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对舒兰说话,他的目光却落在自作主张的萧琅身上。

当初萧琅莫名其妙打了他,朱元宝还想找他报仇呢,可后来听说了萧琅进山打狼的事,他又佩服他的勇气,决定不再追究当日一推之仇了,没想到今天刚见面,萧琅竟然开口就赶他走,朱元宝自然不服气了,凭什么啊,这里是舒兰的家!

舒兰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人家元宝哥特意把圈圈送了过来,她怎么能直接赶人走呢?

“元宝哥,你快进来,我们抓了大肥鱼,晌午你就在我家吃饭吧!”

“好啊!”朱元宝嘿嘿笑了出来,给冷脸立在舒兰身后的萧琅递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萧琅刚想说些什么,就见秦氏和舒宛并肩走了过来,他抿抿唇,垂下了眼帘。

瞧见身材圆滚的朱元宝,秦氏不由面露诧异。

她刚刚在娘家见过朱元宝了,没想到这么会儿的功夫,他就跑到自家来了!再看看舒兰手里的鸟笼,想起朱元宝冲进秦家时的兴奋模样和进屋后他脸上无法掩饰的失望之色,秦氏隐约猜到了什么,心中有些不悦,朱元宝为何大老远的跑过来找舒兰?他都十三四岁了,该不是看上她闺女了吧?舒兰可才十岁呢!

这么想着,朱元宝送鹦鹉过来的善意之举也变成了别有用心。

朱元宝有些尴尬,他没想到秦氏这么快就会回来,忙上前行礼道:“伯母,阿兰离开时,老夫人让晚辈帮着照顾圈圈,所以知道你们到了镇上后,晚辈便赶了过去,本想把圈圈交给你们带回来的,可想到你们大概会在镇上逗留一段时间,晚辈便忍不住亲自送过来了,正好也想教阿兰两个训鸟说话的小诀窍,冒昧打扰您,实在抱歉。”

他知道这个借口很烂,所以低下了头,掩饰他的尴尬不安。

“娘,刚刚我和狼哥哥在河里捉了鱼,我让元宝哥留下来跟咱们一起吃饭呢!”舒兰提着鸟笼跑到秦氏身边,满脸喜色地道。

女儿都这么说了,秦氏也不好说什么,再看看朱元宝,见他肉呼呼的侧脸有些发红,大概是被日头晒的,心中一软,招呼道:“阿兰在她姥姥家的时候多谢你照顾她了,如今大老远的还麻烦你特意送一趟,真是不好意思,眼看就要吃晌午饭了,你就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吧,只是你在镇上住惯了,怕是吃不惯这里的土菜,到时候别嫌弃伯母的手艺差就行。”语气到底还是有些冷淡。

朱元宝心中紧张,并没有听出来秦氏声音中的客气疏离,马上接口道:“伯母太谦虚了,晚辈在秦府的时候,不止一次听老夫人念叨您的手艺好,说就想吃您做的菜呢。今天晚辈能尝到伯母的手艺,是晚辈的荣幸,只求伯母不要责怪晚辈冒然上门才是。”

秦氏微微一愣,这小子倒挺会说话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想到她娘提起朱元宝时夸赞的语气,秦氏心里的不悦散了些。

朱元宝毕竟还是个孩子,做事都是率性而为,这种想见女儿就跑过来的举动只说明他在意女儿,或许只是小孩子之间懵懂的好感呢?而且女儿从小就不喜欢跟别人玩,难得她跟朱元宝投缘……

那就不要计较朱元宝的冒失了吧,只要盯着他们别做出逾矩的行为就好了,秦氏暗暗地想,笑着让孩子们进了屋。

“阿琅,你的胳膊怎么回事?怎么那么不小心?”舒宛注意到萧琅的伤口,皱眉道,进屋取了新的干净纱布,要给他重新包扎。

萧琅看了一眼坐在北门槛上一起逗弄圈圈的两人,平静地走到屋檐下,乖乖地由舒宛替他清洗、上药,等舒宛开始缠纱布的时候,他听到那只破鸟在叫着:“阿兰快起床,阿兰快起床”,换来懒丫头气呼呼又忍俊不禁的笑声。

不就是只破鹦鹉吗,有什么好稀奇的!

舒宛低着头,没有注意到萧琅眼中一闪而过的凶光,自顾自地教训道:“又是阿兰缠着你要去抓鱼的吧?你现在有伤,不要总是惯着她,她什么都不懂,你怎么也跟着不懂事?瞧瞧,又得多养几天才能好了。”

萧琅只好压住心头的不快,替舒兰辩解道:“没有,是我要带她去河边玩的,然后不小心碰到了,跟阿兰没关系。”顿了顿,又疑惑地问道:“宛姐,那个朱元宝在咱们家门口等了半天呢,他为啥非要亲自过来送圈圈啊,直接交给你们不就行了?还有,圈圈不是阿兰的吗,老夫人为啥要让他帮忙养着?真奇怪……”

舒宛动作一顿,不由自主地侧头看向北门口,见朱元宝直勾勾地盯着她那低头逗鸟的傻妹妹,轻轻蹙眉。

作者有话要说:小胖好久没出场啦,拉着毛驴出来溜溜……咳咳,可惜舒家不是他的主场,大概会吃亏吧,嘿嘿

今早又是饿醒的,其实也不错,大热天的没有食欲,饿了才能吃得香。

捉完虫,昂首挺胸去上班喽,咳咳,其实俺很不想去!!!!!

☆、40下雨天留人

秦氏母女在灶房里准备午饭,舒兰三个坐在院子里的杏树下玩儿,准确的说,是舒兰和朱元宝在玩儿,萧琅默默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在他们头顶的树枝上,说了半天话的圈圈正闭目养神,小脑袋插在翅膀里,煞是惬意。

朱元宝带来了二十四根特制的竹签,每根只有食指长短,他和舒兰一人分得十二根。玩的时候,两人同时将手里的竹签朝中间的空地上扔去,有的竹签会散落在四周,有的则会堆在一起。他们要做的,就是依次捡竹签,猜拳赢的人先捡,捡一次后就轮到另一个人,规则是不能碰动其它竹签,否则那次机会就浪费了。

刚开始,自然是要捡单独散落在外面的,这样轻易不会碰到别的竹签,等到散落的捡完了,就是最难的部分,拆竹签。譬如说两根竹签紧挨着,或有一根搭在另一根上面,如果捡的时候够小心,拿走一根时另一根就不会动,但要是捡的时候手指颤抖了,基本上肯定会弄动另一根的。

在萧琅看来,这个游戏极其无聊,偏偏舒兰就玩的津津有味,特别是朱元宝肥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别的竹签,从而弄散堆在一起的竹签让她白白捡便宜的时候,她就会咯咯地笑出来,那眯着眼睛的小模样就像是抢到谷粒的麻雀,很是得意。

“对了,阿兰,后天孤山寺就要举行庙会了,到时候山脚下会围一圈卖东西的小贩,吃的玩的,卖啥的都有,还有耍猴杂耍什么的,特别热闹,你们要不要去逛庙会啊?去的话你告诉我,我带你逛,那里每年的花样都差不多,我去过好几次了,到时候我领着你去玩儿。”朱元宝小心翼翼拿走一根竹签后,忽的道。

庙会啊?舒兰歪歪头,她好像听娘亲提起过,但是没有印象了。

“真有那么好玩吗?那一会儿我问问我娘,她让我去我就去。”

“那你记得告诉我一声,我这几天都在家里,只要你去你姥姥家,我肯定会过去找你的。”朱元宝又道,语气很是郑重,生怕舒兰会忘了。

舒兰点点头,刚要说话,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微弱的雷鸣。

秦氏也听到了,她走到院子里望向天边,只见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慢慢往这边移了过来,隐约传来雷声。

这是要下雨的兆头啊!

秦氏皱皱眉,看向犹自未觉的朱元宝:“元宝啊,你爹你知道你到这边来吗?”要是一会儿朱元宝他爹回家找不到人,不知道该多着急呢。

恰在此时,又一声清晰的雷鸣传了过来。

朱元宝噌地跳了起来,看看天色,急匆匆朝门口跑去,边跑边大声喊着:“伯母,我有急事先回家啦,改日再来拜访您!”每逢下雨,他老爹都会早早收摊回家,万一让老爹知道他擅自骑毛驴出来,还不得气得扒掉他一层皮!

麻利地解开绳子,朱元宝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爬上驴背,朝追出来的秦氏摆摆手,拍着驴屁股就跑了,那滚圆的身子在驴背上左右晃了两下,真让人担心下一刻他就会掉下来。

“这孩子,真是想干啥就干啥,就这么走了,万一赶上下雨怎么办?”望着一溜烟跑远的毛驴,秦氏无奈地道,就算他着急,也可以等她准备好蓑衣再走啊,真是不让人省心!希望他的驴跑快一些吧!

转身回屋,见舒兰还愣愣地蹲在那儿,好像不明白朱元宝为啥突然跑掉似的,秦氏便招呼道:“快下雨了,你们俩到屋里玩吧。”

舒兰摇头,“待会儿着,我这边还没拆完呢。”说着,三两步跑到萧琅身前,拉着他往刚刚朱元宝蹲着的地方走:“狼哥哥陪我玩儿!”

萧琅没有动,见秦氏进去了,才随她走了过去,“怎么玩啊,是这样吗?”伸手就把剩下的一小堆竹签划拉开了。

“哈哈,你好笨啊!不是这样的,要一根一根……”舒兰以为他是真的不会玩,得意地笑了起来,只是没等她说完,萧琅就起身离开了,她惊讶地回头看去,只瞧见一个挺直的背影。

“狼哥哥,你怎么不玩了啊?”她大声喊道,不明白萧琅为何突然就走了。

萧琅已经进了屋,双腿搭在炕沿上,抱着头靠着墙壁,没有理她。

朱元宝来了她就跟他黏在一起,现在朱元宝走了她才想起他……看来这两天真是太惯着她了!

“阿兰好笨,阿兰好笨!”圈圈突然睁开眼睛,嘎嘎叫了起来。

“坏圈圈!”舒兰正不满萧琅的态度呢,仰头就骂道,想要把笼子摘下来,用柳条捅圈圈两下,偏偏那是朱元宝挂上去的,她就算踮着脚也够不到。

忽的一阵风吹来,杏树枝猛烈地摇晃着,发出哗哗的声响。

舒兰额前的碎发被吹乱了,可她更担心圈圈掉下来,忙捡起地上的竹签往屋里跑去,本想让姐姐帮忙的,可舒宛正在择菜,秦氏更是围着锅台忙活呢,舒兰想了想,只好跑进屋子。

萧琅见舒兰进来了,倒在炕上睡起觉来。

舒兰将竹签放在板凳上,转身时正好看见萧琅躺了下去,便跑过去拽他的腿:“狼哥哥,帮我把圈圈摘下来,外面风大,会把它吹掉的!”

萧琅闭着眼睛装睡觉。

“快起来,我知道你装睡呢,哪有人这么快就睡着的!”舒兰不甘心地摇着他的裤腿儿,嘟着嘴瞪他。

萧琅一动不动。

外面传来圈圈嘎嘎的叫声,秦氏和舒宛听了,忍不住一起笑了出来。她们自然听到舒兰的话了,虽不明白向来纵容她的萧琅为何这次没有立即帮她,却也知道他逗她玩呢,就都没有主动提出来要帮忙。

舒兰气得爬上炕,跪坐在萧琅旁边,伸手去推他的肩膀,“快起来!”

萧琅索性翻了个身,侧躺着,把背影留给舒兰。

舒兰刚想扑上去,目光落在他胳膊缠着的纱布上,不由放软了声音,凑到萧琅耳边小声求道:“狼哥哥,你别逗我了,帮我把圈圈拿进来吧,好不好?”

温热的气息扑到他耳上、脸上,瞬间就让他有了反应。

萧琅极力忍耐着才没有翻身将她按在身下,听了听灶房的动静,确定舒宛和秦氏都在各忙各的,才半撑着坐起身,双眼发亮地盯着舒兰,低声道:“那你亲我一下。”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受他的语气感染,舒兰不由也压低了声音,不解地问道:“为啥要我亲你啊?”

萧琅喉头滚动,声音沙哑:“因为你要我帮你啊,以后只要你让我帮忙,就要亲我一下,不愿意就算了。”作势又要躺下。

舒兰忙拽住他的胳膊,撇嘴道:“亲就亲,那你要我亲哪里啊?”

我哪里都想让你亲!

看着近在眼前的红嫩小嘴,萧琅先在心里回答道,然后才指了指自已的唇,眼睛直直地盯着舒兰。

因为萧琅是用双手支撑着身子,他的上本身微微朝后倾斜,舒兰只好扶着他的肩膀,朝他嘴角凑了过去,然后在他掩饰不住的急促呼吸中,印上了自已的软嫩小唇,轻轻一碰,马上退去,有些委屈地嘟囔道:“亲完啦,现在可以帮忙了罢?”

萧琅还在回味刚刚舒兰靠近时,那种心跳如鼓的感觉,原来让她亲他,比他主动时的滋味更妙不可言。想到朱元宝无论如何也不会得到懒丫头如此对待,他心里的抑郁散了大半,飞快地在舒兰脸上亲了一下,低声道:“咱俩的事情不许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舒兰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不耐烦地推他:“快去!要是圈圈掉下来,我再也不理你了!”

萧琅立即跳下炕,出门时,脸上的满足已经变成了平静。

秦氏看了看他,笑着问道:“阿兰是不是又惹你生气啦?”

萧琅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来,“没有,就是那个朱元宝来了,妹妹就不跟我玩了,我心里有些不舒服,伯母,我这样想是不是不对啊?”

秦氏忍俊不禁,一边往灶里添柴一边道:“没啥不对的,小孩子都这样。你不知道,小时候阿兰黏着你玩儿,她哥哥背地里气过好几次呢。你也不用多想,今天阿兰就是贪新鲜,才跟元宝玩的多,你们俩一起长大的,她肯定更看重你的!”

她也是从小时候过来的,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对熟悉的玩伴都有一种占有欲,你跟我好,就必须天天跟我好,不能把别人看的比我还重要,不能跟他玩而舍了我。阿琅这孩子,虽然有时候挺沉稳的,可那都是被生活逼的,心思其实还很单纯呢,毕竟才十岁嘛。

萧琅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跨出了灶房门,看到那只在风中摇曳的鸟笼,笑容立即凝住了。

风越来越大,等到四人围着饭桌坐下,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地面很快湿透,溅起一朵朵水花。

“娘,爹说过今天什么时候回来吗?”舒宛放下碗,望着远处迷蒙的雨雾,担忧地问。

秦氏心里一直担心着呢,现在女儿问出来,她也愁上眉头,“说是晌午前回来,可那时已经变天了,没准你爹被人家留下吃饭了吧。”

舒兰看看娘亲,再看看姐姐,眼里闪过一丝茫然,那爹爹到底会不会淋雨啊?

萧琅倒不是很担心,这点雨算什么,要不是碍于她们娘几个,他还想去院子里冲个澡呢。

几人正想着,外面忽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一辆马车冲破雨帘,在家门口停了下来。

“是姥姥家的马车!”舒兰伸着脖子朝外面张望。

“娘,你坐着吧,我去接我爹。”舒宛没有细看,起身去屋里拿蓑衣,也不知道舅舅家都谁来了,便把三套蓑衣都抱了出来,自已打着油纸伞,快步跑了出去。

头戴苇帽的魏大跳下马车,上前打开车帘,“老爷,咱们到了。”

舒茂亭感激地朝程卿染拱手:“多谢程老爷特意送舒某一程,如不嫌弃,请到寒舍避避雨吧!”

程卿染连忙回礼:“伯父客气了,您叫我卿染就是,‘老爷’二字可不敢当。现在雨大,的确不好行车,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厚颜叨扰了。”

“爹,蓑衣在这儿呢,快穿上罢!”

舒宛快步跑了过来,顾不得看车里的人,先把手上的蓑衣放到了车前的空板上。

等她抬头时,却对上一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眼。

作者有话要说:程卿染:作者后妈,俺赶着马车在那条乡间小路晃悠了不知多少天多少趟,终于肯让我露脸了!

小小的剧透一下,这个庙会不简单哦,很多人很多事儿……

☆、41他想娶

听到车外舒宛略带急促的动听声音,程卿染下意识地端正坐姿,看了过去。

她举着油纸伞站在那儿,上半身微微前倾,半边衣袖被斜风吹来的雨水打湿了,薄薄的浅绿色绸缎料子紧紧贴在胳膊上,好似都能露出里面细腻的白来。耳边的一缕碎发随风拂动,拂过那白皙的面孔,将他的视线引到她秀挺的鼻梁,再往上便是一双诧异的水眸杏眼,黛眉微蹙,清丽又脱俗。

脑海里忽的掠过家中那颗丁香树,雨来打在娇嫩的丁香花上,花枝随风摇曳,惹人堪怜。

身旁传来舒茂亭摆弄蓑衣的声响,程卿染及时清醒过来,朝舒宛微微颔首,自然而然地移开了视线。上次他表现太差,说不定被她误会成了好色之徒,这次可不能再失态了。

舒宛如何也猜不到,送她爹回来的竟然是程卿染!

看着程卿染淡漠地移开视线,她的脸瞬间红了个透彻。上次她才搭了他的马车,现在又巴巴地跑出来送蓑衣,偏偏还刚好是三件,他该不会误会她认出了他的马车,主动示好来了吧?毕竟,他生的那样出众,一定会有很多女子主动巴结的。

“爹,我先进去了。”

想到程卿染正满腹鄙夷,舒宛又气恼又后悔,跟舒茂亭说了一声,转身就往回跑,雨水斜飞而落,打湿了她的裙摆。

等程卿染披上蓑衣跳下车,就只看见一个慌乱的背影,他看着舒宛在门前收好伞,头也不回地去了西屋。

“程公子,院中土路泥泞,还请不要见怪。”舒茂亭看看脚下布满小水坑的小路,有些尴尬地道,至于称呼,两人的交情还没有到直呼名讳的地步,又不好拂了程卿染的好意,只好改称公子。

程卿染朗声道:“伯父不必介怀,我从京城搬到小镇上,就是喜欢这种恬淡的民土风情。”说着,弯腰卷起裤腿,就像寻常庄稼人一般,动作熟练而自然,没有半分大家公子那种时刻注意形象的刻板。

舒茂亭松了一口气,走在前面引路。

早在舒宛跑出去的时候,秦氏就发现那不是她家的马车了,后来女儿进门一句不说就进了西屋,她也来不及问车中人到底是谁,只好起身去门口迎接。

“我回来了,多亏程公子一路相送,这才免了一场雨淋,你快去泡壶热茶。”舒茂亭一边叮嘱妻子,一边脱了蓑衣,挂在屋檐下的晾衣绳上,转身又去帮程卿染。

程卿染将手里的蓑衣交给舒茂亭,立即朝秦氏行礼:“伯母,晚辈冒昧打扰了。”

多亏他那出众的容貌,秦氏马上认出了他,虽不明白程卿染这次怎么变得这么客气,丈夫也换了称呼,还是感激地道:“程公子客气了,上次您帮我们照顾阿兰,我们还没答谢您呢,快请进!”一转身,瞧见坐在饭桌旁的舒兰和萧琅,再看看那还没有动过几口的饭菜,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不知程公子用过饭没?”

程卿染摇摇头,目光落在饭桌上,双眼发亮。

就算没有注意到他充满暗示性的目光,秦氏也得客套一下:“我们也才准备要吃呢,如果程公子不嫌弃,就……”

程卿染忙打断秦氏的话:“多谢伯母,晚辈还真的有点饿了,那就不客气地叨扰了。”然后在秦氏诧异的注视下,笑着走到舒兰身边,弯腰摸摸她的脑袋,“阿兰,还记得我吗?”

舒兰一直盯着他看呢,开始只觉得眼熟,然后越看越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此时听到他好听的声音,立即叫了起来,跳起身道:“大哥哥!”

这么久才认出他,程卿染有点小小的挫败感。

舒兰却很开心,拉着程卿染就往西屋跑,“大哥哥,你过来,我有一只会话说的鸟,你肯定没见过吧?”

没有主人的邀请,程卿染可不敢跟她进去,更何况刚刚他瞧见舒宛往那边去了,忙拉住舒兰,笑着道:“大哥哥现在饿了,吃完饭再去看吧,到时候你把它拿到外面来,竟然还有会说话的鸟,真是稀奇!”

不能马上炫耀她的圈圈,舒兰有些沮丧,不过听程卿染也觉得圈圈稀奇,她又高兴起来,拉着程卿染就要让他坐自已身边。

秦氏忙朝萧琅道:“阿琅,你领着妹妹去西屋玩儿。”

家里来了客,男主人接待,女眷和孩子要等到客人离开或休息后才能吃饭,这是青山村的规矩。

萧琅正看程卿染不顺眼呢,扯过舒兰就要走。

“我不走,我要跟大哥哥一起吃饭!”舒兰紧紧抱着程卿染的胳膊,瞪着萧琅道,大哥哥那么温柔,还会给她夹菜给她挑鱼刺,她就要跟他一起吃。

有舒茂亭夫妻在场,萧琅不好用强,强压下心头的怒气,冷眼看向程卿染,他要是稍微懂点规矩,都知道该怎么办吧!

程卿染早知道萧琅对他有敌意,所以现在被他瞪着,他也没往心里去,笑着对秦氏道:“伯母,阿兰还是个孩子,不用讲究那些虚礼,还有阿琅小兄弟,大家都一起吃吧!”

秦氏脸有些发热,因为小女儿的不懂事而难堪,“那怎么行,您是客人……”

程卿染笑得越发灿烂:“伯母,我可是把阿兰当妹妹看待的,您就不要见外了!”

秦氏不知该说什么好,求助地看向丈夫,舒茂亭朝她点点头,走过去坐下,看了看紧挨着程卿染的舒兰,颇有些无奈地道:“罢了,阿琅你也过来坐下吧,人多吃饭才热闹。”两个都是孩子,还没到避讳的年纪。

萧琅垂下头:“不用了,我待会儿跟伯母和宛姐一块儿吃。”说着,去了西屋,还把搭在门扇上的门帘放了下来,隔绝了身后的视线。

舒茂亭叹口气:“这孩子,一直都那么懂事……”

舒兰并没有听出爹爹的弦外之音,乖乖坐在程卿染身边,跟他说这鱼是怎么抓来的。

程卿染看似很认真地听着,实则有些心不在焉,他本以为能跟舒宛一起吃饭的,没想到村里还有这种规矩。不过想想也是,舒宛正是待嫁的妙龄,他一个未成亲的大男人,当然要避嫌……

等等,既然舒宛未嫁,他未娶,为何不娶她为妻呢?

他的年纪着实不小了,以前因为看不上女人而无心婚嫁,现在眼前终于有一个他感兴趣又适龄的女子,不正是成亲的好时候吗?虽然舒宛对他有些误会,可婚嫁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程卿染自觉本身条件还是很不错的,舒茂亭夫妻没有理由拒绝他。至于舒宛,只要成亲后他对她好,她对自已的印象一定会改观的。

程卿染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当然,他对舒宛还没有太深的感情,理智上讲,应该再相处一段日子看看,看看他会不会如书中所说的那样心动,然后也让她心悦自已,这样成亲后才能顺理成章地相敬如宾。然,他与舒家、秦家没有任何关系,哪里那么容易就找到私下相处的机会?搞不好还会加深舒宛的误会。再者,舒宛条件那么好,来提亲的人肯定特别多,这边女子一般是十六岁出嫁,舒家肯定会在年底之前替她定下婚事的,他要是不早早定下来,恐怕等他确定自已的心意后,人家早同旁人定亲了!

一想到舒宛随时都可能与旁人定亲,程卿染就觉得惴惴不安,不行,他要早点下手。

“大哥哥,你怎么不吃啊?”舒兰见程卿染半天都维持着一个姿势,扭头问道。

程卿染回过神,对上舒兰那双可爱的大眼睛,想到第一眼看见她时就想有这样一个妹妹,然后很快舒兰将真的变成他的妹妹,他的小姨子,他突然觉得,这大概就是他和舒宛的缘分吧!

摸摸舒兰的头,他端起碗,动作优雅的用起饭来,偶尔状似不经意地打量周围。

对面坐着已过而立之年却依然风采出众的舒茂亭,他身上有种书生气,温和又儒雅,怪不得出身富贵的秦氏会下嫁给他。秦氏刚刚拨了一份饭菜,给留在马车里的魏大送去了。舒宛,大概正在跟萧琅说话吧……

想到日后就可以跟舒宛一起吃饭再也不用避讳,程卿染就恨不得马上回府安排提亲事宜。

西次间,舒宛换下刚刚被雨水打湿的裙子和绣鞋,正要出去把舒兰领进来,就听舒兰大声嚷着要跟那人一起吃饭,她不由蹙了蹙眉,妹妹怎么这么不懂事!

“宛姐,你换好衣服了吗?”萧琅走到里面的门前,低声道。

舒宛理了理衣衫,打开门帘走了出去:“好啦,来,咱们下棋!”

萧琅点点头,把放在柜子上的棋盒拿到炕上,两人盘腿坐好,开始摆棋子。

“宛姐,我不喜欢那个程老爷,总觉得他不是好人。”

他本就不是好人,舒宛在心里认同道,口上却问:“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啊?”难道那天阿琅也看出来程卿染的色模样了?他这么小,应该分辨不出吧?

萧琅做出一副沉思状,闷闷地道:“上回阿兰跑出去,我一路打听找到程府,因为不知道阿兰是不是被他强行掳走的,便爬墙跳了进去,没想到正好瞧见他把阿兰抱在腿上,虽然没有做什么,可我溜过去的时候,听见他说要跟阿兰睡一个屋子呢,阿兰也傻乎乎的答应了,我吓了一跳,就偷偷给了他一棍子,想带阿兰跑,阿兰不听话,不跟我走,最后我被他的下人抓住了,也不知他怎么想的,这才派人去你舅舅家的。”

舒宛脸上一片铁青,她紧紧盯着萧琅:“那你为什么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