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对极了,再如何,你自个儿的身体最是紧要,你们几个好好照看好娘娘。”葛老夫人回头叮嘱四个嬷嬷,“千万大意不得,别以为皇上不在长安,你们就疏忽了!”

一个姓梁的嬷嬷道:“老夫人,奴婢们省得,杜老夫人也是这样叮嘱过的,也亏得她老人家总是叫厨房做各式各样的吃食,正好杜大人入宫,便是每日都带给娘娘吃,又合娘娘胃口,才养得这么好呢。”

那梁嬷嬷是葛家派去的,葛石经听着道:“杜老夫人真是有心了,就是辛苦杜老爷。”

贾氏只在旁边听,并不敢发一言,因上回的事情她是不敢再得罪杜若了,倒是杜若看她尴尬,怎么说也是舅母,这般畏手畏脚并不太好,却是主动说上几句话,贾氏都低声回应。

听说他们在,杜云壑放下手里事情,也来了春锦殿。

他穿着袭深青色的锦袍,脚步带风,极为的英武,除了杜若,众人都纷纷上前见礼,葛石经连忙道:“杜老弟你而今日理万机的,怎生还亲自过来?我们不过是来看一看娘娘便是要走的,这样反倒是打搅你办公了,我是听闻你最近连觉都很少睡呢!”

“就是知道你来了,我才过来。”杜云壑笑道,“正好有桩事情极难处理,我知晓你往前在大理寺曾是审过贪污案的,前阵子在长安竟是发现了。”

“战乱时还发这种财吗?”葛石经怒不可遏,“那是可以交给我,我保管查个水落石出。”

论到公事,女眷们不方便参与,杜云壑问候几句,便是与葛石经,葛玉城出去商议事情了。

直待到傍晚,父子两个才离开皇宫,葛玉城想到刚才见到的奏疏,与葛石经道:“我看杜大人真是劳累了,不止要操心大小琐事,兵部那里还有许多决策,前几日说是绘制了九舆图,我说现今用不上,可职方司非得要呈上去,我看他们是还想领功呢!可这等时候,最紧要是做好防范措施罢,毕竟谁也不知皇上亲征会是什么结果,实在应抓大放小,别的哪里还管得着呢。”

儿子这番理论是正确的,葛石经点点头:“你做好份内的事情便可,别的不用管。”

杜云壑一个人监国,是有点吃力,毕竟他是武将出身,可不是生来做丞相的料子,只可惜他那个外甥儿只信任这岳父,丝毫没有叫他匡扶下的意思。

可这样,难道杜云壑不会出错吗?

葛石经摇摇头,走到城门外同儿子坐上轿子。

天已经是有些晚了,行人惦念归家,都是匆匆赶路,大街小巷难免人多,他们行得一会儿,葛石经便是发现轿子突然被撞了一下,陡然停了下来。他正待要询问,轿夫连忙道:“大人,是别家轿子撞来的,那轿夫好像崴了脚。”

那是谁家的?葛石经皱了皱眉。

知道父亲的轿子被撞了,葛玉城自然是要来相看的,谁想到刚刚下来,便听见一个姑娘柔和的声音,满含歉意的道:“小女子的轿夫冒犯了贵府老爷,不知公子贵姓,小女子…”

葛玉城抬起头,看见张颇是娇美的脸孔,长眉杏眼,身姿窈窕,还不曾回答,那姑娘先笑道:“原来是葛公子,小女子今年端午节曾是见过您赛马呢。”

“你是?”葛玉城挑眉。

“蝉儿,还不退下去!”吉安伯杨宗毅大踏步过来,朝葛玉城道,“轿中是葛大人罢,都是小女无礼,才会冲撞了你们,真是对不住。”

“哪里哪里。”葛石经也下了轿子,说道,“我刚才听说是你们轿夫崴到脚了,定不是有意,何必怪责令爱呢,更何况我听见令爱都已经道歉了,杨大人不必苛责,这只是一场意外罢了。玉城,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见过杨大人?”

同朝为官,其实是认识的,葛玉城朝杨宗毅行了晚辈礼。

杨宗毅看一眼葛玉城,夸赞道:“虎父无犬子啊,葛公子当真是年少有为,比我们雨谦可是要稳重多了。”他笑一笑,“葛大人,相请不如偶遇,我们又撞坏了贵府的轿子,你怎么也得让我赔罪一番,不然我可是寝食难安的。”

这是要请他们喝酒吃饭了!

葛石经目光朝杨宗毅身后的杨婵瞥了瞥,凭着他的脑袋已经猜出是怎么回事儿,淡淡一笑道:“也罢,既然杨大人心里过意不去,我们便去喝一盅罢。”

第158章 158

两家人便是往近处的酒楼去了。

因刚才都从轿中出来说了话的,袁诏立在一家衣料铺门口, 瞧得清清楚楚, 他眉头拧了一拧, 暗想葛家怎么会与杨家有来往, 往前在朝堂遇见, 印象里葛石经好像是比较疏远杨宗毅的。

正想着, 袁佐走出来,一拍腰间荷包打趣道:“我这是要将积蓄都花光了。”

“要不是妹妹替你说话, 你以为父亲会那么快答应?不过放了你一点血。”袁诏拍拍他肩膀,笑道, “你这谢礼送的不冤枉。”

武家的事情, 袁老爷子原是犹犹豫豫,但实在是禁不住女儿的求情,便是答应了, 袁佐十分欢喜,想要答谢袁秀初,这才亲自来衣料铺挑选些上好的料子,不过喜事归喜事,却偏偏不是好时机,他有些沮丧的道:“我看吉日得往后拖一拖。”

“明年五月之后罢。”袁诏道,“那时大局必定。”

“但愿我们不会成为阶下囚。”

人人这时候都在担心齐国的命运,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尤其像他们袁家,原先是周国的臣子,因那皇帝荒淫无度穷奢极侈故选择了倒戈,假使杨昊赢得天下,只怕他们是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的。

袁诏面色也郑重了几分,只可惜他们是文人,战乱时分便是派不上多大的用场,能做的大概也只是维护好长安的秩序了。

“你对葛家怎么看?”沉吟片刻,他问袁佐。

袁佐一怔:“如何说起葛家?葛家不是皇上的外祖家么,百官都道皇上不偏不倚,公正严明,这葛家乃真正的皇亲国戚,却是丝毫没有仗势欺人的。”

那是因为没有什么势罢,袁诏眉头挑了挑,就如同这杨家,原先在赵坚手下还有几分的倚重,等到贺玄登基,便是杨宗毅立下功劳,也没有重起的势头,一不曾派去澜天关,二也不曾跟去新郑,一个武将到得这种程度,已是能看到头了,也难怪会结交葛石经。

怎么说,葛家因着那份血脉关系,贺玄不会苛待,更何况,葛玉城像是颇得看重呢,他正思忖间,袁佐道:“大哥,你看我这些东西没有不妥吧?”

里面甚至有从江南运来的锦缎,每一匹都是极为精美的,袁诏瞧一眼,目光落在一匹荔枝红的云锦上,心头却是晃过杜莺的身影,心想她要是穿上该是何等的漂亮呢,可惜自己并不曾得到答案,也不知她究竟会不会答应。

他点点头。

袁佐笑起来:“那我们这便去罢,我上回一盘棋与妹夫下到一半,今日正好走完。”

兄弟两个转向前往郑家。

因打仗的关系,酒楼里但凡有人坐一处,便是纷纷猜测,有惊恐的,有担忧的,有自以为是的,听得一些,就知道而今人心惶惶。

“这些人真是不知所谓。”杨宗毅坐在二楼,与葛石经道,“凭着皇上的英明,定会大败周国大军,不然也不会贸然亲征了,葛大人您说是不是?”

葛石经笑笑。

贺玄虽然是个将才,但杨昊显然也不是庸才,不过要说到输赢,他自然是希望贺玄凯旋的,难不成还巴望他败了不可?

“皇上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到时自是旗开得胜。”葛石经道,“别看周国来势汹汹,实则是无奈之举,他是没有时间在等了,那是狗急跳墙。”

杨昊是受不得贺玄两线围攻,同时蚕食他的江山才会做出这种决定,而贺玄不过是应战罢了,说到底,其实大齐是占优势的,比起贺玄,杨昊更是没有丝毫的退路,那是将整个北平都陷入危机了,恐怕麾下将士更是惶恐不安的。

除非能把新郑打下来,覆灭了马毓辰的兵马,才会士气大振,但马毓辰这种老狐狸,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听闻他惯会防守,所以才能以一当十。

杨宗毅给葛石经倒了一杯酒:“听您一言,我便更是放心了,您到底是皇上的舅父,想必是很了解皇上的。您也直率些,不若我有回问杜大人,他竟是闭口不言,许是公务繁忙罢,也怪不得还让您去审案呢,这原本该是大理寺管的吧。”

听到此话,葛玉城眉头拧了拧,他朝父亲看去,然而葛石经却是面色平静,淡淡道:“能者多劳嘛,我那杜老弟忙不过来,我为他出一份力是求之不得。”

杨宗毅夸赞道:“葛大人也实在是心胸宽广。”

几人说得会儿,喝掉一坛子酒方才散去。

期间那杨婵来过一次,她原是坐在隔壁一间雅座,各吃各的,无甚关系,却非得又来赔罪,葛玉城的鼻尖好似现在还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呢。

“父亲,那吉安伯名声向来不好,今日更是有挑拨嫌疑了。”他极为不喜。

葛石经瞧着他:“他还想你做他女婿。”

葛玉城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父亲应该不会答应吧?”

那杨婵虽说生得不错,可言行举止有点儿轻佻,示好的太过明显,他是不会喜欢上这样的姑娘的,尤其杨家分明还有别的意图。

“你放心。”葛石经淡淡道,“为父的眼光也不至于如此之差,倒是你也是该成婚了,可看上哪家的姑娘?”

“这等时候,儿子也无心考虑。”葛玉城道,“还是等到明年再说吧。”

明年,该是尘埃落定的时候,一山不容二虎,周国与齐国,终将是有一方要统一江山的。

下雪了。

新郑也是满城白雪,覆盖一地。

城墙上面甚至都结了冰,在夜里看起来好似白玉般,闪耀着微光。

杨昊站在这城外一里之外,瞧着对面好似铁桶一般的城市,心里是无比的烦躁,他没有想到新郑会难以攻下,明明自己的兵马远远超过了城内的人数,然而经过了两个月,还在城外徘徊。

他有点后悔自己的举动了,微叹一口气道:“早知如此,朕是该再等一等,或应派兵去梧州,而不是跋山涉水做这无用之功!”

年轻的君王意气用事,也没有太多的耐心,打算与贺玄决一死战,当时他是劝过的,但其实也没有想到马毓辰会有这等本事,他原本以为一个月还是能打下来的,那么等到贺玄前来,正好可以乘胜追击,结果却遇到了难题。

幸好兵马损耗不多,而马毓辰也抵挡不了多久了。

贺玄长途跋涉,只怕到此也是疲惫不堪的。

宁封颔首道:“皇上,此番下结论还有些早。”

杨昊回过身看向他。

宁封逃至周国,被抓获了并不求饶,反而是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他原本是不信这所谓的国师的,但后来因他的相助,自己连夺数城,只可惜后来贺玄得知宁封在此便是改变了策略,又叫他扳了回来,此后更是势如破竹。

被逼得太紧,他在宫中日夜难眠,难以承受这钝刀割肉了,便是要同贺玄正面对决,谁料开头便是受阻,不过贺玄也正如他所料,亲征而来。

与其这般周旋不断,是不如一战定胜负!

他微微吐出一口气,暗想贺玄要来解救新郑,比起自己守株待兔总是要困难得多,还是有胜算的。

杨昊盯着宁封,他穿着一身黑袍,在夜色里显得面色更白,好似这雪一样,他淡淡道:“想必你是有办法的吧?”

这样关键的时候,自然是容不得一丝疏忽的。

贺玄前来,他会用何种战术,只要提前预测,便是能一击即中,那么大周的军队就能追击他们,直攻去长安了!

宁封没有即刻回答,他正在想贺玄在想的事情。

到得此时,新郑到底还值不值得救,贺玄会来救吗,还是,他会如同潜藏在这黑暗中的猛兽一样,出其不意的出现在身后?

半响,他坚定地道:“微臣定会打赢这场仗。”

因为已经没有别的机会,这回贺玄若是赢得先机,他是再也无处可逃了,贺玄一定会要他的命,就如同在长安时,他是想把自己跟赵坚一同斩杀的。

第159章 159

这是杜若在宫中的第一个春节,远没有此前想象中的美好, 贺玄不在, 一切都是枉然, 她歪在榻上, 什么兴致都没有, 这会儿在想, 贺玄到底有没有赶到新郑了。

要是到了,那是不是已经在打仗?

到这儿再往前, 便是停止思考了,只怕自己越想越是要担心, 可偏偏什么忙都帮不上, 她伸手摸摸隆起的肚子,暗自心想,等到孩子生下来, 一定便会见到他的!

好像给了自己安慰,她笑着与鹤兰道:“你将红纸拿来,我来写几副春联。”

总算又有了点儿精神头,鹤兰连忙使人去取,又挽起袖子给主子磨墨。

杜若一连写了五副春联,又写了十来个福字才罢手,仔细瞧了瞧,只觉这些日子她的书法又有些长进了,拿出去毫不丢人,便是指着两副道:“贴到文德殿去,剩下的,这儿能贴的都贴上,可不要弄歪了,对了,元逢是不是还买了年画?”

“是,买了许多呢。”鹤兰回答,“奴婢也使人贴在殿门口罢。”

两人正说着,有宫人禀告,说是杜蓉,杜莺与谢月仪到了。

瞧这时辰,正当是晌午刚过,没料到她们会来,杜若怔了一怔,又是心花怒放,连忙使人去接,不到一会儿功夫,便是都来了殿内。姐妹三个好生装扮了番,穿着一身鲜艳的衣裙,章妙被抱在杜蓉的手里,也是浑身的喜庆,杜若心情更是好了,笑着道:“我原还觉得冷清呢,你们来了可真是好!”

“祖母惦念娘娘,昨日就来说,让我们过来陪娘娘。”杜莺走上去,拉着杜若的手,笑眯眯道,“我们是要连年夜饭都在这儿吃的,娘娘不要嫌弃呢。”

是怕她孤单吧,毕竟贺玄不在身边,杜若眼睛微湿,她是有很好的家人的,他们无时无刻都在关心着她,杜若笑起来:“怎么会,我这就叫膳房多做些菜肴,你们有要吃的,也不要客气,便把这里当家一样,不然你们吃不好,我可是过意不去。”

“那我就要京耳了。”杜蓉笑,“我们家厨子手艺不成。”

谢月仪眉眼弯弯:“我要芙蓉鸡。”

“我要神仙粥。”杜莺一向吃得清淡。

“我还要青鱼圆。”杜蓉道,“给妙儿要的,她牙齿不全,只能吃这个。不过说起来,既是要用到青鱼,便再做个青鱼松,若若,你可还记得,我们以前在金陵常吃呢,鱼就是从秦淮河里捞出来的。”

“还有冻连鱼!”杜若扬眉道,“那河里连鱼最是多了,我们不是去看过吗,一网下去,白花花的!”

回忆起旧事你一句我一句的,很快殿中便满是欢声笑语。

到得年初二,甚至杜老夫人都来宫里看了看孙女儿,杜若越发不觉得孤寂了,那肚中孩儿也是一日日的活泼,总是动来动去,看这性子许是男孩儿,杜若想起贺玄那天想说孩子的名字时,他眸中亮闪闪的,也不知是取了什么。

应该是很好的罢?她笑起来。

冬去春来,仿佛一夜之间,春花都开了。

玉竹大早上便是摘了许多放在花插里,扑鼻的香。

杜若用过早膳,坐在窗口绣花,她而今不太走动,闲下来的时间多是在给孩子做小衣裳小鞋子了,孩子生在春夏之际,太医估摸是在三月,她做得都是薄得小衫,料子极为柔滑,是尚宫那里选了又选的。

这件还差一点儿便是要成了,杜若正当换了根碧绿的丝线,就见元逢突然从仪门那里跑过来,她手顿了顿,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出什么事情了?”

元逢擦一擦额头上的汗,把此前反复想好的话仔细说来:“也不要紧,就是衙门里死了一位官员,因涉及到紧要的案件,杜大人要好好审案,这几日便是不来宫内了。”

原来父亲不入宫了,难怪元逢来告知,因她时常要去看一看父亲的,她嗯一声问:“是哪位官员去世了?”

“户部的曹大人。”

杜若不太记得,兴许是郎中大人。

“父亲不来,那奏疏岂不是要堆叠太多了?有没有说要耽搁几日?”她知道批阅这些是极为重要的,下头的官员都得等着指令呢,不然事情就得拖延着解决不了,所以贺玄每日不把上呈的奏疏看完,几乎是不去睡觉的,父亲这段时间也是一样。

元逢支吾,半响道:“许是三五日罢。”

竟然要那么久,杜若眉头拧了拧,正待又要问,却瞧见杜云壑竟过来了,她更是奇怪,而元逢却是脸色一变,早说好去蒙骗下娘娘的,省得她担心,岂料杜云壑竟然还要直说,他有点着急。

杜云壑疾步走到杜若身边。

“爹爹,”杜若道,“刚才元逢说您有事儿呢。”

“是我审错了一桩案子。”杜云壑看着自己的女儿,目光深沉,“原是不想告诉你,可你已经长大了,既然皇上将玉玺都交与你,你该知道肩上的担子。为父这是被人告了,曹大人昨日上吊,留下血书,为父逃不开干系,若不查得清清楚楚,为父无颜监国。”

杜若极为震惊,一瞬间也难以思考。

父亲难道是要被审了吗?

她醒悟过来,一下拉住杜云壑的袖子:“爹爹,您而今可是辅国大臣,谁敢动你?什么审错案子,爹爹怎么会审错呢?便是错了,爹爹也不用如此!”

这孩子,真是没有条件的偏袒着他,可杜云壑如何真的能无视自己的错误,当然,这桩事也没有水落石出,可曹大人的死实在是闹得太大了,他家里数十口人喊冤,又有相好的同袍援助,他是不能再继续下去的,怎么也得先协助刑部查清楚了再说。

“若若,你不要担心,为父不会有事,只是去刑部几日罢了。”杜云壑摸摸她的脑袋,“你是不知道,这些事情衙门里时常有的,又有什么?这样大的都城,这么多官员,不可能日日都太平。”

父亲很是镇定,杜若心想,父亲也是太正直了,不然手握重权,贺玄又那么信任他,就算真的出了些纰漏,也不必将自己陷进去。可父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点点头:“那我等父亲回来。”

杜云壑唔一声:“奏疏的话…”

“我来看一些罢。”杜若道,“要不我请舅父入宫?”

凭着谢彰的本事,应是能应付的,杜云壑点点头,又叮嘱几句便是告辞走了。

生怕父亲有什么危险,杜若与元逢道:“你叫元贞去看着,他不是有暗卫吗,假使那些人敢怠慢父亲,一定要来告诉我!”

元逢连声答应。

杜若很快就将谢彰请入宫内了。

谢彰原是在翰林院做事,不料杜若会召请,后来一想也明白了,站在御案旁同杜若道:“只怕是有些不妥,毕竟皇上是要姐夫审批的,微臣断不能过目。”

“可这些不看如何是好?”杜若道,“舅父就不要拘束了,您是知道我的本事的,我顶多知晓奏疏的意思,但要拿主意,我是不行的。”

她毕竟是一介女流,又是小姑娘的性子,断不能主张朝廷大事。

谢彰思忖片刻:“那娘娘看了告诉微臣,微臣再替娘娘拿主意罢。”

这样倒也可,杜若笑一笑:“舅父您坐下来罢。”

谢彰依言坐下。

“舅父。”杜若看得一会儿,问谢彰,“爹爹到底要不要紧?那曹大人为何要上吊呢,莫非真的是有冤屈不成?”

说来可是话长了,杜云壑原是在审一件户部贪墨的案子,曹大人是经手的,许多证据都指向他,故而杜云壑便是找来审问了几句,谁想曹大人回去就上吊了,此人性子耿直比杜云壑更甚,太过清高了!谢彰道:“是那曹大人做得过头,历来衙门审案鲜少有一堂就清的,并没有定案,这是曹家故意闹事情。”

偏偏杜云壑又处在极为敏感的位置,他珍惜名声,便是退了下来。

杜若眉头拧了拧,心想这事情也是有些凑巧,怎么贺玄在的时候就不曾有呢,他一走,父亲监国才月余就遇到麻烦了。

然而,这麻烦一直过去半个月都没有结束。

便是谢彰这样相助也有些不太好了,杜云壑又脱不开身,朝堂中就有些异议出来,想是要推选个官员来监国,但这种声音不大,毕竟杜家是皇亲国戚,没有多少人敢得罪的,只不过仍有些老臣颇为胆大,这日甚至来文德殿面见杜若。

杜若倒是没有想到竟是陈大人,工部尚书,还有一位大人是李大人,乃三品官员,他们都是颇有政绩的,她连忙请两位大人坐下说话。

虽是瞧着已要当娘的人了,可这皇后生就一张白嫩的脸蛋,乍一看只以为是个小姑娘,陈大人道:“娘娘,前几日关乎秦州旱灾,娘娘是不是批阅错了,原是那知县偷奸耍滑,贪污了钱财,其实前一久是已经告知过皇上了的,赈灾是应当,但更先是要罢了秦州知县的官,流放出去。”

杜若一怔,她怎么会知道,便是谢彰只怕也不知的。

她脸色有些发红,轻咳声道:“应是皇上忘了交代,急于亲征了,既如此,我这便罢他的官。”

可这种事情多得数不清了,陈大人笑一笑:“娘娘往前不曾参政,自是不知的,这错误也不该算在娘娘的头上,微臣斗胆进言,既然杜大人暂时不能监国,便请娘娘另择一位官员来替代罢,而今兵荒马乱,要是长安再有什么,可是不能承受。”

要她选,杜若心想,她自然是要选谢彰的,但只问:“不知陈大人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呢?”

陈大人道:“原先杜大人乃皇上的岳父,可见皇上更是相信皇亲的,杜大人又不负重托,清正严明,甚至以身作则,实在令人动容,微臣看,不如便皇上的舅父葛大人暂代罢…”

正说着,元逢来禀告,说是葛石经入宫了。

他走得极快,很快便是到宫里了,耳边听得陈大人还在劝说杜若,急着便道:“这万万使不得,还不如陈大人呢,再说,杜老弟什么人,我们还不清楚么,他做事向来有章程,绝不会冤枉别人,不过三两天便是水落石出了,我们不妨再等等!”

“可而今是半个月了,曹家说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