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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我闭着眼眸,眼帘重的我想睁开都那么费力,那么,我干脆就省些力气吧,反正我也不想看到景王那张自以为是、淡漠寒冷的脸。

只是,我这话说得断断续续,不知他是否听得明白。

浑身很烫,右肩下那处地方更为灼烫,此刻我很希望能有一块冰二降那里的温度消降,不过还未到冬天,哪里会有冰呢?

昔日南越梅宫曾让我备受摧残,如今,我却真的逐渐走出了那份阴影。

那人没有离开,手柔柔地替我将垂落于脸边的发丝掠开,这样,滚烫的脸至少得了一丝的清明,那只手仿佛要将我俯卧的身子抱住,让我正卧,但甫一碰到我右肩的位置,我还是忍不住唤了一声:

“疼!”

那手稍稍滞缓,终于还是掀开我的中衣,景王,他真的越来越放肆!我心里起了一丝怒意,不由喊:

“住手!放肆!”

可,那只手仍没有停下,虽然放弃将我抱到一个正确的入眠姿势,却分明轻轻地触着那朵合欢花周围的肌肤,以一种温柔的力度,仿佛,要将那朵合欢的轮廓映进心里一样。

他今晚来是替我治毒,还是趁我之危,又要欺负人呢?没看到我病得快死了还这样,发烧再着凉,真以为我的命那么硬啊?

我努力峥开眼睛,带着愠意,道:

“王——”

眼前的那人,竟,不是景王

是他

玄忆

在膈了三十五日零一个时辰后,他终于又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有些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听着滴漏,算出他有这么长时间没有来看过我。

整整一个多月,他终于来了

他瘦了好多,这一个多月,陪伴珍妃,也是那么辛苦吗?

“王什么?”他柔声问,我才意识到差点失言,若我在他面前喊出王爷二字后果如何,我不感去想!

“皇上——您终于来了——”

王和皇发音极其接近,纵然我不能确定他是否心存疑虑,我还是说出这一句话,带了九分的真情,一分的遮掩。

这样,他是否就能真的相信,方才,不过是他听错了呢?

可,我也知道,彼时我是带着愠意喊出那一字,我对他,却是不会生愠的。

“是,朕来了,瞳儿,你怎么病成这样?这背上——”

我微微笑着摇了摇头,轻声:

“这是瞳儿的合欢啊,您说过,要在未央宫栽满合欢,但瞳儿要的是自由的合欢,这里——”我粉脸微侧,语音更低, “就是属于瞳儿最自由的合欢。”

因为看到他,我本来没有力气的身子竟然奇迹地有了些许的生气,连说话都连贯起来。

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心情并没有因为这些天未来有丝毫的埋怨。他能陪我的时间,真的是很宝贵,也很有献努所以,我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情绪表露上,我要他每次看到我,都是快乐开心的我,这样的我,是与后宫其他的女子所不同的吧?

这一份不同,是否能让我吸引他更长的时间呢?

我仍是淡淡地笑着,只有我知道,这份笑后面,是我对我自己的不屑。

为了一个喜欢,我终于放弃自傲,变得如此谨小慎微。

“瞳儿!你可知纹绣多么危险,如果处理不当,你的这条命还要吗!”他的语意里分明带了焦灼不复平静。

“不会有事的,你看瞳儿现在不是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只是今日早起贪凉,才感染了风寒,明日就一定会好的。”我突然用锦被捂住自己, “皇上,您离瞳儿稍微远点,瞳儿怕风寒感染到您,就不好了。”

就不好了,是啊,就不好了,感染到他,万一再感染到珍妃,我是抵不起的啊,所以,玄忆,你离我远一点,远到,那份距离,我看得到,就好!

不要让我看不到,我其实只要远远地能看着你,就会很满足,很幸福。可这整整一个月,你却连这点点的幸福都吝啬给我。

我不求能分得多少你的注意,只是,不想就此被你遗忘,不想!毕竟,你答应过.秋凉不纨扇啊

眸底很热,那一丝丝的热气涌了上来,让我分不清,是高烧所致,还是眼泪眼泪?好陌生的一个词,我真的要在他面前再一次流泪吗?

想流,是否真的可以流?毕竟,或许我剩下的日子真的不多了是,从每次景王蹙紧的眉中,我知道体内的寒毒不容往乐观的方向去想,所以,倘若珍妃还能陪着他好几十年,或许,在下一个秋季到来时,我就已经不在了。

这样的死别,我还能接爱吗?在我深深陷入对他的感情后,我真的还能用死别来划上所谓的永远回忆里的落幕吗?

一滴,两滴,三滴,我的泪坠落在我的撵前面的手背上,不过须炎,在他的声音没有响起时,就沁进那白皙的肌肤里。

“瞳儿!如果朕能帮你分担掉这些许的风寒,就由朕来替你分担!”他骤然把我拥住我的肩膀,在这份骤然中,又小心翼翼地避开那处伤口。

在我转眸的刹那,他的吻落到我的眼Ⅱ青上,然后,温柔地替我吻去那些泪水泪水,是涩苦的吧,我不要他从我身上尝到这种味道,所以,我躲闪,可他却不放,执意地将那些涩苦一并吻去,我的心里,是否就能也将这些涩苦淡去呢?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泪,终于渐渐止住,他的吻却还不停下,径直落到我的唇上,我惊愕地要推开他,我是生病的人,我不能把这病传染给他,否则,他若龙体违和,我无法原谅自己,可是他却执意地加深这个吻,听得见他的鼻息,粗嘎沉重,夹杂着我紊乱轻浅的呼吸,这个空寂的死宫,也一并被这些沾染地生活起来。

他第一次吻进我的唇齿中,我卸下所有的防备,他的吻里,我甘愿沉醉、甘愿沉沦,在这样悠长缠绵的吻中,我触到他的心,他的心里,其实,是有我的。

我不再怀疑

这一个月的等待,今晚,是绝望中的希冀。

许久许久,他怕我这样的姿势会累,才离开我的唇,唇际有些许红肿,我的眸底一片晶莹,凝望着他,没有办法说出一句话,他看着我,眼底满是疼惜:“瞳儿,不要再这样伤害自己,朕——会心痛。”

他会心痛?可,我这不是伤害啊。

“皇上,这不是伤害,真的不是。”

“唤忆。”

“忆……忆……忆……”我再次一叠声地唤着他,是否这宫里他只容我这么喊他呢?

现在,此刻,我只姑且这么认为吧。

我充盈着笑意的眸子对上他的,里面满满都是忘记伤痛和高烧的甜蜜,可在这甜蜜的视线中,我惊愕地发现,帘后,一道身影那么地明显,那么地清晰那身影上的眼神,是带看凌厉的恨意……

第八章 珍妃

那身影绕过帘子,一步一步向床榻边走来,而她眼底的恨在我下一次的凝注间已变成小心恭谨的样子:

“奴婢参见皇上。”

“嗯。”玄忆应了一声.免了她的行礼。

“小主该用药了。”

她无诏入殿,本属失礼,但此时,玄忆却并未计较于她的失礼,回身,亲自执起她托盘中的药碗,用手背一试温度后,才用调勺舀起药汁至我跟前:“臬……”

他只简单的一个字,但,却让我没有办法拒绝他的好,纵然,帝王亲自喂药在后宫中是宠,亦是祸。

可,我不想再让自己有所顾虑,这命都朝不保夕,我何必在此时仍顾念着其他呢。

略侧了螓首,我轻抿药汁,本是苦涩的药汁入唇,竟在苦涩之外,宛然带了一丝的甜蜜。

因为甜蜜,所以他喂我的每一次,我都喝得很快,一碗药,不过一会便已见底。

云纱递上丝?巾,他执了替我拭去唇边一些药渍,才要取一边的蜜饯,我却摇头:

“不苦。”

他收了手,淡淡望了一眼伺候在旁的云纱:

“小主的病是何时起的?宣了哪位太医诊治?”

“回皇上的话,小主今日用了晚膳才发的热,因宫门落了锁,只传了值夜的张太医。”

云纱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异常,仿佛刚刚那抹带着恨意的目光并非是来源于她,拍,或,她的鹤努本就是向着我。

“传朕的旨意,让李副院判来瞧一下。”

宫中的规矩,正二品以上的嫔妃有对应负责其玉体的太医,每晚一旦四门落锁,也只有这些嫔妃可从角门往外传那些相应的太医入宫诊治,其余的嫔妃,仅能传当晚值夜在宫内的太医,并不能擅作外传。

他为我破例不是第一次,这一次,我不想拒绝他的好意。我能握住的,越来越少,那么就让我再多握住这一些吧。

“是。”云纱喏声,往外退去,她的眼神里只是奴婢对于主子最恭敬的态度,刹那间,我甚至怀疑,之前是我看错了她的眼神,可,我也知道,我并非眼花,并非……

殿内,又仅剩他和我,他轻轻替我把锦被盖住身子,柔声:“先睡一会,待太医来了恐怕要有一阵子才能歇下。”

“忆,您陪瞳儿?”这句话是以往的我绝对不会问的。

我真的,变了。

越来越在意,越来越不合得放。

“嗯。朕就在这.陪着瞳儿。”

学着他的样子,淡淡地笑,我尝试让自己的心境开始变淡,只有愈淡,我才能愈不深陷,纵然,如今的我,已陷得恐怕早不知几许深了。

“明日还要早朝,忆,早些安置吧,有方才那句话,就好。”

我闭上眼睛,声音渐轻:

“瞳儿确实困了,云纱伺候着,您不必担心,若真让您陪在这,瞳儿怕自己的福反而会越折了。”

“是朕欠你太多,连你病了,朕现在才能来探望,瞳儿,真的不怨朕吗?”

怨吗?我当然会怨啊,我不是圣人,不过是让自己不去触及这份怨,所以久了,我也就忘记怎么去怨了。

“瞳儿忘记怎么去怨了,怨,或者不怨,其实改变不了任何东西,不过是让亿厌烦瞳儿。忆,早些回宫吧,夜深露重,不用陪着瞳儿了。”

我伸出一只手,摸索地碰到他的衣襟,他握住我冰冷的指尖,轻声:“待太医来了,朕再走。”

景王那日所说的话,又突然出现在脑海里,未央宫是死宫,是不祥之地,所以他才赐居这宫于我?

那为何六宫的后妃大部分都把这看做是殊荣呢?还是,连她们都不知道,这‘死’字从何而来?

这禁宫有太多的秘密,每个人也有太多的过往,我好累,真的累……

“瞳儿……睡吧……”

他的声音好似催眠一般,我昏昏地睡去,睡得很沉很沉,连太医何时来都不知道,再醒时,已是第二日接近晌午时分,低热应该退了,浑身除了无力,并没有不适的地方。

他咋晚来过吗?我有些疑惑,原来,心底越是在意,越是不敢去相信一些明明就清楚于心的事。

“小主,您醒了?”佟儿躬身进得殿来,她笑得很是灿烂,一边道,“咋晚皇上吩咐,把奴婢从太医院正式拨到未央宫,日后专职伺候小主。”

他,果真是来过的,并且,还为我又做了打算。

“小主,昨晚李副院判开了方子,因您睡得熟,皇上吩咐今早再熬给小主用奴婢预估着小主差不多该醒了,方把这药熬姑,檀聆就唤奴婢进殿了。”

我这才看到檀聆有些怯缩地站在一旁,恁是刚刚都没有出声,见我望向她声音全然不似以往,带着怯意道:

“小主,奴婢不该擅给您纹绣的,害您生这场病,若给皇上知道,非赐死奴婢不可!小主!”

说到后面,她的语音里又带了哭音,身子更是‘圳、通’一声,跪拜在地。

“起来吧,是我自己身子薄,没想到区区纹绣也会诱了这病。”

“小主.您真好。”

我好?我若是好的,为什么却屡次被人暗算呢?

一个月的思量,我确定,这下毒功我之人,必在这未央宫内,并且清楚我和景王的关系。

但,我想不通的地方,却是用了这一个月仍想不明白。

第一点,这人竟事先能预知宸妃会损伤我的脸,并断定王太医会在药膏中混下黄肜,难道那人是先知,否则,怎么能把这一步都算到呢?除非,这一步本就是那人的刻意安排!那么,无论是宸妃,或是唤太医前来的秦昭仪不过都是局中的一枚被算到的棋。

第二点,我身上那味真正的毒究竟是下于何时,按道理,应该是下于黄肜之前,这样才借着黄彤掩盖毒性,让景王用绿晶膏救我,借此诱发了其毒。可,既然是之前,或许,只有一个人是有可疑的,她的可疑让我更加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第三点,既然那人很大程度是熟知我和景王的关系,为什么却不告于铺,前,而是部署出这么一局几乎造成景王错杀我的事实?这究竟是不是那人想要的结局,如果是,那么显而易见,已经失败,如果不是,最终要的又是什么呢?

所以,我只能暗中观察,到底,我身边的哪一人,是真正下毒手的人。

云纱?清荷?檀聆?

我最怀疑的,正是檀聆

她赠我的那口脂里是否就含有这毒?

所以,昨日我顺水推舟,让她为我纹绣,倘若我身上的毒再次加重,真凶自然就浮出水面。

可,咋晚,景王没有如期而至,来得,竟是玄忆,这让我有些意外,但这份意外让我也明白了,玄忆对我,始终是放在了心上的一处位置。

这么想时,连日来阴霾的情绪才稍稍地拔云见日,殿外的霁光和着佟儿手中端来的药,潋滟出让人迷醉的色泽。

我慢慢地将药喝下,药是苦的,并不如昨晚的甜,因为,咋晚有他

“珍{己娘娘驾至1 1”

骤然,殿外响起通传声,我一惊,捧着药碗的手几乎不稳,佟儿忙替我把药碗把住。

她?怎会来这未央宫?莫非,是昨晚玄忆的驾临让她不悦?所以,今日到此不过是兴师问罪?

我想起退思涧初见她时,她那冷冽的眸华,身子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纵是如此,我还是不能退缩,更不能避让!

她身看雪的绢裙,在一众宫女的簇拥间缓缓步进殿内,七个月身孕的她,走得很慢,步子也迈得十分细碎,甫进殿,早有两名老嬷嬷将一张宽大松软的金丝楠木椅端于殿中,她同样慢地坐下,确是离我保持了一段距离。

是呀,我身上有息肌丸,那日一舞,她该就已闻到那种味道,所以,彼时她以扇遮的,不仅仅是容,更是鼻吧?

“嫔妾参见珍妃娘娘。”我收回捧看药碗的手,从榻上起身,拜叩在地。

“起来吧。”她语意里,是冷漠,更是一种辨不得情绪的疏离。

一旁,檀聆忙扶起我,我站在原地,她并没有象皇后那样容我可再卧榻,我自然哪怕身子再无力,也是要站着的,不过站一会,我就不信还真柔弱得会晕倒o

“你们都退下,没有本宫召唤,不得入殿。”

“是。”一众宫女皆鱼贯退出,亦包括我身边的檀聆和佟儿。

“你病了?”她问,显是看到了佟儿出殿时手里端着的药碗。

“回娘娘的话,只是略感了风寒。”

“哦,怪不得昨晚皇上批完了折子,就来这看你,原是你病了。”她若有所思地道。

他来看我之前,该并不知道我病了吧。只不过是我病得忒是时候。

“墨采女,本宫在繁逝宫时,就听闻过你,本宫也很好奇,你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难道仅仅是容貌相似于本宫才得了皇上的几许垂怜吗?若真是那样,或许,本宫会更加相信皇上对本宫终是与众不同的。”

她的话很奇怪,难道,盛宠如她,心底还怀疑玄忆对她的感情吗?

“娘娘,嫔妾惶恐。”恭首说出这句话,我不愿揣测她的意恩。

“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你。”

她的语音柔软,我缓缓抬起螓首对上她的翦水秋眸,那里,蕴着别种的妩媚,让人只一眼,便再移不开目光。

“嗯。那晚看不真切,现在看,倒真是象的,也难怪,这六宫,他吻过的女子,只有你!”

她看似漫不经心地说出这句话,让我陡然惊愕,我望向她,这刹那,全然忘了不得正视主位娘娘的规矩,而她也并不计较。

他只吻过我?怎么可能!其他不说,那日太液池的画舫上,难道,他没有吻澹台妲?!

她看着我的惊-降,仅是淡淡一笑,纤细的手上戴着与那份纤细并不相符合的缀着硕大翡翠的护甲,此刻,她的护甲轻轻地叩着椅子的扶杆,一叩一叩地,带着心思不定的间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