那个看着我的人,想到的,怕也是‘蓁儿’。

青阳慎远,仍是低垂着头,仿佛,这一切与他是无关系的。

一路行去,出得殿外,又经过园中小径,直到一圆洞门外,精致豁然开朗。

早有一名马夫牵着一匹雪白皮色的骏马,其鬃曳地,炯炯生威地,候在那边。

我带着新奇,急走几步,看到,那马的额前,竟生了一块菱形的红斑点,煞是好看。我忍不住,用另外一只手,去摸那红斑点,不想,那马正打了一个响鼻,我骇得到退几步,正坠进他的怀里。

“不必害怕,这是朕的御马,唤红漠。”

“红漠?”我轻轻念着这名字,但不敢再上前。

他看着我的样子,不禁大笑,松开牵着我的手,潇洒地翻身上马,月华笼罩下,他一袭白衣,和那白马相映,宛如谪神一般。

他俯看着我,薄唇继续勾起完美的弧度,伸手,递给我:

“上马!”

微微仰头看着他,淡淡一笑。

纵然我从未骑过马,可,我不会怕。

作者题外话:铺垫完,进入过山车情节。。。嘿嘿。

第七章 映山红(1)

我信他,所以,我没有犹豫,将手递给他,他一使力,我踩在马镫,顺势上马。

因我身着纱裙,并不能如男子一样的跨骑,仅能侧身坐于他的身前。

流苏金镂鞍上特意置了软垫,他双臂把我圈在内,那一刻,不仅是信任,还有安宁。

而,纵然是夜暮深笼时分,我仍见识到西周帝王狩猎围场盛大磅礴的景象:

草原的憧憧黑影起伏间,花卉的馨香遍野。

松叶厚厚似地毯般铺成山间小径,马蹄踩于上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山峦逶迤纵横交错如迷宫,溪流潺潺宛若银带荡涤澄静。

这里,一年四季,因着天然森林的围绕,终年没有酷暑。

玄忆随行的禁军人数在百人左右,跟在他的马后,亦步亦趋。

虽是盛夏,但凉风一吹,酒意醺醺的脸,还是有一丝的清明。

他骑得并不快,他的呼吸声,却并不算平伏。

我头有些晕,不知道是第一次骑马,还是因为那酒。

螓首趁着第一次颠扑,倚在他的怀里,这样,就舒服了许多。

反正,我们之间的距离,让我没有办法不贴近他。

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让自己舒服些呢?

“舒服吗?”

“嗯。”我用力点了点头,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

借着酒意,我允许自己不再故做端庄。

借着酒意,他也许我这样的随心所在。

“你知道,朕带你去的,是什么地方吗?”

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头越来越晕,天,越来越眩,这蓝陵美酒郁金香,玉碗呈来瑚珀光的境界,并不是人人可得的。

于我,只有那,昏昏欲睡神不清,半是为酒半为心。

“这猎场,分三进,最外围是牧场,也就是现在这块地方,往里,则是较为温驯的小兽,再往里,山深处,为猛兽区,每年,也只有秋季,才会进到那第三围。”

“皇上,今晚可是带墨瞳去那第三进?”我歪歪地仰起头,看着他,做出一点不惧怕的样子,呵呵笑着。

他看着我的神情,也淡淡一笑:

“你不是一直向往宫外吗?既然陪在朕身边,动不动你就赌着气,变着法,让自己不痛快,那么,朕不如今晚就把你丢那边,如何?”

“那皇上现在就把墨瞳放下来,墨瞳自个会走进去,不然,连累了皇上,又是墨瞳的不是。”

“连累?”他有些不解。

“是啊,猛兽可不知道,您是君王,万一,它们嫌墨瞳身上酒味恼人,偏爱寻那暖香之处,岂非是连累?”

“你可真是醉了,就凭这一言,可诛九族。”

“呵呵,墨瞳在这世上,再无亲人,皇上怎寻九族去诛呢?”

我笑歪着螓首,伸手去拿他手里的缰绳。

“谁说墨瞳醉了,不信,您搁手,让墨瞳驭这红漠给您看看,瞧,墨瞳还记得它叫红漠,可见,是没醉的。”

他倒放了缰绳,我把螓首转回,伸出纤纤素手,握住那缰绳,学着他方才的姿势,用力地一拉,唤:

“驾!”

不料,那红漠竟忽地撒开四蹄开始狂奔,我骇了一跳,他的手却移到我的腰侧,语音低沉:

“握着那绳莫放,要它停,收一下,它自会停。”

借着酒意,我的胆不小,照他的意思,只握紧那缰绳,殊不知,那绳勒疼了马儿,红漠奔得越发快驰如电。

我旦听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刮过,发髻早松散下来,青丝飞扬间,忙收那缰绳,喊:

“停,停,停!”

作者题外话:有热情有加更哦。。某无良雪。。。

第七章 映山红(2)

这一勒,于那吃疼的马根本无用,它嘶叫一声,四蹄愈发扬尘见欢地向前冲去。

眼见着,身后跟的那批禁军也有些警觉,齐齐策马扬鞭,紧紧跟随,但玄忆未传,他们不敢轻易僭越上前。

我压住嗓口的尖叫声,可,握着缰绳的手却开始瑟瑟发抖,我不知道,是没有力气导致的,还是心里的惧怕导致的,我下意识地喊他:

“皇上,怎么办?它不停!”

“呵呵,你不是要驭马给朕看?你说这马,可听得懂你说的话?”他的语气仍是悠然,暖暖地从耳后传来。

我侧着身子,哪怕骑术再精湛,如此驾驭骏马,也颇为不易,更何况,今日,还是我第一次骑马。

尤其,我更不知道的是,他暗暗用腿夹马肚,如此,这马岂会停?

我可不愿在这马疯奔下,自己摔个鼻青脸肿,那可真真是斯文扫地不说,还给后面的禁军看笑话。

所以,彼时的我虽手足无措,但,不再要强:

“墨瞳醉了,腿上的伤也疼了,驾驭不了红漠了,皇上,还是您来——啊!”

我应该是醉了,这句话,接近着耍赖,不过,醉,就醉吧。

醉了,就不必多去想,可以率性而为。

话未说完,那红漠前蹄忽然扬起,显是受了惊吓,玄忆的手松开我的腰,拉住缰绳,喝道:

“吁——”

那红漠竟立刻止住受惊的步子,停了下来,玄忆淡淡道:

“原来,你也是会怕的,会耍赖的。”

我嗔怨地回过头,看到,他又在笑,谁规定,女子一定要擅骑呢?不擅骑难道不可以怕?怕了不可以耍赖吗?

不过,这些念头,临到嘴边,却成了:

“我当然会怕,还怕死怕得要命,不然,才不求您,既然求您,反正我是小女子,难道,不可以耍赖啊?”

我忘记自称‘墨瞳’,只碎碎地念叨。

“嗯,看来还是让你怕,朕会比较省心,否则,整日就和朕犟着脾气。”

“您怎知道,墨瞳不曾怕过。”我用手指绕着松散垂下的青丝,酒的后劲绵绵,让我信口说着想说的话,而不是绕两绕,再考虑说不说。

“哦,你也怕过?”

是,我当然怕过。

我复倚靠着他,语音低喃:

“嗯,我怕过,进宫前怕过,进宫后也怕过,那次,您贬我去暴室狱,又恰逢宸妃娘娘因着染料小产,我真的怕过。我怕死,真的怕。”

“你——是怕死,还是怕其他的?”他的声音突然也变得低沉,红漠停了许久,终是开始慢慢踱步,前面,是一泓清澈的湖泊。

那时,我真的怕死吗?

似乎,并不全是。

我甚至在得知还有几个时辰即将行刑时,心里,念的,并非是关于死亡的恐惧。

而是,仅仅相信着,他,一定会救我。

原来,从那次仗责之后,我就开始相信他。

倘若,暴室的无妄之灾,他没有救我,才是我的失望吧。

我所担心的,也仅是在他是否愿意救我之上。

“怕皇上……不救墨瞳。”这句话,带着真心说出,声音渐轻,甚至不敢去望他。

“若非那次你又忤逆于朕,朕怎会贬你去暴室,原以为那样重的劳作,不出一日,你就会让小德子来求朕,可,直到宸妃小产波及暴室,你命悬一线,仍不肯求朕。”

“皇上,倘若,她求你,你也一定会放,是吗?”

我知道不该提那人,因为那人,始终是他心底的那一颗朱砂痣,所以,他才会痛,他才会念。

作者题外话:映山红,映山红。。碎碎念题目。

第七章 映山红(3)

“她不会求朕。你的犟实在是和她很象。”他的声音低沉,但并没有回避,语音里也无一丝的愠意,“瞳儿,别把自己一直和她做比较,否则,你怎么带朕走出这个心圈?”

“皇上,是希望墨瞳带您走出心圈,所以才对墨瞳一容再容,是吗?”

心底,有一些的涩意,可,我偏要将这涩意淡去。

“朕,似乎越来越喜欢你。”他再次说出这句话,却叫我无法再不动容。

我回首,微仰起头,他的眸华在漫天的星星的映衬下,仍有着无法忽略的光茫。

这一刻,我不知道,自己是醉于酒,还是醉于他的眸底。

他俯低脸,吻,落在我的额心,那里的疤痕早已没有任何痕迹。

他的吻沿着那里,一径往下,落到我的眸子上,我闭上眼眸,觉到他唇的温暖久久滞留在那,耳边,是他接近低语的声音:

“朕很喜欢你的眼睛……澄净……”

脸,越来越烫,酒的后劲真的很厉害。

“皇上……您也醉了……”

我的声音接近嗫嚅,手有些无措,抓住的是他的衣襟,但,却慢慢地连衣襟都抓不住。

浑身绵软。

这样的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思绪也归于一片空白。

直到,他的唇温柔地落到我的唇上,我轻轻嘤咛了一声,他的一只手,蓦地松了缰绳,愈紧的攫住我纤细的腰际。

红漠,很乖,只是在原地踱着蹄子,不时打几个响鼻,看着水,却喝不得,它一定也很无奈吧。

我的思绪在恢复运转后,开始胡思乱想,想让自己不集中在他的吻上。

这样,是否可以不沦陷?

这样,是否可以不动情?

而他,仿佛洞悉了我的想法,他的吻渐深、渐浓,我在他熟稔的技巧下节节败退,我竟然开始迷醉于吻。

这个发现,让我骇了一跳,手也用力地推搡开他,我的用力太大,乃至于我侧坐的身子重心不稳,我的脚勾不住那马蹬,径直往后仰去,眼见是要坠落马下。

他的手适时揽紧我的腰,只这一揽,我终于得以平衡。

心,怦怦地仿佛要跳出来一般,哪怕他已离开我的唇,带着哂笑意味睨着我:

“朕若醉,也是醉于你的澄净。”

我的心,还是跳得那么厉害。

我不喜欢,他可以平静到无事人一样的望着有些许惶乱的我。

他的吻这么熟稔,一定也是经常‘实践’的结果吧,他是帝王,这也属于他的特权,但,在我心底,刚刚的涩意转成了酸味。

原来,我不喜欢分享的感觉。

他捏起我的下颔,认真地端详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