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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是林士画。娘娘。”

“不,你不是林妊,你是墨瞳!你又回来了,你不是被烧死了么?难道,我也死了?死了?哈哈哈,真好,我也死了!死了!”

随着这句话,她骤然松开手,开始大笑,笑声里,她的眼泪更加没有办法止住,她的罗裙下,血,却是越流越多。

“你们都退下!没有本宫的吩咐,不得进来。”我泠声吩咐。

“婕好娘娘,这不合规矩,皇上那,奴才难以交代。”小卓子轻声道。

“皇上若责怪,本宫自有交代,但,现在,你们都退下。”

“这——好吧,贵妃娘娘一会就该到了,到那时,奴才是不能阻止贵妃娘娘进殿的。”小卓子话中有话地提醒道。

我知道,可我并不是要徇私,放过宸妃。

我没有这个能力,谁都没有!

她方才站的地方,下面已经汇了一小滩血水,越积越多,汪汪地汇在那,是生命流逝的象征。

而我并没有传太医和宫女继续止血,我清楚等待她的是什么,宫妃失贞,是任何人都求不得的死罪,与其让她那么屈辱地死,换成血崩而死,是不是,会比较有尊严呢?

殿门轻掩,只剩我和宸妃二人,她的笑声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神态开始痴痴傻傻,涣散的眸光仿佛在望着什么,我朝那一处地方望过去时,不过是空无一物。

我的手扶看她,语音温柔:

“娘娘,您累了,坐下歇息会,好么?”

她的眸光转向我,眼底的恨意不知何时,也逐渐消逝:“墨瞳,本宫一直待你那么狠,你不恨本宫?”

她恢复自称,神智似乎有些许的恢复清明。

“恨娘娘,对我有意义么?如果没有意义,我为什么要去恨呢?”

我所有的感情里,其实,一种缺一种感情,就是恨。

她,也不会例外,我不恨她,一点都不。

昔日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对感情最无用的宣泄。

她因我这一句话,有片刻的失神,低喃道:

“难道,本宫的恨错了么?一切都错了幺?”

“娘娘,我扶您先歇会,您站太久,该累了吧。”

站着,只会让她的血更快的流逝,纵然逃不过一死,我仍希望,能把这份死亡到来的时间延长。

她看着我,轻声:

“可以,替本宫梳洗一下么?本宫不想这么脏,不想。”

神智清明时的她,应该也觉到大限将至了吧。

对于她的这个要求,我惟能点点螓首,扶看她坐到妆镜前,一边吩咐殿外的医女打进一盆热水。

我用绵?巾替她慢慢擦拭愈渐苍白的脸,指尖偶尔触到的,是冰冷的肌肤,她的心.此时也该冷了罢。

“墨瞳,可以告诉我,当初的琉璃簪,是谁赠予你的么?”

现在的我,没有任何隐瞒她的必要,对一个将死的人,让她去得能安心一点就安心一点罢。

包括,她认出我的墨瞳,就让她继续这么以为。毕竟,这是事实的真相。

“那日,我随皇上微服巡游街市,恰逢北归候抵达镐京,因衣裙被他的弟弟用鞭子抽破,所以,北归候才赔了这一套裙裳并几枝簪子。”

“竟是这样得来的?”她的眸底,有一份惊喜,旋即是清晰的愧疚, “本宫一直以为,是北归候与你的定情之物,所以才会用那簪子伤你。”

她与北归候之间,原是有感情的牵绊。这点,是我之前所没有猜到的。

“本宫未进宫前,因哥哥与北归候私交甚好,北郡郡都距东郡郡都又相去不远,故常随哥哥拜访北归候。滞留在他府中时,他待我也是极好的,直到那日,瞧见这簪,本宫喜这簪子的玲珑剔透,向他讨时,他却第一次不给,本宫赌气掷下时,不慎划伤了手,他倒是急急地拿药替本宫擦拭,说这簪纵然稀罕,但含有寒毒,见血即渗,是以才不给本宫,怕误伤到本宫。本宫当时以为这不过是句诳语,及至看到这簪在你的髻上时,本宫想,倘若真有寒毒,就让你身中寒毒也无不可,倘若并无寒毒,既是他诳了本宫,哪怕他对你动了心,才赠这簪,至少,你这娇美的脸也不复存在。”

原来,我身中寒毒,是如此由来。

不过是一个女子的刻意所为,仅为了验证一些什么,还有,便是出于女子纯粹的嫉妒。

心里这么念时,我的手却只是放下绵巾后,桑桑地用象牙梳替她梳起青丝。

“本宫是不是真的很狠?很毒?”

是,狠、毒,但,也是必然。

“娘娘,宫里的女子,到最后,或许都会变成这样。”

“是,可本宫又何尝想变呢?身为郡主,注定最后要嫁的人,却是当今的皇上,当哥哥把本宫送进周朝时,本宫纵然曾经并不是十分愿意,可,当本宫看到皇上是那样温柔、体贴,渐渐地本宫真的以为能放下昔日的一切,也真的以为,找到了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但,一切,不过皆是幻象,都是幻象……”

我的手梳着她的青丝,蓦得发现,三千乌发中,竟然有一根银白,用手拧住那白色,迅疾地替她拔去,这宫里,有多少,是红颜未老,头先白呢?

她未曾察觉,仍是慢慢地往下说着:

“也在那时,林蓁选秀进宫,虽得皇上的青睐,但却并未立刻得未蒙圣恩,直到四个月后,她才初次侍亲努那晚恰逢本宫被太医诊出有孕,皇上启驾探望本宫,所以,她认为是本宫阻了她的初次侍亲努自那以后,处处针对本,本宫固有孕不能伴驾,那段日子,她几乎独宠于宫中。直到——”

她的手拢住胸口,仿佛回忆起的,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我替她绾起髻的手固她的一拢,亦微微地一滞。

“直到,你的胎儿不保,诬陷本宫,导致本宫被废入繁逝宫两年。对么?”

语声起,林蓁在一众宫女搀扶下走进殿内,她绝美的脸上,满是冰霜袭人一双水眸凝向宸妃。

宸妃随着这句,骤然回眸,身上庆气一丝丝的渗出,但,仅是话语里含恨一字字地道:

“林蓁,你这歹毒心肠的女子!”

只这么说时,她却仍是坐着,我看得到她的手用力的叩在妆桌的一角,抓得那么紧,骨节处都青白青白的,她在竭力压制自己,还是仍旧借着外力站起身呢?

“歹毒?呵呵,难道,宸妃以为,是本宫的入宫,摊薄了你的圣恩?你果然是愚不可及!”林蓁笑得极其妩媚,这妩媚背后,却是一种森冷,“你真的以为,皇上会容一个东郡的郡主专宠后宫?真是太天真了。纵然你能怀上子嗣又如何?每次都不能保,难道,你还看不清,这其中的乾坤吗?第一次你可以说是本宫害你失去孩子,第二次呢?还有这一次呢?难道次次,都是本宫所为?你也真的太高估本宫了。”

“若不是你椎我下台阶,我岂会失去第一个孩子?!”

宸妃的声音嘶哑地说出这句话,这一句她不再自称本宫。

当一个女子,不用这些虚礼的称谓时,或许,才是由得真性情的涌现。

“本宫推你下台阶?对啊,你就是以这个理由,害得本宫有口难辨,毕竟那次,确实只有本宫离你最近,谁又会相信,是你自己刻意造出这一局呢?”

“我再毒,都不会用自己腹中的孩子去让你这样的女子受到惩罚!”宸妃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哽咽。

那段日子,该是她最痛苦的日子吧。

所以,我突然明白为什么,繁逝宫走水的当晚,她会出现在昭阳宫,当晚无疑,她的心,再碎了一次。

“可,今日,就是本宫这样的女人会亲自审问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子。宸妃,你被皇上冷落,禁足于鸾鸣宫,你的不甘寂寞,才会让自己走到没有回头的一步。本宫固然为你所不屑,至少,本宫被废冷宫时,却比你清白。”

林蓁的话语骤然变柔,但这样的柔软背后,隐的却是一把尖刀,一剐一剐每剐必深见血。

我的手,依旧没有停止替她绾髻,几下绕弯,只绾出一个垂云髻。

这种发式低低地下垂至肩部,看上去如云彩一般娴雅飘逸,是从前的宸妃所不会梳的,可,却其实最适合她。

因为她的犀利,高傲的表相中的本质,是婉约柔软的。

或许,一开始,她也并不想去争,只是,在这宫里,一步步变成了宸妃的样子,也是众多高位后妃最终会褪变的样子。

“我不清白?呵呵,这宫内还有什么是清白的?虽然,我这个孩子,还是害在你的手里,可我不会有悔,至少,我能委身于他,这一辈子也就值了,这命,在周朝出兵东郡那天,就该去了,活到今天,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呵呵,林蓁我不怕死,所以,你从我的口里要不到你想得到的。”

宸妃望着镜中,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靥,她的笑很美,可,曾经她的锐芒让这份美并未全部地显现出来。

她枯瘦的手从面前的妆匣说取出一枚殊花,递于我,不再顾及林蓁,柔声道“替我把这个戴上,好么?”

那不过是一枚极其普通的珠花,谈不上任何的精致,但在这珠花的簪尖,我却看到一个雕刻极小的霄字。

霄,冥霄。原来,她始终还是忘不掉那个男子,那么,她此次腹中的孩子难道是

我的手微一滞,可,旋即立刻替她插到髻上。我不能让林蓁发现我看到这个字时的异样,既然,宸妃执意要护全那人,我看到,亦只做不见。

毕竟,我此刻面对的,不过是一个行将逝去的女子。

“你莫以为不招认,本宫就奈你不得,治不了你的罪,你该知道,这宫里让你说实话的法子不少,本宫不介意,一样一样陪你试过来。”

林蓁的话让我终于没有办法沉默:

“贵妃娘娘,今日的答案,其实都显而易见,不论是否能查出那人是谁,结果都不会有所改变。能否,让嫔妾先替宸妃娘娘梳洗好,再行处置呢?”

我复称她为‘贵妃娘娘’,这四字,让林蓁的脸色稍稍一转,但,仍容得我说完。

因为,我看到宸妃身下的罗裙下的血越淌越多,整条白色的裙,如今,几乎成了血染的一般,一个女子若失了这么多血,应该很快就会去了。

而我站的位置,恰能为她掩去这血崩不止,没有人会发现,包括林蓁。

“妹妹,即便本宫能容她再多一点的时间,你也该知道,终究是拖不过今晚的。”

我自然知道拖不过,但,足够了。

“贵妃娘娘,嫔妾恳请。”我俯低身。

“也罢,本宫就准你这一请。待梳洗完后,再做发落。”

“嫔妾拜谢贵妃娘娘。”

林蓁若有所思地望着我,只这一望,她已返身出殿。

玄忆将一切交由她审讯,自是不需再上奏,更不用经得宗正寺这一道,因为后妃私通款曲,本就是宫内最禁忌的丑闻。

所以,所有知情或不知情的,旦几涉及这一宫的人都会被处死,至于私通的那方是否能查到,往往不是重点。

林蓁的意思,已经很明白,她会在偏殿等着,等到,所谓的梳洗得当,或是用刑,或是直接处死。

我看到殿门复被闳上,也将殿外的接近黄昏的光辉一并的隔断。

宸妃的话从身后悠悠地传来:

“其实我不恨你,当初听紫燕说你把我送给皇上的青永白瓷盏打碎,我确实十分讨厌你,但,也仅仅是讨厌,假若不是,那日,我无意中得知,你随皇上出宫,我不会被嫉妒冲昏头脑,去未央宫寻你的不是。”

紫燕,她打碎的盏,偏是讹到我的身上,不过如今,不重要了。

我沉默,打开她的橱子,纤手抚过那些罗裙,手心的感觉是这样的滑柔,这些,都记录着这个女子曾经最辉煌的过去。

荣极,终会衰吧。

看着辉煌一步步转成败落,任何人都无法阻住。

而这就是深宫亘古不变的定律。

“因为,我本来以为,人一辈子只能爱上一个人,可实际是,我同时爱上了两名男子,他们都是那么地优秀,让我难以取合。所以,当你出现,占去了皇上所有的注意后,我没有办法抑制自己的冲动,嫉妒在那时占据了我所有的思绪,我可以容忍他翻其他任何一名嫔妃的牌子,但,我没有办法容忍他对林蓁的替身都这般的情有独钟!”

是啊,彼时的我,是以替身的形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她的不能忍,我能体味,真的能。

“宸妃娘娘,你选哪件裙裳?”

我岔了话题,问她,她的眸华随着我的手,落在那些裙裳上,没有丝毫犹豫“就那件,最边上的。”

我微微一笑,手将那件明显不是周朝惯有的服饰取下,周朝裙裳喜广袖柬棚,腰,而这件,却是截然相反的,袖口略窄,腰际宽松。

是东郡,也就是以前的东岐特有的裙裳吧。

与今日我替她绾的髻倒亦是相配的。

返身,把衣裙拿到她的跟前,她伸手接过,才要起身,身子骤然踉跄了一下我轻轻扶住她,能觉到她的身子很冷,血,还能流多少呢?

“我自己来。”她对我柔柔地一笑,这是她第一次对我笑,真美。

“可以吗?”我有些担忧她,立刻伸手扶住她的手臂。

“嗯。”她气息有些不稳地说出这句话,手撑住我的手,借着我的力,缓缓站起,起身的瞬间,她眸华如水地凝着我,轻声,“你说,是不是因为我爱上俩个人,所以,注定,一个都得不到呢?”

“不,不会的。”我该怎么去安慰她呢?或许,再多的安慰都是至于苍白而无力的。

“虽然我是哥哥为了表明东那没有异心,献于周朝的棋子,但,我却不能真的放得下东那。如果,那晚,我不去交黍殿,我应该还是这宫中人人艳羡的宸妃吧。只是,我做不到,所以破坏了你的婚典,也一并逼自己进了绝路。”

“至少你在绝路中,也得到过拥有,不是么?”

我的意思,她能懂。

得到,另一个所爱男子的孩子,这样的人生应该是没有遗憾的。

是,我希望她去的没有遗憾。

纵然,我亦明白,这恐怕亦是不可得的。

“是啊,拥有。虽然——”

她的眸内绽出一种心底泅升出的喜悦,但,不过须臾,弥上,却是更深的失落。

“别再多想,换上干净的裙裳。”我的手覆上她的手,她望着我,又是柔柔的笑意。

吧。

我扶紧她,搀她走到床榻一旁的换衣帘内。

“我可以的,不必再扶着我。”她的声音很轻,或许,力气也在逐渐的流逝我看到,一路走来,地上,蜿蜒着一条血路,一点一滴地,让我的心,刹那有一种苍茫。

颔首,我退出帘外。

黄昏的余晖,亦渐渐地,投下最后几缕光影,这些光影,斑斑驳驳地映在殿内,徒留下的,不过是更深的凄凉。

心,真的还是不能豁达,始终看不穿这些生离死别的纠缠。

‘咚’,一声沉重的闷想,从帘内传来,我一惊,不顾避嫌,冲进帘内。

果然,宸妃脸色白若纸,眸紧闭地跌倒在地上,一边,是她褪下的裙裳,她的身上已换上那套窄袖的裙裳,细细碎碎的小花,遍洒在烟紫的裙裳,宛如春日山野间的旖旎。

“娘娘,娘娘!”我伸手挽起她的身子,轻唤她。

她的眼眸缓缓地睁开,见是我,露出更为苍白的笑意:“好看么……这是东郡特有的……服饰……那年,初见……他……他说……

这样好美……可惜……后来为了迎合他……我学着……林蓁……喜着月白……却不知……月白……并不适合……我……”

原来,林蓁也是为了迎合他,才以白为自己的裙裳之色。

是他喜欢白色,而并非是为了林蓁所改

可,我这个傻女人,现在才知道。

“我好……想他……对不起他……对不……他……”

她说话越来越费力,断断续续间,我却听得明白,她想见他,见那个,她爱的男子之一。

只是,他会见她吗?

不会。

“我……可以……再见他……一面么……”她的手抓住我的,随后轻轻指了一下髻上的簪子,“拿……下,交给那……人……”

她做了抉择,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见的,是玄忆,而并非是赠这只簪子给她的人。

如果真的同时可以爱俩个人,她最爱的,无疑是玄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