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来财并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深知一个巴掌拍不响,儿子啥样他最清楚,整日调皮捣蛋,说不定这回挨打也是活该呢!虽然这么想,但当他察觉儿子腿不方便时,立马吓了一跳,萧琅可是从小就进山打猎的,别是对儿子下了狠手吧?

丢下萧琅,朱来财慌张地跑到朱元宝身前,弯腰去按儿子的腿骨。

“疼!”朱元宝杀猪似的叫道。

朱来财却松了口气,幸好只是受了点皮肉苦,要是儿子的腿真断了,管他猎户还是什么,他都要找萧守望拼命去!

回头看了看表情冷漠的萧琅,朱来财伸手就朝儿子后脑勺拍了一下:“你又干啥跟人打架?”

哼,回家再跟他算偷跑出来的帐!

“鬼才跟他打架,谁知道他是谁!”

朱元宝气急败坏地大吼道,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发泄满满一肚子火!

他招谁惹谁了,莫名其妙被人甩在地上,换谁谁不生气啊!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他要是不找回场子来,还不让人笑话死?哪想那人看起来瘦巴巴的,动作可不含糊,他的拳头还没碰上人家呢,就被拧了胳膊按在地上,接着就是重重一脚踩到腿弯,疼得他冷汗直流!

“元宝哥,你没事吧?”舒兰忐忑地挪到朱元宝身边,小声问道,萧琅那家伙一定是因为她才打元宝哥的,他那么狠,元宝哥的腿……

她这一问,朱元宝立即想了起来,愤恨的目光在萧琅和舒兰之间转了几圈,揉着胳膊肘问道:“你认识他?”

尽管不想承认,舒兰还是咬咬唇,低低地道:“他是我邻居……可他常常欺负我!”

啥?亏他还是男的,竟然好意思欺负女流之辈!

朱元宝挑挑眉,不理会目瞪口呆的老爹,一瘸一拐地挪到萧琅身前,刚想推他的胸口一下,马上记起自己刚刚吃的苦头,便顺势摸了摸下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道:“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竟然喜欢欺负小娘们,都追到镇上来了,怎么着,你是瞧见阿兰跟我在一起,便想连我一起欺负吗?哼,刚刚是我没留神,有种咱们再打一次!”

萧琅原本没将这个小胖子放在眼里,可当他听见“阿兰”两字从对方口中说出来的时候,眼底便又暗了一分。元宝哥,阿兰,叫的都挺亲热啊,倒是他小看懒丫头了,短短一天的功夫,就跟人家好上了,不但跟他一起出来玩,还知道向他告自己的状!

能让懒丫头走出大门的人,想来应该有特别之处,萧琅收回凝视舒兰的视线,认真地打量起朱元宝来。

不看倒好,越看越生气!

舒兰喜欢亲近程卿染也就罢了,毕竟那人长了副好皮囊,可这小胖子算什么?肥头大耳的,哪里比得上自己?还是说,在舒兰眼里,随便一个人都比自己重要?想到刚才舒兰满脸担心地询问胖子的伤势,萧琅就恨不得再给他一拳!

“既然你想打,那就来吧,”萧琅面无表情,瞥了呆愣的朱来财一眼,紧接着道:“你们爷俩一起上也没关系。”

语气平静无比,落到朱元宝耳中,却是赤-裸裸的不屑和藐视!

“我今儿个跟你拼了!”挥拳就冲了上去。

“住手!”朱来财回过神来,一把将儿子扯回自己身边,看看萧琅,再看看被四个下人护着的小姑娘,一时搞不懂到底怎么回事,“元宝,那小姑娘谁啊?你们俩怎么玩到一块了?”朱家祖上就没出过瘦子,子孙一代比一代胖,向来没有女人缘,朱来财小时候就深深体会过不受女娃待见的滋味,如今见儿子跟那么漂亮的女娃一起玩,不由更加纳闷起来。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暗了,秦家丫鬟怕回去晚了被训,忙领着舒兰去解释:“朱老爷,奴婢是秦府的,这位是我们的表小姐,晌午表小姐发现元宝少爷困在后院,心生不忍,便求我们老太太帮他。后来她老人家见表小姐与元宝少爷投缘,便请元宝少爷领着表小姐出来见见世面,没成想给您添了麻烦。奈何眼下时候不早,想来我们老太太已经催人出来寻了,奴婢想先领表小姐回去,还请朱老爷放心,奴婢回去一定会将此事禀告老太太的。”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朱来财颔首,“去吧去吧,别让你们老太太着急,只是这件事就不用特意告诉她了,小孩子玩玩闹闹的,不值得。”

丫鬟感激地福了一福,领着舒兰就往回走。

舒兰有些不放心的回头,她走了,萧琅不会再打元宝哥吧?

萧琅的视线紧紧跟随着舒兰,见她频频回头,眼中却只有朱元宝,恨得牙根直痒痒!

昨晚做了那种梦,他越发想要看到舒兰了,以致于忘了舒兰宿在镇子上,一早就跑到舒家,结果只看见准备上山采药的舒茂亭……没有见到人,心里说不出来的别扭难受,萧琅破天荒地没有随萧守望去山上打猎,一人留在家里,时不时就朝外面望一望,期待看到秦氏母女的身影。

哪想,舒兰竟然没有回来!

向来不喜欢镇子的人为什么突然不愿回来了?不用想,萧琅也知道,舒兰是在躲着他呢!

好,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所以一等萧守望回来,萧琅便主动揽下去卖山鸡的活,急急来了镇子……

如今眼看舒兰就要走远了,萧琅顾不得方才心生的愤怒,跃过朱家父子就追了上去。

“你给我站住,打完人就想跑啊!”朱元宝眼睛一蹬,作势就要跟上去。

朱来财自然不会让他再惹麻烦,一手拽着朱元宝的衣领,一手捡起被萧琅丢在地上的两只山鸡,喃喃自语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

那边,萧琅紧紧跟在舒兰身后,不顾两个小厮警惕的目光,软着声道:“阿兰,你们家的杏儿快熟了,你要是再不回去,伯母就把杏儿都给我吃了。”先把人骗回去,到时候再好好收拾她!

舒兰低头看自己的脚,撇嘴道:“不用你瞎说,杏儿要等收完麦子才熟呢。”这件事她记得清清楚楚。

萧琅捏了捏拳头,又道:“今天我爹打了两只白兔回来,身子又圆又软,你不是最喜欢毛茸茸的小东西吗?那就赶快回家去吧,要是晚了,就被我们吃了!”

舒兰停下脚步,歪头想了想,终于看了他一眼,疑惑地问:“可二叔明明说过,山里的兔子都是灰的,没有白兔子,哦,你又骗我!”小嘴嘟着,气呼呼地瞪着萧琅,一双杏眼水灵灵,明艳艳,直直让人喜到心里去。

萧琅最喜欢看舒兰生气的样子,明明很傻很憨,偏她自己觉得气势十足。

“阿兰,跟我回去吧,伯父伯母都说想你呢。”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微微垂了眼睫。

那两个丫鬟和小厮早就听傻了,这小子刚刚还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怎么现在变着法央表小姐回家啊?看他已经十三四岁了,难道说……

可表小姐还是孩子脾气呢啊!

这不,马上就听舒兰脆脆地道:“我爹娘要是想我,一定会亲自接我来的,用不着你假好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啥,哼,我就不回去,你再也别想欺负我!”

说完,胳膊一用力,拉着丫鬟往前跑。

“小姐,不对,得从这里拐弯……”

萧琅呆呆地立在弄堂里,望着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夕阳将他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渐渐地,那影子就融入了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回去还是不回去,这是个问题……嘿嘿,收到lynZ亲的地雷了,好高兴,今天这章比以前稍微肥了些哦~

☆、赵大郎挨打

天越来越热了,阳光照到水面上,明晃晃的刺人眼。

奔波了一早上,豆大的汗水从额间滚落下来,萧守望擦了一把汗,索性把竹筒放在身边,痛痛快快洗了个脸。河水清凉,浑身筋骨好像都被凉水浸过一样,彻底活了过来。

“阿琅,过来洗洗脸吧!”萧守望回头唤道。

萧琅背靠树而坐,侧头看了看河边,摇摇头。

萧守望皱了皱眉,儿子这是怎么了,从镇子回来后,就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虽然他平常就不爱笑,可每次上山,眼里都会有一种慑人的光芒,完全不似现在这种黯然。

或许是因为阿兰不在家?

想到儿子已经长大了,萧守望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提了水,回到萧琅身边,挨着他坐下。

“咳咳,阿琅,你昨天去镇子,是不是找阿兰去了?”萧守望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尽量柔和的道,他一个大男人,跟孩子说这种事情,还是挺尴尬的。

萧琅身体一僵,依然不太习惯萧守望这种亲昵的动作,本能地想要躲开,抬眼瞧见萧守望黝黑的脸庞,便忍住了,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唉,就儿子这副闷葫芦性子,怎么会讨女孩子喜欢?

为了让儿子振作起来,萧守望觉得有必要传授些经验给他。

“阿琅啊,你要是喜欢阿兰,就必须对她好,这样才能让她高兴,她高兴了,就会愿意跟你玩,玩的时间长了,就会习惯地来找你,习惯每天都见到你,那个时候,她就是喜欢你了。”

萧琅呆板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看着萧守望的眼神有些奇怪,谁喜欢那懒丫头了?对她好?他恨不得天天打她欺负她!

萧守望被儿子的眼神看得有些无语,“阿琅啊,你跟爹说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阿兰啊?要是你喜欢,我去帮你探探口风,你伯父脾气好,又是看着你长大的,不会嫌弃咱们家穷的。”虽然十岁谈婚论嫁有些早,可儿子这副样子,不如早点有个数,若是舒家觉得两个孩子不合适,也趁早让儿子死心,小孩子忘性大,等过了两三年,就不会想着她了。

或许是萧守望从小丧母,亲爹又不关心他,媳妇也是他自己看中的孤女,所以他对儿子的婚事没有太多想法,总觉得只要儿子喜欢就成,暂时还没想到阿兰适不适合当个儿媳妇。

萧琅的心跳漏了一拍,老爹的意思是让他娶懒丫头吗?

娶回来,她就得搬到他家,再也不能跑到别人家去住了!

这个主意不错,萧琅突然心情大好,纵使他在别人面前都喜怒不形于色,萧守望还是感受到了儿子的心境变化,笑道:“傻孩子,好了,看你也没有心思打猎,先回家去吧,去镇子找阿兰也行。”

他脸上暧昧的笑容让萧琅莫名地有些脸热,罢了,他哪里知道自己跟懒丫头之间的仇怨?

“爹,那我回去了,你小心些,别往深山里去。”萧琅站起身,不自在地道。

“去吧去吧,爹知道,对了,你要是去找阿兰,记得给她带点好吃的!”萧守望望着儿子渐渐远去的身影,殷勤地提醒着。

萧琅身子一顿,接着走得越发快了,眨眼就消失在树丛后。

萧守望无奈地笑笑,忽然想到什么,眼底浮起一抹忧伤,当初,自己还不是傻傻的,不会说甜蜜的话哄妻子,见到她就脸红心跳,最后还是她气不过,哭着问自己到底想不想娶,萧守望永远记得,蓝氏当初双手叉腰、边哭边打他的样子。

转眼,儿子都这么大了,可惜她看不到……

*

回到家里,萧琅换了身半新不旧的灰布衫,想了想,去了舒家。

秦氏和舒宛正在刷凉席,预备铺在炕上的棉布垫子上,瞧见萧琅过来,都有些吃惊,“阿琅,今天怎么这么快就下山啦?”

萧琅看看舒宛,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秦氏道:“伯母,再过五天就是我爹生辰了,我想去镇上给他买点东西,又怕自己不会挑,想让宛姐帮我看看,您看方便吗?要是今天不行,明天去也成。”

听了这话,秦氏眼神立即变得水一样的柔和,越看萧琅越喜欢,多孝顺的好孩子啊,要是阿兰有他一半的懂事,她就心满意足啦。“这有啥不方便的,阿宛,你现在就带着阿琅去吧,嗯,晌午饭就去你姥姥家吃,到时候顺便把你妹妹带回来,省着在那丢人现眼,惹你弟弟分心!”

“行,”舒宛应了一声,笑着对萧琅道:“你在这等会儿,我去换身衣裳。”

萧琅点点头,接了舒宛刚刚的活。

秦氏想说不用他帮忙,转而想到萧琅的脾气,笑了笑,没有说话。

舒宛很快就走了出来,听到脚步声,萧琅不由抬头看去。

她换了一件藕色的小衫,下面系着湖绿色的长裙,走动间露出精致小巧的绣花鞋尖,在明媚的五月阳光下,就像是一朵初绽的莲花,清新动人。其实,舒家的两个女儿都像极了秦氏,大大的杏眼,粉面桃腮,只不过舒宛的眉毛更偏英气,舒兰则是柳叶弯眉,娇娇憨憨的……

“阿琅,走吧,还愣着干啥?”舒宛见萧琅对着灶房那边发呆,浅笑着提醒道。

萧琅连忙起身,耳根有些发烫,幸好他本来就黑,遮掩了过去。两人齐齐向秦氏告别,并肩迈出了舒家的篱笆门。别看萧琅跟舒宛一般高,舒宛可没把他当成大男孩看待,无论是萧琅还是妹妹,都是她帮忙带大的,在她眼里永远都是当年围着肚兜的胖娃娃。

“哎呦,这不是阿宛妹子嘛,打扮的这么漂亮,是要往哪去啊?”刚走到村东土路上,一道极其惹人厌烦的猥琐声音就传了过来。

舒宛头都没回,继续往前走,只是脸色变得很难看。

萧琅听出那是里正儿子赵大郎的声音,想到他的为人,再听他用这种语气跟舒宛说话,不由皱起眉来。

舒宛见萧琅的步子慢了,低声道:“不用理他,咱们走咱们的!”她就不信,光天化日的,赵大郎还敢硬来不成!

萧琅抿了抿唇,按下心头的火气,人就是麻烦,有很多避讳的东西,就是再讨厌谁,也不能想打就打。

他们不理会赵大郎,赵大郎却赶着牛车追了上来,亲昵地道:“阿宛妹子,你们也去镇子吧?正好我也要去置办些东西,不如带你们一程,咋样?”一双绿豆似的眼睛贼兮兮的盯着舒宛苗条的身影,眼睛专往她敏感的位置看。要知道,舒宛可是周围村子里最出彩的姑娘,赵大郎早就惦记上了,无奈没有机会下手,她又不似其他农家女那样好骗,只消自己说两句软话就乖乖上钩。

舒宛气得脸色通红,骂他也不是,只好放慢脚步,借萧琅的身影挡住自己。

可她慢下了,赵大郎也跟着慢下,“阿宛妹子,你躲我干啥啊?好几天没见着你了,快让我仔细瞧瞧!”一副非要看你的无赖行径!

萧琅看着赵大郎那张满面油光的脸,看着他无视自己的存在肆无忌惮地调戏舒宛,等他再次靠近过来时,想也不想地就伸手把从赵大郎牛车上拽了下来,一提气,就把人甩到了旁边土路和麦田之间的沟渠里,“嘭”的一声,震起一片灰尘!

舒宛吓了一跳,阿琅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看着赵大郎压倒一片杂草的扭曲身影,舒宛说不痛快那是假的,可远处地里还有人,若是赵大郎嚷嚷起来,最后吃亏的肯定是自己,而且里正那人表面上道貌岸然,实则最小肚鸡肠了,谁要是让他没脸,定会找机会给人小鞋穿的!

沟渠里杂草丛生,赵大郎是侧倒着摔进去的,本来只是墩了一下,不是很疼,偏偏冲劲儿太大,身子不受控制地又往后滚了一圈,后腰恰好撞到一块微微凹出来的石头,疼得他嘴巴张的老大却叫不出声,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指着萧琅就骂:“你妈反了天了,竟敢打……”

萧琅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里一片冰冷,“你要是再骂一句,我就打死你!”

村人打架,常常把“死”字挂在嘴边,可从来就没有谁真的打死人过,赵大郎根本就没往心里去,挣扎起来就要打萧琅,一个毛头小子,自己还怕他不成?

但是,当他抬眼准备冲上去,忽的就顿住了,不可置信地望着萧琅的眼睛,那里面的幽幽寒光吓得他浑身发冷,好像梦里被狼盯住时一样,任谁也不会怀疑他刚刚的话,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舒宛也被萧琅的冷厉模样吓住了,只当他是替自己抱不平,太过气愤,连忙拉着他的袖子就往前走,“阿琅,咱们不理他,你别生气了!”男娃都是冲动的,自家弟弟平常看着乖乖的,真打起架来,那也是拼命的主,赵大郎块头那么大,舒宛可不想萧琅受伤。

萧琅被舒宛拉着,虽然走了,眼睛却一直盯着赵大郎,那渗人的目光吓得赵大郎良久都没敢动弹一下,直到萧琅回过头去,他才脚下一软,跌坐在草丛里,妈呀,那小子不会被鬼附身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天高考的娃们就解放啦,祝你们都考上喜欢的大学哦(⊙o⊙)~半夜起来捉回虫,继续睡去,=_=

☆、受伤

都说狗改不了□,这句话半点没错。

短暂的惊吓后,赵大郎晃了晃脑袋,真是的,怎么被那小子一个眼神就吓住了?

好吧,我不在近处看美人,隔远了看总没关系吧?这路又不是你们家的,想不让我看,那就呆在家里别出来,赵大郎冷笑着想,架着牛车又追了上去,等到距离两人二十几步时慢了下来,一边眯缝着眼打量舒宛的背影,一边哼唱窑姐们招待客人的艳曲。

即使不回头,舒宛也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背上的黏着视线,气得俏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萧琅转身就要往回走,却被舒宛一把扯住,“算了吧,咱们等他过去再走!”拉着人站到一侧,刚要瞪向赵大郎,忽听一阵轻快的马蹄声响,一辆马车哒哒哒地跑了过来,然后,停住了。

程卿染挑开车帘,笑的如沐春风:“舒姑娘,萧小兄弟,你们是要去镇子吗?”目光落在舒宛脸上,见她似乎很是恼怒的样子,不由愣了愣,这是在生气?

舒宛认出他来,心底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红着脸道:“程老爷,您方便带我们一程吗?”继续走下去,她真怕萧琅和赵大郎动起手来。

程卿染马上想起刚刚似乎听到了几句下流的词曲,顿时心有所悟,正色道:“自然方便,快上来吧。”说着,伸出手来,想要接她,一时倒也没有多想。

舒宛目光闪了闪,拉过萧琅,低声道:“阿琅,你先上去。”

萧琅看了程卿染一眼,忍住心中不悦,抬脚跨上马车,转身将舒宛拉了上来。

程卿染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冒失了,表情有些僵硬。把两人让了进来,客套两句,见舒宛垂眸敛目的,便不再说话,端坐在主位上,望向窗外。

赵大郎并没有瞧见马车里的人,只听到是个男人的声音,眼看美人上了马车,又是嫉妒又是怨恨,鞭子挥的啪啪直响,想要追上去,奈何人家马蹄轻快,转眼就把他抛得远远的。

“臭娘们,装的冰清玉洁似的,还不是跟人家勾搭上了,哼,不就是嫌老子不如他家有钱吗,等着吧,早晚你得落在我手里,看我不折磨死你,叫你嫌贫爱富!”

赵大郎恨恨地望着马车远去,骂的越来越难听,可惜,只有他一人听得见。

萧琅从上车后就一直盯着程卿染,在他眼里,程卿染把懒丫头拐带走了,又趁她不懂事搂搂抱抱的占便宜,绝对不是好人,舒宛这么好看,谁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坏心思,便一直警惕地盯着他。

程卿染又不是石头,没过一会儿,就察觉到了萧琅“火辣辣”的视线,侧眼瞧去,诧异地挑挑眉。“萧小兄弟,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看?”要不是萧琅眼里警惕意味十足,程卿染真怕对方看上了自己,真是那样,他一脚就把人踹下去!

萧琅冷冷剜了他一眼,别过头。

程卿染更加疑惑了,这小子什么意思啊?上次莫名其妙地被打了一下,自己还没生气呢,他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小兄弟,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程卿染心平气和地问道。

萧琅没说话。

舒宛见了,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说,上次都是程卿染帮了妹妹,这回又帮他们摆脱了赵大郎,便替萧琅转圜道:“程老爷,阿琅只是有些怕生,您别怪他。”她刚刚低着头,并没有瞧见萧琅对人家的“深情”凝视。

程卿染嘴角不由有些抽搐,怕生,怕生的孩子会用那种眼神吗?

但是,他并没有生气,趁此机会与舒宛说起话来:“舒姑娘,看来小兄弟跟令妹的关系很好啊?”

程卿染长得十分出众,这样一个人主动示好,舒宛根本无法生硬地不理他,只好移开目光,蹙眉低声道:“他俩一起长大,阿琅一直把阿兰当妹妹看待。”撇清了萧琅和舒兰的关系。

“一起长大,难道他们两个是同岁?”程卿染故意问道,如果舒兰与萧琅同岁,那舒宛跟萧琅之间肯定没有什么,刚刚瞧见两人并排站在一起,舒宛又毫不避讳地让萧琅拉她上车,程卿染自然多想了一些,因此想要探究一下,尽管他平时并不是好奇心太强的人。

“是啊,”提起这件事,舒宛脸上漾起了柔和的笑容,看着表情很不自在的萧琅道:“他们俩是一天生的呢,只差了一个多时辰,不过,阿琅很懂事,一直很照顾阿兰……”

马车里光线稍暗,程卿染却觉得少女温柔微笑的脸庞十分明艳,一时看得愣了神,目不转睛。

舒宛说了很久,后来意识到只有自己在说话,不由觉得十分失礼,偷眼看向程卿染,生怕他有了厌烦之意,没想到那人竟痴痴地望着自己……强烈的羞恼瞬间涌了上来,舒宛连忙低下头,脸上热的厉害,对程卿染的印象一下子就变坏了。咬咬唇,想着马车已经走了很远了,她毫不犹豫地掀开车帘,“麻烦停一下!”

暗含不悦的声音惊得程卿染和萧琅都清醒过来,魏大也本能地停住马车。

萧琅刚刚在想着小时候戏弄舒兰的场景,现在清醒过来,立即看向两人。只见舒宛俏脸酡红,明亮的杏眼里满是不悦,程卿染虽一本正经地望着窗外,脸上却有些不自然,便觉得一定是他欺负了舒宛,一拳就挥了过去。

听到耳旁的风声,程卿染倏地一惊,抬手就挡住了萧琅的拳头。他本就有些功夫,上次完全是没料到有人会闯入自家宅子,又兼与舒兰聊得入神,才没有留意到萧琅,此时正是敏感的时候,五感格外清晰,自然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

紧紧攥着萧琅的手腕,程卿染冷声质问道:“小兄弟,动手总该有个理由吧?”是不是觉得他脾气太好,所以一次两次的动手?

仅凭程卿染的手劲,萧琅就知道不能小觑对方,便想要换种方式攻击,忽听舒宛气道:“阿琅,下车!”

程卿染连忙松开了手,半倾着身子,有些讪讪地朝舒宛解释道:“舒姑娘,我……”

“多谢程老爷好意带了我们一程,只是前面马上就是镇子了,为了避嫌,我们就不叨扰您了!”舒宛冷冷清清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到路边,背对着马车等萧琅。

看到程卿染吃瘪,萧琅心情大好,利落地跳了下去,正要走开,又怕程卿染继续纠缠,回头就朝马屁股狠狠拍了一下。

马儿受惊,撒开蹄子往前跑去。

魏大很快就稳住了马,不安地回头请示:“老爷,要不要再等等他们?”舒家这两姐妹,看着挺像的,怎么脾气差那么多啊?

“不用了,直接走吧。”程卿染斜靠在矮榻上,淡淡的道。别的女人巴不得让自己看呢,她倒好,还生起气来了!不过,想到刚刚舒宛眼含怒气的俏丽模样,程卿染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是愉悦。

如果面前有面镜子,程卿染一定会发现,他现在的表情是多么……犯贱!

*

秦家后院,朱元宝和舒兰并排蹲在一个四方的铁笼前,看里面的一窝小白兔。

“元宝哥,为啥兔子眼睛是红的啊?”舒兰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不停乱动的一只兔子,好奇地道,其实这个问题她问过很多人了,可无论是爹爹还是姥爷,都没能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朱元宝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早知道这丫头白痴问题一大堆,早上说什么也不该答应给她带兔子过来。

“哪来那么多问题?爱看就看,不爱看我就带走了!”朱元宝瞪着眼睛,表情很是严肃。

舒兰缩了缩脖子,怯怯地别开视线,元宝哥哪都好,就是嗓门特别大,还爱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