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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那堆枯杆,我跟随他的步子,走回到山洞中,甫放到火堆的位置,顿觉手心还是很疼,我借着洞口的亮光照看我的手心,赫然看到,手心中央扎了几根深褐色的木刺,星星点点地扎在那,有着让人不能忽视的疼痛。

我用另一只手的指尖,试图将木刺挤出来,但似乎效果并不大,反是让我觉得更为疼痛。正寻思怎样把木刺弄出来时,蓦地,他的手抓住我的,我下意识地一缩,他抓得却是很牢,大手将我的手心稍弓起,犀利的目光稍稍看了一下木刺的位置,用两个指尖一捏,随后迅疾地一桃,一根木刺就被他挑出,如此,不过须臾的功夫,剩下的木刺也瞥被他除去。

做完这一切,他的手并不放开我的,而是顺势切到我的手腕,我知道,他这样的姿势是替我号脉,跌进谷底这么多日子,他没有为我号过一次脉,但今日,随着他号脉的时间分外长,眉心,我看得出,一直是将蹙未蹙的样子。

他是怕我担心,所以刻意让自己的神色如常吧。

“是不是寒毒快入脏腑了?”

我问出这句话,面色却比他要自然。

我做好最坏的打算,只是,死在这谷底,真的有些不甘心。尤其,在知道玄-k心中,墨瞳被火焚尽于椒房间殿时,我更加不想就这么死。

不论怎样,我想活着,走出谷底。

“应该还能撑段日子,若能出去,本王会尽快找到解你寒毒的药引。”他松开我的手腕,复问, “你所用的息肌丸是对寒毒攻心的控制仍是有一定的效用。

所以,不必过于担心。”

也肌丸?

听到这三字,我咻地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回:

“只可惜,我身上用的这枚息肌丸,顶多再撑几日,就消耗得差不多了。”

一枚息肌丸至多用一个月,我出宫至今,所剩的日子,却是无几了。

“本王不会看你毁容。”

“可却看我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对上他的这句话,今日,我实是不想就这个问题与他多加争执。

转身,想要离去,视线忽被一洁白的兔子所吸引,那兔子在萧瑟的地上蹦跳着,煞是可爱。

也在这时,他忽地移转身形,只一会就把那撤着欢蹦跳的免子擒于手中,铁青着脸,提着免子长长的耳朵便往火堆旁走去。

我突然意识到不好,急走几步,拦到他的跟前:

“把它给我。”

“你难道只想吃野果?”

“我不想吃它!”

说完,我手伸出,他看着我,深黝的眸底满是莫奈何,但还是把这兔子迷予我。

我抱着那小小的白免,它柔软的温暖一缕缕地沁进我的手心,真的很舒服我喜欢这些温驯小动物,可,从小到大,我并不曾拥有过它们,仅是从那屏风或者花灯上看到过这些动物,真正抱在手里的,这兔子是第一只。

我抱着它,轻轻地抚看它洁白毛儿,复向洞口走去,然后,把它放到地上轻声:

“免儿啊免儿,快跑吧,免得再被人捉住,变成他人的果腹餐。”

那只兔子从我的手中蹦到地上,跳得愈发欢快,看着它的欢快,我忽然,底一个惊醒,这谷底除了鱼、乌之外,从未见过有任何的小动物来此,今日,偶然看到这只兔子,莫非

而,景王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知何时,他已站到我的身侧,轻声:“或许,我们可以出去了。”

我颔首,是的,兔子能蹦进来,就意味着一定有一条出去的路是我们所没有发现的。

跟着这只兔子,走出谷底,应该是完全可能的。

动物皆有认路的本能,它今日偶然蹦到这边,殊不知,是不是上苍对我的怜惜呢?

我愿意相信是。

即便我不知道,出去后,我将面对的是什么。

是一个死去的墨瞳,还是重生的澹台士画呢?

这些,或许是出去之后,再去考虑的问题吧。

远远跟着兔子,不知道跟了多久,我们却不敢轻易地跟丢,直到月上树梢时,终于,它蹦进一丛荆棘里,那丛荆棘后,是一堵岩石,曾经,我们也曾寻到过这里,但,彼时,却是无功而返的,因为,那丛荆棘蔓延地十分之远,尽头的那堵岩石显然也是穿不过去的。

而今晚,即便就着不甚清明的月光,那只兔子一蹦一蹦,巧妙地从横生的荆棘下穿过,避开荆棘上端的刺,往那堵岩石蹦去,只一个神恍,竟然,再不见它的踪影。

我们心照不宣地等在荆棘前,直到约摸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再不见那只兔子出来,心底,陡然涌起的,是惊喜!

果然,那堵岩石的后面,应该是另有乾坤。

这个惊喜,让景王不自禁地牵住我的手,他的语调里有着一丝的欣喜,但还夹杂着一种说不清的情愫:

“可以出去。”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

他牵着我的手,突然一个打横把我抱起。

“王爷!”

“本王穿着靴,你脚下不过是布履。”

是,兔子可以从荆棘下避开它横生的刺跳过,但人呢?却必须踩在荆棘上而过,甫踩下,腩,底和脚踩处,必然会受伤。

这也是之前,我们仅走到这,并不愿进去的原因。

说完这句话,他大踏步迈进荆棘中,如果此刻我要强行挣脱,不过是添堵的事,我仅能紧紧环住他的肩,让自己的份量稍稍减轻,刻意不去看他脸的螓首俯低间,我看到,那些荆棘一下犀利地划破他脚上的靴子,再一下,宛然有些殷红色沁出,在如水的月华下,即便带看些许的昏暗,却仍能辨别出那抹红,是如此的醒目。

他的脚底如何,我看不到,也不忍去想,那种疼痛一定是锥着心的。所以,我不能想啊,我不能有任何动容,不能!

他脚上的皮靴几乎被割划的支离破碎时,才走过这大片荆棘,可,那堵岩石,是那么地厚,不过近得前,终于让我们发现,岩石最靠里的一侧,借着前一堵岩石的相掩,赫然是一道可容一个人侧身经过的缝隙。

我不知道缝隙后是什么,或许,最坏的情形,莫过于还是一块岩石,但,既然那只免子蹦进去后,并未再出来,我更加有理由相信,那堵岩石后,是通往离开谷底的一条路。

“姬……”他放下我,在此刻,他似乎并不急于从那缝隙中走过,而是选择双手轻轻地拥住我的肩,这一次,我没有挣脱。

他叫我‘姬’,这个字,虽然,最近青阳慎远也唤过,但从他的口里唤出,俨然是有着不一样的味道。

所以,我安静的站在那里,眸华不望向他,却听着他,继续说的话。

“离开谷底,真的想回宫吗?”

这个问题,他不是第一次问我。

“想。我想回到他的身边,继续做您的棋子。”我的脸上绽开一抹笑靥。

笑得那样的妩媚,我想,连月华都会在我的笑中失去颜色吧。

“那我愿意现在就放你自由。不必再做我的棋子,所以,不用再回宫。”

他真的太聪明,总是瞧破我所有话外有话的意思,他说出这句话,注定,不要我用看着完美的谎言去欺骗他。

那么,接下来,我该怎么说,才能不让他受伤呢?

从寿安宫那晚,我就不想再让他受伤,纵然,为了断绝他的念头,我仍是不停地用话语刺激他,可现在,经过这么多日以后,我逐渐知道,他内心的柔软,只是被外面的冷酷所掩盖。

他的柔弱,或许,更为纤细,敏感。

他并非是大恶之人,他所做的一切,亦让我不会对他有任何的反感。

只能怪,上一代的恩怨,要由他和玄忆接着承担,这是种不公平,也是种残忍。

我真的希望,能帮助他放下这些仇鹤努但,我知道,我的能力,真的是有限的。

“始,你真的不擅长说谎,我真的希望,你说的每句谎言至少能让我有短暂的一刻愿意去相信,可惜,你的眼睛,还是泄露你所想的。”

真的是这样吗?玄忆说过我的眼晴是最澄净的,今晚,连景王都这么说。

唇边的弧度依旧,我的心其实也依旧。

“我的母亲,她的名字里,也有这一个字,士画——你确实是如画一样的女子,

“王爷,我会信守当初在南越的承诺。”说出这句话,我的意思,他该明白我会信守承诺,他也一样。

所以,我们之间不会有其他的可能,有的,仅是盟约的缔结双方。

他深深地凝着我,然后,手臂微伸,把我拥进怀中:“你若执意如此,本王就助你回宫的一臂之力。”

说出这句话,他仍是那高高在上的景王,没有任何感情外露的景王,纵然他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失态,但,我相信,那都将成为过去。

我们,不会有任何其他的关系。

“王爷,谢谢。”

我只能说谢谢,除此以外,我再不能对他说任何话。

这一次,他抱着我的时间特别地长,或许,是因为,这是唯一一次,他抱着我,我没有去反抗。

但,再长的拥抱都会有分开的时候,当他收回所有的温暖,月华的清冷,让我从他的眼底一并读到类似的冷冽。

他径直向前走去,背影,有种孤独的寂寥。

我跟在他的身后,随他一起,并贴看岩石间的缝隙而过,眼前,景致如预料般地骤然开朗。

没有峭壁,没有湖泊,有的,只是静好的一切,固然,在隆冬时刻,万物萧条,但,这里的景致仍是世外桃源般让人没有办法不震撼。

是的.震撼

数十株的花树,环着不远处几间雅致的竹屋,竹屋里,有隐约的灯火映出,夜风凛冽地刮过,仅添了风摇花枝的意境。

此时,梅花的香味萦鼻飘来,我知道,那些花树中,定是有着梅树,我不喜梅,可在今晚,仍不禁心醉于梅香的钟灵婉约中。

在丝丝缕缕萦绕的梅香里,我看到,其中一株花树下,一位绿衣女子翩然地立在那边,裙裾飘飘,手里抱着方才的那只白兔。

不过一肾,已能辨出那女子的美如月窟仙子般脱尘。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美的女子,所以,在这刹那,我的呼吸,有些滞缓。

而,此刻,她就站在那,倾城绝色的脸上漾起盈盈的笑意,比月华更朦胧璀晶的眸子凝向我和景王。

第廿章 缘起

再凝眸,我仿佛在哪里见过这女子,可若真见过,为何,我却记不起她姓甚名谁呢?我不该会忘记这样的人儿。

但,她身处周朝的山谷,应与我断无相识的可能。

凝神间,我看到那绝美女子的脸上蓦地浮起些许的诧异,下意识地转首,不知何时景王已把那银制的面具复戴上,在这夜半时分,冷冽的银光潋滟间,有种莫名的诡魅,然,再辨不得他脸上的神色。

“这位姑娘,请问此处是哪里?”我启唇,话语问向那名女子。

其实景王该清楚这里是何处,但,在谷底这数日,我并没有问过他,他也从来不曾提起。

在他告诉我‘失踪’后所发生的那些事后,我和他除了每日因生存所必须的交流之外,几乎是沉默相对的。

这种沉默是我想要的,但,我也知道,实是他的I息忍。

隐忍得久了,或许,他便再没有话可以对我说了罢。

那女子的眸华转向我,语音柔缓:

“这是无忧谷。”

无忧,真的是一个好名字。人世间,若能做到无忧,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呢

“姑娘,请问这里离最近的镇城有多远?”

她看着我,远山黛眉稍颦了一下:

“即便是骑马彻夜赶路,也有两目的脚程,尚不算翻越山路的时间。”

此处竟然是这般的偏僻之地?

她见我面露难色,略一思忖,复凝了一下我身边沉默不语的景王,道:“今日夜已深沉,若不嫌弃,可在蔽含小住一俗努再做打算。”

她抱着那只白免,盈盈一引,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她走去,景王仿佛想拉一下我的衣袖,可,袖口终是从他的指尖滑过,他的脚步却是滞缓地没有立刻往前走去,我觉察到他这丝的滞缓,稍偏螓首,未待我启唇,他的声音低哑地在我耳边响起:

“去罢。”

一路穿花拂枝地跟着那女子走去,竹屋外,竟辟有一泓清溪蜿蜒地将那几进竹屋围绕起来,另有一用老树根桩搭的小桥横于溪上,可容一人通过。

行至竹屋前,她把手中的白免轻轻往地上一放:

“小白.去。”

那只免子通人性般,蹦跳看往一旁的小窝蹦去。

正在此时,随着竹门吱呀一声开启,一玄色身影出现在竹门的那端,屋内的灯火在那身影的周围笼起浅浅的光荤,那是一个男子,柬起的冠发,微染白霜,却仍面如冠玉,俊美逸尘,乍一看,眉眼竟有几分与景王相似。

只是,那男子的眼眸更加墨黑,如同夜空的繁星深邃,在这些深邃中,烁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我略低了螓首,那男子的声音已然响起:

“宸儿,寻到小白了?”

“寻了整片它惯去的竹林都没有找到,不想,才走到梅树那边,就见它蹦了回来。”那女子的笑意愈深,转望了一下我们,继续道,“却也碰到了这二人,想是要往最近的乌镇去,但此时夜已深,我想,不如就暂留他们住一俗努明日再做打算。你看如何?”

我能觉到那男子犀冷的目光扫向我们,不过一瞬,依旧平静无j阐地道:“宸儿做主即可。”

“嗯。你也早点歇息吧,都是我执意要寻小白,耽搁了你的休息。”

那男子随着被唤做‘宸儿’的女子这一句话,话语里蕴了一丝极浓的笑意,但没有任何的笑声溢出,只这笑意仿同是蕴在字里话间,一点一点揉进去般肺腑真挚:

“为夫只是担心夜深露重,你着了风寒,可就因小失大,是以,才不允许你去,没有想到,趁为夫入睡,你还是自个寻了出去。这么晚,若是遇到歹人,该如何是好呢?”

“这方圆几百里,一直罕有人至,怎会偏偏今晚就遇到呢?何况,有你在定是能护我周全的。”女子的声音温婉柔顺。

“先带他们去吧。”玄衣男子温柔地替那女子把一缕散落的鬓发细致地别到耳后,缓缓道。

他们的恩爱,让我心底终是有些许的触动,纵是民间夫谱努却举案齐眉,这与世膈绝之地,恰是属于他们的世外桃源之所。

最完美的关于感情的幸福,莫过于是如此吧。

我有些失态地凝着眼前的一幕,直到被一阵轻微的‘咯咯’声所打断,我低徊螓首,只看到景王的拳握紧,每一处的关节都发出‘咯咯’的呻吟。在这清寂的夜中,分外的惊醒。

他怎么了?我有些愕然地望着他,他却骤然把手用力地捏着我的,这一捏竟蕴了十分地力道,我低唤了一声,他却仍是不松手,只狠狠地捏着我的手。

“随我来罢。”那女子欠身,引我们往一旁的竹屋走去。

那男子已回身,走进竹屋。

“二位是分开两间吗?”那女子略停了脚步,问。

“是。麻烦姑娘了。”我忙应道,我担心景王又会做出什么逾矩的言行来。

“呵呵,我的年龄该是比你们都大得多,唤我叶夫人吧。”

她轻轻一笑,此时,近身,又借着淡淡的月华,我看到,她精制的脸上,并不着任何的脂粉,眼角,确是有浅浅的笑纹映出,但若不近看,仍是瞧不到的。

“叶夫人,有劳了。可唤我蛔儿。”澹台始是我的真名,我愿意告诉这个刚刚才认识的女子我的真名,因为,她的身上,有种让我安心的氛围萦绕。

我相信她,一如她信任我和尚戴看面具的景王,许我们这一宿的容身。

“说来也是缘分,这里,这许多年,都没有人来过。”她轻轻叹了一声,似乎有着些许的感慨,随后,推开一扇门, “这位——住这可好?”

她的语音是向着景王的,景王冷哼了一声,以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