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戏剧化的是,不远处,那个“夏影的下半身”也匆匆忙忙地跑进了园子,而本该是腰的地方,多出了一个头,从商的头。

“哈哈,我就说是你姨娘吧,我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暗处,钱小弟蹦了出来,很得意地说着。

“我不相信”负责假扮夏影上半身的从凉,拨开头发,大哭了起来。

“你找死啊,大半夜的,带着他们瞎闹什么?!”夕蕴翻了翻白眼,冲上前,狠狠地朝着钱小弟的头拍去,怒骂着揪起他的耳朵:“园子里的丫鬟呢,怎么那么大动静,一个也不出来!”

“姐,不不是我,是从商把他们迷昏了。”钱小弟赶紧撇清关系,他不过是配合他们打了个赌,赢了一两银子而已。

“吴越!回神了!”

被夕蕴这么一吼,吴越长吁一口气,含着一丝苦笑,抬起眸,眼神里有些怅然,“大嫂,我先带三个孩子去东园,你扶二夫人回房吧。”

“嗯,别惊动越浩。”夕蕴点头,深叹,看向一旁已经吓得花容失色的盛雅。

“我明白。”

很快,吴越就一手抱着从凉,一手牵起从商往东园走去了,钱小弟识相地低着头,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吴越离开。从背后看着从商和从凉的装扮,他花了好些力气才憋住笑,脸上的表情扭曲地很厉害。

不远处,默默看着一切的展越浩,不发一言地离开了。

第二十四章

“给你,喝口水,压压惊。”

把盛雅扶进房后,夕蕴为她斟了被茶,没好气地递到她面前。见盛雅颤抖着手接过,脸上仍是惊魂未定的模样,不禁,她又溢出了一声叹:“你怎么就那么无聊啊。”

“我”刚才的事,盛雅仍旧心有余悸,哭丧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真是的,你要觉得没什么事可做,可以找我嘛!我有很多消遣日子的方法,你犯不着跟牌位过不去吧。”

“你少胡说,你明知道我根本不是和老夫人的牌位过不去,我是不想让你有好日子过!”盛雅慢慢缓过神,既然已经被揭穿了,她也没什么好隐瞒了。重重地搁下茶盏后,她红着脸,回吼道。

“真想再给你一巴掌。”夕蕴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你恨我,我可以理解,但是我实在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会用那么低级的法子。就这么三个孩子,都能轻易地把你吓成这样,你还争什么?拿什么来争?”

“你什么意思?”盛雅眯起双眼,有些恼羞成怒。

看了她一眼后,夕蕴慢慢正起脸色:“都说棋逢对手才会觉得爽快,所以我不想跟你斗,太无聊。你做事前,难道从来都不会先掂量一下自己吗?明明是个直肠子的人,偏要去学人家耍阴谋,你不觉得这样很可悲吗?就为了一个男人,疯成这样,值得吗?”

“呵,你又比我好到哪去?你爱的比我更疯狂。”

“除了银子,没有其他东西能让我疯狂。我之所以还爱着他,是因为我觉得这样陪着他玩还满快乐的;如果有一天,我发现展越浩只能给我带来痛苦的时候,我一定会放手。我没有欠了他,今生不是来偿还什么的。如果一年之后,他还是像现在这样,不用休书,我会立刻走。”夕蕴浅笑,抢过盛雅的茶,喝了口。

人总难免自私的,无论爱也好、不爱也好,都要以自己的快乐为前提。一如这些年,夕蕴努力去做过的每一件事一样,未尝不是旁人眼中的笑柄,可她觉得开心。

“我从来不知道你们还有一年之约。”盛雅颇觉惊讶,一直以为像钱夕蕴这样的人,是藏不住事的。

“这个啊,他也不知道,那只是我给自己的一个期限。”夕蕴大约地估算过,她的忍耐力大概也就一年左右了。

“如果等到那天,你真的可以那么洒脱,我会很佩服你。”说着,盛雅垂下头,暗暗咬着唇,“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那样的。我六岁就被卖进夏府,从小伺候小姐,十五岁就跟着小姐嫁进展府。我甚至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你也看到过,之前我不过只是想去街城看从商他们,都差点出事。我必须依附着当家的、躲在这展府里才能活下去。不比你,想飞的时候就能飞,即使不小心折了翼,也有很多人会护着你。”

“你想太多了,即使有天真的失去一切了,也不过是多了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而已,挺好。”万事要往好的那一面想,这是夕蕴的生活方式。

“我宁愿不要那个机会。其实我从来就没奢望过有天当家的会爱上我,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待在展府一辈子。我不想争,可是忍不住”

“你别哭啊”见盛雅说着说着,泪就汹涌了,夕蕴一下子手足无措了。

可惜她安慰人的样子,实在很拙劣,支支吾吾地说了一会后,盛雅反而哭得更凶了。最后夕蕴索性翻了下白眼,无奈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嗔骂道:“我懒得跟你说了,太没用了。你既然那么会怨天尤人,干脆去修佛吧,花个十年八年的,跟佛讨论下你究竟为什么那么惨。”

“喂,你去哪?”眼看夕蕴急匆匆地往外头走,盛雅忙着喊住了她,眼泪也稍稍收住了些。

“睡觉啊,大半夜的,你不累啊?!”夕蕴不禁对她的体力另眼相看了,折腾了一天,还被“鬼”吓了那么久,她居然还不想睡。

“哦你、你能不能不要把牌位的事告诉越浩?”

“我没有那么空。”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夕蕴总觉得,越浩的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

“钱夕蕴!”又一次,盛雅忽然大喊了声,见夕蕴放缓了脚步,才轻声说道:“小心方明婕。”

夕蕴没有回头,只是若无其事地挥了下手,如果不是知道的太清楚,她又怎么会这样放过盛雅。

回到东园后夕蕴把小弟狠狠地骂了顿,便催着他们去洗澡了。

从商和从凉一直很忐忑不安,本以为等洗完澡,就该轮到他们挨骂了。

可当如乐送他们回正厅时,才发现,夕蕴已经坐着睡着了。她看起来很累,眉头还揪着,一身清爽的小弟凑上前打量了她很久,印象里姐姐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直到这一刻,他才忽然发现,最近的她仿佛憔悴了很多,眉心锁的那么紧,一定是被什么事困扰了很久吧。

他很认真地回想着刚才姐姐骂他的话,才觉得,好像他们是做的有些过火了。

本来从凉也是有所顾虑的,毕竟要打扮成自己娘亲的模样,她觉得不敬,是他怂恿鼓励的。所以,说起来,这事他多少有些责任的吧。

都说男人要敢作敢当,因此钱小弟最后决定要努力说服从商和从凉,绝对不让他们把今晚的事泄漏出去,这样应该会让姐姐省心很多。

后来,他和从商、从凉聊了整整一夜,聊起了各自的娘亲,聊起了将来,聊起了明天天气庆幸,终于,在鸡晓时,三人击掌为誓扮鬼魂的事是他们共同拥有的第一个秘密,绝不泄漏,以后对盛雅也不会太排斥。

而后,小弟倒下了,打鼾了,睡着了。

虽然一切都很平静,没有人再提起过牌位的事,但盛雅还是很多天没有露面了。

院子里,小弟正在负手吟诗,从凉膜拜状地痴痴看着,从商虽是一脸不屑,却也有意无意跟着读了两句。

气氛很和谐,夕蕴有些无聊地趴在窗头,看着天边浮云出神。

身后,前来拜访的方明婕正在滔滔不绝:“妹妹,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刚才去看了盛雅,也不知道怎么了,憔悴了好多。说是以后打算待在园子里潜心理佛,展府的事也不想多管了,就连两个孩子,她都不想见了。到底是怎么了?那两个孩子可是她的命啊。”

“微妙啊,居然还真打算跟佛去讨论了。”夕蕴没有回头,懒懒地问了句。

“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忽地,夕蕴转过头,脸色很凝重,“喂,你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

“我?”方明婕愣了愣,没料到话题会忽然扯到她身上:“呵,我不过是个寡妇,能安稳就不错了,其他的哪敢想啊。”

轻笑了声后,夕蕴起身,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是不敢想还是想好了不敢说?”

“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最近人人都怪怪的。”方明婕没动声色,脸上端庄的笑容依旧。

“只是想跟你说,我不是个虚伪的人。如果你是想要越浩,那就去抢,抢到了,我自会消失;抢不到,那就请你认命。不要耍什么手段,还牵扯上一群人,你累,大家也跟着累。爱就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要把你的爱扭曲得面目可憎。”这番话,也许日后想起来是种冲动,可是夕蕴觉得,如果不说出来,她会活活憋死;可如果配合着她尔虞我诈,她会觉得自己有病。

跟夕蕴意料的一样,原本热络的场面,瞬间冷却。

方明婕垂下眼眸,思忖了些会,没有说话。慢慢的,周遭似乎越来越静了,她忽然勾起唇角,嫣然一笑:“妹妹,你想太多了,我虽然喜欢当家的,但从来没奢望得到过什么,又怎么可能耍手段呢?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就够了。”

“不要再叫我妹妹了,我跟你实在很难有共同语言。”夕蕴长叹了声。以前爹总是说她蠢,说她不懂得圆滑虚伪的经商之道,可她一直不甘承认。然而此刻,在方明婕面前,她不得不甘拜下风。

“看来你们俩感情还真不错,最近常粘在一起。”忽然,展越浩地声音飘了进来。

边说,他边笑着跨进正厅,身后尾随着一窜人,有如乐、从商、从凉等

“当家的今天没去丝栈吗?”方明婕微微颔首,端庄问候,笑容比先前更艳了。

“嗯,有越蒙在,你那个弟弟真是个不错的帮手。”说着,越浩顺势把身旁的夕蕴揽入怀中,手间力道很重。

“那你是特地来看我的吗?”夕蕴扬起头,眼眸氤氲着灿烂笑意。

“很不幸,我只是刚好找你有事”

“哦,那就是特地来找我的对吧。”她很坚持。

“好吧,算是吧,满意了吗?”见她闻言后,用力点头,傻乎乎的模样,越浩着实哭笑不得,若不是烦心的事越来越多,倒是真想好好陪陪她,“有重要事要问你,马车备好了,先跟我走。”

“去哪?”夕蕴还没反映过来,就已经被他急匆匆地拉着出去。

展越浩没有急着回答,只是一个劲地拉着她往门口走,东叔已经备妥了马车,静静地候在了外头。一直到夕蕴在马车上坐稳,车辙开始滚动,展越浩才开口:“子城,蜀冈。”

他的脸色很凝重,连声音都是阴沉的,眸子里透着骇人的色彩。夕蕴开始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

“越蒙查到陆仪的事了。可是我想知道更多,带我去见他们。”

“见谁?”

“不要装傻,你很清楚,不要以为我不过问,就代表我不知道你都做过些什么。”

“那他们查到了什么?”夕蕴严肃了几分,应该是大事,不然那群书生一定会先告知她。

果然,面对这个问题,连展越浩都沉默了很久,“邱均不过是个傀儡,幕后黑手是徐瓷。”

“谁是徐瓷?”夕蕴能确信,就在刚才,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眸中透出了少见的恨意。她一直以为自己对展越浩的了解已经够深了,却从不知道竟还有个叫徐瓷的人。

“我不想多谈,你可以去问你养着的那些精兵强将。”

“是吗?那就等你准备好要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吧,我不会去问他们。以前借助他们了解你,因为你只是我眼中的一道风景;可是现在,你是我的枕边人,如果还必须从别人口中得知你的事,那我宁愿做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夕蕴耸了耸肩,笑着,扫了眼越浩,而后起身冲着前头驾车的东叔喊了句:“东叔,不要去蜀冈,去青石街,那里有家小酒馆,停到酒馆后门去。”

“酒馆?”展越浩颇为不解。

“每年盛夏,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那里。而且,在那里你会打听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事。”

闻言后,展越浩若有所思地深看着她,“过来,让我抱一下。”

夕蕴很听话地偎进了他怀里,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炙热感,她闭上眼,不发一言,等着他开口。

“有时候总觉得,我对你的了解实在太少。你爱过万漠吗?”他用下颚轻抵着她的肩窝,问道。

“爱过”夕蕴回答得很直接,没有丝毫避讳和隐瞒。

他料到了,还是僵硬了下,“如果有人害死了万漠,你会执着于报仇吗?”

“会吧,不过我想,他不会希望我这样。他呀,以前常说‘小蕴,我要是不在了,你要重新去爱,勇敢去笑,不过千万不要把我忘记,不然我会时不时来找你’呵呵,真受不了他喂,你干吗推我!”说到一半,夕蕴就被展越浩猛地推开,惹得她不满地大叫。

后者却面色冷然,默默地看着窗外,哼了句:“天热,粘那么紧干吗。”

“简直有病,我怎么就会嫁给你。”

“不好意思,你没机会后悔了”展越浩嗤笑,口吻阴沉。

却因为马车猛地停下,而不小心咬到舌头,不禁破口大骂。

“当家的,不要激动,我们到了。”东叔笑迎上前,边说,边扶着夕蕴下车,不轻不响地说了句:“其实夫人,我相信扬州城里有很多男人正等着你后悔。”

“展向东!领路!”

展越浩叫嚣着,可身后两人却完全不理他,一搭一唱地径自往前走去。酒馆很小,也很简陋,后门边有个少年正在喂马,见到他们便点了点头。穿过一条笔直的小道后,是酒馆的后厢房,看起来像是掌柜的用来休息的,可是里面却很吵闹,那种吵闹声几乎是喧天的。

夕蕴一路领着他们走到最左边的一间小屋,里头只有一张木桌,几张椅子,灰蒙蒙的。

“你先坐,我帮你把那些书生找来。”说完后,她就急匆匆地奔了出去,像是有什么急事似的。

展越浩也没有阻拦,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默不作声地看着门外,心思百转。

第二十五章

屋外日头灼灼地烤着大地,又是炎热的夏季,展越浩出神地看着,因为阳光太刺眼,视线已经花了,他却只是微微眯起双眸,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

耳边忽地传来夏影的声音,明知是幻觉,他还是含着笑,闭上眼,静静聆听。

“展越浩,你有没有爱过,如果你爱上了一个女孩,你会不会很宠很宠她?呵呵,我一定是爱上他了他说他最爱夏天,因为我姓夏;他说他要娶我,要生生世世和我在一起。你们男人呐,真会花言巧语。”

“我绝不会说那么恶心的话。”

“嘁,那你会说什么,总需要表达出来吧。”

“我会骂她笨妞,如果她笨,我就有理由一直保护着她;还会坚持比她晚死一天,这样她就不用承受失去我的痛苦。怎么样,是不是比你的徐瓷实际?”

“你到底在得意什么,那么白痴的话都能说出来,谁被你爱上谁倒霉。”

“是吗?有人被你爱上也会很倒霉吧,你那么爱哭,又粘人,很容易把人逼疯的。”

“才不是呢!徐瓷说他很幸福!”

那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一个夏夜,他们正年少,留在西子湖畔的笑语。

也是展越浩的记忆里,夏影最后一次那么开心地笑。

后来,夏府变故,百年基业一夕俱毁,徐瓷父亲病重,赶回姑苏;再后来,徐瓷大婚,入赘于姑苏最大的林姓丝商府中。从此,姑苏多了个年轻有为叱咤风云的丝商,少了个穷书生。消息传到扬州的时候,夏影自刎,未遂,可四个月的身孕再也瞒不住。

夏影是个烈性女子,直至被逐出家门,她都不愿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

展越浩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在赶往扬州的途中,他给徐瓷捎了信。得到的回信却是,他说他从不认识一个叫夏影的女子;他说,他爱他的妻,生生世世

之后,展越浩娶了夏影,让她衣锦归宁,他将她肚子里的孩子视如己出。

夏影于他,是青梅竹马,是亲人,虽不是爱,却胜于爱。他们是一对在人前恩爱异常的夫妻,只有他知道,她的笑容背后永远都藏着泪,再也看不见当年的青涩美好。她用生命报答了他,可这不是展越浩要的。

他曾想过息事宁人,就这样陪着夏影,做一对友情夫妻倒也未尝不好。可惜,那个男人竟仍不愿放过她。

逃不掉了吧,他和徐瓷的仇,在他决定娶夏影的那天起就生成了,再也消除不去。

有些人便是如此,即使自己不愿意去承担,却也不甘愿看别人幸福。

没隔多久,有个书生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冷冷地撇了展越浩一眼后,他便径自入座。见展越浩还没回神,东叔轻咳了几声,总算把越浩唤醒了。可他只是茫然地扫了眼书生,很沉静。

见展越浩沉默了很久,似乎没有率先开口的打算,他只好牺牲自己,“你可以跟夫人一样,叫我大戴,你想问什么?”

“陆仪和徐瓷的事。”终于,越浩转过目光,沉了沉气,低声问。

“不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嘛,你还指望听到些什么?”忽地,戴书生正起脸色,颇为凝重地说道:“展当家的,徐瓷养了陆仪很久,在你搬来扬州后,他就把她引见给了邱均,除此之外,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牵制住了邱均。显然,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应该很清楚。展府这一劫怕是会很难熬,何况也牵扯进了夫人,恕在下多嘴,你不该对她有任何隐瞒。”

闻言,展越浩闭了闭眼,嗟叹:“那件事关系到夏影,我不会说。”

“你怎么比我们这种读四书五经的书生还迂腐。”戴诗颐很无奈。

“我也读过四书五经。”

“我们换个话题好吗?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陆仪应该什么都没从你身上查出来吧,那么徐瓷唯一可以用来打击你的,也就只有夫人贩卖私盐的事了。大家都叫夫人银不换,都说她嗜财如命,可他们不知道夫人需要供养多少人,蜀冈上的那些孤儿就已经够她累了,万先去离开后,她一直都撑得很辛苦。贩卖私盐也是逼不得已,你一定要想办法护住她。”

“嗯,我会的。”展越浩蹙眉苦笑,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她的苦,可惜还是连累了她。

“展当家的,如果我是说如果把两个孩子给徐瓷,他会不会”

“不可能。我从不轻易许诺,一旦许下就绝不会食言,我答应过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把两个孩子交给徐瓷,没有这个‘如果’。我输给过徐瓷一次,不会再输第二次。”没等戴诗颐说完,展越浩就坚定地打断了他的话。

“可是那毕竟是他的孩子,总要认祖归宗的”

“不要再让我听到这句话!”一直很冷静的展越浩,忽地低吼了声,眸色骇人,“他不配,夏影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孩子出生的时候他在哪?”

“难道就要为了两个孩子一直斗下去吗?”不是戴诗颐冷血,跟从商和从凉相处过一段时间后,对那两个孩子他多少是有点感情的。但想到钱塘的那场火灾,以及眼前这场随时都会来临的风雨,那么多年的争斗,就为了两个孩子,实在不值。

“大戴公子,难道你觉得徐瓷做那么多真的只为了两个孩子吗?他不缺子嗣,对夏夫人又没有感情。呵,恐怕孩子只是借口,他的目的就是想弄垮当家的。”始终保持旁观状态的展向东忍不住了。

“哦?那这么说,展当家的应该不会坐以待毙,是早就想好了应对的办法了?”

“怕要让你失望了,我还没有那么运筹帷幄。”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越浩淡笑着起身,临出门前又说了句:“如果不嫌麻烦的话,能不能想办法帮我查查徐瓷到底用什么牵制邱均的?”

“嗯我们可以试试,但是夫人说了,不管是谁,银子一分都不能少”

“行了,我知道了,你只管查就好,等你消息。”

展越浩不耐地挥了挥手,门外的嘈杂中隐隐透着夕蕴的声音,这让他的步伐越来越快了。

那间很吵闹的厢房前,围绕着很多人,有些像是在看热闹。较为靠前的几个面色很为难,夕蕴立在人群正中,一旁还有个大汉,两人都红着脸,相持不下。

“给我看着泗叔,哪都不准他去,要是他失踪了,你们都给我等着瞧!”半晌后,夕蕴转头对着身旁两个书生模样的人大喊。

声音很响,听得出是气极了。很快,她面前的那个大汉就不服输地回吼了过去:“死丫头,你反了是不是,居然管到我头上来了!”

“好,那就当这个赌场我没空顾了,算我求你留在这儿帮我顾着,这样可以吗?”很快,夕蕴就软化了下来。

展越浩还是第一次看见她服软,平日里,天大的事她似乎都会硬着头皮死撑。他有些困惑,只好压低声音问戴诗颐:“这里是赌场?不是个酒馆吗?”

“也不算赌场,平时就是个普通的酒馆,只有在盛夏的时候才会有很多人聚在这儿斗蛐蛐,起先只是玩玩,后来夫人设了赌局。所以每年盛夏,我们很少回蜀冈,这儿需要人照看。真奇怪了,一直都是我们照看的,怎么夫人忽然非要泗叔来管了”说到后来,戴诗颐完全自顾自地嘀咕了起来,几乎忘了展越浩的存在。

那边,夕蕴和泗叔的争吵还在持续,一直闹了很久,大汉才稍稍放软了些姿态。虽然没有答应夕蕴照看赌场,但至少说了会考虑。

不情不愿的夕蕴只好嘟着嘴,看着泗叔离开的背影,一直,很久,她都没有动,就这样看着。

“走了,回府了。”眼看着她哭丧着脸的傻模样,展越浩忽觉不忍,上前搂过她,用着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夕蕴几乎没有任何反映,整个人像丢了魂般,任由着展越浩把拉进马车,任由着马车慢慢驶离酒馆。

“你这样很丑。”展越浩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劝,只好用他一贯的方式。

“越浩”终于,夕蕴有些回了神,双眸迷惘地冲着展越浩眨了几下,有股湿气染上了眼眸,“泗叔要去临津了”

说着说着,她竟然就哽咽了起来。这才让展越浩慌了神,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夕蕴哭,是有些孩子气的哭腔,上气不接下气地抽泣,还试图想要说话。他边忙着帮她擦泪,边尝试着哄她:“年纪大了,四处游山玩水下也好。就算那个泗叔打算住哪了,大不了我以后常陪你去看他”

说实在的,展越浩至今都没搞明白泗叔到底是谁,对她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可是他不能去,会会出事的,他们就等着有人出动了。这是陷阱,一定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