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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霜,你回来啦?”卫夫人看见站在门口发呆的人,温柔的说道:“肚子饿了么?要不要吃些东西?看你这孩子,将自己弄成了什么样子了?若你爹瞧见了,指不住心疼了…”

罗衣左耳进右耳出,胡乱的点头,依旧在发呆。

“吟霜,你爹年纪大了,让他一个人在那儿住到底不妥当,改日让他搬回来吧,老人家年纪大了,大多是渴望与儿女住在一起的呢。”

罗衣一愣,了解了卫夫人的话后,心里不禁有些懊恼。她竟然忘记白老爹年纪大了,确实不应该一个人住在四合院里。是她考虑不周。

“啊,我会回去问问爹的。”罗衣想了想,解释道:“爹现在住在那儿交了很多同龄的朋友,左邻右舍很亲善和协,也乐于助人,大家没有什么身份计较,来往很频繁,爹每天都会乐呵呵的抱着他的琴去与友人同乐…”

罗衣的解释让卫夫人知道,白老爹现在的日子过得真是滋润啊,若是搬来这儿,虽然有女儿孝敬,但也是孤独的,这事还是由白老爹来决定吧。

接着,卫夫人又开始唠叨起一些有的没的。别看卫夫人长得柔柔弱弱的,嘴巴一张,话不间断,天生就一话痨,偏偏又让人不忍打断这么个柔弱纤细的女人。罗衣不知什么时候已挨坐在卫夫人身边,状似很认真的倾听,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心不在蔫,左耳进右耳出。能收敛脾性坐在这儿,只是为了感受卫夫人身上熟悉的气息,就像妈妈一样,烦乱的心渐渐宁定下来。

这就是母亲的感觉吧!

罗衣的妈妈在她还不懂事的时候就去逝,母亲对她而言,是一个很陌生的名词。

“…说来,若我的女儿还在,应该也有吟霜你这么大了呢!时间过得可真快啊,都十多年了…”

卫夫人感慨的话一下子将罗衣炸了个晕头转向。

“婶婶,你和卫叔叔还有女儿呀?怎么从来没听你们说过?”不经大脑的话从罗衣嘴中蹦出,也是立即的,罗衣发现自己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因为卫夫人神情变成了一种痛苦的、哀伤的的复杂,不由得干笑道:“呵呵,婶婶长得这么漂亮,婶婶的女儿也一定是很美丽的…”

卫夫人叹了口气,垂下眼帘,纤手拔弄着躺在双膝上的衣裳,轻轻的说:“是啊,十多年了,不知道她长成什么模样了…”

罗衣有些忐忑,她还曾疑惑过卫厨子夫妇这么典型的封建恩爱夫妻,两人对彼此不离不弃,为何近中年都没一个孩子。可现在看来,也有内幕的,定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伤心事。

罗衣的心阴郁起来。福康安为何会认识卫氏夫妇呢,其中有什么关联?看福康安的模样,又不似家属或下属之类的,却让富察家对他们很上心。卫厨子的身份是什么,为什么明知道福康安不喜他们窝在这儿当个小小的厨子,却当作没看到,依着罗衣的希望成了潜龙楼的厨子…

说了些话,罗衣又很不客气的蹭了卫厨子夫妇一顿美味点心,方心满意足的离开,回到前堂的账房里开始工作。

才刚让香绮帮她磨好墨,却见客栈里的一个下人带着个小姑娘进门,交给了罗衣一张请柬。罗衣纳罕的接过翻看,当瞧清上面的内容,一瞬间瞪大了眼。

***

皇宫。

慈宁宫内,兰馨公主正陪着太后和皇后说话,不时传出一阵阵笑声,惹得周遭的宫女太监也抿唇微笑。当乾隆踏进慈宁宫时,便瞧见自家老母老婆和女儿和乐融融的模样,心里不禁也高兴起来。

看见乾隆进来,众人赶紧跪拜请安,乾隆挥手让大家起来,又是一阵烦索的问候后,母子夫妻父女等人方坐定。

乾隆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问候了太后的身体状况,看到一旁认真倾听的兰馨,突然感慨道:“一眨眼间,兰丫头就长得如此亭亭玉立了,真真让朕欢喜又不舍啊!”

兰馨虽然不是亲生女儿,但好歹也养了十多年,加上这孩子贴心安份又娇憨可人,深得太后皇后的喜欢,乾隆也一直当成了亲生女儿一样爱护,现在女儿长大了,做父亲的自然要忧思起她的终生大事来。某些时候,皇帝的公主也是愁嫁啊,挑来挑去,都不见得满意放心。

太后和皇后皆听出了玄外之音,只有兰馨莫明其妙的看着乾隆,那娇憨又无辜的表情很快逗笑了众人。

皇后微笑着伺候皇上一盏茶后,接下乾隆的话:“是呀,兰儿也是大姑娘了,该为她挑个额附了。”

皇后的话刚落,兰馨马上意识到众人又开始关注起自己的终生大事了,心里有些慌,面上却突然红了起来,娇嗔一声“皇额娘”便低下脑袋羞得抬不起头来,众人又是一阵好笑,打趣道小姑娘脸儿嫩,害臊了。

“哟,兰儿还害臊了呀!平时见她贴心得紧,成天只围绕着我这老太婆转,还以为兰儿真的是根不开窍的木头呢!”太后拉着兰馨的手打量,然后对乾隆说道:“皇上,嗅咱们的兰儿虽然不是公主,但也是个可怜人,你可定要为她择门好亲事啊,不可负了齐王爷的嘱托。”

“皇奶奶、皇阿玛、皇额娘,人家不想嫁人,只想留在你们身边…”兰馨嘟着嘴撤娇,不依的说道。

太后佯怒道:“胡说,女人哪有不嫁人的道理。哀家可不敢应你,免得兰儿将来要怨哀家耽搁你一生了。”

“皇奶奶,兰馨才不会嘛…”兰馨急急的解释,眸子里氤氲上一层雾气。乾隆等人见状,皆知道丫头较真了,也明白这丫头的贴心,皆欣慰不已。

“傻孩子!”太后不带怒意的斥了声,抬手摸摸兰馨的脑袋,疼爱之意不言而喻,皇后见状,也是抿唇一笑。

乾隆见一室和乐融融的,突然想起今天可是硕亲王府贝勒的吉日,心里突然不舒服了。那完颜皓祯原本是乾隆经过千挑万选,预备留给兰馨做额附的,谁知完颜皓祯竟敢在那宴会上,在众多皇公贵族面前失仪,着实像打了皇上一巴掌,落了他的面子。后来又听见一些关于完颜皓祥的流言蜚语,私下找人秘密探查,得出的结果实在令人吃惊,心里不喜完颜皓祯私下品行,简直是有品没德,不想将他宠爱的公主嫁给他了。

踢掉了这个人选,又要重新慎重选择,着实让乾隆头疼了段时间,加上太后施压,要他留心八旗弟子,好好为兰馨挑选个好额附,乾隆不得不慎重起来。

皇后在一旁说道:“听说今儿个是完颜家的儿子娶亲的好日子,新娘子是荣亲王的敏郡主,那敏柔倒是个爽朗的姑娘…”

敏柔郡主爽朗过头啦!兰馨在心里含蓄的回了一句,她在皇室的很多宴会上见过敏柔郡主,可不是个什么仁善的主儿。想到那被人称为爽朗,实则很有手段的敏柔郡主配给了完颜皓祯,兰馨就一阵暗笑。

“…那完颜家的儿子真是好福气呢,上次臣妾远远瞧了一眼,倒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据说各方面不错,是个人才…”

是啊,是个“人才”,简直是太有才了,不折不扣的一脑残分子!兰馨在心里吐糟,想起罗衣的评价,兰馨抿唇,在心里偷着乐。她知道皇上曾私下派人去探查过完颜皓祯的事,也知道丰绅殷德和她那狐狸表哥多隆在里面做了些手脚,才使得皇上对完颜皓祯失望至极,打消了让她嫁给完颜皓祯。兰馨绝计是不可能看得上那种冲动又无能的人的。

乾隆微微哼了声,心里对皇后这番话颇不以为然,见皇后太后等人看过来,乾隆说道:“说到这,朕想起一个人来,那人的模样儿长得可真是俊俏讨喜,现在在十五阿哥身边当差,能力挺不错的,让十五阿哥称赞有加,还可以督促了十五阿哥成长呢。”

乾隆的表情是满意的,兰馨的心咚的漏跳了几拍,不由凝神屏息关注起来。皇后听到皇上称赞十五阿哥,联想到十五阿哥是令妃的儿子,心里不喜,但知道乾隆此时心情不错,不想颇了他的面子,惹得皇上对自己成见更深。

“哦,是谁呀?”太后随口一问。

“也是完颜家的另一个儿子,不过只是个庶子,倒可惜了。朕倒不知道岳礼还有这么个小儿子,掖得可真紧实。朕观察了他好久,觉得这小伙子不错,是个有才华又肯实干的孩子,做人诚恳温和,不像个会欺负人的…”乾隆的声音很随性,却很有深意。

太后和皇后的脸色同时沉了沉,不管多有才华,单单是庶子的身份就让人无法接受了,怎么配得上天家的公主?两人连忙让乾隆打消了这个念头。乾隆这也是随意一说,并没有将皓祥放在额附人选上。

一旁的兰馨暗暗捏紧了手帕,心里有些焦急,几次欲言又止,都教一旁的侍女菊香暗暗制止了。菊香朝兰馨摇摇头,示意兰馨不要轻举妄动。

如同罗衣猜测般,兰馨确实是心仪皓祥的,几次接触,皓祥给她的印象很好,加上那段时间众人随意的相处,给困在皇宫生活的兰馨带来极大的快乐,让兰馨领略到自由的快乐、友情的贴心。兰馨相信皓祥对自己也是有意的,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容易脸红的男子,只要对着她,便会边红着脸,边不知所措的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可见他很在意自己对他的印象。而且他脸红的样子美丽又可爱,都让她好奇又欢喜莫名,不知不觉便喜欢上了。

兰馨也从十公主那儿听闻了皓祥的事情,知道他正努力在十五阿哥那儿做事,而那出发点,似乎是为了她…

想着,兰馨甜蜜的笑了。

一男二女也是一台戏

现在是婚礼进行时,硕王府内宾客如云,男仆女婢穿梭其中。硕亲王爷和荣亲王爷坐在高堂上,笑呵呵的说话,鞭炮声阵阵脆响,掩盖了人们的笑语。

眼见新郎的马出现了,描金绡凤的大红喜轿尾随而来,人们开始往门口涌去迎新娘子。直到,下人交给新郎一柄装饰用的弓箭,示意新郎按礼俗射花轿,人们满脸笑意的等待着,皆想瞅瞅这硕王府贝勒有什么过人之处,除了七八年前那一出“捉白狐、放白狐”的戏码,京城的达官贵人们只听过完颜皓祯是如何神勇如何厉害,倒并没有亲眼见识过他的本领。

射花轿也是考验一个男人的方式啊。

正想着,王府的侍卫阿克丹接过下人呈上来的弓箭,恭敬的递给皓祯。皓祯接过,却只是拿在手里,没有了下一举动,众人看得莫明其妙,不禁面面相觑,皆不知道这硕王府今儿演的是哪一出戏。

“皓祯!”硕亲王爷和倩柔齐声喊,一个隐藏怒意,一个是担忧不已,荣亲王爷不高兴了,面色开始转阴。

鞭炮声和锁呐吹打声仍是热热闹闹的,没有受人们古怪的气氛影响。

皓祯猛的一抬首,像是想起什么,眼中透着疯狂,“不…”他现在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为了愚孝而去娶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呢?他并不想娶什么郡主格格,他只想逃开这莫明其妙的、让他窒息的婚礼,恨不得这一切没有发生,自己不用娶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女人。明明他爱的是吟霜啊…

“贝勒爷!”见他身体一动,一旁的阿克丹知道最近贝勒爷的不对劲,心里也急了。今天这种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出什么漏子啊,那可事关两个王府的面子,连万岁爷也甚为关注的派了宫里的人来主婚呢。阿克丹立马走近他几步,暗暗使了个巧劲,不只成功的制住了皓祯动摇的心,而且也让精致的弓箭离弦,咚的一声射在了轿子上方,颤嵬嵬的抖动着。

“好!”众人喝彩,声音几乎盖过了鞭炮声。不管怎样,在这种喜庆时候,人们都会很捧场的,尽管有好几双眼睛已瞧出新郎的不对劲和侍卫间的互动,心里皆纳罕。

“呵呵,亲家,看来皓祯是高兴得忘记要射花轿这一礼俗了呀。”硕亲王扭曲事实的说,倩柔勉强的笑着,迭声附和。这对夫妻一唱一和,使得荣亲王这才转阴为晴,抚掌大笑,又同硕亲王说笑起来,话题围绕在一对新人身上。

一个意外就这么被揭了过去,众人没有放在心上,只有心里清楚皓祯对那低贱的平民还不死心的倩柔心里咯噔一下,惊恐又急切,真怕一直闹着要白吟霜的儿子冲动之下干出什么事情来。见这儿终于有惊无险的通过了,倩柔安下心的同时,又埋怨起罗衣来,神色沉沉的。

谁也没想到,这次的意外为以后硕亲王府鸡飞狗跳的生活产生了多大影响。

当晚,经过了复杂的婚礼程序,皓祯和敏郡主终于被送进了洞房。又经过一番恍恍惚惚的折腾,新娘的头盖掀了,合欢酒也喝了,子孙饽饽也吃了…敏郡主的奶娘桂嬷嬷和众侍女太监嬷嬷们,终于退出了洞房,站在门口。

现在,皓祯和他的新娘面对面了。

皓祯木然着的脸松动,白天虽然受了一翻打击心里萌生过一些动摇的念头,但很快就能平复了,想来这厮很会安慰自己,只须一些时间心情便恢复了。他知道自己仍是爱着吟霜的,可恨的是多隆那厮破坏他们的感情,一切都要怪多隆。

安慰了自己,皓祯不禁好奇起自己的妻子的容貌。皓祯凝视敏柔郡主,她穿着一身贝勒福晋的喜服,身上佩戴金银和珠翠,盛装的脸庞端正柔媚,两道柳叶眉斜扫入鬓,添了几分女子没有的勃勃英气,垂着的眼睫毛浓密修长,嘴角挂着个浅浅的笑,一半儿羞涩,一半儿妩媚。可以说,这是一个很明媚飒爽的美丽女人,很能吸引人的眼球。

皓祯心里掠过一阵奇异的感觉,真糟糕!她为什么不丑一点儿呢?如果她很丑,自己对她的冷落,也就比较有道理一些,但她却长得这么天生丽质,神采奕奕。

“请新贝勒爷与福晋,行‘合卺之礼’!”

门外,穿着艳红色宫装的嬷嬷高声喊着,接着,一个太监开始朗声说:“唱‘合卺歌’!” 于是,门外檀板声响,“合卺歌”有板有眼,起伏有致的唱了起来。

敏柔郡主的头垂得更低,却用眼角偷偷的瞄了一下皓祯。带着几分新嫁娘的羞涩和对丈夫的好奇。在灯花的烘映中,皓祯是那么的丰神俊朗,令敏柔的心如小鹿乱撞,见之倾心。

他叫完颜皓祯,将是我爱新觉罗?敏柔的丈夫。

敏柔在心里赌誓般的想,下定决心要做这男人今生唯一的妻子,可不能像母亲那般,违背心意也要大肚的容忍丈夫纳妾不算,还要帮丈夫照顾一干女人,帮着丈夫养别的女人的孩子,活得那么委屈。

想着,敏柔垂下眼帘,不想让人瞧见自己布上怨毒之色的眼眸。

皓祯听见起伏有致的“合卺歌”,开始感到紧张了,手心都冒起汗来。他瞅着敏柔郡主,知道自己呆会儿必得行这“周公之礼”了,逃也逃不掉,赖也赖不掉,她就要成为自己真正的妻子了。心烦意乱,无意识的伸出手去,触摸到了敏柔披着的描金绡凤红披风,他知道自己该拉开那个活结褪下披风。但是,刹那间,吟霜那双温柔又忧郁的眸子在他眼前一闪,他的手骤然的缩了回去。

敏柔震动了一下,有些惊讶的扬起睫毛,飞快的看了他一眼,眼里不是羞涩,而是一种深思的不解,悄悄的打量皓祯,见皓祯那英俊的面庞,越来越苍白,乌黑的眸子,越来越深黝。虽是四五月天,他额上竟沁出了汗珠。敏柔感到不对了,男人不都是好色的么,这良辰美景,为何他没有像额娘所说的那样毫不怜香惜玉的扑倒女人呢?或许,这世间仍是有不一样的男人,一个值得女人去爱的男人?

敏柔以为自己懂了,她并不是那些羞羞怯怯的女人,想要的东西会主动去争取,更会耍些花招得到又不会落人口实,这是她善长的。她这下觉得皓祯定会是个好丈夫,心怜自己,鼓起勇气想说什么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两人俱是吓了一跳,这时才发觉唱歌声早就停歇了,那些人早退了下去,新房的门也教人尽职的关上了,此时周遭一片宁静,才显得敲门声响亮。

“谁?”皓祯问。

“贝勒爷,是奴婢杏儿,奴婢奉福晋的命令来给夫人请安顺便带来一些吃的东西,福晋说这是为新夫人补身体的。”

杏儿的声音柔柔的,仔细听却听得出她话里的不甘愿,及对那句“新福晋”的咬牙声。皓祯听到杏儿的话就呆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应了什么,直到对上一双似哭非哭、愁肠百结的忧郁杏眼,心里一震,狼狈的别过脸,不敢再看杏儿。

事实上,他有好多天没见过杏儿了,那晚实在是个错误,他喝醉了酒,就糊里糊涂的侵犯了一个纯洁美好的女子,虽然他不爱杏儿,但想起那天早上,杏儿明明一脸痛苦娇弱,还要强打起精神安慰犯错的他,告诉他是他不小心,她不会怪他的,更不会让他负责,让他为难的…这些都让他良心难安,心痛无奈。这么善良美好的女子,他怎么就对她做出这种事呢?怎么会这么克制不住自己,将杏儿当成了吟霜呢?每次看到那么柔弱的杏儿幽怨的看着自己,皓祯就恨不得时光倒流,不让他做出那些辜负了杏儿和吟霜的事。

依照礼节,杏儿带着几个丫环规规矩矩的请了安,带来了硕亲王府嫡福晋的问候,顺便收拾了下堆满东西的新房。

那敏柔见新婚之夜本应该是夫妻二人的时间,却被丈夫的母亲打扰了,心里不高兴起来,但又不想在皓祯面前坏了自己的形象,只得收敛起自己的脾气,羞怯的回了倩柔的礼,含羞带怯的低下脑袋,以致没有发现杏儿打量自己的目光及皓祯的异样。

本是新婚之夜,正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时候,硕亲王福晋突然搞出这一出,实在是令人费解的。众人虽莫明其妙,但也听命行事,只有杏儿知道敏柔在担心什么,怕皓祯再度克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给王府蒙羞,便让让杏儿来瞧瞧。倩柔又哪里知道自己忠心耿耿的宠爱丫环其实早已趁机爬上了皓祯的床,一宿风流,惹下一段孽债,从此对皓祯更是上心,倩柔此举刚好遂了杏儿的心意。

杏儿是多么的嫉妒能成为皓祯明媒正娶的妻子的敏柔郡主,如同痛恨能得到皓祯爱情的白吟霜。她也爱皓祯啊,却因为身份问题而怯步。她不奢求能成为皓祯的福晋,以她的美貌,一定可以做个姨太太,就等她再为皓祯生下个一儿半女,地位就更牢固了。

杏儿做着美梦,又偷偷打量盛装的新娘,心里松了口气,嘴角也泛出笑容来。敏柔刚好抬首便瞧见杏儿脸上古怪又高兴的笑容,心里掠过几许不自在,心道:看来这府里的奴婢似乎不太安份呢,改日得拿出些手段来治治这些不要脸的小蹄子。幸好这杏儿是皓祯额娘房里的,让人比较放心。

杏儿想的是,这敏柔郡主虽然长得好,却绝不会上得了贝勒爷的心,因为贝勒爷喜欢的是像白吟霜那贱女人一样外表温柔纤弱惹人怜惜的女子。这敏柔郡主是个英气十足的姑娘,想来自持身份,即便爱一个人也不会放低身段去迎合丈夫的,根本不足为惧。杏儿自信有一天自己必定会获得皓祯的宠爱,因为杏儿懂得“柔弱的女人是最有价值!”这个道理。

“贝勒爷,福晋说了,今儿是您大喜的日子,王爷不知有多高兴,让您千万别让王爷福晋伤心,不然王爷一气之下,福晋的一番心意就要被贝勒爷辜负了呢!”

皓祯心头一震,明白这是警告。他自己怎么样不要紧,但他怕阿玛若是知道吟霜的存在,让人不知不觉害了吟霜怎么办?额娘想必对他今天的行为不满意了,特地让杏儿来敲打他一翻…

“我知道了,是皓祯不孝…”皓祯说,心里恼起杏儿来。明知道杏儿是无辜的,却恼恨出现在这儿的是杏儿。但一看见大红背景中的穿着淡粉色旗袍的杏儿,显得那么娇弱,那双神似吟霜的杏眼楚楚可怜,让皓祯忆起那荒唐的一夜,杏儿在他身下委婉承欢…皓祯又心软了。

几个进来伺候的丫环帮新人脱去烦琐的装束后,众人再说了些祝福的话,便退下了。杏儿最后离开,背着敏柔悄悄的对皓祯投去几记幽怨楚楚的眼神,又对敏柔投去得意的一暼,这一举动刚好让抬头的敏柔郡主发现,太习惯大户人家后院战角的敏柔眯起了眼睛,心里有了底。

“爷,该休息了…”

过了会儿,敏柔突然说,吓得皓祯差点翻倒在地。敏柔不由得好笑,哪知皓祯心里百般不情愿。这“周公之礼”即便自己再不愿也得做下去,不然阿玛就会发难吟霜…他心慌意乱,思潮起伏,每个思潮里都是吟霜。他不明白,为什么仍是那么念着吟霜,明明她已被多隆那厮玷辱了,不再纯洁美好了…

这夜,皓祯还是和敏柔郡主行了夫妻之实,心里却始终只装得下当初在龙源楼里看到的卖唱的白吟霜,越发的恨起多隆来。

这厢,王府夜宴宾客,觥筹交错,宾主尽欢,没有人发现,王府里偏僻的角落,一个身形娇小的人躲躲闪闪的避着什么,将硕亲王府胆大包天的当成了自己的家一般闲逛胡闹。

撕破脸

硕亲王府贝勒大婚,王府大宴宾客三日夜。

夜幕降临,京城被如雾的夜色笼罩住的时候,罗衣依旧一身男装打扮,像个老头儿一般背着手,优哉游哉的跟在一个奴婢打装的姑娘身后,拐入偏僻的街巷,直到高大的围墙绵延横伸的墙中,一座朱色的小门前,那长相平凡的姑娘停了下来。

罗衣打量周遭,细耳倾听远处热闹的喧哗声,唇角噙了丝嘲弄又讽刺的笑容。那些喧嚣,衬出了这儿的平静,有种“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的感觉。

看来,这古代的等级制度真是狗屎的严密啊,她这等身份,就只配得上偏门了,就如同《红楼梦》里的刘姥姥一般。说来,林黛玉乘轿入贾府时不也是从偏门而入的么?想到林妹妹的遭遇,罗衣淡定了。

“白姑娘,这边请!”那粗布衣裳的婢子转身瞧见罗衣的表情,眼里掠过几许轻蔑,面上的表情还算人模狗样。

罗衣斜睨她一眼,表情一整,一股不容忽视的凛冽气度弥漫开来,清丽高华。那婢女呼吸一窒,轻蔑的神色收敛了去,低垂下脸,心里咕哝:不是个贱民嘛,怎么会让她感觉看到突然王爷一般了呢!

罗衣甩开袍子下摆,率先走进门,一反刚才的乐呵呵的平易近人,神色淡淡的问:“你叫什么名字?在哪儿做事?”

小姑娘碍于罗衣此刻的气势,嚅嚅的回道:“奴婢秦纹香,是…福晋房里的…”

蚊香?很好,很强大,原来这时代这么早就有蚊香了。

罗衣一呆,然后憋住脸,忍住抽搐的嘴角,说道:“真是…有创意的名字!就不知道这名儿是主子赐的呢还是家人取地!”

“是主子赐的!纹香原本的名儿难登大雅之堂,福晋给改了。”

罗衣脸皮抽了下,心道:耗子他娘还真是有才啊。

“秦嬷嬷是你什么人?”

碍于某女刻意释放的气场,秦纹香乖乖的回答:“是奴婢的姨母。”

很好,绕来绕去都是一伙的啊。她就说麻,那个NC福晋看就是没脑袋的,手里的婢女还不是都一个样?

心里搞清楚了,罗衣不再说话。秦纹香也不敢多言,心里很畏惧罗衣。一路上,她们所遇之人极少,只是一些巡视的侍卫罢了,瞧见秦纹香,还会亲热的打声招呼,罗衣知道是特意避开了人的。今儿王府办喜事,京城的达官贵人哪个不给两座王府几分薄面,纷纷前来讨喜酒喝了,王府里的下人们皆集中到前厅和新人的院子去忙活了。所以这一松懈,暗地里就不知会搞出什么妖娥子哦。

进入一间很寒碜的室子,罗衣好奇的东瞅瞅西瞄瞄,然后摸摸一些摆设,就是不看早已等在屋子里的某人,当成了空气无视,嘴里啧啧称奇。秦纹香将罗衣带到,便退出去了,估计是在外头当狗看门把风吧。

“这王府还真是寒碜啊,难道堂堂福晋住的是这种地方?一定是下堂很久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屋子里的人听见。

“放肆,你敢诅咒本福晋!”拔高了的声调显示某人气炸了。

“我又没说你,那么激动做什么?还是,你自己对号入座…”

拖得老长的声音,恶劣至极,差点令倩柔气出了心脏病,坐在凳子上,大口大口的吸气,鼻孔缩张得厉害。罗衣冷眼旁观,唇角划出冰冷的笑痕。过了会后,倩柔方喘过气,冷哼一声。

倩柔的表情很冷很慑人,与罗衣相似的杏眼里布满了厌恶和憎恨,似乎面前的人是她的杀父杀夫仇人一般。罗衣眼皮也不撩一下,对她明显的憎恶没反应。

“见了本福晋还不跪下?”

“跪下?凭你?我又不是也NC了!”她罗衣跪天跪地跪父母,凭什么要跪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就算是白吟霜那傻逼,也不见得就应该跪她。罗衣轻轻蔑蔑的说:“明人不说暗话,如此大费周章的让我来这儿不会就是为了向我摆显身份吧?”

倩柔暗恨在心,忍住发脾气,不理会罗衣的冷嘲热讽,说道:“我讨厌你,一个下贱的江湖女子罢了,竟让我优秀的儿子皓祯为你做出忤逆双亲之事。若不是顾及王府的颜面,我早就让人将你们父女俩赶出京城了。”

“你儿子,你确定?”罗衣嗤笑一声。

哼,王府颜面?若这女人真的知道什么是王府颜面,二十年前就不会做出那等抛弃亲生女儿的丑事来。就只是为了地位权利!是啊,权利好了不起哦,但还不是处处受制掣?权利还是不建立在绝对的皇权上?没有了皇权的授予与施压,他们还有什么?得,罗衣知道自己现在能这么逍遥嚣张,也是受了这权利的辟护,丰绅殷德等人的保护如虎添翼,让这些人不敢拿她怎么办。

倩柔面色变得很难看,却还是没发作。

“哼,白姑娘真是好大的面子,几次三翻邀见,皆搪塞了去,有一堆人保护着。没想到一介平民却与那么多权贵交好,简直败德,坏了规矩。”

倩柔的声音很鄙夷,罗衣把玩着腰间装饰用的玉佩上的流苏,笑得没心没肺,心里也不怎么在意只是短时间没见,这福晋为何看去变得阴狠起来,难道真是最毒妇人心?

说吧说吧,你越是这样,我越是笑得欢,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的!

倩柔终于来了气,恨恨的咬牙道:“我倒是没想到一个皓祥就可以把你勾来了?贱女人生的孩子果然不知廉耻,整天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不说,还勾搭上一些下贱的江湖女人…Blablablablabla…”

倩柔破口大骂,所有能想到的恶毒的语言皆用上了,骂得极是难听,也将二十几年从翩翩母子俩那儿受来的气撤在罗衣身上。罗衣沉下脸,一拳击在木桌子上,桌子脆生生的裂开了一条逢,将倩柔骇住了。

“够了吧!你这模样不觉得很没品没德么?只会用以下三滥的手段威胁人有什么好嚣张的?自己也高尚不到哪儿去。你在我心里,连个妾生的孩子也不如,简直是垃圾!”

“你你你…”

倩柔气得退后退几步,站不稳脚。她堂堂硕亲王府嫡福晋,几时受过这等侮辱?她也本是皇公贵族的女儿,十八岁嫁进王府,转瞬已三十年,这三十年间,王爷也曾对她确实宠爱有加,女儿贴心儿子优秀孝顺,虽然不是一帆风顺,但人前尊贵无比。直到这白吟霜的出现,不仅害得她儿子娶不到公主,还要害她生活在恶梦里,每天晚上做梦都梦见当年那个被她一时狠心丢掉的女儿,要苦苦压抑女儿还在的喜悦又要怕当年做的事被人发现。这样的日子胆颤心惊,让她如何能心平气和,如何不恨不恼?

倩柔又喘气好久,才将那一股子恨意压下,哑声开口:“我问你,你那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