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别追了!他刚才已经认输了…”

那桑转身,双眼突出,大吼一声似乎要拼命,正要拔刀时蒙烽左手揪着他的领子,右手以雪一拍,糊了那桑满脸,又抬腿给他当胸一脚,把他踹飞出去。

那一下藏民们全部怒了,各个悲愤地大吼,抽出藏刀,王毅君喝道:“快回来!”

蒙烽挑衅地笑了笑,转身跑向掩体,王毅君丢催泪弹,场面一片混乱,藏人们救回了他们的首领,把那桑带走了。

第73章 番外·冰川(下)

同一时间,稻城。

“你再不把离合器交出来,别怪我动粗了。”刘砚道。

拉姆道:“你跟我说,我有什么办法?那桑不放你们走。”

张岷附和道:“他要是一动粗,你们再来几千人也不够他练手的。”

刘砚叉腰站在路中间道:“是哦。”

拉姆道:“再说了,凭什么他们要给你离合器?”

刘砚道:“你们成天把汉人奸猾,汉人自私这些话挂在嘴边,来标榜你们少数民族的淳朴,刚刚这句话不也和你们所批判的人归为一类了么?少数民族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

拉姆登时语塞。

刘砚道:“我必须马上回到车上去,向总部求援,志愿者也不知道在哪里,解决了这里的事情以后,国家会派队伍过来,帮助你们重建家园,解决所有的问题。你在这里拖着,只会越来越麻烦。”

拉姆终于道:“好吧,我去和那桑谈谈。”

刘砚感觉这次遇见的麻烦尚属历来之最,既不能动武,又说不通。

拉姆半小时后回转,说:“那桑带着人出去找尼玛了,要黄昏才回来。你们先休息吧。”

刘砚真是彻底没脾气了,他试了试通讯器,沙沙响,外头风雪渐大,阻断了短波通讯。

刘砚:“拉姆,你怎么这么…”

拉姆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行了吧!待会那桑回来后,我带你们一起去见他!”

刘砚终于崩溃了,朝拉姆叫道:“尼玛啊!见他有什么用!和藏族王子敬酒吗?!我要离合器啊!离合器懂不懂!尼玛!我的车困在风雪里,车上还有两个高原反应的病号,没有离合器我就不能开车,不能开车我就不能去找国家志愿者!找不到国家志愿者我就没有救援口令!没有口令我就不能朝总部请求部队过来调停!你快给我想个办法!!”

拉姆道:“好的,咱们待会慢慢谈,你记得几件事情是很重要的。”

刘砚挠了挠乱七八糟的头发,没好气道:“说吧,你看样子是个明事理的人,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拉姆陡然尖叫道:“我一个纳西族的对着一群藏人同胞我容易吗?!”

刘砚道:“快说快说…”

拉姆:“见了那桑要好好说话,藏人会叫你色浪!是帅小伙的意思,你只要对他笑就行。他们认为,人的肩膀上有两尊武神,肩膀是不可以随便拍的,否则他会认为你侮辱了他,要和他比试,决斗。”

刘砚道:“好吧,明白了,我要说什么?”

拉姆:“其余的话我会给你翻译,你们先耐心等等吧。”

拉姆离开后,刘砚站在风雪里,有种一筹莫展的感觉。

张岷道:“要么咱们偷一个吧。”

刘砚道:“城里转转,别跟他们啰嗦了,偷了就走,城南好像有汽配店,去那边看看。”

同一时间,被揍得极其悲惨的那桑带着被催泪弹呛得鼻涕眼泪一起流的部下们回来了。

“尼玛——!”那桑悲愤地在帐篷中两行热泪。

藏人叽里咕噜进来,同情地说了几句话,那桑刹那就傻眼了,起身一阵风冲出藏包外,看到一辆摩托车停在远处。

远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把昆放下地,昆欢欣大叫,冲过来扑在那桑怀里。

那桑:“尼——玛——!”

昆:“啪——啪——!”

蒙建国笑了笑,摘下雪地墨镜,朝上前的人道:“有会汉语的么?我是国家战后救援者…”

藏人们叽叽咕咕,不怀好意地看着蒙建国,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蒙建国一头雾水,那桑和儿子抱头痛哭,蒙建国走上前,问:“请问,你是这里的负责人?”

那桑一瞥蒙建国,刹那表情现出惊惧,又带着点仇恨,继而神情复杂地开怀大笑。抱着儿子,把蒙建国让进藏包内。

蒙建国素来知道藏人热情好客,也不推辞,便坐在藏包内取暖。片刻后有人端上来烤羊肉,蒙建国心想入乡随俗,便吃了。

又有人端上来酒与土豆,蒙建国已吃了,比划道:“汉人,这里有汉人?”

那桑拍开蒙建国的手,端起酒碗,示意他喝喝喝,蒙建国无计,只得陪他喝酒。

明天再调查这里情况不迟,看那模样,想必稻城里还有不少人。

那桑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蒙建国完全听不懂,时不时地笑笑作为回应,两人推碗,海饮。及至那桑先醉倒,一头栽在矮桌前。

蒙建国道:“小兄弟。”

蒙建国推了推那桑,那桑醉得不省人事。

蒙建国抬眼一瞥,又见帐篷外站了许多藏民,各个表情如临大敌,紧盯着他。

怎么回事?蒙建国也有点醉意,青稞酒入口甘香,后劲却有点大,蒙建国手指揉了揉眉毛,戴上宽沿墨镜,打算出去找地方过夜。

正将起未起之时,帐外有个藏族姑娘进来,小声说了句“扎西得勒。”

蒙建国双手合十,彬彬有礼回道:“扎西得勒。”

藏族姑娘双眼一亮,蒙建国道:“有地方让我暂时休息一晚上么?”

她作了个“请”的手势,把蒙建国带出帐篷,时近夜间,寒风呜呜地吹。蒙建国扫视周围人群一眼,人们自发地让开一条路。

蒙建国总觉得这里有点不太对劲,及至那姑娘引他进了帐篷。打来热水给他洗手,洗脸,又伺候他脱衣服。

蒙建国也不推辞,任由那女孩给他擦手,问:“这里就连个会说汉语的都没有?”

女孩脸上发红,小声说了几句话。

蒙建国长吁一口气,握着那女孩摸到他腰间的手,说:“我自己来吧,谢谢。”

女孩坐到一旁,看蒙建国,蒙建国又作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可以离开了。女孩却不走。

蒙建国也由得她,脱下外套,除了毛衣与背心,只穿着一条迷彩长裤,赤着健壮的裸露手臂,躬身脱下军靴,躺到床上。

女孩起身,熄灭酥油灯,转身出去,外头传来一阵怒骂,骂了足有许久,女孩又揭开门帘进来,坐在帐篷角落里。

蒙建国听到她在黑暗里低声地哭,眉毛动了动,说:“过来吧。”

那女孩摸索着到了床边,蒙建国让出个位置,示意她躺在自己身边。酒醉吃饱,连日来旅途疲惫,不到片刻便已睡着。

不知睡了多久,蒙建国感觉到女孩在自己身边轻轻一动,便即醒了。

她要做什么?

那藏人女孩发着抖,转身抱住蒙建国的腰,俯在他身上,于他嘴唇上亲了亲,小声说了句什么。

蒙建国装作熟睡,又听一阵悉悉索索,女孩从床上抽出一条绳子。

蒙建国:“?”

女孩把绳子抽过来,拉到床下,在黑暗里小声饮泣,用绳子把蒙建国绑在床上。

蒙建国:“…”

蒙建国一直不动,任她施为,女孩把绳子绕了一圈又一圈,把他捆踏实了。才转身出帐外去。

蒙建国睁开眼,侧头扫视黑暗里帐篷,疑惑地蹙眉,继而一手从迷彩裤中掏出串钥匙,按着边缘一弹,弹出柄小刀,开始慢慢割绳子。

同一时间,稻城的另一边。

刘砚抱着个从车上拆下来的离合器,藏在路边作了个记号,说:“外头雪太大,走回去太远了。”

张岷说:“我去偷辆车,你在这里等着。”

刘砚说:“一起行动吧。”

两人离开城南,朝藏人的聚集地走,拉姆发现了他们,匆匆过来道:“那桑打架输了,心情很糟。今天见不到他了。”

刘砚道:“那边又在做什么?”

刘砚所望的方向,有许多女人在哭,藏人们则在喧哗。

拉姆说:“尼玛已经回来了,我保证,明天一定能解决你们的问题。”

刘砚也没关系了,说:“好吧,怎么回来的?”

拉姆说:“不清楚,听说他们还抓到一个俘虏,现在关在帐篷里,我去给你们找地方住,先别靠近那儿。”

拉姆转身离开,刘砚果断道:“走,张岷。我看到那边有车。”

张岷躬身躲在帐篷后,拉着刘砚朝聚居地的一边跑,绕过巡逻的藏民,看到开阔地上停着一辆军用摩托。

“怎么是军队的?”张岷蹙眉道:“把它骑走么?”

刘砚:“还是第六区工房设计改良的…我知道了,这是志愿者的摩托!被他们抓了一个?去看看。”

张岷道:“你看那个帐篷。”

刘砚循张岷所指望去,见一个小藏包外有两名守卫。

“我打头,你支援。”刘砚道。

“你小心点。”张岷调转狙击枪,刘砚双手插在风衣兜里,走上前去。

守卫警觉,大声呵斥,威胁刘砚别靠近,刘砚漫不经心,点头道:“扎西得勒!”

守卫一个愕然,刘砚与他们插身而过,藏人马上扑了上来,刘砚一闪身,从兜里抽出电击棒,随便把两人电得浑身抽搐,倒在地上翻白眼。

“有人吗?”刘砚在黑暗里说。

刘砚按了个按钮,电击棒头亮起电筒,四处晃了晃,紧接着改成发散光,整个藏包里亮堂堂,灯光打在床上的那个人身上,刘砚嘴角抽搐,看到蒙建国赤裸健壮上身,躺在床上割绳子。

蒙建国:“…”

刘砚:“…”

刘砚面无表情道:“志愿者同志,你在拍男体捆绑写真集吗。”

蒙建国:“叫爸爸…小心你背后…”

刘砚转身,抬手格挡住冲上来一人,调转棍头一电,把那人放倒在地。

蒙建国:“这简直是莫名其妙。”

刘砚:“我也觉得…我刚才差点又以为你是蒙烽,还错愕了那么半秒。”

刘砚从背包里取出照相机,对着半裸的,被绳子捆着的蒙建国,闪光灯连闪。

蒙建国终于割开绳子,三两下扔开,怒道:“不要拍照!”

短短片刻,里头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外面藏民,张岷背靠藏包与人大打出手,蒙建国穿好全身装束,一阵风出来,戴上墨镜,说:“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别动手!”

人越来越多,刘砚一揪张岷衣领,两人躲到蒙建国身后,数十人围了上来,蒙建国松了松手指节,发出啪啪声响,紧接着如雄狮般冲进了人群,顷刻间拳打脚踢,放倒近半人。拉姆焦急冲来,喊道:“先别动手!”

刘砚喊道:“爸!不要停!加油!”

蒙建国速度极快,游走于人群中,四周藏刀锋芒雪亮,却无人能近得他身,凡是围攻者俱沾衣即倒,片刻后那桑双手紧握藏刀,怒吼一声,鼻青脸肿地冲了过来,一刀当头劈下!

蒙建国抽身后退,转身抬脚一抡,踹中那桑手腕,藏刀脱手,打着圈飞来。蒙建国探手抓住,呼呼两声,手持藏刀在身前划了个圈。

众人纷纷后退,那桑缓缓喘息。

昆从人群中跑出,大声朝那桑说了句什么,继而转身奔向蒙建国,抱着他的腿。

“尼玛!”那桑怒道。

蒙建国把藏刀交给昆,让他还给父亲,沉声道:“现在可以说话了,小姐,请你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拉姆缓缓喘息,地上倒了近二十人,周围的人手持火把,形成一个包围圈。

“他们说在游客群里,发现了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拉姆说:“猜测是你的同胞弟弟。所以那桑怀疑你是过来埋伏的奸细,打算把你抓起来。”

蒙建国戴上露指手套,头也不抬道:“那是我儿子,我来之前根本没碰上过他们。”

刘砚和张岷小声说:“他们以为蒙烽和他是兄弟关系,他听了现在心里一定很高兴。”

蒙建国:“…”

张岷:“是啊,这显得他很年轻。怎么就没人把我和决明当兄弟呢。”

刘砚:“刚刚我抓拍到好东西,你看…”

蒙建国说:“这里没有讯号,要找个广播塔,朝总部发出讯息,申请战后支援。顺便把游客们送下山去…刘砚!把你那些照片给我删了,我说认真的!”

同一时间,冲古寺:

蒙烽道:“他一直叫尼玛,尼玛,尼玛到底是什么意思?”

宁宁解释道:“尼玛在藏语里是‘太阳’的意思。”

蒙烽一拍大腿道:“难怪了!妈的!他在骂‘日’。”

宁宁:“不是这样…可能是他们有个人叫尼玛…”

蒙烽大手一挥:“不用再解释了,肯定是在骂人。”

决明拿着个对讲机在外头调频道。王毅君说:“有回音么?”

决明:“这里信号太差了,得去广播塔。”

王毅君说:“那走吧,冲古寺自然保护区的广播塔就在不远的地方。”

雪停了,大地一片洁白,蒙烽试了试通讯器,问:“刘砚,你在么?听到请回答。”

刘砚的声音传来,说:“听到了,你们在哪里?离合器搞到了,志愿者也找到了。”

蒙烽说:“我们找到了游客,正在去广播塔的途中,他们的人帮我们把车修好了。”

刘砚:“我们刚好也要去那里,在广播塔下汇合吧,口令拿到了。”

蒙烽关了通讯器,说:“同伴和志愿者都找到了,咱们可以在那里就地扎营,等军队的人过来。按照以往速度,不会超过十二小时。”

王毅君松了口气,说:“大家都走吧,帐篷背着,没用的都不要了!一切从简!”

游客们纷纷欢呼,夜半,所有人整理行装,离开冲古寺,背着旅行包,王毅君与蒙烽打头,决明在最前面开车,沿公路前行。

四百余人的队伍蜿蜒行进,于天亮时抵达了广播讯号塔。

日出,高原的阳光炽烈而苍白,遍洒安静大地。

两拨人在讯号塔下汇合了,藏民和游客们分为泾渭分明的两派。蒙烽道:“催泪弹有吗。”

王毅君说:“没了,昨天是最后一个了。”

蒙建国停下摩托车,张岷和刘砚下车。

决明喊道:“爸!”

张岷道:“哎!等等,马上就好了。”

蒙建国摘下墨镜,蒙烽傻眼了,喊道:“你怎么在这里?”

蒙建国说:“我来充当战后志愿者,你们怎么来了?旅游?”

蒙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蒙建国又和刘砚,张岷三人打开背包,取出联络仪,蒙建国走向讯号塔,开始攀爬。

张岷道:“我来吧。”

蒙建国道:“没事。”

蒙烽看了一会,说:“刘砚,过来。”

刘砚没好气道:“为什么不是你过来?”

蒙烽:“你过来这边啊,这里都是我们的人。”

藏人纷纷愤怒叫嚣,刘砚转头看了一眼,朝蒙烽道:“你该过来我这边才对,你爸在这里呢!”

王毅君道:“既然你们认识就好办了,来谈判吧,对方的代表呢?”

那桑排开众人,走出两派的中间空旷地,大声说了几句话,拉姆走过来,说:“你们亵渎了冲古寺,抢我们的粮食,绑架我们的小孩!今天就来清算!谁也别想走!”

王毅君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扎巴上师用他的生命保护了我们,大家无分彼此,是你们先把我们赶出稻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