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那张明澈秀雅的容颜,苑云忽然笑了笑,然而在一瞬间,眼神又沉寂了下来,低低的念叨了几句什么,帝北尊也没有刻意去听清,只是耳边苍凉拂过的风中隐约能听到苑云的叹息声,他的眼神也缓缓的恢复了平静,“她一直便是如此性子。”

苑云略显恍惚的双眸顿时变得清明起来,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看不出,你这么一副郁郁不乐的样子,就是为了她吗?你不会真想要她…”

这话还没说完,只觉得一阵凉风拂过,身旁的帝北太子已经蓦然转身往书斋里走了去,那样的感觉,似乎有一种心事被人看穿而生出的烦躁,或者是,愤怒…

连提都不给提么?

苑云有些诧异的眨了眨眼,这才将脸上的面纱撤下,跟着帝北尊进入屋中。

“听说你已经让翼王将月氏国附近的大军撤回关中,打算休养生息两年?”忽然想起之前风扬提起的事情,苑云便低声问道。

“花了好些年才扫平东州大陆,一味的征战对我们不见得有什么好处,大周的国库也会有空虚的时候,不如休息两年,待东州大陆发展好些再做下一步计划。”

帝北尊眉宇间略显疲惫,在竹塌边上缓缓坐了下来。

“你们朝政的事情我是不太懂,也不想出手干涉,不过我觉得战乱多年,在兵荒蛮乱之中寻得片刻喘息的时间自是不错。”

“殿下,东西已经打点好,要不要现在出城?”

这时候,风扬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

帝北尊这才徐然起身,看了苑云一眼,想了想,然后道,“母后若问起凤玉跟月魄,你就说在你身上。”

匪夷所思的说了这么一句,便往外面走了去,留下一脸惊愕的苑云。

“什么!你连凤玉都给她了!”

好一会儿,苑云追出去,然而却见帝北尊已经走下了阶梯…

入夜,洛阳城门外,冯管事亲自出城相送。

夜色很不错,一轮弯月悬挂在洛阳城上空,静静的俯视着一方大地,勾起了漫天清淡的流霜。

官道旁边的苍翠的垂柳下,冯管事将手中的行囊递给司空堇,“公子,里面是打点好的东西,还给你捎了你爱喝的女儿红。”

司空堇伸手接了过来,“谢谢了,行了,你回去吧,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就给我来信,过段时间应该会回马兰城。”

冯管事点了点头,“是,公子请放心!入秋之后便不太平,公子自己要多加小心,一路珍重。”

“嗯,你们也保重!我走了!”

司空堇落下这么一句,将行囊往马鞍上一挂,便利落的翻身上马,只听到一阵清泠的马蹄声响起,冯管事抬头看的时候,便只能看到那道绝尘而去的清瘦的身影。

然而,司空堇刚刚离开没多久,冯管事刚刚转身打算回城,不想,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听着似乎有十几骑,他下意识的转过头,发现一队人马正从城门的一侧疾驰而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黑色大斗篷的男子,整个人隐在斗篷之下,看不清出他的样子,不过那双沉静的眼眸却透着一股阴晴莫测的流光,浑身染着一股难言的气势,他身边并骑的是一个穿着淡蓝色衣裙蒙着面纱的女子。

只见那气势逼人的男子那明灭不定的眼神扫了他一下,逼来的凛然的气势让冯管事一怔,忍不住一颤,不禁觉得有些诧异,再小心的抬头看向那人的时候,那人正望着刚刚公子离开的方向,眼中有片刻的失神,而,仅仅是那么一瞬间,那双眼睛便恢复了清明平静。

好一会儿,他蓦然收回眼神,调转马头,又沿着刚刚疾驰而来的方向返回。

风中隐隐传来那名女子的声音——

“不追上去吗?”

“不必。”

那样的语气简短而低沉。

“司空堇,本殿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你等着!”

一句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轰鸣的马蹄声也随之响起,尘土飞扬而起,不一会儿,城外又恢复了沉寂。

‘哈湫!’

一直赶路的司空堇突然抑制不住的打了两个喷嚏,她抬手揉了揉鼻子,忍不住出声大骂,“哪个王八蛋骂我?”

正要加快速度,忽然前方路中央的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借着那淡淡的月光,那团黑漆漆的东西居然隐隐透着些许锐利的紫色流光。

司空堇浑身一震,脑袋瞬间有一道浅淡的流光闪过,她猛地勒住缰绳,“踏风,停一下!”

踏风好像能听懂她的话一般,立马收住了腿,司空堇抬手撩起斗笠下的轻纱,定睛一看,禁不住惊讶道——

“小貂?你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司空堇声音落下,前方默默蹲坐着的貂爷才起身,一步一步的朝司空堇走了过来,司空堇的眼神大亮,眼底居然浮现出些许的溢彩,“你不会特地过来给我送别吧?帝北尊那家伙呢?你怎么跑出来了?”

仿佛觉得司空堇有些呱噪似的,貂爷斜了她一眼,然后那肥硕却矫健敏捷无比的身影闪电般的一窜,司空堇只感觉自己肩头一重,下意识的转头往自己的肩头望去,发现貂爷已经稳稳的趴在她的肩头,正扭着脑袋看着她身后的某个方向,那紫眸一动不动的。

司空堇诧异的挑了挑眉,忽然间想到什么似的,“你不会要跟本官走吧?”

貂爷瞥了她一眼,嗷叫了一声,意思很明显。

“不是吧?你真的要跟本官走?你确定你舍得你那么尊贵妖艳的主人,跟我去函谷关吗?”

司空堇伸手掐过貂爷的身子,一把抱在怀里,看着貂爷那副不情愿的样子,当下也明白了什么似的,双眸闪烁着的光芒有些异样,伸手戳了戳貂爷的脑袋,脸上勾过一道幸灾乐祸的笑容,“是帝北尊把你打发过来的吧?”

司空堇低低的问了一句,也不知道是问貂爷还是问自己。

貂爷迎着她淡淡的眼神,又低低的唤了一声,然后便缩进司空堇的怀中,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偶尔抬头看看司空堇,紫瞳里泛泛的流光也有些暗淡,看得司空堇一阵低笑,这才道,“放心吧,跟我混你绝对可以吃香喝辣的,比跟你的主子混绝对是滋润多了,你应该感到莫大的荣幸,说不定这次去函谷关,或者回马兰城真的让你找到你一生的灵魂伴侣了。”

‘嗷嗷——’

貂爷挣扎了一下,紫瞳里微微恢复了些许的光彩。

“跟你的主人混很压抑的,你跟我混绝对自由而且刺激,行了,时间紧迫,赶路要紧!”

落下这么一句,司空堇便低喝了一声,“踏风,我们走,快点!”

闻言,急促的马蹄声顿时响起,白色的小影往前方溶溶的月光之中穿越而去,不一会儿便被苍茫的天光所吞没…

第二十五章 边境函谷关

红月历467年,初秋,某个秋意朦胧,风雨交加的深夜,大雍边境函谷关,一个经过长久长途跋涉的风尘仆仆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城门下。

那人一袭黑色袍服,肩上还披着御寒大氅,看上去已经有些破旧,头上还带着一顶黑纱斗笠,他的身形看上去很是清瘦单薄,沐浴在萧瑟的寒风冷雨之中,连身上的大氅似乎也有点难以抵挡那样的寒意,他牵着一匹骏马站在城门下,肩上还停着一只黑色双瞳闪烁着紫光的小貂。

只见他远远的抬起头看着跟前紧紧关闭的城门。

时下边境已经十分的紧张,战事一触既燃,函谷关的戒备特别的森严,连过去的将近五十里远的函谷城也是如此,一入夜,城门便是关闭得特别早,以防敌军趁机突袭。

那黑衣斗笠人来得城门前,直接对着城门上的将士说,“请问季无歌将军在关中吗?”

看下来的将士一脸的戒备,见此人浑身黑衣还带着斗笠遮面,很是神秘,看起来很像间谍,而且他一出口就是找季无歌将军,行为十分的可疑,于是便警惕的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深夜要见季将军?”

斗笠下的司空堇秀眉一挑,随即才回答道,“告诉他,我是大雍中州会军统部副阁领司空堇,有急事要见他,让他赶紧滚出来迎接!”

那将士一听,双腿顿时打了一个寒颤,连忙恭敬的抱拳,“原来是司空大人,请稍等,末将这就去叫季将军!”

不一会儿,紧闭的关门终于缓缓打开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里面疾驰而来,为首的便是一身藏青色袍服的季无歌,后面则是他的几位副将。

季无歌远远看到站在凉风秋雨中那抹黑色的身影,当下便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得差点摔下马,几乎是慌乱的下了马,以百里冲刺的速度朝司空堇狂奔而来。

夜风不断吹起司空堇斗笠下的轻纱,看着季无歌狂奔而来的身影,秀气的脸上也浮现一道绚烂的笑容,伸手将头上的斗笠摘下,往身后随手一扔,也是几个大步走了上去。

“阿堇!”

“大哥!”

兄弟二人冲了上来,便是热情的拥抱在一起,多日以来的担心与牵挂在这一刻都找到了爆发点,季无歌眼眶有些灼热的伸手拍了拍司空堇的后背,感性的声音有些沙哑——

“太好了,我都提心吊胆了一年多,还以为要过上很久才能见到你,前些日子唐靖尧那王八蛋来信说你在洛阳城,我还不相信,就你这蠢货要是来洛阳城,敢不来函谷关看我,看我不扒你司空堇的一身皮!”

司空堇也抬手对着季无歌的后背便是一阵猛地拍打,差点没把季无歌心都给拍出来,“看你说的,我司空堇是最重义气的人,宁愿少泡几个妞也得过来看看你们啊!你不知道,这一路上我跑死了八匹马,可是片刻都没有停歇往这里赶的,帐中还有好酒好菜吗?我肚子特别饿!”

这时候,被司空堇撇在一旁的貂爷总算追了上来,那紫眸紧紧的盯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人,就是一阵嗷叫,季无歌惊讶的转过头看向貂爷,貂爷则是凶神恶煞的对他亮出一副锋锐森冷的獠牙,看得季无歌身子突然一阵发寒。

“阿堇,这是…”

季无歌有些疑惑的望了貂爷一眼,然后对着司空堇问道。

司空堇放开季无歌,耸了耸肩,颇有警告性的瞪了貂爷一眼,貂爷那尖锐凶狠的嗷叫声才稍稍弱了下去,它一个轻跃,飞快的跳上司空堇的肩头,紫眸充满警惕的盯着季无歌,那样的目光,非常的不友善。

司空堇抬手对着貂爷的脑袋就是拍了一巴掌,一边歉意的跟季无歌解释道,“这家伙是紫瞳神貂,脾气有点傲,有人排斥生人,你别见怪,最近都把它给惯坏了,没大没小的,真想把它好好的收拾一顿!”

说着又转过视线冷眼扫了貂爷一记,威胁道,“再给我喊,回头真炖了你,太不把我放在眼里,跟帝北尊就那么乖巧懂事,怎么跟我就这么傲气?果然是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的小兽,你再瞪我!再瞪!别以为我不敢收拾你!哟,还甩脸,什么好吃的都给你先吃,没良心的东西还给我甩脸!”

看着这架势,季无歌才一笑,又看了貂爷一眼,才笑道,“如此珍贵的宠兽,阿堇你那里弄来的?”

“它的主人不要它,就死皮赖脸的跟着我!哼,你还瞪,再瞪就戳瞎你信不信!”

貂爷根本不将司空堇的威胁当一回事,直接无视。

季无歌笑了笑,“行了,先回去吧,酒菜自然寒酸不了你,不过你好像比上次在皇城瘦了不少,这身子骨,又细又软的,再不磨练多吃点恐怕就成了女人的体格了。嗯?好像还变白了,认真一看还真有点女态!”

这话落下,司空堇当下一怔,不免有些心虚,只得轻咳了几声,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大哥,连你也这么埋汰我,我知道我在西北边境呆了好长的一段时间,那边的气候我是各种不适应,水土不服,又经常见不到天日,所以就变成这副鬼样了。”

“你这是需要多多历练吧,反正你也过来了,明天开始就跟我出操吧。”

季无歌眯起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司空堇。

司空堇顿时一惊,一个头两个大,哀嚎了一声,大呼,“不要啊!”

然而季无歌鸟都不鸟她,已经径直的翻身上马,那样的语气很是坚决不容抗拒,“大辽的军队马上就要打过来了,大人也要求我们函谷关将士,尤其是带衔的军官一定要抓好训练工作,训练工作要想施展开,首先就是那个上官本身以身作则,不然如何能服众?”

“放屁,我这是来渡假的,又不是来陪你们搞训练的,凭什么陪你出操,怪不得唐靖尧那家伙都不来看你,季季,你这人永远这样,一看到我们闲着,你忙活,你心里就非常不平衡,心生羡慕,然后产生嫉妒恨的心里,要我们也别想舒坦,你这样的思想我很明白,也很理解,但是我今天不能不批评你,你这样的思想是很危险的,哎…你干什么去?我还没说完呢!大哥!我还没说完,等等我啊你妈的…”

浑然不知觉自己的啰哩啰唆已经让季无歌听得一阵头疼,司空堇这才翻身上马,飞快的跟上季无歌,一旁跟出来的几名副将也忍不住暗自发笑——

这司空大人还真是一个活宝,怪不得之前好几个被季将军派去马兰城协助的几位副将,回来都忍不住说起这司空大人干的那些快活额事情。

司空堇策马飞奔追上去,看到一旁的几位副将的时候,倒是很有礼貌很平易近人的打招呼,“你们好啊,大家辛苦了!”

几位副将微笑的点头恭敬的应道,“司空大人远道而来更辛苦,请先回关中吧,外面寒风冷雨的,刚刚季将军还一阵担心呢!”

司空堇耸了耸肩,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纳闷的喃喃低语道,“本官以为你们会说,什么长官好,为人民服务…搞半天才想起来这里是风云大陆…”

语罢,便策马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函谷关中大营,季无歌的营帐内,侍卫以最快的速度将酒菜准备好,便退了出去,营帐内只有季无歌跟司空堇两人,当然,貂爷也占去了一席。

季无歌抬手给司空堇倒上酒,还有也给自己跟前的酒杯满上了,兄弟二人干了一杯。

一杯下肚,季无歌抬手擦了一把嘴,抬起头看着司空堇,眼底有无限深邃的幽光在慢慢的凝聚着,俊脸上也变得有些深沉带着感慨,“自皇城一别之后,一年多,我跟大人一直都很关心你的状况,大人经常担心你,知道你在皇城恐怕也不好过,想尽了办法想把你弄出皇城,不想西北边境一出事,皇上便迫不及待的动用了你这颗棋子,想来皇上恐怕是被逼急了。你那段时间都过的如何?”

闻言,司空堇端起酒壶,给季无歌满上一杯,也给一旁睁着紫眸,目光在他们之间来来回回的貂爷倒上一杯,语气有些低沉道,“还不是那样?中州会七届四星全会结束,你们顺利逃脱之后,皇上也借机又对朝堂的势力进行了一次大清洗,司空曙依然还是保持中立,倒是柳家,已经彻底的倒向皇家,柳长岳如今还不是很明确的支持谁,听说幸亦烈跟天圣的和亲公主…不过幸亦明跟柳仙仙的事情也够他们头疼,柳家现在却是分成两派,柳长岳下面的几位长老似乎有助幸亦明一臂之力的想法。”

“你呢?出事之后,你怎么逃过一劫了?我以为柳章那里不会放过你,毕竟皇上那样心计那么重的人,若是想让他那么放过你,恐怕真不容易。”季无歌问道。

司空堇摇了摇头,叹息道,“这次大哥…咦,到底你是大哥还是唐靖尧是大哥?我们三个结拜的时候,你们两个都谎报了年龄,真是够无耻的,早知道我当初也应该说我大你们几岁!”

忽然间想起这事,司空堇到现在还不明白季无歌跟唐靖尧两人的真实年龄,这两个王八蛋,当初就是蒙她的。

闻言,季无歌立马一口干掉杯中酒,说道,“大哥当然是我,唐靖尧比我小好几个月呢,就他那范儿,能做大哥吗?”

季无歌一脸不爽的说道,眉峰一挑,“你别打岔,赶紧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司空堇耸了耸肩,这才慢悠悠的说道,“怎么说,这次多亏大哥,哦,是二哥的周旋,你知道,皇上跟中州会都让他彻查此事,当然,帝北太子似乎也…”

“帝北太子?你怎么跟他扯上关系了?那人那么危险,你就应该远见远走,连大人对上他都需要小心翼翼的,前段时间他还亲自率兵拿下蜀国,那人根本就不是人,你知道吗,五万战俘不服全杀,鲜血染红了蜀国的皇城,大人听了都觉得此人凶残狠毒…”

季无歌对帝北太子这几个字是有些敬畏,当然也有些排斥。

然而,季无歌的话还没说完,正在低头喝酒的貂爷立马就抬起头对着季无歌一阵愤怒的嗷叫,森冷的獠牙闪亮闪亮的。

那般维护的样子,连司空堇都看不下,伸手将貂爷的脑袋一摁,冷声道,“不得造次,吃你的!”

季无歌一怔,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貂爷一眼,总感觉这小兽有些奇怪,看了好几眼,然后又看了看司空堇,欲言又止,想要问些什么,但是终于还是没有问出口。

“说说吧,怎么回事?”

想了想,季无歌终于还是没有问出口,而是接着刚刚的问题。

司空堇又倒上一杯酒,淡淡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我跟帝北尊打过几次照面,而且我母亲还是他们大周的风华郡主,估计也看在这面子上,他出手相助,所以我很平安的躲过了一劫。没被抓到把柄,然后皇上就让我调查皇城清洗的事情,你也知道,那些事情皇上他自己干的,自己是心知肚明,明摆着就是试探我,所以我也是废了一番功夫,从二哥那里拿到了一些资料才能蒙混过关的。”

说到这里,司空堇顿了顿,抿了口酒,才不紧不慢的继续,“后来,就是西北边境暴发饥荒,发生暴动,司空曙的态度一直不明确,所以皇上就迫不及待的动用了我这颗棋子,估计是想试探司空曙的同时,也在试探我,这事情还真是让人有些头疼。”

闻言,季无歌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还好,就担心你会出什么状况,你在西北边境做的那些事情我听说了,朝廷接到你失踪的消息也派人送来密信,让我们务必要找到你人,你现在已经成了皇城里备受人关注的焦点人物,还有,你这么一逞强,隐忍了那么久本事性子也彻底藏不住了,皇上跟司空府估计…你可有打算好今后怎么办?”

说着,季无歌突然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

“我也不知道,我只希望往后不会被困死在皇城里,不然会很麻烦的。”

“大人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已经尽量把你争取了过来,你知道,现在函谷望州一带的边境很是吃紧,你率兵南下躲避西风烈的追击的时候,大人便已经给朝廷申请,让你直接到函谷关助阵,你现在仍然是回去守着马兰城附近的几个隘口,还有将防守线拉长到大辽的塔社城附近,圣旨早就到了大人的手里,你稍做休息,就马上去函谷城拜见大人吧,大人跟九公主都很担心你。”

说起幸崎天跟幸拂画,司空堇脸色顿时一僵,眼眸里忽然就微微拂过一道暗淡,想了想,才应道,“我知道,大人跟公主一切都安好吧?”

“大人一切安好,就是九公主,唉,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想起幸拂画,连季无歌也是忍不住有些无奈而心疼,一年前,幸拂画还是那般天真无忧的尊贵公主,然而如今,已经成了一个驻守边境坚韧的战士,她坚强勇敢,聪明果断,一年的战乱风霜的洗涤,已经将她身上那种柔弱抹去,虽然如此,每每想起在风雨泥泞之中摸爬滚打的幸拂画,季无歌也不得不佩服。

“画儿?她过得不好吗?”

眼前突然浮现出幸拂画那张绝色倾城的小脸,司空堇胸口忽然微微有些沉闷起来,想来,这事情是不是应该跟她说清楚为好,那样善良的好女孩,她真的不忍心去伤害。

“她一年多以来,惦记得最多的就是你,每次受伤了,默念你的名字就会变得坚强起来,怪让人心疼,你可一定要对人家好一点,人家一个女孩子,金枝玉叶的公主,真的很不容易。”

不容易,这年头谁都不容易。

司空堇心里微疼,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知道那样的女孩子,她是万万不能辜负的,可是要她怎么办?

想着,心中忽然有些烦躁,仰头就是灌下一杯酒,看着季无歌,想了很久,忽然低低问道,“大哥,你是不是很欣赏画儿?”

此话一出,季无歌一愣,想了想,当下也不疑有他,于是便笑着点了点头,“当然,九公主也算得上是女中豪杰,整个大雍也找不出几个,你看看刚才的城楼,这段时间又加固了,就是她亲自监工的,还有那些隐藏在暗中的箭塔,她很有才华,也很聪明!”

“她真的这么好吗?”

司空堇低低念道。

“嗯,她是个很好的女人,你一定要好好对人家,不然,别说大人不会放过你,连我也不会让你小子好过!”

季无歌语重心长的说道。

司空堇喝尽杯中酒,蹙了蹙眉,摸了摸鼻子,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我当初不是说了允许你监守自盗吗?大哥,你要是喜欢,兄弟我还是很舍得的。”

说着,司空堇心底却是一阵无奈的苦笑,不得已,也只能这么说了。

话刚刚落下,季无歌立马投来一道冷厉的眼神,看得司空堇禁不住一颤,“阿堇,你说的这些话我可不爱听,九公主对你的情意大家有目共睹,我季无歌再如何也断然不会惦记自己兄弟的女人,这话以后不要再让我听见。”

司空堇一震,只得干笑了几声,苦不堪言的低头继续喝酒…

顿时,帐中的气氛有些沉郁而压抑起来。

唉,本官要是真一直这么拖着,那才正是辜负了她!

果然,自古以来,这个情字是最烦人的,这一刻,司空堇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帝北尊那张冷艳妖冶的俊脸,不知怎么的,心情忽然有些沉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貂爷的脑袋。

正喝得津津有味的貂爷抬头看司空堇,那迷蒙的紫眸闪烁了一下,眨巴眨巴的盯着司空堇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伸出小粉舌,轻轻的舔了舔司空堇搭在桌边的素手。

戒备森严的函谷城统帅府内,接到季无歌一大早派人送来书信的幸拂画,几乎抑制不住激动的要跳起来,来不及等身后的丫鬟给她梳理好那一头的秀发,便忍不住起身朝门外飞奔而去。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您要去哪里!”

正端着早膳进来的丫鬟只看到一道淡紫色的小影从房中冲出来,来不及反应,便看到幸拂画披散着一头秀丽的长发,一手抓着书信,一手提着裙子,朝长长的回廊里奔跑而去。

“画儿?何事竟如此匆忙?你要去哪里?”

帅府门口,幸崎天刚好从外面回来,看到幸拂画一脸急切不顾一切的奔跑出来,忍不住有些惊讶的问道。

“父王,我要去找堇哥哥,他在函谷关!季大哥来信了!”

幸拂画扬了扬手中的书信,兴奋得像一个欢快的小鸟,顾不得苍凉的秋雨,一个闪身便冲出了门口,眨眼间便不见了人影。

听着急促的马蹄声远去,幸崎天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深邃的眼眸浮现出一道宠溺与柔和——他的这个宝贝女儿,对司空堇用情至深,看到他们,他就会想起当年他跟他的王妃,似乎,他们也是这么相爱的。

只是,有的时候,拥有这样至深的感情,对某些人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

也许,那可以称之为是一种奢侈品,比如对他来说。

希望孩子们不会像他这样…

不过,他似乎来不及告诉幸拂画,司空堇好像等下就会从函谷关赶过来,跟季无歌一起的,兴许他们会在路上碰到吧。

司空堇也没有料到,竟然在半道上碰上匆忙赶过来的幸拂画。

她有些呆滞的看着跟前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的绝色女子,她果然跟季无歌说的一样,变了很多,再也不是那个青涩柔弱的小女孩。

脚步忽然万分沉重,怎么也挪不开,司空堇默默的看着在自己跟前站定,美眸里闪烁淡淡晶莹的女子,她比当初在皇城的时候更加光彩照人,身上流露出的那种坚强自信,连她也禁不住深受吸引。

魅惑众生的大美人啊!

越来越漂亮,越来越让人着迷而欲罢不能了!

“公主殿下…”

在她面前,司空堇无法做到像往日那般故作无赖的性子,她对眼前的幸拂画是心怀尊敬与怜惜的,当然,更多的是深深的歉意。

“堇哥哥…”

幸拂画有些艰涩的眨了眨有些发热的眼眶,清淡的嗓音有些沙哑,一副委屈而脆弱的望着司空堇,看得司空堇心里猛地一阵疼,简直不忍直视。

心里一阵苦笑,无奈之下,也只能深深的吸了口气,大步的上前几步,深眸里难得溢出些许的柔和,凝望着她那双迷蒙的眼睛,缓缓的单膝跪下很绅士的拉过她纤细的素手,行了一个吻手礼。

幸拂画这才微微一笑。

“你用不着这么迫不及待的出来迎接我吧?告诉我你有多想我?头发都没挽好,还有怎么就穿了这么一件?外面还那么冷,当心感冒着凉。”

司空堇直起身,秀气的脸上拂过一道灿烂的微笑,一边说着,一边撤下自己肩头的大氅,很体贴的给幸拂画披上。

闻言,幸拂画倾城的容颜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可疑的绯红,连忙瞪了司空堇一眼,“谁出来迎接你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是出来迎接季大哥的!”

“哟呵,还季大哥的叫得那么亲密,你也不担心我会吃醋,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我司空堇未来的老婆!”

司空堇假装不爽的板起脸,瞪了一旁一直撇着嘴看她的季无歌一眼。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跟季大哥是好朋友,好战友!”

幸拂画担心司空堇误会,忍不住连忙焦急的解释,那个样子,看得司空堇心里又是一阵纠结愧疚,真想一巴掌把自己拍倒昏过去算了。

“好了,堇哥哥,我们先回府吧,父王刚刚回府了,若是知道你回来一定会很开心的,这一年多来,他也一直都在惦记着你。”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昨天季无歌说给你们传信,被我给阻止了,本来想给你们一个意外的惊喜来着。”

司空堇转过头扫了季无歌一眼,季无歌迅速转头,看向对面那凄迷的秋雨,开始研究起眼前的飞雨来。

“回头再找你算账!”

落下这么一句,这转过头,正想跟幸拂画说点什么,却发现幸拂画正定定的看着她的肩头,一阵诧异的偏过头,这才发现貂爷不知何时已经爬上她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