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尾依然垂着眼眸僵硬的站在原地,却是不肯开口挽留。

玲珑月眸中满是毫不遮掩的失望,她走到门前,转身强笑道:“怒尾以后抬起头吧。”

怒尾一惊,霍然抬起眼眸,看到的却是玲珑月离去的背影……

小院内的花朵儿蔫蔫的垂着头,秋日的午后一丝风都没有,闷热天气给人的心中更添几分烦躁和抑郁。

七壁酒楼客院,玲珑月厢房的地上已堆满了空坛,只见她脸色酡红,双眸一片水光迷离,一口口的灌着青稞酒,时不时的还笑上两声,只是那笑声竟然夹杂着说不出的悲凉。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扔出手中的酒坛,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走到床边,一头扎进了棉被中,身子轻轻颤抖着,若是仔细听还可听见极轻微的啜泣声。

一个少女怒视着对面的男子:“谁准你穿黑色的!本宫说过以后只许穿白袍!你若再犯,本宫定然将你逐出宫门!”

男子似是有点委屈,他缓缓的抬起双眸,欲辩又止。

玲珑月怒喝一声:“怒尾!你若敢再在人前抬头,本宫便废了你的双眼!”

怒尾怔楞了片刻,随即垂下了头去,自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怒尾那双眼眸。

狂风过后的夜晚,漫天星斗圆月高悬,西域的夜晚旷野中的透露出无限的温柔。

一身白衣的怒尾站在琼羽宫的花亭之下,看着亭顶上的扔下了一个又一个酒坛,斟酌了半晌方才开口道:“人死不能复生,老宫主定然也不愿看到宫主如此,还请宫主节哀。”

不时,亭顶上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谁为了他难受!……我,我只是很想师兄罢了……”那属于少女的清脆的声音中已满是醉意。

好一会后,花苑内已满是酒坛,花亭顶也已没了声响,怒尾轻声唤了一句,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怒尾一跃而起飞身上了花亭。不知何时,花亭顶上的玲珑月早已沉沉睡去,怒尾蹲下身去,又唤了两声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他伸手极为熟练的抱起被风吹的冰凉的人,飞身朝东掠去。

漆黑的房中,怒尾像往常那般将玲珑月放到了床上盖好薄被,正欲离开时,不想却被玲珑月伸手拉住了胳膊,怒尾僵在原处,轻声唤道:“宫主?”

玲珑月伸手环住了怒尾的腰,将头埋在了他的怀中,低低的笑出声了。

怒尾不敢挣脱,维持半弯着腰的姿势,僵硬的站在原处。

玲珑月的脸一点点的磨蹭了怒尾的胸口,她笑了一会抬手去解怒尾身上的衣扣,怒尾的呼吸渐渐的乱了节拍,他伸手握住了玲珑月的手:“宫主,你醉了。”

玲珑月从怒尾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一个用力将怒尾拉到床上,怒尾不察极为狼狈的跌在了床上,黑暗中怒尾的眼眸中已是遮掩不住的慌乱,匆忙间,他欲起身,不想却被玲珑月整个人压在身下,玲珑月低低的笑出声,伸手轻轻的抚摸着怒尾的脸颊:“月儿抓住你了……”

“宫,呃!……”怒尾正欲开口,不想却被玲珑月咬住了嘴唇,一阵酥麻自怒尾胸口荡漾开来,玲珑月轻咬着怒尾的下唇,试探着用舌头舔舐着怒尾的牙龈,似是等了一会见身下的人并未挣扎,玲珑月尝试着的将舌尖滑入了怒尾的口中,一点点的触碰着怒尾的舌头,那舌尖带着几分小心,几分筹措,还有几分少女的青涩。

怒尾屏住了呼吸,带着几分恐慌承受着玲珑月的触碰,他双手握成拳头,全身僵硬无比,良久后玲珑月抬起头来,侧着脸用耳朵轻轻的摩擦着怒尾的侧脸,她的手灵巧的解去了怒尾和自己身上的衣袍,浑身□的压在了怒尾的身上。

一直紧握双拳的怒尾闷哼一声,呼吸逐渐急促了起来,他的手几次抬起又放了回去,玲珑月轻笑一声,拿起怒尾放在一旁的手环在了自己的腰上,张嘴咬住了怒尾的脖颈,怒尾疼哼一声,双手紧紧的环住了玲珑月的腰,学着玲珑月的模样舔舐着她的耳垂,玲珑月轻呼一声软倒在怒尾的怀中。

窗外明月依旧,帐内旖旎无限……

万般缘由皆有因(七)

夜幕时分,醒之告别了肖林众人,哼着小曲朝七壁酒楼走去方向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醒之终于察觉出不同,往日的这个时候,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今日醒之自北街走到现在的地方,已过了两条街,可是却没看到一个人。看着寥无一人的街道,醒之暗暗心惊,她不动声色的加快了脚步,不多时,远处隐隐约约的众多的脚步声,黑暗中还能看到众多火把晃动着,醒之想也不想,闪身躲进了小巷内。

火把与脚步声一点点的接近了醒之所在的小巷,醒之惊慌的连连退了两步,摔在身后的稻草堆上,她双眸闪过一抹喜色,连忙扒拉着稻草堆朝里面钻去,伸手之间却触碰到一抹温热,未等醒之察看,她的脖子已被人掐住,醒之脸颊通红双手掰着掐住自己脖子的那只手,抬眸间对上一双浅灰色的眼眸,那双眼眸在这样没有黑透的傍晚散发出极诡异的光泽,冰冷的让人心惊。

醒之脸颊涨的通红,双眸直愣愣的凝视着那人的双眸,莫名的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悸动和心疼,脚步一点点的接近,那人似乎也感到了醒之并无恶意,缓缓的松了手,警惕的看着望着巷口,只是那一双在晚上显得异样明亮而又诡异的眼眸微微涣散着。

醒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迅速的回过神来,几乎是想也没想便手忙脚乱的将那些稻草再次覆在那人的身上,那人立即收回眼眸极为警惕的看向醒之,那模样似乎是准备随时扑上去。

醒之尴尬之色搓了搓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动作这般自然的隐藏这个人,她轻咳了一声,心虚的摸了摸脖子,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别怕,我不会害你的。”

那人冰冷的眼眸死死盯看醒之一会,醒之被这样的眼眸看的浑身冷汗,可僵硬的笑依然挂在了脸上不肯卸去,好一会后,那人缓缓的闭上了眼眸,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醒之长出了一口气,有条不紊的将那人遮掩好,转身就朝小巷子中间跑去,伸手拔去了头上的木步摇,扔在了接近的巷口的地方,便在此时那群手持火把的人已赶到了巷口,火把下,醒之满眸惊慌的望着众人,一副极为恐惧的模样。

带头的人上上下下将披头散发的醒之打量了来回:“这么晚了,一个姑娘家为何孤身一人待在这偏僻的小巷!”

醒之吓得直哆嗦,连忙垂下眼眸,颤巍巍的说道:“不,不是,我,我的步摇丢了……姨,姨娘会骂人的……”

“步摇?”带头人满脸的怀疑。

“是木,木制描金,上面还缀着绿色的翡翠,姨娘才送的……”

只见站在巷口的一个人,弯腰捡起了角落处的步摇,递给了带头人,醒之满眼惊喜的看着带头人手中的步摇:“就是它!”

带头人皱着眉头看着醒之,眸中似是有一抹疑色闪过:“姑娘可有看到有人经过?”

醒之双眼紧紧的盯着那人手中的步摇,摇头连连,缩着头低声说道:“能把步摇还给我吗?”

带头人想了想将手中的步摇扔到醒之的怀中,带着众人转身离去,时不时的回头看了几眼站在巷口的醒之。

“谢谢。”醒之接过步摇满脸感激的捧着步摇,对着那些人的背影说道。

待见到那一队人马转了弯,醒之连忙将步摇收回怀中,抬腿朝小巷里面跑去,待扒开稻草后只见那人如意料的那般早已昏厥了过去,便在刚才的火把下,醒之看到自己的手上鲜血,就知道那人一定受了伤。

醒之用尽全力的将那人扶起来,尝试了好几次方将那人背了起来,她脚步微颤的从小巷的另一处窄道朝七壁酒楼走,走了一会,醒之停在隐蔽的地方大口大口喘着气:“看,看你瘦了吧唧的,怎么那么沉……”

那人似乎听到了醒之的抱怨,无意识的朝醒之的脖颈中扎了扎,不知为何那人本来粗重的呼吸慢慢的变得轻缓,他的嘴角不自主的微微的扬起。

醒之并未看到背上人的变化,她气喘如牛的举步艰难的朝七壁酒楼挪着,朦胧之中醒之似乎听见有人轻轻唤了一声‘之之’,醒之四周察看了一下,并未见到任何人,顿时毛骨悚然,满脸的恐惧之色,脚步变得更加急切起来。

七壁酒楼客院,怒尾垂着眼眸坐在床边,手一遍一遍的摩擦着身上的深蓝色的衣袍,突然一抹黑影从窗口一窜而入,站在了怒尾脚边。

怒尾停了手中的动作,眼眸未抬,沉声道:“出了何事?”

黑影道:“方才小姐在前街小巷内救下了一个受了重伤的人。”

黑暗中,怒尾沉声问道:“为何不阻拦?”

黑影垂下头去:“那人虽是身受重伤,但以属下一人之力万不是那人的对手,而且那人后来对小姐并无恶意,故而……”

“身受重伤?你还不是对手?”怒尾声音越发的冰冷。

黑影单膝跪下身去:“首领恕罪,并非属下无能,却是那人功力过高,而且追捕他的正是候月阁的人,若属下猜测的不错,他便是近日江湖盛传的……”

“此事宫主可知道?”未等那人将话说完,怒尾问道。

黑衣人摇了摇头:“宫主还在休息,属下不敢前去打扰。”

顷刻间,怒尾手中的长剑一闪,一声重物的倾倒声,那黑衣人已躺在了地上失去了气息,怒尾看也未看地上的人,快步朝醒之房间走去。

醒之满头大汗的将那人小心的放到自己的床上,气都来不及换一口,从抽屉里找出一把剪刀,将那人身上的粗糙无比的衣袍剪开,当看到那人胸口上那道浅显的伤口,醒之放心的轻吐了一口气,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自言自语道:“还好伤的并不重。”

醒之翻遍了整个屋子也未找到任何药粉,正欲出门却见怒尾匆忙推门而入,眼也不抬的反手将门拴住,醒之见有人进来,惊慌之中连忙跑到床边放下床上的幔帐,待看到来人是怒尾的时候,醒之干笑了半晌:“怎么,……怎么叔叔还没睡?”

怒尾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扔在床下的破旧衣袍,开口道:“听暗系说,你救回了一个人。”话语之中,连半分疑问都没有。

醒之站在原地傻笑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怒尾的气息,见其并未生气,醒之连忙撩起幔帐,有点理亏的小声说道:“叔叔来的正好,我正愁没伤药呢。”

怒尾快步上前,动作极为轻微利落的坐到了床边,只见他坐了好一会,方才伸出手去轻轻划过那人脸颊,手指似乎止不住的轻抖着,因房间并未点灯和他一直垂着头的缘故,醒之并看不到怒尾情绪拨动,但却清晰的感到怒尾身上散发出能将人淹没的悲伤。

片刻后,怒尾从怀中掏出一瓶伤药,细细的洒在那人身上,侧目间才发现那人几乎□,怒尾似是诧异了片刻,低声道:“小姐可有看出男子与女子有何不同之处?”

醒之刹时红了脸,支支吾吾的小声道:“他,他身上的衣袍已经脏的分不出颜色了又像麻包一样粗糙,所以我才……再说我又没有武功,这黑灯瞎火能看到什么……可冤死我了……”

“如此说来,倒是小姐吃亏了?”

怒尾语气之中毫不遮掩的调侃,让醒之楞在原地,相处数月,醒之从未听到怒尾如此轻松的口气。醒之窘迫的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醒之见怒尾一直按住那人的脉搏,有点担心的凑上前去:“他还好吧?”

怒尾摇了摇头,难得的解释道:“胸口的剑伤只是皮外伤,身上却受了极重的内伤,似乎有点走火入魔的迹象。”

“走火入魔不是很严重吗?……那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那些人的手法及其阴狠,他虽是伤了根本,但却没有生命危险,先劳小姐看顾片刻,怒尾去煎副草药,给他找身合适的衣袍。”怒尾话毕后,站起来。

醒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傻笑道:“人是我救回来的,怎好如此麻烦怒尾叔叔。”

怒尾拍了拍醒之的肩膀,极为郑重的说道:“小姐心底良善虽是好事,但救下此人之事,万不可让宫主知道,樊城正直多事之秋,宫主怕麻烦,万不会收留这样一个没有来历的人。”

醒之点头连连,拍拍胸脯保证道:“叔叔放心,醒之定然不会给姨娘惹来麻烦的,对谁都不会说的。”

怒尾垂眸点了点头,身上的气息难得的温和,转身走了房门,并将房门仔细的关好。

醒之端着一杯水走回了床前,托起那人的头轻车熟路的喂了半杯水,然后将茶碗放在床旁的桌子,将薄被给那人盖到伤口下面,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满意自得的点了点头,神情也是放松了下来。

玩闹了一天的醒之疲乏的揉了揉眼,低头对床上的人随意的说道:“左右你也无事,我先去椅子上睡一会,好不好?”话毕后,醒之微微楞了一下,好笑的拍了拍头,感觉自己一定是累傻了,才会对以个昏迷不醒的人说话。

不想醒之正欲起身之时,却被那人大力拉住了胳膊,醒之惊呼一声,眼看就要摔在那人的伤口,连忙抬手支住自己的身子,那人却趁此机会单手环住醒之的腰,醒之惊慌失措的抬起眼睛,却看到那人睡的正是香甜。

“喂?”醒之尝试着轻唤了一声,却不见那人有所回应,可扣住自己的手却没有放开,醒之双手支撑着身子不敢触碰那人,不多时醒之的双手已不堪重负轻轻的打着颤,她可怜兮兮的抬起眼眸,看着依然沉睡的人:“你若不让我走,我不走便是,咱们可不可以……换个姿势,我这样真的很累,再说万一不小心碰到你的伤口,岂不是得不偿失?”

那人似乎是听到了醒之说的话,仿佛有意识一般胳膊微微施力,便将醒之送到了床里面,自己的脸紧挨着醒之的脖颈再次沉沉睡去,只是那只攥着醒之的手,却一直都没有放开。

醒之的手腕被那人攥的疼的厉害,几次挣扎未果长叹了一起,低声嘟囔道:“昏迷中防人之心都那么强,你狠!”耳边的呼吸声沉稳而有力,很快,奔忙了一日的醒之也顾不上手上的疼痛也随之沉沉睡去。

怒尾端着药推门进来的时候,便看到醒之与那人脸贴着睡着正是香甜,怒尾微微的扬了扬眉,嘴角似是有点上翘,他轻手轻脚的关上了房门,走到了床边,低低的唤了醒之一声,睡梦中的醒之嘀咕一声,侧了侧头,将脸埋进了那人的颈窝,再次睡去。

怒尾的嘴角荡漾出明显的笑意,他将药碗放到床边的桌上,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给那人喂下,又将两人的被子拉好,转身走出了房门。

万般缘由皆有因(八)

一夜好眠,清晨时分醒之睁开了蒙眬的睡眼,一张白皙的侧脸首先映入了眼眸。醒之撑起身子,却压住了那人的头发,那人梦中轻吟了一声,皱起了眉头。醒之连忙抬起了胳膊,有点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身下头发,绒绒的软软的,还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香甜。那头发长得出奇,那人侧身躺着,头发已长及腿弯,乌黑而有光泽。

醒之撇了撇嘴,坏心地又狠狠拉扯几次他的长发,只见他眉头皱成了一团,低低轻吟了一声,宛若撒娇一般朝醒之的颈窝扎了扎。顿时醒之心中有种甜滋滋的满足,她抿嘴笑了一会,垂下眼眸细细地打量着依在自己颈窝中的人,只见他双眸紧闭,鹅蛋般的脸上透露着柔和、纯真之气,樱红的嘴唇似乎撒娇一般微微上翘着,尖尖的下巴上一点肉都没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羸弱而又单薄。

醒之玩了一会抬眼看了一眼窗外的阳光,身子动了动,随即疼得咧开了嘴,只见那只压在身下的可怜的手腕被少年抓了一夜,周边已是青紫一片。怒尾悄然进门,抬眸便看到醒之正在努力地掰着那人的手,虽是疼得呲牙咧嘴却因顾及那人却不敢冒然施力。她皱着眉头不敢施力的模样,说不出的无奈和委屈。

怒尾垂下眼眸,掩去嘴角的笑意,将手中的药汁放在桌上把昨日的药汁换去。

醒之看到怒尾仿佛看见救星一般,双眼晶晶地闪动着,极诚恳地叫道:“怒尾叔叔……”

怒尾板着脸,沉声道:“怒尾什么也没看到。”

醒之有点茫然地看向一直垂眸的怒尾,顿时想起此时自己与那人同床共枕了一夜,醒之“唰”地红了脸,连声道:“不是不是,大叔你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要占他便宜的意思,我真的……是昨天,我正想起来的时候,他就拉了我一把,然后我就,我就……”

“嗯,这孩子样貌不错,小姐对他有心也是难免的,若小姐真心喜欢他……”怒尾故意剩下了半句话,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醒之满眸的焦急,满脸通红:“他是不难看,可我绝对没有占他便宜!我摸都没摸他一下,打死我我也不会对他负责的!”

怒尾的浅笑僵硬在嘴边,眉头不自觉地上挑着:“如此说来,倒是他配不上小姐了?”

“当然不是!可我并未……我并未那什么……”醒之抓耳挠腮满脸的不知所措,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怒尾终是绷不住,嘴角微微上扬,双眉也舒展开来,他上前两步轻弹了一下少年的胳膊肘腕,少年不自觉地松开了手掌。醒之趁此机会连忙将手收了回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身下了床,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却感到手腕上一阵疼痛。醒之将手腕伸出衣袖,只见上面已是乌青一片,顿时脸色更苦了。

“这是活血化瘀的药膏,小姐自己上吧。”怒尾嘴角含笑,将一个药瓶放在了桌上,端起桌上微热的药碗坐到了少年的床边,怒尾回头看了一眼正熟练上药的醒之,“是谁告诉小姐,女子占了男子的便宜就该负责?”那声音似乎是极力地忍着笑意。

醒之侧目想了一会,理所当然反问道:“难道不该如此吗?若有人白白看了人家轻薄了人家自然是要对人家负责的。”

“小姐真是个好姑娘,这般爱惜男子的名节,这般说来小姐的意思是要对他负责了。”怒尾双眉微挑,嘴角含笑。

“当然不是!昨日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做,即便是不小心占了他的便宜,我也万不会做出老牛吃嫩草这等无耻之事!更何况他一直昏迷不醒什么也不知道。”

“小姐今年尚未过十五岁的生辰,这少年身形看似单薄,但昨日怒尾给这少年诊脉时,这少年的骨骼似是最少也有十九的模样。如此小姐心中顾忌便可去除了,不如待到他醒来,怒尾不妨做一做媒人,撮合了两位如何?”等了好一会,怒尾见醒之一直不回话,便不再调笑,用汤匙将药汁朝那少年嘴中送去。不想那少年眉头紧锁紧闭牙关,一勺药汁顺着嘴角全数地流了下来,不自觉地怒尾再次皱起了眉头。

已上好药正尴尬站在原处的醒之灵机一动,上前两步岔开了话茬,有点讨好地说道:“一看怒尾叔叔就不会喂药,来来我教你。”

醒之坐在怒尾让出的地方,将碗放在身旁的桌子上,用嘴唇试了试药汁的温度,随即对着昏迷中的少年展颜一笑,托起了少年的头,舀了半汤匙的药,缓缓地送入了少年的嘴里。少年似乎嫌药汁过于苦,刚刚放下的眉头再次拢在了一起。醒之附在少年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很快少年拢起的眉头逐渐地放了下来,那药汁一口口地喂得更加顺畅了。

“小姐同他说了什么?”

醒之似笑非笑地看了怒尾一眼:“大叔若不再提我占他便宜的事,我便告诉你。”

“小姐良善,心胸开阔与他甚是般配,小姐为何避他如蛇蝎?”怒尾转过身去,垂着头给那少年身上伤换了新的伤药,“罢了,小姐若真不愿,怒尾以后也万不会再提起此事。”

醒之清楚地感到了怒尾语气中的不快,忙岔开话题:“其实我也没说什么,就告诉他喝完药会给他买糖块吃……他睡了那么久了,怎么还醒?”

怒尾将那薄被再次盖到少年身上:“他身受内伤,许是正在修复,昨晚我又给他吃了点药,让他一直睡着吧。”

醒之咧嘴一笑,献媚地说道:“还是怒尾叔叔想得周全,他若醒着,定然没有这般安生了。”

清晨时分,一直等在饭桌前玲珑月食之无味地看着眼前的丰盛的早饭,不时地朝门口张望着,可等了又等却不曾等到自己想见的身影。她焦躁地站起身来,在厅堂内踱来踱去,几次张口欲唤人,可终是未张开嘴。她皱了皱眉头转身走出了门外,却迎面碰上了戚阁主。

玲珑月掩饰着眸中的惊讶,退回身来笑道:“师父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

戚阁主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桌上三个人的碗筷,不动声色地说道:“月儿是不是新收个了徒弟?”

“月儿若收了徒弟,自当带她去拜见师父,师父为何如此问?”

戚阁主转过身去,沉吟了片刻:“我昨日送给月儿的步摇,怎不见月儿戴?”

玲珑月扶了扶头上的发髻,笑得极为不自然:“早上起得匆忙,故而忘了。师父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戚阁主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他转过脸来看了玲珑月一会,低声道:“师父不知月儿为何一定要隐瞒为师,昨日你四师侄追捕那人时,明明看到那步摇在一个小丫头的手里,而且那丫头的行为诡异,让你师弟起了疑心。他故意将那丫头放走,派人悄悄尾随,不想那丫头却真的救下了他,并且将他带回了七壁酒楼的客院。”

玲珑月脸色一变,惊声道:“师父的意思是说,那人现在在这个客院?!”

“没错!跟踪他们的人亲眼见他们进了客院,但客院内琼羽宫的暗系太多,他们不敢贸然打草惊蛇,一直在外守了一夜,期间并未见他出来,所以他现在一定还在这客院,与那个手持步摇的小丫头在一起!”

玲珑月皱了皱眉头:“那依师父的意思,又该如何?”

戚阁主叹了一口气:“虽说他身受重伤,但是为师也不敢保证能将他一下拿住,自是不敢贸然地打草惊蛇,看月儿的模样定然也不知道那丫头瞒着你闯这般的大祸。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惊动他,最多一两日为师便会将困魔阵摆下,到时自然让他插翅难飞!”

玲珑月一张绝色的脸已是惨白惨白,她缩在衣袖中的手狠狠地掐着手心的嫩肉。

戚阁主见玲珑月这般的神情,心中已能笃定玲珑月对此事确实一无所知,故而心中升起了几分安慰,对那未曾蒙面的丫头又气上几分。他慈爱地拍了拍玲珑月的肩膀,安慰道:“月儿莫怕万事有师父在,待到此事了结,你定要好好整治一下琼羽宫的风气,想来那丫头定然是身受你的宠爱,才敢如此地放肆行事。”

玲珑月垂下眼眸,遮盖了自己所有的情绪:“月儿谢师父教诲。”

“困魔阵尚未摆好,月儿最好让那小丫头将他留在七壁客院中,待到困魔阵大成之时,为师自会派人来引他!”戚阁主捋了捋胡子,高深莫测地说道。

“师父就这般笃定能将他引走吗?”

戚阁主自负的一笑:“别的事或许师父没有把握,但经过昨晚为师能笃定,只要有‘引’他一定会自己走进困魔阵!到时为师有十分地把握能将他一举击杀!”

玲珑月的呼吸一顿:“月儿自当,自当尽全力将他留在客院。”

戚阁主满意地一笑:“有月儿这句话,为师也能安心地筹备困魔阵,如此为师就先走了。”

玲珑月垂眸躬身道:“月儿送师父。”

“罢了罢了,你且用饭吧。”戚阁主目光一转,“月儿何时将为师所需暗系送去?”

玲珑月嘴唇苍白,强笑道:“师父先行,月儿这便会派人过去。”

见戚阁主远去,玲珑月瞬时失去了所有的气力,跌坐身旁的椅子。她的手紧紧地握住椅柄,浑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着,喘息了一会,方才回过神。她匆忙地站起身来,快步朝醒之住的小院跑去。

刚走进醒之的小院,玲珑月便见一身深蓝衣袍的怒尾推门走出,玲珑月目光一闪屏住呼吸,极为迅速地躲到了树后。待怒尾出了院子,玲珑月深吸了口气,快步地走进了醒之的房间。

“叔叔怎么……姨娘!”醒之扔下了手中的碗,手忙脚乱地扯下幔帐用身子挡住了床,有点紧张地看向玲珑月,“……姨娘,怎么这么早?”

万般缘由皆有因(九)

“叔叔怎么……姨娘!”醒之扔下了手中的碗,手忙脚乱的扯下幔帐用身子挡住了床,有点紧张的看向玲珑月:“……姨娘,怎么这么早?”

玲珑月伸手拴上房门,快步上前走到床边:“让开!”声音说不出的冷冽。

醒之背着手拉着床帐,一脸的慌张的咽了咽唾沫:“我……我是不该给姨娘惹麻烦,可是他真的很可怜,姨娘的心底最好了,就不要为难他了……怒尾叔叔说他受伤颇重,姨娘……”

玲珑月不等醒之将话说完,一把将醒之扯开,伸手拉开床上,瞬时,少年那张单薄而又苍白的脸暴露在眼前,玲珑月的身子似是颤动了一下,转瞬间已回复了正常,她僵硬的站在原地良久良久,方才缓缓的伸出手去,一点点的拂过少年的苍白的脸颊,刹时红了眼眶。

醒之见玲珑月对少年未存恶意,伸长了脑袋看向玲珑月,只见玲珑月双眉紧锁,满眸的苦痛:“姨娘认识他?”

不等玲珑月回答,一声巨响,只见一身蓝衣的怒尾手持长剑破窗而入,启手攻向站在床边的玲珑月,剑锋之下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情谊和深情,玲珑月堪堪的退了两步方才站稳了脚步,她双眸赤红丝毫不惧的与怒尾对持着。

醒之也受到了惊吓,连连的退了两步跌坐在床边,手不小心碰到了少年的伤口,睡梦中的少年低低的呻吟着。

少年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沉寂,玲珑月惊慌失措的看向床上的少年,目光闪烁而又夹杂着焦躁。醒之惊吓之余连忙松开了手,附在少年的耳边低声轻哄了一会,那少年受了醒之的安抚很快安静下来,再次沉沉睡去。

怒尾侧耳听了一会,待那少年依然睡沉,他头也不回的对醒之说道:“一会,醒之小姐万要护好他。”

玲珑月心中气苦,冷笑一声:“你莫不是以为你能护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