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生从一踏进来就觉得寒意从脚底升起,却不敢放慢步子,走没一会儿就到了偏殿前。

偏殿的门口守了几名番子,在看见着萧丞后纷纷跪地行礼。见他颔了颔首,又连忙起身,替他把门推开。

被拖长的吱呀声比任何时候都要让人不安,听上去竟有几分阎王来索命的意味。

开门的时间只有一瞬,而后便被重重关上,屋子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偏殿本就缺光幽静,外面又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衬得屋里更加昏暗,光是几盏烛火根本无法将整个屋子照亮,反倒把这个宽敞的地方显得分外狭窄逼仄。

然而萧丞立于其间,却依旧凤仪翩翩,眼角眉梢还蕴着几分悲天悯人的况味,仿佛这腌臜污秽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更像是来惩恶劝善普渡众生的佛祖。

他撩袍入座,流云披风在空中划出一道流丽的弧线,姿态孤高。

而在阴暗的角落里,是被铁链吊着双手的采月。她的嘴里被塞了东西,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眼睛也被蒙住了,什么也看不见。

采月不知道自己被关了有多久,好不容易终于听见了人的脚步声后,却又变得恐惧,腿蹬着地面,想往更角落里躲。

铁链因为她的动作发出哐哐当当的声响,在这森静的环境里显得尤为嘈杂刺耳。

萧丞被吵得轻皱眉头,站在一旁的档头见状,立马抽刀抵在了采月的身后,吼道:“给老子安分点!”

刀尖的冷气十足,采月哆嗦着,这下不敢再往后退分毫了,档头便又取下她嘴里的东西。

这是……让她说话的意思?

采月拿捏不准这到底又是有何用意,只好试探着,颤颤巍巍地开口道:“萧……萧厂公,是您来了么?”

“怎么,还有话对咱家说?”萧丞没有抬头,正拨弄着灯芯,火光忽明忽暗,映在他的脸上,尽显鬼魅。

采月不敢露怯,劝诫自己不要慌乱,仍壮着胆子,把唯一的救命稻草搬了出来,说道:“您把奴婢带到这里来是做什么,淑妃娘娘找不到奴婢该着急了。”

这番拿腔拿调的言论引得萧丞不怒反笑,捻掿着灯芯的手指稍一用力,指尖的烛火瞬时便熄灭了。

幽暗又从四面八方涌来,他惋惜地叹了叹气,拿出绢帕将指腹的蜡油擦拭干净,而后负手走下了宝座,踱步走到了采月的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语气随意得像是真的在同她聊天。

“淑妃有什么可着急的,咱家又不是不把你还给她。”

采月被蒙着眼,看不见萧丞唇畔牵起的轻蔑的笑,竟然还异想天开地以为他真的会大发慈悲放了自己。只是她感激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他的下一句话给打入了地狱。

“要是动作快些,兴许还能在尸体凉透前送回去。”

“……”采月的脸色早已在听见“尸体”二字时变得惨白,使劲扣着地面的指甲都快要裂开了。

即使心乱如麻,她也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想想还有什么对策。

萧丞要杀她?不,不,不会的。

如今皇后失势,家族在朝廷上的势力也跟着一并被削弱,太后马上就要扶持新的人上位了。而她是淑妃的心腹,深得淑妃的心,萧丞就算只手遮天也不敢动她一根手指的,把她抓到这里来应该只是为了吓唬吓唬她罢了。

毕竟萧丞的眼里只有权与益,就算再重视锦一那丫头,也断不会为了她而同淑妃闹翻吧。

于是怀揣着仅有的希望,采月打算放手一搏,赌一把,继续求饶道:“萧厂公,薛公公会进那间屋子真的与奴婢没有任何干系。您自己也亲眼瞧见了,小皇子确实在那里面,奴婢同她说了实话也有错么?”

但是她迟迟没有等到萧丞的回应,四下突然安静得可怕,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仿佛空荡荡的屋子里除了她以外再也没有别的人了。

可门又未打开过,怎么会只剩她一个人呢,难道他们还会凭空消失不成么。

无尽的黑暗加剧了采月对未知的恐惧,因为她根本无法预料到对方下一步会做什么。她稍等了片刻,见还是没有人回答,只好又叫了一声:“萧厂公?”

屋里依然一片死寂,采月却听见了刀剑出鞘的声音,迅猛得好似能割破人的耳朵。她还没能有所反应,便感觉自己的衣裳被锋刃划破。

孤灯映壁,房深屋冷,她顷刻间遍体生寒,如置冰窖。

虽然采月入宫多年来也不过是名不起眼的宫女,但她也从来没有遭受过这种待遇,就算对方是阉人也觉得羞恨,所有的理智都被怒火烧得精光,脖子上青筋毕现。

“你……你……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她冲他吼道,“萧丞,你别太欺人太甚!我是淑妃的人,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就不怕娘娘怪罪下来么!”

昏黄的烛光下是少女毫无遮掩的曼妙**,好似白璧无瑕,萧丞的眼底却没有任何情.欲,浅淡如水,仿佛摆在面前的只不过是一具尸体。

他手里的尖刀指地,刀身通体泛着一层幽光,映得他的眼尾也染了几分冷意:“咱家打狗从来不看主人。”

这句话像是最后的通牒,采月的心头浮起不好的预感,下一刻便觉得腰间传来一阵痛楚,似乎是有人用刀在她的肋骨上来回弹拨。

起先还能忍,可后面越来越疼,那刀尖就像微微刺进了她的皮肤里,然后顺着肋骨割开一道道的口子。

采月被没完没了的疼痛折磨得生不如死,想要咬舌自尽,一了百了,奈何被人控住了下颌,动不了分毫,只能口齿不清地叫骂着,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杀了我又有什么用,你该不会以为想让薛锦一死的人是我吧!”

随着她的的话音刚落,那人的动作竟奇迹般得停了下来。

不管是出自何种原因,采月只知道自己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可是还未喘上一口气,整个人又突然被向上拉了起来。

档头把铁链紧了紧,接着冲门外叫了声,不多时便有一名番子提着一桶刚烧沸的热水走了进来。

他看了看档头的眼色,然后绕到了采月的后面,弓腰舀起一瓢,猛地泼向了她的后背。

一时间只剩下皮开肉绽的声音和嘶声厉叫。

档头怕又把萧丞给吵着了,赶紧把她的嘴巴重新堵上。

可这只是个开始。

把木瓢扔回桶里后,番子随即又掏出了一把钉满铁钉的铁刷子,像是梳发般,在采月的背上来回梳刮着。被沸水烫过的皮肉俱已翻开,血肉模糊间还隐隐看得见森森白骨。

这种画面邵生还是有些吃不消,给萧丞递绢帕的时候半侧着头,完全无法直视。

反观萧丞,一脸淡然,甚至还含着浅笑,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背在身后的手腕指间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血色佩珠,他一颗一颗地拨捻着,像是在诵经超度亡魂。

正文 第47章 泪染妆

番子的动作又快又用力,不多时就已将采月的后背刷得找不到一块完整的肉了。多余的血肉黏在背上有些碍事,番子便又泼了一瓢沸水,把烂肉冲洗掉,然后继续梳刷。

站在一旁的邵生很想要假装自己六根清净,却都以失败告终。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同采月一起受罚,因为铁刷一遍遍刮着肉和骨头的声音听得他神经都快衰竭了,更别提满屋子那恶心的腐臭味儿了。

邵生强忍住时不时涌上喉咙的呕吐*,却又听见自家督主不轻不重地说了句“邵生,你也去试试”,那语气轻松得就像是在和他谈论今天的天气。

可是这又不是什么好玩或是有意义的事,为什么要让他也去试试啊!

听不见听不见他什么也听不见……

于是邵生难得胆大妄为一次,保持着面壁的姿势没有动,又不得不再次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经手过的事,想看看到底是不是有哪一件做得不太称他的心意。

好在萧丞似乎也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真的强迫他去做。邵生悄悄松了一口气,不知道这场酷刑何时才是个头,忍不住说道:“督主,待会儿万岁爷那儿……”

忽然外面的风势渐大,吹得窗柩啪啦作响,仿佛就快被这强风连根拔起了,摧枯拉朽的门也被吹得一开一合,吱呀声和着呼啸的风声,吵得人不得安宁。

邵生的话被这不识相的乱风打断,等这一波劲头过去后才又重新开口,却见萧丞捏着佛珠的手忽得一顿。

他的眉眼一敛,而后抬眸朝门口望去,像是有谁即将到来。

不过邵生却不记得还有谁会来,被自家督主这番行径弄得摸不着头脑,也伸长了脖子看了看,却连个鬼影都没瞧见。

“……还有人要来么?”

萧丞没回答,只是轻抬下颚,示意他看门口。

透过纸窗能大约看见外面有一道模糊朦胧的身影。那人正朝他们走来,于是原本还空无一人的门外没一会儿便多出一人来。

来者身着一身月白色滚银边宽袖长裙,十七八岁的模样,鬓间的飞凤金步摇因为她的疾步而叮当作响,只是养尊处优的模样与这儿处处不相符

她只身一人前来,却是气势汹汹,双脚还未完全跨过门槛,便已经开始指着萧丞的鼻子一顿骂,声音因为太过生气而变得有些尖锐难听:“萧丞,你好大的胆子,这是打算骑到本宫的头上来了么!”

萧丞对于她的盛怒视而不见,神情怡然,甚至还有心情对她掖袖行礼,道:“臣不知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你少在这儿同我虚与委蛇!”淑妃不吃他这一套,本还想说些什么,余光却正好瞥见了角落里已经奄奄一息的采月,于是也顾不上其他的,立刻走了过去。

屋内阴暗潮湿,地上有一大片的水渍,鼻息间满是血水的腥臭味,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水哪些是血了。

从淑妃的角度望过去,就算她看不太清楚,也能够想象得出到底是何种惨状。

这哪里还是人的背,分明只剩下了一堆血肉混成的浆。

若不是还有铁链吊着她的双手,采月早就成了一滩烂泥,摔在地上了。她的头无力地低垂着,披散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除了那还在汨汨流着的血液,实在是找不出别的迹象还能证明她是活着的。

这么短的距离淑妃几乎也是连走带跑,却在只差最后一步时不敢再靠近了,她不可置信地捂着嘴巴,看着采月浑身赤.裸着,满是血痕伤痂,眼眶瞬时就已红透。

都说东厂一向把人当畜生,可在她看来,简直连畜生都比不上!

采月自打进宫便跟在她的身边。虽然是个姑娘家,却是难得的有勇有谋,全心全意替她做事,她也一直把采月当妹妹对待,吃穿用度也从来不曾亏待过。

只不过后来为了帮她做一些别的事,所以从前些年开始就离开了她的身边。

眼看着只需把皇后那摊破事的后续处理好,再耐心多等几日,采月就能回来了,岂料竟被萧丞抢了先!

一想到这儿,淑妃恨得咬牙切齿,取下自己身上那件银白底色翠纹斗篷,披在了采月的身上,然后拂袖转身,眼睛赤红地质问道:“萧丞,你抓我的人是什么意思,还不把快把人给我放了?”

萧丞把玩着手中的佛珠,先是打量了一眼采月,而后才望着淑妃,如仙似玉的面容笼上一层怅惘,为难道:“这一点臣恐怕恕难从命了。”

话虽是这么说的没错,可他言笑晏晏的模样看上去委实不像是有难处的样子。

呵,恕难从命,所以这是铁了心要同她作对到底么!

这让淑妃更加火大,一双美目里的怒意几欲喷出来。她径直走到那番子面前,反手便是狠狠的一巴掌,而后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铁刷子,毫无征兆地朝萧丞砸去。

飞驰而过的铁刷堪堪从萧丞额前擦过,还好他迅速侧过身子及时躲过了,可那刷子上残留的血肉还是不可避免地飞溅到了他的身上。

“……”一旁的邵生被这一幕吓得倒抽了几口冷气,反应过来后连忙递了一张干净的绢帕过去,又给外面的人使了个眼色,让他立马打一盆热水进来。

萧丞却没有理会,乜了角落里的番子一眼,说道:“咱家有让你停么?”

他微挑的眼尾也沾上了一点朱色,映着苍白的肌肤,竟有种妖冶的美。

番子被打得半边脸肿得老高,听他这么一说,不自觉地瞄了瞄淑妃,最后还是哆哆嗦嗦地去把铁刷捡了回来。

见他还是没有要让步的意思,淑妃护在了采月的身前:“萧丞,你要是再敢动她一下,本宫这辈子也不会放过薛锦一!”

萧丞漂亮的眸子倏然一眯,薄唇却勾起一丝笑。他徐徐走了过去,站定在淑妃的面前,倾身附在她的耳畔,轻声道:“娘娘凭什么以为臣不敢?”

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再明显不过,淑妃的瞳孔猛地放大,还没来得及推开他便感觉到有温热粘稠的液体溅到了她的脸上、眼睛里。

就算心里再清楚不过那是什么东西,淑妃也不敢去确认,立在原地愣了许久才颤抖着手揩了揩。一看,果然是血,鲜红的血。

采月彻底没了气儿,刺穿她胸口的刀刃还在滴答滴答淌着血。

可反正也是救不活的人了,对她而言或许死亡才是真正的唯一救赎。

“萧丞——”淑妃几乎是尖叫着喊他的名字,下一刻便跌坐在了地上,捂面低声哭泣了起来。

“娘娘管不好的人,臣来替您管。”萧丞收回了握剑的手,退后了几步,耐心终于耗尽,眉宇间净是生杀予夺之势,不再多看这里一眼,转身朝屋外走去。

末了,在快要走出这屋子前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斜睨着地上的人,道:“娘娘若是喜欢这尸体,记得告诉咱家一声,咱家好派人给您送过去。”

而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伤心的人还在哭泣。

走出那屋子后,邵生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他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这才想起刚才另一名番子进来对自己说的话,又急忙跟上去禀告道:“督主,太后刚传话让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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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坐落在隆宗门西侧,面阔七间,气势恢宏。

殿内的地龙烧得正旺,暖气充足,温度宜人,鎏金铜香炉里还送着缕缕清香。这会儿万太后正半卧在软榻上,塌前跪着几个宫女,在替她揉肩捶腿。

本来正是一派安好祥和之景,殿外的小太监却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只是还没说话,便被候在太后身边的汪振用眼神制止住。

汪振不想吵到太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同那小太监站在门口嘀嘀咕咕了一阵,忽得听见殿内传来了太后的声音。

“怎么了?”

汪振不敢怠慢,和小太监交代了两句就立马回到太后的身边,弯腰说道:“回老祖宗,传话的人回来说,淑妃娘娘身体有些不适,待会儿怕是来不了了。”

“身体不适?”万太后蓦地睁开眼眸,半躺着的身子也坐直了些,神色担忧地说道,“请太医看过了么?”

“……”汪振面露难色,“淑妃娘娘说只是小毛病,所以就没让请太医。”

“这事儿怎么能由她,她不懂事,那群奴才也不知道轻重么!你快去请太医过去看一看。”

汪振连连应道,二话不说,赶忙往外走,却又被叫住:“对了,哀家这儿正好还有一些人参,你顺带给水儿带过去。”

“是。”

汪振出去的时候正好撞见萧丞进来,来不及多加问候,只是弓腰行了礼便快步离去。

万太后瞧见他后,冷着的一张脸终于露出了笑容:“萧厂臣今日辛苦了。”

虽是保养有道,但眼角还是因为这个笑牵起了一条条细纹。

萧丞走上前作揖,恭敬道:“太后言重了,这是臣分内之事。”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皇帝是不是心血来潮。”太后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后,才又说道,“总之这段时间你盯紧些,早日把这事儿了结了,别再给他们留机会。”

自从皇帝登基后,太后便一直想扶持自家人,奈何皇后所在的尉迟一族势力庞大,先帝还在世时便是朝廷的中流砥柱,深受先帝的信任,想要一举扳倒谈何容易。

她只能先慢慢拉拢其他人,再一点一点慢慢瓦解掉尉迟一族的影响。

好在这几年来成效显著,尉迟家已经大不如前,再加上如今皇后这事一出,便有了足够的借口,推翻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萧丞知道她的顾虑,因应道:“臣明白。”

从慈宁宫出去的时候,邵生正站在院子里同另一个人商讨着什么,萧丞没有注意到那方的动静,揉了揉额角,察觉到他走过来后,问道:“她还在慈庆宫?”

可是却久久没有听见邵生的回答,萧丞眸光一沉:“出什么事了。”

还在犹豫的邵生一咬牙,如实说道:“方才有人在坤宁宫搜出了一个锦盒,太医院的人看了看,说里面装着的东西成分和遇仙丹一致……”

“而且,那个锦盒说是……说是薛公公的。”

正文 第48章 满惆怅

锦一跟着小皇子回慈庆宫的路上,程嬷嬷一直追问着他刚才到底去了哪里,似乎是想再确定一下小皇子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唉,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锦一觉得还是有必要把经过同程嬷嬷详细说一下。这样一来,到时候程嬷嬷也能帮着打掩护,日后胡诌的时候也不至于露馅。

不过……

看着眼前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嬷嬷,锦一有点后悔了,又反过来安慰起她来:“程嬷嬷,您先别这么伤心了。皇后的事已成定数,如今怎样才能让小皇子不伤心才是最紧要的,不是么?”

好在程嬷嬷对小皇子真的是一片忠心,一听她这么说后,虽然脸上的哀痛一时半会儿褪不下去,但她还是立马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镇定了下来。

“你说得对,殿下才是最重要的,你瞧我都急糊涂了。”她抹着眼泪,想了想,终于打起精神来,和锦一一起商量对策,“这段时间,我尽量让那些风言风语不会传到殿下的耳朵里,等风头过去了,再想想看有没有别的法子能让殿下好受些。”

锦一对于这一决定当然是举双手赞成的,连连点头说好。

毕竟在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程嬷嬷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识过,做起事来也确实有自己的一套,要不然皇后也不会让她照顾小皇子,这几次失态只是因为这件事涉及到了小皇子罢了。

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明白了,这一桩事也算是解决好了,锦一放下了压在心上的石头,说道:“耽搁了这么久,小皇子应该等急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程嬷嬷应了一声,正准备往回走,却又察觉有所不妥,转过身来,对着她歉疚道:“我现在这模样,怕是暂时不能进去了,公公能先替我进去伺候殿下用晚膳么?”

锦一自然是没有资格说“不”的,揽下了这活儿,快步朝屋里走去。

暮色已渐渐降临,檐头的宫灯纷纷亮起,寒冷的冬夜也稍微有了一丁点的暖意。

人头攒动的慈庆宫内还是一派太平安宁,仿佛没有因为今天的事而受到什么影响,奴才们还是按照着以往的步调,正端着晚膳往殿内送去。

或许除了坤宁宫,这三宫六院没有一处是和平时有所不同的吧。

这就是紫禁城。

明明每个人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一旦出了什么事,这层关系也就自动消失了。

“你在想什么呢?”

小皇子的声音突然响起,把她拉回了现实,锦一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他的身边,面前的圆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

这一整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回想起来都觉得过了好久,没想到竟然才到用晚膳的时辰,也不知道萧丞要处理到几时才会有空。

见她满脸愁容,小皇子还以为她是饿了,难得善解人意道:“饿了你就吃吧。”

吃?她现在哪儿还有心情吃东西啊。

锦一望着这一桌美味轻叹了一口气,突然间反应了过来,她她她竟然是坐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