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的没规没矩后,锦一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像是被钉子扎了屁股似的,引得小皇子看她的眼神变得有些怪异:“……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锦一跪在地上,磕头认错:“是奴才逾矩,还望殿下恕罪!”

虽然和小皇子一起经历了一场风波,但她心里还是有分寸的,清楚这件事不能同其他的混为一谈,该有的规矩不能乱,再怎么也不可能主仆同桌。

“起来吧,刚才是我让你坐的。”面对她这一连串的莫名举动,小皇子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她被吓傻了,还没恢复过来。

“……多谢殿下。”锦一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膝盖,又站了起来,都怪她刚才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

“坐下吧。”小皇子没有责怪她什么,睁着黑溜溜的眼睛,望着她,又问道,“你是在想如何救出母妃么?”

这一问题倒真把锦一难住了。

她的确是在想皇后的事,但不是想该怎么救出她,而是在思索到底是谁在害她,会不会和采月真正的主子是同一个人。

“奴才哪儿有这能耐啊,这事还得靠萧厂公。”锦一想不出回答,只好把担子都往萧丞身上推,顺道转移了话题,“菜快凉了,殿下还不用膳么?”

小皇子托着脸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还不知母妃怎么样呢,你觉得我还有胃口吃么?”

末了又问道:“你说我能去看看母妃么?”

“……”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皇上还在气头上,要是知道您偷偷跑去看皇后娘娘,对娘娘是没有一点好处的。”锦一的眼皮一跳,又不厌其烦开导道,“您还是先用膳吧,免得娘娘还没救出来,您就先累垮了。”

小皇子只好拿起筷箸,正准备夹菜,屋外却一阵传来吵闹声,还伴着纷乱的脚步声。他不太高兴,叫了声“程嬷嬷”。

谁知同程嬷嬷一同走进来的还有另外几名男子,身着飞鱼服,是锦衣卫的人。

他们先对小皇子行了礼,还没等程嬷嬷开口说明他们的来意,领头的已经语气不善地问着锦一了:“你就是薛锦一?”

锦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起来点了点头,回答的话还没说出口,那人便指挥着,让身后的两人把她带走了。

“……”被拖着走的锦一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不明白他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无意间又犯了什么错不成?

虽然尚不清楚自己有什么罪,但必要的讨饶还是不能落下的,可放眼这整间屋子,可以让她求助的竟然只有小皇子一个人……

好在小皇子也没有放任她不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后,立马出声制止了他们:“站住,你们要把她带到哪儿去!”

领头的示意那两个手下不必理会,让他们带着锦一先出去,而后才同小皇子解释道:“回殿下,这是皇上的旨意。具体所为何事,属下也不清楚,还请殿下见谅。”

说完后便离开了。

小皇子气急,想要追出去,却被程嬷嬷拦住,抱着不让他出去。

锦一自知小皇子是救不了自己了,被拖拽着拉出了慈庆宫。宫外还站着几人,手中提着灯笼,火光映在雪地上,暗红一片。

站得稍远的一人闻声转过身来,隐在黑夜中的眉目被照亮了一半,是傅川。

他让人放了锦一,最后一段路也算是走得自由了。

本以为傅川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奇怪的是他什么也没说,锦一也没有开口问他到底是什么一回事,于是两人沉默了一路,直到快要到坤宁宫时他才出了声。

“还等着萧厂公来救你么。”

锦一不由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觉得这真是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他能这么问,肯定是知道萧丞赶不过来了吧。

***

萧丞能不能来,锦一心底真的挺没底的。唔,或者说,她不知道萧丞能不能在皇帝下令之前赶来,因为这位万岁爷现在看起来十分生气,分分钟都能让她人头落地的架势。

正当锦一还在为自己的脖子上这颗脑袋担忧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父皇!”

跪在地上的锦一一怔,小皇子?

似乎就连皇帝也没有料到他会来,隔了半晌才板着脸斥道:“你来这儿做什么,胡闹!”

“您为什么要抓我的奴才?”小皇子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仰着头问道。

皇帝一时语噎。

要说皇帝糊涂,其实他有些事情还是分得挺清的。比如皇后虽然做的事不光彩,但他也不会迁怒于小皇子,所以当下断不会同小皇子说出实情。

况且,本来皇帝也不是冲着锦一来的,生气也是做做样子,只是想着多一个证据就可以更好定皇后的罪。

反正物证已经有了,随便再找一个人顶替上去也不是不可以。

既然小皇子都这么护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放走也没什么大碍,他就当作是补偿了,于是挥手放了锦一,没有再追究下去。

被小皇子救这件事是锦一万万没有想到的,跟着他一同回了慈庆宫都还不敢相信,而小皇子还在缠着她追问,她只好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

唉,真是罪孽深重啊。

锦一有些愧疚,没有立马离开,自告奋勇要哄小皇子睡觉,哄着哄着,自己也跟着睡着了,醒来时已是半夜。

她是被热醒的,喉咙又干又痒,她怀疑自己是发烧了。因为在冬天的被窝里,她还从来没有尝到过“热”的滋味是什么,能不被冻醒都谢天谢地了。

虽然头脑已经醒了过来,但眼皮实在是沉得厉害,锦一没力气起身倒水喝,只能先把被子掀开,露出了手和脚来降温,可这样一来又有些冷,于是整个人翻过来又翻过去,折腾得人不得安宁。

正当锦一还在动来动去时,她的手脚突然被什么束缚住了,让她无法动弹,紧接着身后响起了一道声音,有些疲惫,还带着浓浓的睡意。

“热?”

萧……萧丞?

锦一是不会认错他的声音的,被吓得不敢动了,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正面对着墙,看不见后面。

可是不对啊,她记得她是在哄小皇子睡觉,然后……好像睡着了?

萧丞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她肯定是在做梦,一定是因为她太想喝水了,已经渴望到需要让萧丞在梦里替她实现的地步了,所以才会有这种错觉。

这么一想后,锦一心里踏实多了,觉得既然现实里喝不到,在梦里假装自己喝到了也不错,于是回答道:“我口渴……”

正文 第49章 春初迎

话音刚落,锦一便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量骤然消失了,背后也一阵凉,似乎旁边躺着的人已经起身离开了。

可是……她的床榻上怎么还可能会有别人?

锦一心生疑惑,强忍着困意,慢慢翻了个身,睁大了眼睛,想要一探究竟。可惜屋子里只点了一两盏夜灯,烛光缥缈摇晃,不足以照亮四周,只能让人模模糊糊看个大概。

于是睡眼迷蒙间,她只能看见一个轮廓不甚清楚的人走下了床榻,再渐渐被黑暗包裹住,等重新转过身往回走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样什么东西。

他的步伐徐徐而沉稳,离摆放在四角的烛火从近到远,面容也跟着从清晰朝模糊过渡,最后人在床榻前停了下来。

“……”奇怪,怎么越看越像萧丞呢……

锦一揉了揉困得都快睁不开的眼睛,尽力在这昏暗中将正俯下.身子的人看得清楚些,却没想到对方真的是自己想的那个人,于是揉眼的动作也因惊讶而微微一顿,讷讷地确认道:“萧丞?”

曛黄的烛火在榻前的人身上投下了一大片黑黢黢的暗影,就像是夜间的鬼怪,可这幅景象看上去并不可怕。

听见她那还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后,萧丞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坐在了床沿上后将还处于迷糊状态的她扶着坐了起来,而后把手里端着的茶杯凑到她的嘴边。

又稍微清醒了几分的锦一还是迟迟没有回过神来,心想她真的只是在做梦而已吧,因为就算此刻已经眼见为实,她仍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只知道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

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分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就突然感受到肌肤上传来了一阵冰凉感,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是一盏茶杯。

瓷质的杯壁冰凉,就像是一小瓢凉水,刺激得她立刻自发地坐直了身子,也顾不上再去想这是真是假了,双手下意识地捧着杯子,把里面的水咕噜咕噜全喝了下去。

温热的茶水好不容易把人喉咙间的火苗给扑灭了,锦一却还嫌不够似的,喝完后又把茶杯递了过去,笑着想要再讨一杯。

直到几杯茶水下肚后,她整个人才舒服了许多,终于如愿以偿,拥着锦被心满意足地重新躺下了,心想这个梦做得可真值得。

谁知道锦一这一躺,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太高兴而导致距离估算出错,还是不太小心了,后脑勺一下子直接就撞在了身后的墙上,发出“嘭”的一声响,就连听的人都觉得疼,更别提她了,更是疼得龇牙咧嘴的。

她抱着自个儿的脑袋在床榻上嗷嗷叫,可隔了半晌突然反应了过来……既然她还能感受到疼,那岂不是说明她没有在做梦?

等意识到刚才的那一切都是真的以后,将将躺下的人顿时睡意全无,抬起胳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不过此时萧丞已经掀开被子,重新躺在了床榻上,在听见那一声巨响后,皱了皱眉头,而后长臂一揽,直接把还不安分的人按回了自己的怀中。

他的下颌抵着锦一的头顶,空着的另一只手替她揉了揉脑袋,嗓音冷柔地叹道:“你什么时候才能让咱家省一点心。”

尽管充满生机和希望的春天已经快要露出尖尖角了,不过冬末的夜晚还是漆黑寒冷,而屋内除了要暖和些以外,其他的和外面的世界并无两样。

四下万籁俱寂,静得锦一只听得见窗外吹得呼呼作响的烈风声,以及耳畔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沉稳地跳动着

虽然算不上有多清晰,却足以证明它的主人是真实存在的,也足以让人感到安心。

不过锦一还是迟迟没有回过神来,就像是被冬风冻住了似的,陷在萧丞的怀里一动也不动,只觉得自己的鼻息间全是他的味道,熟悉得她的眼眶一热。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大半夜的在难过什么。

明明在皇帝的面前她都没有害怕过,而现在仅仅是这样被萧丞抱着,她就有种想哭鼻子的冲动,好像那些死里逃生的后怕全都涌了出来。

见锦一不吱声,萧丞也没有催促什么,闭上了眼睛,似乎不太在意她的回答,反正她说话也好,不说话也罢,只要人在他的怀里就好。

没人出声的屋内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出现了风声以外的响动。

锦一抬起还有些僵硬的手,回应着还在耐心等着她的人,往他的怀中又钻了几分,把滚烫的眼泪全蹭在他的衣襟上,声音低而轻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尽管这话听上去像是在责怪萧丞来晚了,可她的语气里全然没有埋怨的意思,反倒只剩下了庆幸,庆幸着自己这回没有再被他扔下了。

闻言,萧丞睁开了眼眸,唇畔出现了小小的弧度,仿佛听见了一句什么荒诞不经的玩笑话,却迟迟没有说话。

他望着虚无的空气,任由锦一在自己的身上蹭来蹭去,等怀里的人把眼泪鼻涕都蹭干净后,才缓缓开口问道:“锦一,咱家是不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这还用得着问么?

锦一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一些,觉得自己悲伤的情绪好像被这一问题给堵回去了不少,心想萧丞这不是在明知故问么,毕竟他杀人放火的事没少做吧,尽管大多数都不是由他亲自出面。

可是想归想,她嘴巴上却不敢这么实话实说,抽了抽鼻子,声音还是不太明快地回答道:“没有啊……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萧丞的手还在轻抚着锦一的后背,好像也不太在乎她的答案是真是假,听她说完后又继续问道:“既然没有,那你为什么总是害怕咱家会丢下你逃走。”

“……”这又是在一步一步把她引进圈套么?

大概是因为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锦一一时间又愣住了,心想要不是以前在他身上吃过亏上过当,她现在也不至于总是这样担惊受怕的吧。

所以这一切还是全都怪萧丞。

一想起这个原因,锦一也忘了难过了,这次是真的带着埋怨的情绪,愤愤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句话你没听过么!”

“嗯,没听过。”

“……”

锦一本以为这下萧丞应该没话说了,却没料到他说起谎来居然也是得心应手,简直是毫无羞耻之心。

她不想和耍无赖的人说话了,甚至还把身子往后挪了挪,试图和他重新拉开距离,用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的不高兴。

不过萧丞哪儿能让锦一就这样如愿,压在她后背上的手没有松开分毫,语气稍显怅然地反问道:“咱家什么时候咬过你。”

“怎么没有!”见他又在装清白,锦一知道他又是想抵赖了,恨不得把他的劣迹斑斑全都一一罗列出来,“你以前做的那些事不全是在咬我么”

相较于她的激动万分,萧丞就显得冷静得多了,至少还有空闲安抚她的情绪,替她顺了顺气,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和她争个高低,只是神色平静地说道:“你真的以为那就是咬么。”

“怎么不……不……”

锦一原本还很理直气壮的,可突然间不知道为什么,她越说下去底气越不足,最后变成了结巴,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索性闭上了嘴巴,又不说话了。

不过她这回沉默倒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她觉得萧丞的话听上去似乎太过认真,好像并不是为了好玩才和她说这些。

于是锦一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和那些动不动就要人性命的勾当比起来,萧丞对她做的事确实算不上什么。

“……”果然有些东西只有靠对比才看得出来么?

锦一在心底叹了叹气,这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是悲还是喜了,毕竟事实就摆在眼前,她就算想反驳也无话可说了。

见她再一次不吭声了,萧丞知道她可能又在一个人生闷气,而且还是那种不自知地生闷气。

可他也没再说什么,而是重新阖上了双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就像是在哄小孩子睡觉。

锦一肚子里的气也仿佛被这么一拍给拍散了,来得快,去得也快,心想萧丞说什么就是什么呗,谁让他在这宫里的地位比她的高,权利也比她的大,反正自己以后只管跟着他走就好了。

想明白这个道理后,她不再纠结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了,终于放下了心中的疑虑,束手束脚地伸了个懒腰。

身下的床是暖的,身边的人是香的,这一切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都给了人一丝安慰。

身心俱疲的锦一揉了揉眼睛,正准备重新进入睡觉状态,却又想起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现在躺着的这张床是属于萧丞的。

可是她之前明明是在小皇子的宫殿,怎么这会儿又出现在了他的屋子里……他该不会是当着众人的面,把她从慈庆宫抱出来的吧?

不对不对,应……应该不会……而且就算要抱,应该也是让邵生抱……嗯,一定是这样的。

自我安慰好后,锦一松了一口气,又转念一想,觉得自己要是放着这么个大好机会不用的话,好像又有点太浪费了。

于是她又开始打起了如意算盘,深呼吸了几口气,用手戳着萧丞的手臂,故意把声音降到最低,小声地说道:“萧丞,你说你老是这样玷污我的清白,以后我的人生由你负责么?”

听见她的声音后,睡觉的人皱了皱眉头,握住了她那只作怪的手,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可锦一没怎么听清楚,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所以又更小声地重复了一遍:“是真的负责的那种负责。”

谁知这一回随着她的话音刚落,萧丞的身子突然动了动,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瞬时便把她压在了身下,被窝里的双手也开始不安分了起来。

他的脸隐没在黑暗里,声音却是清晰可闻的,沉声问道:“这种么。”

“……”

锦一就像是被钉在了床榻上,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内心却是风起云涌,忍不住在心底咆哮,什么都没有的人竟然也敢出来这样撩人?

正文 第50章 白头吟

锦一望着撑在自己上方的人,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没太把这话当回事,扯了扯他的衣袖,安抚似的改口道:“好了好了,我认输,不要你负责了,可以了吧?”

然而萧丞似乎对于她的出尔反尔无动于衷,微微俯下.身子,和她柔软的身体贴得严丝合缝。

他把脸埋在了锦一温暖的颈间,薄唇也贴在她的耳畔,若有似无地轻蹭过她发间的肌肤,低声道:“若是咱家当真了,怎么办?”

“……”

也不知是那道吹拂在耳边的呼吸的缘故,还是因为萧丞的皮肤带着些微凉意,总之锦一的身上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时间动弹不得。

她觉得自己真是不中用,每每到了这种至关重要的时刻,就会有一种功力尽失的错觉,什么力气都使不上来,没有哪一次是不留遗憾地度过的。

虽说锦一也十分痛恨这样不争气的自己,可惜这一次也还是没能逃过这般悲惨的命运,被萧丞这变本加厉的行为刺激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的脑子里又是一片空白,原本还很没心没肺的笑容也僵在了嘴角,声音听上去有些飘虚不定,就像是没有根的浮萍,推了推他,故作轻松地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相信我说的话了?”

察觉到锦一有些不自在的身子后,萧丞也不再逗她了,躺在她的身侧,大掌包裹着她柔柔的小手,对她这一莫须有的指责很是无奈,叹道:“咱家又什么时候怀疑过你了?”

“哼,看吧,你又想抵赖了”

一遇到翻旧账这种事,锦一总是精神百倍,立刻把刚才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轻哼了一声,这回是真的掰着手指,开始一一例举他的罪行了。

作为被数落的对象,萧丞也不为自己辩解什么,就这样抱着她,任由她一张小嘴喋喋不休着,等她说完后还摸了摸她的脑袋,就像是在慰劳她似的。

“……”这又是什么,以德报怨么?

锦一被这不走寻常路的反应弄得摸不着头脑,就当这一回合是自己胜了,于是打算先歇一歇,可没想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忽得在头顶响起。

萧丞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带着些冷意,握着她的手却是暖的,有些不着边际地问道:“被皇上审问的时候,害怕么?”

还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的人身子一僵,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再一次提起这件事,毕竟她已经在极力回避这个问题了。

不过……她害怕么?

锦一试着回想了一下,然而理应永远留在她心里的一道坎儿,如今她竟反倒有些想不起当时的感觉了,仿佛这件事并没有给她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似的。

又或者是因为,她至始至终都相信萧丞,如果可以的话,他一定会来救自己,所以好像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以至于尽管直到最后他也没能赶来,她也不怪他。

这样来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在此刻已经显得不太重要了,只要现在她还是好好的,不就好了么。

锦一不想再让他因此而自责,于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往他的怀里又钻了钻,开着玩笑唬弄了过去,冷哼道:“哼,这笔账以后再好好和你算,反正你尽早做好用一辈子来补偿我的打算吧。”

为了以防待会儿还一直在这个话题上绕来绕去,说完后她又赶紧催促道:“时辰不早了,你明儿还要进宫,快些睡吧。”

听着她不着边际的答案,萧丞知道她这是不愿意回答的意思,便也没有再强迫她什么,拍了拍她的后背。

他的力度和节奏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拍着拍着,锦一的睡意也渐渐袭来,可是谁知当她一闭上眼睛,眼前却忽然浮现出了一张稚嫩的面孔,击退了那些睡意。

唉,她只顾着自己,倒是忘了在这件事里最无辜的人,真要说起来,她今日的遭遇同小皇子的一比较,恐怕压根儿就算不了什么。

这个认知让那些歉疚和难过的情绪一同涌上了锦一的心头,顿时又变得清醒无比,却没有抬头,也没有睁眼,就这样静默了片刻,而后才小声开口问道:“萧丞,我能不能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