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你不知道,本王又怎么会知道呢?”

  当体内升腾起燥热,眼神渐渐迷失本性,仅剩的三分理智让他想到了一个可能,一个他死也不愿相信的可能,他望着当朝最尊贵而又最危险的九王爷,几乎是绝望的求证,“为了柳丝雨?”

  “尚公子果然是聪明人啊。”他收起手中的折扇,面无表情的转身,“让他们兄妹好好谈谈吧。”

  所有人跟着出去,房门被重重的关上。

  趁着最后一丝理智尚在,尚仕远扑到桌畔,抓起桌上的烛台往自己的胸口扎去,但此时一只柔若无骨的手缠上了他的腰身,让持着烛台的手顿住。

  “不……不……”他艰难的吐着字,愈来愈迷乱的情欲让他丢掉了手中的烛台。

  地毯上,两具赤裸的身躯交缠着,发出淫荡的叫声与粗嘎的喘息……

  房内的蜡烛无声的垂泪,直至燃尽……

  浓浓的黑暗笼上心头。

  “不——”尖叫声冲破云霄,在亲眼目睹一双儿女惨死的情形后,当朝右丞再也受不了打击的委顿于地。

  他们是自尽的,他们的死状述说了他们自尽的理由,而这理由让他死也不瞑目。

  兄妹乱伦!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这该问你自己。”

  “我?”

  “你把她嫁进王府的目的是什么?”

  尚右丞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此刻的九王爷在他眼里犹如死神。

  “但凡有点良心的父母都不会想把疼爱的女儿嫁进瑞王府,可是你为了自己的一颗私心,一点私欲,把她牺牲了。”

  “我……”

  “对柳家斩草除根真的那么重要吗?”

  “柳承浩不该抢我所爱。”他的眼染上嫉妒与怨恨。

  “所以这是你自己求来的结局。”

  “自己求来的?”尚右丞的眼神似乎愈来愈迷茫,“我要让柳兵部死不瞑目,让柳家断子绝孙。”

  卓飞扬冷冷的看着他。

  “原本我没打算让尚家如此结束的。”他叹气,“可是你不该打三丫头的主意。”

  尚右丞霍然抬头。

  “在本王还没主动放弃一个玩物的时候,任何人敢动她都只有死路一条。”

  “柳三丫头?”他的眼神渐渐聚焦,“柳丝雨!哈哈……柳承浩,想不到即使你死了我还是斗不过你……哈哈哈……”

  笑声中,他的生命渐渐远去,他不甘心,所以他要到阴曹地府找柳承浩算帐。

  尚家兄妹乱伦气死老父,这是京城最新最劲爆的八卦。

  多少欷吁,多少鄙视……

  柳兵部家破人亡,而谋害他的尚家不到半年也家门凋零,谁说世上无因果?

 

第五章

红尘俗世,多少纷扰,岂是一缕秋风便能吹散的。

  荒野孤坟,任由秋风吹起未燃尽的香火烛纸飘向未知的远方。

  飞扬发丝刷过女子的脸,右颊上丑陋的伤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一身村姑的装束,她默默的在坟前烧着手中的串串纸钱,手上的疤痕比脸上的更加可怕。

  “爹、娘、二娘、大姊、二姊,你们的尸骨我找不到,只能为你们立个衣冠冢,我要走了,远远的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轻柔温暖的音质在风中缓缓飘散,为这荒凉的旷野带来一丝丝的暖意。

  最后再望一眼孤坟,她起身离去,寂寞的背影缓慢而笨拙的,消失在红日落下的方向。

   

  一个邪气,一个俊美,这样两位风格迥异的男子出现在同一场合,明眼人很容易就能认出他们的身份。

  令人闻之色变的九王爷,和风流之名传天下的齐侯爷。

  “说实话,我真怀念你以前的笑容啊。”云清盯着卓飞扬的脸叹道。

  “难道本王现在没在笑吗?”

  “同样是笑,和以前差太多了,你近来简直就是笑里藏刀、阴险至极。”害他每每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哦?”

  “虽然以前你的笑也不怎么充满善意,但至少不这么让人毛骨悚然。”

  “是吗?”他重新勾起一抹笑,“这个怎么样?”

  云清马上后退了不只三步,“眼神、眼神啊王爷。”被那双眼瞪着,简直就像被毒蛇盯上一样。

  轻哼了一声,卓飞扬负手向前走去,云清马上跟了上去。

  “你又把可怜的三柳扔到太后那去了?你这样为人父未免太失败了吧。”

  “你连儿子都没有,凭什么来教我如何为人父?”

  云清没趣的摸摸鼻子,立刻转移话题,“听说最近清雅阁新制了一种点心,甚是好吃,今天尝尝鲜去。”

  “也好。”

  “咦?”

  “怎么了?”

  “那个女人的侧脸好熟悉。”

  卓飞扬发出低笑,“是你抱过的哪家小姐吗?”

  “不是,倒像是……”云清的眼蓦地睁大,“三丫头!”

  闻言一把拎过他的衣领,“在哪儿?”

  云清的目光四下梭巡着,然后眼睛一亮,指着远处的一个背影说:“就是那个人。”

  那女子一身村姑的装束,看她走路的姿势似乎腿上有残疾,一方碎花布巾包住大半长发,手上挽着一只简单的包袱,看样子正准备出城。

  任谁肩头突然被人无声无息的放上一只手,应该都会被吓得尖叫,而她却只是身躯僵硬了一下。

  “三丫头。”卓飞扬的眼神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晶亮过,她的反应让他更加确认她的身份。

  她慢慢转过身来,缓缓抬起头——两个男人同时受到惊吓。

  她的右颊上有好大一片疤痕,额际更有一条长长的伤疤横过了半张脸。

  “你——”

  “公子认错人了。”她垂眉,转身向城外走去。

  “背影很像,侧脸很像,可是声音不像。”云清在一旁摇头,看来某人要空欢喜一场了。

  “是她。”卓飞扬的语气笃定,“那种孤清幽冷的眼神从来没有变过,至于声音……你忘了她天生就可以变换不同的音质吗?”

  “说的也是。”顿了一下,云清狐疑的看着他,“你就这样放她走?”

  “我有这么说过吗?”他笑了起来。

  云清马上不着痕迹的向旁边退了好几步,这种笑——根据他与九王爷相交的年份来判断,是一种极其不怀好意的笑,离远点绝对是正确的。

  他们跟着人潮慢慢的踱出城门,漫不经心的跟在那村姑身后,以她笨拙的走路姿势,他们不需要刻意加大步伐也不会跟丢。

  似乎是走累了,她在路旁找了块空地,坐了下来。

  卓飞扬马上走过去,在她的身边蹲下,很友好的笑问:“姑娘这会准备上哪儿啊?”

  她抬袖擦着脸上的汗,没有回答。

  一方柔软的丝帕蓦地被塞入她手中,头顶上方传来他愉悦的笑声,“用这个擦好了。”

  她微微迟疑了一下,终是用它继续擦汗,却依旧没有说话。

  “三丫头,让本王猜猜看,你是不是已经准备承认身份了呢?”

  她抬头望向远方,路的尽头是天,天无尽头。

  “王爷要我说声谢谢吗?”

  又是那种清冷的声音,她果然就是柳丝雨,云清不禁睇了卓飞扬一眼。

  “虽然不是为你,不过结果本王确实是替柳家报了仇,所以你这声谢本王还担得起。”

  “谢谢。”

  “这样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实在看不出你的诚意在哪儿?”

  “谢谢。”这回她换成了那种暖暖的柔软嗓音,让人听得倍觉舒畅。

  “这就顺耳多了。”

  她抿了抿唇,沉默下去。

  他的手伸向她的脸,柳丝雨顿时缩了一下。

  “能活下来不易是不是?”卓飞扬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让一旁的云清差点瞪凸了眼球。

  “要死也不易。”她眸中闪过苦涩,上天总是不肯放过她,如果死了也许就不必自我厌弃如今的外表,可是她偏偏活了下来,极其艰难的再次活了下来,这一年来她承受了太多的病痛折磨,有时她会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能解脱,可惜上天不肯让满足她这个心愿。

  他捏起她的下巴,逼她看向自己,“想死也得问问本王允不允。”

  那是双充满霸气与狠戾的眸子,而自己异常丑陋的相貌也清晰的映在他的眼底,她垂下了眼睫,淡漠的道:“王爷不是神,人的生死岂由王爷说了就算?”

  “他人的生死与我何千?我只管你的生死。”

  云清躲在安全范围外听得津津有味。天可怜见,消失一年的那个正常一点儿的九王爷终于要回来了啊,他终于不用再日日夜夜的担心自己会是下一个倒楣鬼了,柳丝雨简直就是菩萨再世啊。

  这恶魔般的男子为何总是这般不讲理?

  “王爷要离京吗?”

  “本王没这样说过。”

  “可是,我要离开了。”她淡淡的陈述。

  “离开?”他扬眉。

  她回望京城,眼神里有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这里有着太多痛苦的记忆,而我累了。”这一身的伤痛让她不想再撑下去了。

  “连我也是那痛苦记忆的一部份吗?”他再次强硬的攫住她的下巴。

  她望着他,淡淡的回了句,“王爷该明白的。”

  是的,他明白,就是因为明白他才更恼怒。

  “本王让你痛苦?”他匆地扬手给了她一记耳光,清脆的响声让原本看戏看得出神的云清倏地愕然。

  血顺着柳丝雨的嘴角滑下,她漠然的抬袖擦去,“王爷何不赏我一刀来得干脆?”

  “这么想死吗?”他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扯起来。

  “活着更痛苦不是吗?”有时候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恋栈这个躯壳了,才会无论如何都死不成。

  “真有那么痛吗?”抚上她面颊的手是那么的温柔,就像情人温暖的触摸,可是,他的声音却是那样的讥诮与冷肃。

  她只是笑了下,笑得那样空茫而让人揪心。

  “王爷追上来,不就是为了让我更痛吗?”

  卓飞扬眸光一敛,缓缓松开她,尔后起身,重重的转身往回走去。

  “三姑娘……”云清发出一声轻叹,急忙追着卓飞扬而去。看来他还是要多多小心自个儿的身家性命,当初年少无知的他怎么就交了九王爷这样一个变态家伙来做朋友呢?

  真是问天,天无语啊!

   

  痛,火烧一般的痛,就好似全身的肌肤都泡在滚油锅里烫过一般。

  紧咬的下唇血迹斑斑,无一处完好,可是她就是不喊叫,一旦叫出来!她所有压在心底的痛会失控,她不需要任何人来可怜她,不需要……

  当沁凉透骨的感觉替代那滚油煎炸的疼痛时,她紧咬的牙才慢慢松开,锁紧的眉头也悄悄展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