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偷的笑,“我也想结婚。”

温热的咖啡杯壁轻轻的碰上我的额头,韩晨阳俯下身看了一会电脑上演算的数据,似笑非笑的回答,“就你还结婚呢,这里,端口连接都错了,研究生毕业不了看你怎么结婚。”

他身上有柠檬水和咖啡的混合香味,他离我太近了,几乎是半个人倾了过来,我可以听见他细密的呼吸声,轻轻浅浅的,再真实不过的场景莫过于我感到自己的心,跳的飞速,握着筷子的手心渗出薄汗,那一瞬间,我清楚的感觉,我是喜欢他的。

原来我移情别恋的速度还是挺快的,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认识。

 

下午和韩家兄妹两人去南京的云锦博物馆,我只跟江风来过一次,但是印象太深了,韩晨琳兴奋的看那些展品,我借机问韩晨阳,“干吗把我喊上,让晨琳选不就可以了?”

“她是学数学的,只要稍微有一点图案的东西,她都觉得不难看,而且她从小都在国外长大,中国式的文化艺术教育一点都没熏陶到,云纹、卷草,她可是一样都不认识。”

我点点头,“其实这种东西江风懂的比较多,我不行,做参考可以,别让我拿决定。”

他淡淡的看我一眼,眼光里带着微微的傲气,“江止水,我早就发现了,除了关系到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情,你做其他事情没一件积极主动的,还特别怕担负责任。”

我默认,“责任这玩意累,能不担就不担,你尽管鄙视我,我习惯了。”

 

“那么,那天晚上的事,你是不是也不打算承担责任呢?”

我讶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一直在潜意识的逃避那件事,至此那天早晨我们都没有再提过有关的任何话题,我以为这件事会在我的记忆中被我刻意的遗忘,可是他这样没有前兆的说出来,似乎还带着谴责的意味,让我真的没有办法回答。

他的呼吸里渐渐多了些暧昧,深深浅浅的,我心跳越来越快,脸颊微微的发烫,我一时怔在那里,他静静的一动也不动,大厅里安静的只剩下我压抑的呼吸声。

正在我脑中飞速的想如何搪塞他的时候,韩晨琳的声音传来,“二哥,许家大哥哥说做了桂花糖糕让你去拿,或者他送过来,晚上一起吃个饭,然后他就要回北京了。”

他的声音平稳的传出,“晚上我请他吃饭,后天我们一起回北京,我带车。”

晨琳应了一声,“那我帮你回信息好了,我再出去打个国际电话,给仲言哥哥。”

 

我偏过头问他,“你要回家了?这么早。”

他轻轻的“恩”了一声,“下星期二就是除夕夜了,我看你是过糊涂了吧,我只是回去过年走一下场,学校还有一个项目要赶工,我会尽早回来的。”

“我不信,你上次也说尽快回来,你说你去了多少天,一个多月吧,真是,我才不要相信你呢,男人说话要是可信,母猪都会上树。”

他的眼眸转瞬明亮如流光,连声音都染着笑意,柔柔的,像是桂花糖糕,“呵,第一次听见你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跟小女孩似的,可爱。”

那一刻我破天荒的没有反驳,我的心不知道哪一处柔软了起来,仰着脸对着他笑了起来,忽然身子被轻轻的抱住,力道不大,但是很小心,他的吻落在我的唇上,明媚而不张扬,温暖却不灼热,像是冬日里的暖阳,温暖身体发肤,还有心。

有时候,动心就是在一瞬间的事情,喜欢是一种感觉,而不是一种状态。

 

从云锦博物馆回来,韩晨阳请在金陵饭店梅苑餐厅,我悄悄的对韩晨琳说,“我都怕你哥买穷了,那么一小段的云锦就两千,要命了!”

韩晨琳眨眨眼,“怎么会呢,他有的是钱,不过我都不晓得他的家底。”过了一会她笑我,“姐姐,你还没嫁给我二哥就开始担心他够不够钱娶你的了?”

我想都不想直接回答,“我是害怕嫁妆,给多了我心疼,给少了拿不出手。”

韩晨琳笑起来,冲着韩晨阳就喊,“二哥,姐姐问嫁到我们家的嫁妆怎么算的?”

他正在跟许博闻聊天,随即微微愣了一下,倒是许博闻立刻就回答,“他家的传统都是倒贴的,从来不让女方花一分钱的,江妹妹,你可要把握住机会呀。”

我眨眨眼,“真的假的,韩晨阳?要不要婚前财产公证?”

许博闻哈哈大笑,“晨阳,你家这个小朋友还真不简单,我看你以后就别管家了,工资卡、银行存折、房产证、保险、黄金钻石通通交给江妹妹好了。”

我摇摇头,“才不要呢,捏在我手上又不是我的,想摸摸的时候还要看他的脸色,不过如果韩晨阳坚持要给我,那我不要就多不给他面子呀。”

许博闻和韩晨琳同时笑起来,韩晨阳表情无奈,“看看,这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早说这个小丫头是人精,这下你们都知道了吧。”

韩晨琳笑起来露出可爱的小虎牙,“二哥,你也只有对姐姐很没辙罢了,其他的女人谁不是绕着你转,先公转才自转。”

 

吃完饭韩晨琳闹着要去我们学校看看,操场上下了雪,积的很厚,她抓起雪就往天空中扬,雪花纷纷的砸落在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我第一次看到江南的雪,很漂亮的白色,明明是大雪呀,可是我觉得很缠绵,很温柔。”

听到她的话,我有些意外,“江南的冬天就是这样,骨子里透着寒意,怎么祛除,都会有种冷然留在身体里面。”

她凑过来悄悄的问我,“姐姐,我感觉你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二哥,是不是我多心了,明明你们看上去很好的样子。”

我想了一会,决定诚实的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晨琳,我是一个戒心很重的人,做任何事情总是想喜欢的留一点余地和退路。”

她有些意外的看着我,我抬起头看那些被风吹落的雪花,平稳呼吸出的白汽与冰冷的空气汇聚在一起,操场上乳白色通明的灯光穿过期间,星星点点的光亮在眼前放大,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打乱了密集的光线,“其实我也知道这样不好,感情之中,付出多的一方不一定就是失败的一方,对一个人好,即使没有回报,至少永远不会白费,若干年后突然想起,泪流满面的那个人,肯定不是你。只是,我怕了,真的怕了。”

 

在校园里慢慢的走,给韩晨琳讲有趣的国内研究生生活,校园里流传的惊悚的故事,刚走到食堂门口就看见许博闻提着一个塑料袋走过来,“热的红茶和原味奶茶。”

韩晨琳接过来,顺口就问,“二哥呢?”

“有事去了院办,江妹妹,我觉得南京真不错,很适合生活的一个城市,地方不大,没有让人抓狂的堵车,悠游闲适,比北京安逸,对了,你去过北京,喜欢北京吗?”

我微微笑,不由自主的想起小学四年级的那次旅游,“喜欢,喜欢北京的小吃,那时候和爸爸妈妈一起去,住在比利时大使馆后面的一个招待所,早上起来,街上都是小吃摊。煎饼馃子,驴打滚,还有芙蓉饼,蜜枣蛋糕,现在想想都香甜。”

许博闻意味深长的挑挑眉,“昨晚的桂花糖糕怎么样,有没有让你置身于老北京的感觉,后海,荷花市场,琉璃厂,故宫,雍和宫,三里屯,颐和园,嗯,还有天坛。”

我笑起来,“许大哥,一个桂花糖糕就能勾起那么多回忆,你以为是在写小学作文。”

韩晨琳拉拉我的手,“姐姐,要不你跟我们回北京过年吧?”

我想起江风那个家伙,还有实验室里的几个不回家过年的弟兄,摇摇头,“我要留下来呀,还有课题没有完成呢,马上就要毕业了,会很忙的。”

“那有空一定要去北京看看,到时候让许大哥请客。”

 

我回到家,刚打开手机插上电源,信息和来电提示就接连不断的跳了出来,我一条条的翻过去,都是江风和董安妍的,最近的一条信息是,“小妹,这下恐怕你要喊安妍大嫂了。”

我会意的笑起来,不假思索的回过去,“瞧你现在那样子,美死了,叫董安妍大嫂可以,逢年过节的让她给我包红包,没有三五千的拿不出手。”

很长时间没有回复,我打开电脑,看了一会娱乐八卦,然后点开UG制图界面准备把图赶出来,只是刚打开就觉得电脑速度慢的要命,重启之后打开一看,D盘和E盘图标不翼而飞,立刻一阵凉意从脚底窜了上来,脑子一片空白。

我呆呆的坐在电脑旁边,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鼠标握在手里,暖气越吹越热,可是手指越来越僵硬,我存在电脑里所有的图纸,数据、报告和其他的东西,顷刻之间毁于一旦。

我抓起手机就打给李楠师兄,忽然想起他今晚和导师吃饭只好作罢,一页页的往下翻,最后犹豫的按下韩晨阳的号码,很长一段时间才接起来,“这么晚了什么事?”

“韩晨阳。”我轻轻的咬了一下嘴唇,“我电脑中毒了,D盘和E盘所有的资料都不见了,里面还有放假前要交的图纸。”

“你的笔记本?有备份吗?”

我几乎后悔的都要哭出来,“是本本,没有备份,连实验室的电脑里面都没有。”

“你等等,我马上过去,先把系统盘找出来吧。”

 

半个小时后他出现在我家门口,他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我一下子就为自己的冲动而后悔了,电脑出了问题,明天可以带到学校让一群电脑高手修,为什么要大半夜的把韩晨阳叫过来,我知道,我只是害怕对着空白电脑时候那种无助的感觉。

我给他泡了一杯咖啡,拿了一条毛巾给他,试探的问,“韩晨阳,丢掉的那些数据能不能找回来?”

他专注的看着屏幕,笃定的回答,“可以是可以,不过要费很多时间。”

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在床沿坐了下来,“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了几个网页然后电脑速度变的很慢,画图时候几乎动不了,我重启之后就发现什么都没有了。”

他轻轻的“恩”了一声,“是病毒,我帮你重装之后再恢复数据吧,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时间可能要很长。”

我摇摇头,“没事,我陪你,反正也没有事做。”

 

他刚想说什么,我的手机响了,我打开一看是一条信息,愣了好久才默默的放下,韩晨阳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没事。”我不由的多看了一眼手机,“赵景铭要订婚了,有些意外而已。”

“你不是早就知道他要结婚了,怎么,请你出礼?”

我点点头,“没想到那么快,定在2月26号,大年十五。”

他手指按在鼠标上,侧过脸看我,眸光如夜幕下沉寂的海,缓缓的涌着微波,“赵景铭,他家也按捺不住了,只是他能甘心么?”

我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我倒是好久没见到他了,上次他把手给弄骨折了,他一向都是冒冒失失的,给我感觉就是长不大的孩子。”

“所以你就不喜欢他?”

我抿了抿嘴,仔细的想了一会,“有一部分这个原因,不过好像我曾经试图去让自己喜欢赵景铭,可是不行,没感觉就是没感觉,连勉强自己都要不得。”

他笑笑,转过头去敲了几下键盘,“那时候我估计还回不来,你找江风去?”

“再说吧,去不去都不知道。”我毫无形象的倒在床上,顺手拿起一本书,看到哪里念到哪里,“原来,我如此平凡,平凡到和所有的女人一样,想要一个稳定的公开的被祝福被保护的婚姻,而我又如此的自爱和骄傲,发现事情的真相在我的能力之外,我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一走了之,我甚至都不肯去求,而我又如此愚蠢,如果不是一走了之,事情不一定完全没有转机。”

“这是什么书?”他站起来坐到床沿,手伸出来抢书,一把被我打掉,他冷脸,“江止水,你敢打我,我帮你修电脑,你不以身相许就算了,居然恩将仇报!”

 

他的头发上还是湿漉漉的,原本柔软的发梢一根根的刺起来,我觉得可爱,伸手去摸,他头一偏,一个不平衡,我跌在他的腿上,气的我哇哇大叫,“韩晨阳,你这个小气鬼,你给我摸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

“那你给我摸摸会少一块肉么?”忽然间他的呼吸在耳边密密的响起,他笑着望向我,目光中有丝丝柔情。我低头去躲,却左右躲不脱只有抵在他的胸口,我的头发被他的手指挑起,他的吻落在我的脸颊上,嘴唇上,我的头发散落在枕间,散着温润的幽香,在微光下隐隐若流水。

我身体不由的微微发颤,忽然脸上被轻轻的拍了两下,对上他戏谑的眼神,“不逗你玩了,快睡觉吧,你明天不是还早起到李楠那里取数据的?”

松了一口气,但是涌上淡淡的失落,我翻了个身,继续看那本书,他回到椅子上找了一本棋谱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感到床往下一陷,骨节分明的指间在手心下动了一下,悄悄的反覆住我的手,我的神志有些恍惚,只记得他模模糊糊的说道,“别离赵景铭太近,他的身份太特殊了,而且,他并没有对你死心。”

我低声咕哝了一句,“我又不喜欢他,也没可能喜欢上。”

 

赵景铭会为爱情堕落,他会我心碎,别的和我约会吃饭的人不会,在这个大家都把自己保护到滴水不漏的世俗世界里,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暧昧的眼神,身体的交集遍地皆是。那最珍贵的一点东西,就是真心。

可惜,我不要,不要他的。

 

第 18 章

很多年后,当动人的爱情终于和冲动的青春一起消逝,我们难过了。这样不顾一切地爱,这样心如磐石的等,最后还是幻化掉了。当守候变成了无望的归宿,瞬间明白,爱也会变成不爱。——《西伯利亚的理发师》

 

早上缓缓的睁眼,一眼就看见站在面前整理衣袖的男人,我忽然出声,“还是觉得那个蓝色的袖扣比较好看,要不就是银质的,江风有一款肯定很适合你。”

他笑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我看见电脑已经关机了,便问,“修好了?”

“好了,里面的数据也恢复了,你等下打开看一下再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