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地,赵大允想哭,不为别人,就为自己。六年了,他偶尔也自诩是池仁的“朋友”,但无论池仁怎么想,他骨子里却压根儿没这么想过,因为不敢。就好比刚刚,菜一端上来,池仁自然而然就动了筷子,压根儿没把他放在眼里,更别说等一等他,让一让他了。

关键是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

一切都顺理成章。

还说什么主角配角?他以为他至少敢做一做取而代之的美梦,却不料,眼下最令他痛不欲生的,不是他做不了主角,而是他明明有机会做好这个配角的,却没能做好。

池仁找了那孩子许多年,在认识他之前就在找,在认识他之后,还在找,一条条的线索断了,再找,找了,又断。池仁想过放弃,想过就那么算了,他甚至在酩酊大醉后对他说过,也许十四年前的往事,是他的一场梦。

是他,不让他放弃。是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他一定会帮他找到那孩子。

但如今再想想,他让他放弃了就好了。

他没有中那个人的圈套就好了,他没有被唐茹蒙蔽了双眼就好了!

他在找到江百果后,第一时间向池仁和盘托出就好了,至少,他们能抢得先机,增加哪怕一点点的胜算。

但他竟一步错,步步错,直到让人把刀架到了江百果的脖子上,而池仁还浑然不知。而池仁浑然不知还算好的,再往后,保不齐就是眼睁睁看着江百果有个什么不测风云。

没有后悔药可吃,赵大允当真哭了出来,伸手一抹,忘了还戴着眼镜,一把抹在眼镜上,隔靴搔不了痒,低头一看唐茹,她都面不改色,要缓缓站直身了。这小小的一回合,赵大允一败涂地,他背靠在这单间的角落,尽可能离唐茹远之又远。

不用照镜子,唐茹也知道她的脖子淤青了,好在今天头上戴了两指宽的发带,往脖子上一系,该遮的都能遮住,还锦上添花。这般的顺遂,令唐茹不禁又沾沾自喜。什么叫做进可攻,退可守?舍她其谁?

连日来,她千方百计地对赵大允拖延,可不是白白拖延的。期间,她和那条叫做小邓的走狗交了两次手,都没能套出雇主的身份,而她又绝不能说我败露了身份,请协助我,给我最后一次破釜沉舟的机会。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对一颗败露了的棋子心慈手软?

迫不得已,唐茹又找了那私家侦探。无奈,那私家侦探狗改不了吃屎,厚厚的一沓报告上,除了“具体不详”,就是“来源未知”的字样。

唐茹大发雷霆后,请那私家侦探找小邓碰了个瓷儿。那私家侦探真格的不行,耍无赖倒是有两把刷子,末了,小邓甩下一张名片给他:“你爱去哪家医院,就去哪家医院,爱做什么检查,就做什么检查,你他妈就算是有痔疮,我也包治!”

在那私家侦探的报告上,小邓是个无业游民。

但在小邓的名片上,他是一家小公司的拥有者。而在那小公司的背后,就是致鑫集团了。

唐茹站在接机的人群中恭候池仁时,仍在斟酌要不要走这一招险棋,毕竟,致鑫集团是不是正确的答案,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既然池仁都和江百果双宿双飞了,她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况且,照池仁的色变和赵大允的屁滚尿流,她知道,这一步她走得不是正确,而是英明,无比英明。今后,她不再是谁的棋子,她是将两条狼狗牵着手里,遛得它们团团转的主人,进,她仍有机会留在池仁的身边,退,她也真敢玉石俱焚。

唐茹和赵大允有说有笑地回来了,赵大允一边走,一边还在擦手。池仁又默默看了一眼腕表,共计八分钟,他吃到了五分饱,那一碗膏蟹粥的热气仍袅袅,但用白瓷勺从表面一层层刮下来,也能入口了。

唐茹扫视一圈:“哇,都不说等等我们就开动了?”

“这叫帮咱们试菜。”赵大允若无其事,打趣地对池仁笑了笑。

池仁和颜悦色:“一来没人下毒,二来味道尚可,请吧。”说完,他还做了个请的手势,但紧接着,就又拿上了手机,有些旁若无人。

“唐小姐先请。”赵大允为唐茹奉上筷子,紧接着,也就大快朵颐了。

事已至此,赵大允有了他的打算,且悟出了个道理:明争暗斗间,技不如人不重要,一时间的上风下风更不重要,重要的无非是立场,是你知道你该往哪走,是心底的那口气,但凡憋住了那口气,输阵也不输人。

反观唐茹,她看了一眼人在曹营心却不知道在哪的池仁,又看了一眼谈笑风生的赵大允,冷不丁有些尿急,却总不能连屁股都没坐热就又要去方便,唯有也盛了一碗膏蟹粥,先暖暖胃口,但白瓷勺从碗底一翻,结结实实地烫了她的舌头。

至于池仁,他双手垂在桌沿下,又打开了和江百果的聊天界面:“睡了没?”

事已至此,池仁自然知道赵大允和唐茹有事瞒他,从刚刚过去的那八分钟开始,从机场高速上莫须有的猫开始,从唐茹不请自来的接机开始,甚至,从他抵达西雅图后,和赵大允的第一通电话开始。在电话里,他向赵大允询问唐茹,赵大允说“一切如常”,而往往在一切如常的背后,就是暴风雨前的寂静。

池仁也自然知道他是后知后觉了,但现在,总不是为后知后觉捶胸顿足的时候,现在,他在暗,赵大允和唐茹在明,他要做的,无非是做个观众。

但在说了晚安之后,又拿上手机“骚扰”江百果,却不是池仁声东击西的手段。他是真的想她,是真的想再和她说说话。要么说,红颜祸水呢,这都什么关头了,他还在止不住地想她,还美其名曰…一举两得。

第96章,心病VS心药

第096章,心病vs心药

江百果一回家就冲了个澡,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脑后,新生的发根一如既往的有些干枯,再往下,因为久未打理,也有些原形毕露了,带着拉帮结派的弧度。

刚刚烧水煮面的时候,江百果收到了池仁的第一条信息,水刚好沸了,她就想着等下再回复他,哪想,第二条紧跟着就来了。她把面下进锅里,手里握着一枚鸡蛋,看了一眼茶几上的手机,又看了一眼,到底还是放下鸡蛋,走了过去。

第一条是“到家了吗?”

第二条是“还没到家吗?”

江百果失笑,这两条有什么分别吗?

水沸出了锅沿,浇在火苗上,刺啦一声。江百果扔下手机,跛着脚冲回去,关小了火,把鸡蛋磕进了锅里。

把面出锅后,江百果一边吃,一边和池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鸡蛋下得晚了些,火候太小,蛋清一破,蛋黄就汩汩地流了出来。面吃到一半,池仁道了晚安,江百果虽恋恋不舍,但也能做到收放自如,将手机搁在了一边。结果,这碗面到底是还没吃完,池仁就又杀了个回马枪:“睡了没?”

江百果咬着筷子,心说问别人睡了没的人,还不都是抱着一颗就算你睡了,我也要把你拎起来的叵测居心吗?

紧接着,池仁又发来了一条:“真睡了?”

不会吧?又来…江百果自言自语。

而她话音未落,这第二条信息还当真就在她的眼皮底下被撤了回去。江百果抚额,对池仁的“童心未泯”不置可否,回复道:“你知道我每天都会做噩梦吗?”

“在医院有几次你睡着了还皱着眉头,我还以为是因为身体不适。”

江百果靠在椅背上:“十几年了。张什总说我脑子里长了瘤子,可我去医院查过,什么都查不出来。”

“那就是心病,得靠心药医。”

江百果一时间没有回复,不知道好端端地她为什么要和池仁说这个。换了以往,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她即刻就能把这拐弯抹角捋得直直的:人家不敢睡,人家要你来陪。

她万万没想到她也会有今天,可再转念一想,她怎么就不能有今天?她也不过就是个被逼上梁山的纸老虎,她已经经受了比别人多得多的磨难,站上了比别人高得多的尖峰,她已经习惯了有伤口自己舔,她甚至已经忘了当她坚持不住的时候,还可以依靠别人。

依靠别人,这分明是规则允许的。她又何必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

江百果都不记得了,到底是谁给她灌输了“靠人不如靠己”的观念。赵宾斌是她的初恋,那一年,他情难自禁,对她许下海誓山盟,她嘴上虽没说什么,心里却冷笑一声:能陪我走到最后的,只有我自己。她分明没被人伤过,分明谈不上一朝被蛇咬,却天生怕井绳吗?而她就用这“天生”二字,解释了每一条解释不通的死胡同,这许多年走下来,陪着她的果然只有她自己。

直到她遇上了池仁,想依靠他,想让他陪。

于是,那拐弯抹角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明明也有机会撤回来,她却没有学某些人那么做。

“周一见。”池仁发来信息。

这不解风情的回复,江百果不是不气的,一急火攻心,哼的一声就要哭出来。而这女儿家的德性,是江百果史无前例的,虽说四下无人,她还是尴尬地捂住了嘴。

“不见不散。”池仁又发来信息。

江百果一声叹息,一颗揪紧了的心稍稍放松了些。说什么靠人不如靠己?到头来,还不是要靠他的一句话。

“对了,能治你心病的心药找到了,先恭喜你。”池仁发来最后一条信息。

江百果破涕为笑,英气十足的浓眉大眼虽比寻常女儿家少了梨花带雨,却多了豁然开朗。她自然知道池仁所谓的“心药”就是他自己,也知道他这一句玩笑话背后的真心,但他们双双不知道的却是,困扰了江百果十四年的不解之谜的谜底,被池仁这一蒙,还就蒙对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所谓系铃人,可不就是他?

另一厢,池仁给江百果的一字一句虽如糖似蜜,但对唐茹和赵大允,还得严阵以待,所以,在那二人也先后都撂下了筷子后,他也就熄灭了稍稍都有些发烫了的手机。

心里热得冒了烟,脸上却还得维持着不冷不热的笑里藏刀,池仁不禁低头挠了挠眉梢。他这许多年走下来,总是苦的,但有时候总不免要装装甜,久而久之,炉火纯青,以假乱真,如今真甜了一把,他却真怕他一不小心,会笑过了头。

在回公寓的途中,赵大允扭开了广播。又是那一档调节狗血矛盾的节目,却换了一把声嘶力竭的男声,说他下一辈子一定要做个女人,再不夹在婆媳中间。

赵大允健谈地:“上回送唐小姐回学校,我一没留神就暴露了我这低级趣味了,当时吓得我啊,这一身冷汗。”

“哦?是吗?”池仁不温不火。

唐茹脖子疼,被烫了的舌头也疼,整个人也精疲力尽了,不知道,也懒得知道赵大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干巴巴地一笑,没说话。对她而言,赵大允是被她吃死了的,非但不会对她不利,恐怕,就算有朝一日池仁怀疑她,为了江百果,他还得帮着她打消池仁的怀疑,那么,他故弄玄虚,他兴风作浪,由他。

到了公寓楼下,池仁要赵大允跟他上去一趟,说有话要说。

从唐茹和赵大允的反应中,池仁没找到他要找到的东西,比如不安,那么,仅有的两种可能性一是他们问心无愧,二是,他们恐怕比他估计的坚不可摧。而第一种可能性,偏偏又是不存在的。

在大堂等电梯的时候,池仁看了一眼后门,也就是“姚”会所的方向。说来也是令人唏嘘不已,倘若姚曼安还活着,三十岁的他势必远走高飞了,反之,她死了,他却乖乖地留在了她身旁,寸步不离。

唐茹看在眼里,还以为池仁碰上了什么人,也跟着看了一眼后门的方向,却一无所获。

对此,池仁也看在眼里。

第97章,是夜VS无人安眠

第097章,是夜vs无人安眠

下了电梯,池仁看着唐茹进门。而赵大允站在池仁身后,除了看着,还多嘴多舌:“唐小姐,别忘了锁好门窗。”说者有心,听者有意,且不同的听者,还能听出不同的意来。对唐茹而已,赵大允无非是说她多行不义必自毙,但对池仁而言…

随后,赵大允跟着池仁进了门,一步没多走,反手关了门,直接靠在门上,一气呵成:“池先生,我也有话要跟您说,但我说不说的您恐怕也看出来了,我喜欢上唐小姐了。”

池仁背对着赵大允,脚步缓下来。

果然…果然是这样?所以在越洋电话里,他向赵大允问及唐茹,赵大允屡屡一笔带过?所以在机场高速上,赵大允问“唐小姐都跟您说了吧”,不是指致鑫集团的奖学金,而是指他们的私事?所以,在那家潮汕粥店,他们耍了八分钟的花样?所以,赵大允的“低级趣味”,不能暴露给唐茹?所以,赵大允会对唐茹千叮咛万嘱咐“锁好门窗”?

天干物燥,池仁松了松衬衫领口,转过身来:“我…的确看出来了。”

“好在您和唐小姐分手了,不然,我真没脸见您了。”赵大允的手仍扶在池仁行李箱的拉杆上,镇定自若,“再有就是,这事儿是我剃头挑子一头热,唐小姐对我没那个心。”赵大允跟了池仁六年,自然能看出池仁起了疑心。而唐茹说得对,今晚池仁起了多少的疑心,他就得帮她打消多少。

池仁点点头,又转身往里走:“进来坐。”

“不了,您这一道儿也够累的了,早点儿休息。”

池仁自顾自洗了手,要烧水泡茶:“你的话说完了,我的还没说。”

“您说。”

池仁站在沙沙作响的水壶前,双手撑住台面:“致鑫集团找上小茹了,我问你怎么看,你还没回答我。”

“这事儿唐小姐没跟我提过,要么我吓一跳呢。”赵大允滴水不漏,“但要照我看,反击才是最好的防守。”这一字一句,都是赵大允刚刚在吃饭的时候一边饿鬼上身似的狼吞虎咽,一边打好的腹稿。

池仁又点点头,换了话题:“你说…人的记忆真的能凭空消失吗?一点都不剩?找都找不回来?”

赵大允一怔。这是他没想到的问题,但当即一想,也知道池仁指的是唐茹凭空消失…不,不是凭空消失,而是根本不存在的那一段记忆。

赵大允动了动嘴皮子,话就在嘴边。

水要烧开了,轰轰作响。

“你说什么?”池仁对赵大允招招手,“过来。”

赵大允不得不走上前:“该找回来的,总能找回来。”

池仁轻笑:“说了等于没说。”

水烧开了,池仁握住水壶的壶柄:“下周二就到了沈龙和具象的临门一脚了,你说…我们直接把吴煜绑架了行不行?事成了再放人。”

“行,”赵大允脱口而出,“您就请好吧。”

“你喜欢小茹什么?”冷不丁地,池仁又换了话题。

赵大允死死盯着池仁手里的水壶,满脑子都是他皮开肉绽的画面,但话仍说得满满当当:“这都是注定了的。”

池仁隔着台面,笑着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赵大允的肩膀:“我看你这口气不像没脸见我,反倒像…视死如归啊。”

赵大允赔笑。关于江百果和唐茹的身份,他决定了紧咬牙关。池仁不知道,势必就比知道了装不知道来得惟妙惟肖。只要池仁不知道,唐茹和她背后的那个人就不能出招,一出招,就不打自招。那么,只要池仁不知道,江百果就千妥万妥。刀架在脖子上,赵大允大不了自己抹上去,问题这刀不是架在他的脖子上,而是架在江百果的脖子上,那么,唐茹让他趴地上学狗叫,他也得叫。

而他对池仁说了,反击才是最好的防守。

但可惜,他恐怕帮不上池仁了。

好在,一旦池仁连他这个心腹都失去了,一旦池仁又一次要与全世界为敌,恐怕全世界都不会是池仁的对手了。

赵大允离开后,池仁在他行李箱的拉杆上一摸,濡湿一片,无疑是赵大允手心里的汗。池仁面不改色,一声叹息。撒着弥天大谎,眼珠都不带抖的,声调也是稳的,就偷偷摸摸地出了这一手心的汗,赵大允不愧是赵大允。

而池仁之所以知道赵大允撒了弥天大谎,无非是因为他知道赵大允并不喜欢唐茹。

因为他终于知道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哪怕四面楚歌,哪怕分身乏术,哪怕从头到脚都冻僵了,一提到那个人,眼眸的星星之火,也能燎原。

一如他念及江百果的样子。

而赵大允在言之凿凿的同时,最冷的反倒是他镜片后的双目。

但赵大允在瞒什么,池仁一时间不得要领。这六年间,他把赵大允培养得有多出类拔萃,今天,他就有多自食其果。他知道他不可能撬开赵大允紧咬的牙关,他知道,他又回到了孤军奋战的境地,一如六年前,他和赵大允相识恨晚,惺惺相惜前的,凡事亲力亲为,不留余地的境地。

池仁终于着手了泡茶,无奈,那一壶水早就没有了温度。

是夜,无人安眠。

江百果第二次梦到了那个女人,脸朝下趴在地上,头颅从三分之一处,竖向裂开一条缝,鲜血汩汩而出。她惊醒,只见张什站在她床边,拿着一份体检报告,说她脑袋里真的长了个瘤子,时日不多。她再惊醒,只见才凌晨两点。江百果缓了缓神,碰运气地又拨了一次张什的电话,可惜,她一向没什么运气。

至于池仁,也在对张什大做文章。好几次,他并非忙里偷闲,而是不禁去想,想往常这些事他都交给了赵大允,会不会太辛苦了他,他几乎没有褒奖过他,又算不算亏待了他。

至于唐茹,她是一进门就致电了小邓。致鑫集团的奖学金一事,她对池仁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了出来,押宝也押了个大获全胜,但假如她做不到让这事儿无中生有,她做到的就是自掘坟墓了。整晚,唐茹一直在等小邓的回电,她必须要见见她的雇主,立刻,马上。

至于赵大允,最无路可走的人非他莫属,但既然放手一搏,倒也痛痛快快了。他有多少人,就派了多少人在江百果的四周,一个不留。而绑架吴煜一事,为了万无一失,他决定了他亲自来。

翌日,周五,一早。

江百果到无误沙龙时,冉娜一如既往地比她早到了,而不等她对冉娜过问张什失联前的点点滴滴,失联的张什就从厕所里走了出来,没事儿人似的:“good m!”

江百果微微吃了一惊:“你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张什耸耸肩。

两秒钟后,江百果别开了目光:“没事儿就把拉链拉上。”

张什一低头,拉链还真忘了拉,荧光黄的内裤晃得人眼晕。

江百果倚在前台,一页页翻着许久未翻的日历,捎带着看了看冉娜。照她微蹙的眉头和一脸的问号,似乎对张什的神出鬼没也没什么内幕,而小别之后,她又胖了一圈。江百果苦笑,明明都吃了一番苦头,却胖的更胖,瘦的更瘦,真没什么道理可言。

“停业装修”到底是令无误沙龙流失了一部分急脾气的顾客,但这大半天下来,江百果和张什照旧是忙得四脚朝天。而江百果不难看出,张什在等电话,那么大一块头儿,噌噌地一挠头皮,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下午三点,吴煜言出必行,差人给江百果送来了那家法国菜的车轮饼。而江百果也不难看出,冉娜口水都要滴下来了。她将车轮饼连同餐具都推给冉娜:“吃了这个今天就别吃夜宵了,胖无所谓,小心三高。”

冉娜心头一热:“那天我在电话里以下犯上,你别放在心上啊。”

江百果往冉娜身上一靠:“我都忘了。”

倒不是大人大量,是江百果虽不知道张什在搞什么鬼,但冉娜对张什的一颗红心,她总是知道的,又怎么会对一颗红心斤斤计较。不过眼下,被江百果这么一靠,冉娜提心吊胆:她这外刚内也刚,外冷内更冷的老板,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招小鸟依人?这…这是反其道而行之的酷刑吗?别吓她啊,这…这还是她老板吗?

离开冉娜那令沙发都自叹不如的弹性,江百果掏出手机,给吴煜发了一条信息:“谢谢,但这就一次。”

发完了,江百果打开了她和池仁的聊天界面,上面赫赫然是池仁在九点十分发来的一条信息:“知道你在忙,不用回我了。”而再往下一行,是池仁撤回了一条信息的字样。而和昨晚的两次一样,被池仁撤回的那一条信息,这一次也没有逃过江百果的天罗地网。

“真的不回我?”当时,他这样写道。

而江百果真的没有回。一来,她是真的在忙,二来,她喜欢死了那像是被一根细细的线悬着心肝的,颤巍巍的悸动,只要她不回,她就随时可以回,只要她不回,他就随时等着她回,谁也放不下,谁也跑不了。

这时,一直在等电话的张什什么都没等到,却有人致电了江百果。

第98章,起风了VS那也不会改变什么

第098章,起风了vs那也不会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