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意与倦意同时卷袭而来,莫念既要告诉自己别怕痛,又要提醒着自己不能睡,不能忽略了身上的苦楚…

如此反复,她躺在地上,紧抱着跌落在地的盒子,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自己身上痛楚渐渐散去了。

垂眸望去,只见那些火狐像是乏累,纷纷缓慢从她身上退下去,迈着轻轻的步伐朝远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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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子里恢复了寂静,就如她初进时一般平静无澜。

她费力睁开双目,沉沉呼吸,望着那怀中自己护成功的礼盒,淡淡笑了,“司徒凉…”

远处,传来了木门打开的声音,传来了由远及近的徐徐脚步声。

脚步声错落传来,停驻在她的身后。

她没有力气回头去看,却能听得到那两人谈论的声音,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她清清楚楚的识得,那是——司徒凉。

“如此凉王爷可还满意?”

“这就是你搜集来的珍奇异兽的成果”,司徒凉声音带着笑,很柔和却又很绝情,“效果不过如此,她现在不仍然是安然无恙么?”

“安然无恙?”上官善摇首,略带叹息,“这些火狐受到此熏香挑拨就会发狂,如今已她已是浑身伤痕累累…若是这样还不满意倒是还有更厉害的招数…但王爷,你就不怕她被活活咬死,不怕她的血液被吸噬而尽?”

司徒凉没答话。

他绕到她的面前,慢慢俯下身去,眸中尽是冷淡,“死了又怎样,本王才不会在乎这样一个女人。”

纯白的靴子漾在她的眼底,莫念意识模糊着,眼前却又极其清晰的是司徒凉的笑颜,“司…徒…凉…”

这三个字,一定蕴含了极大的痛,一定是在颤抖。

她满心想着将这糕点带回给他,她满心想着自己答应了他的承诺。

他却说,本王不会在乎这样一个女人…而自己拼命护着的盒子,却其实是空空如也,他的伎俩而已。

可笑,可笑,可笑!

心中三声可笑在胸膛处一遍遍回荡,最后化成一口咸腥,从嘴角溢出了一行血迹来。

又苦,又涩。

“梁莫念,知道本王为何要这么做吗?”

他用扇挑起了她的下巴,目光冷冽,“你昨晚问本王可喜欢你,本王那样简单的说一个不字,你定是不信的吧。今日,可是本王为了给你好好证明特意安排的。”

莫念困难抬起臂,打开了他的扇,目光坚韧。

她咧开嘴,轻轻笑出了声,“我没死,让王爷失望了。”

司徒凉看了她半晌,道:“你生,或死,与本王又有何干。”

她闭了眸,再睁开,如此辗转,终是拭去嘴角血痕,目光冷的好似天边冰雪,“只要你承诺的事能真正做到,我又何会在乎交易的人是司徒凉还是其他男人!”

他抿了抿薄唇,一道怒痕在他目光中闪过。

哗然起身,司徒凉没有回头,吩咐着,“上官善,如果本王没听错,长公主这是在主动要求伺候本王了么?”

上官善顿了顿,看向梁莫念脆弱染血的身子,微皱眉劝道:“王爷素有洁癖,这样的身子…”

“上官你忘了?本王从不拒绝美人求欢。”

不顾他人讶异的眼神,司徒凉弯腰,一把抱起了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梁莫念,直朝后方走去。

他纯色的衣衫被染上了绯色,鲜明的乍眼。

上官善望着他抱着梁莫念的身影,不再阻拦,而是招手唤了小童道:“吩咐谁也别到后院去,去备一身上好的蚕制丝绸衣裳来。”

小童揉着鼻,不满道:“师父,每次这凉王爷来咱们这你都是又是费心又是费钱的,这么多年总这样,凉王爷也没给咱们什么好处,不竟是吃亏嘛!”

“哪有这么多话”,上官善微微摇头,敲了敲小童的脑袋,“快去准备,别忘了给凉王爷收拾上等的客房。”

“明白了…”小童嘟囔着远去,语气还是不满,“这天蚕制的衣裳得多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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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院的后院极大,汀烟溪树密布,将整个后院牢牢圈得密不透风,而那绿意盎然的正中正是一处冒着氤氲雾气的温泉处,透明的泉水溪溪作响,流水碧华,阳光透过疏缝斜落水面,折射出斑斓色彩,绚烂迷人。

梁莫念被司徒凉紧箍在怀中,受伤的左颊正在向下滴着血滴,染红了司徒凉胸前的薄衫。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带有些情绪的急促,抱着梁莫念,停在了温泉旁。

她瞅着他,虚弱出声:“放开我。”

“急什么?”他冷冷一笑,向前伸臂,“本王自然会放开你。”

“你…”

话未说完,只听得噗通一声巨响———

梁莫念身下感觉不到支撑,只感觉到身子向下快速坠去,一声巨响,激起了大片水花,她埋入了温热的水中,整个身子失了重心般的向下沉去。

手脚与身上仍有着伤痕,身上伤痕密布,如今再碰上这有温度的泉水,更是让她浑身有着蚁啃的疼痛,密密麻麻,从头到脚,直袭她的脑髓之中。

她在水中睁开眸,正想要浮游上去——

谁道脚忽然被人抓住了!

一双强壁霸道的扯住她的臂,将她捞到了自己怀中。

是司徒凉。

她赢不了

水中,司徒凉的发丝倾散于水中,如同浮游的海藻,水晶中的纯净的缎子,漂浮的动人美丽。

他的面颊沾染着点点怒气,在碰到莫念那一刻,就粗暴的抱住她,抱着她的身子,一同向深处沉去…

莫念攀住他的脖颈,缩在他的怀中,像是攀住浮木般,挣扎着向上游。

但始终敌不过他的力气。

她看到司徒凉嘴角带着冷凛的笑,一双晶黑瞳孔死盯着她,就像要将她看透,像是在欣赏她怎样濒临死亡…

空气越来越稀薄,温热的水泡在肺部与鼻间流动使她更痛苦。

司徒凉望着她笑,笑的邪气。

“吻我。”

她听不到他的声音,却清楚的从他嘴型中读出了这两个字。

“不。”

梁莫念拒绝!

今日,她不会卑微,也不会祈求,只为了,那仅有的一丝丝自尊,只为了,自己心中对司徒凉如此待自己而升起的一丝丝余恨!

凭什么,这个男人可以这么随意的掌控她的喜怒,又可以这么容易的对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凌辱践踏?

“不。”

她坚决摇头,“绝不。”

司徒凉眸中渐渐燃起了星火,那是微怒的征兆,他看着水中她那张倔强的容颜,一种毁灭与怜惜并存的情绪浮上心头,这种感觉没有让他好受,反而让他更怒更生气。

特别是,现在的她用那双冰冷的眼神看自己,她那张生人勿近的冷寒表情,还有,对他司徒凉无比蔑视的眸子…

“好。”

他无声说着,突然抱紧了她的腰,猛力向下扯去,两人的身体同时向下坠,向下沉,像是要落入到地狱去。

梁莫念能感觉到自己愈渐下落的身体,也能感觉肺部如同快要炸开般的绝望感。

不能死,她还有千夜,还有连翘,还有她答应南萧的事…

不能死!

莫念搂紧他的颈,身子向前倾去,柔软的身躯贴住了他的胸膛,嫣红的唇瓣狠狠的贴了过去——

司徒凉享受着她贪婪至极的狠吻,抱着她的腰肢向上游动,水中紧贴着的身躯在光下泛滥,如同交织的美人鱼,渐渐上行。

水面哗啦一声响——

梁莫念松开司徒凉,大口大口喘气,手捂着将要窒息的胸膛,目光愤然盯着他,“司徒凉,你卑鄙。”

司徒凉的脸颊微微泛红,眸光却骄傲的如同王者,那眸光处处都在宣布,梁莫念,本王赢了。

“你的迫不及待,本王知道了”,他凑近她的身子,从她身后抱住她,泉水让他们相贴的身子更加火热滚烫,“本王马上来满足你。”

“滚开!”

莫念抬起肘去顶他,却无奈被他轻松的抓在了手中——

“明日到达梁南,本王就允你见梁千夜”,他的声音暗哑,手指摩挲着她的腰肢,爱不释手的感受她的肌肤为他带来的灼热感,“当然,看你表现如何。”

她身子一僵,“明日…”

明日又能见到千夜了!

“对”,磁性沙哑的声线断续而起,他抱着她游走到了泉水边缘处,眸光魅惑的让人不敢直视,“明日想见他,现在就主动些。”

莫念看着绝世容颜下的他带着那么倨傲的神情,甚至嘴角的微笑都那么的令人不可抗拒,心里不禁沉之又沉,像是落下了千斤重的巨石,沉闷的她难以喘息。

“司徒凉,你说的对”,她睫上聚集的水珠颤了几颤,滑落而下,滴到他们相拥的肌肤上,灼热的烫人。

她的声音低低的:“你赢了,赢了…”

她赢不了…这个叫做司徒凉的男人。

司徒凉盯望着她的颊,忽而拥住了她,在她睫上吻了吻,轻言应声,“嗯。”

莫念抱住他的腰,黑色缎发纠缠在一起,与他一同沉入水中。

水中情意旖旎,温情漫布。

却令人察觉不到温度,只觉…一池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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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熏着炉香,淡淡袅香在屋梁处飘荡,梁莫念浑浑噩噩醒来,坐卧在床榻片刻,才觉这熏香有醍醐灌顶效用,昏沉的头脑已恢复了清醒,精神也好了许多。

起身下榻,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梳妆镜,这才看到自己的脸颊被覆上了薄薄的纱,那些被火狐弄破的肌肤都做了简单的药物处理。

身上没有以往伺候司徒凉过后的疲倦感,行走间也不觉伤口疼痛,她猜测大约是那温泉的作用。

这是上官善苑子的上等客房,屋前小桥流水,楼亭水榭,处处奢华而又不失格调。

她巡视一周未见司徒凉踪影,便行走到门前,询问门前立着的两个小童。

“师父与王爷不在苑子里,需晚上才归,姑娘可在房中候着。”

莫念点头,思量片刻,又问道:“苑中厨房在哪儿,可能带我去看看?”

两位小童不解望她,“姑娘可是饿了,吩咐下来我们去备膳就是了。”

她摇头,“只想借用令苑厨房一用罢了。”

小童不再多问,把莫念领到了别苑的厨房里,立在门前守着不愿走。

“两位不必管我,尽管去忙自己的便是了。”

两位小童对视,道:“咱们奉王爷命令好生伺候着姑娘,出了好什么事故咱们担待不起,也会被师父责罚,所以…”

梁莫念闻言,就不再多言,转脸进了厨房,挽起衣袖开始忙活起来。

凉王爷的吩咐,表面听来是好生伺候着,实质,是监视罢了。

司徒凉,你还怕我梁莫念跑了吗?

你尽管放心就是了,没有见到千夜那一刻,我不会这么没出息的落荒而逃的!

她的主动

梁莫念熟练生起火,低头开始细心忙起手中活计来。

直等到夜晚戍时,司徒凉与上官善才从外匆匆而归。

上官善与司徒凉一起到了厅堂,上官善向两个小童询问:“晚膳备了么?”

“已在宴客堂备好了。”

小童回答着,看了司徒凉一眼,又怯怯加了一句,“但王爷房中那位姑娘也备了酒宴,说是王爷回来了要小童告知一声,恳请王爷能去赴…”

话语声还没完全落下,就看到身穿月色衣裳的司徒凉眼也未眨一下,迈着大步朝客房方向去了…

上官善望着他的背影,轻轻摇首叹息,“该说她是你的恩人,还是你的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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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雕花锦瑟灯亮在桌岸,桌上摆放着的不是珍馐玉食,而是简单的四碟素食,碟前青玉酒杯两盏,玉壶竹叶青盛满静伫在桌上。

桌前坐着的,正是一脸温婉,盈盈含笑的梁莫念。

莫念脸面覆着薄纱,只露出一双如水似玉的眸子与如柳叶的弯弯,她穿着一件淡粉色外衫,绣着细碎梅花的桃花色锦缎交领,裙摆是嫣红的百折细绢丝玲珑罗裙,腰间束着一根雪白的织锦攒珠缎带,头发挽的松松散散,发间斜斜的插着一跟细细的流苏坠子,随着她微笑颔首,轻摇轻晃,与眸中散出的淡淡光芒相得益彰,神态美丽,不显妖娆。

司徒凉一踏入门槛,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他的脚步在踏入门槛时顿住,有那么一刹间盯着静静坐在桌前凝神等待的梁莫念失了神。

以前的她是绝美的,她却能用她的气韵来遮住这美丽,让他人望见的更多的是她的韵味。

现在的她根本算不上美,却能无形间让人望的呆怔,在内心深处一遍遍重复着,这个女人美的不似人间凡物。

莫念似是听到了动静,长如蒲扇的睫轻轻一颤,如振翅的蝶扑飞抬起,精灵般的瞳眸望向立在门前的男子,盈盈起了身,“王爷回来了。”

“嗯”,他动了动,跨入门槛,除下披风,扫了一眼桌上膳食,故作无意问道:“你还未用膳?”

莫念行走到他身后,接过他手中披风搁放好后,便随在他轩昂的身躯后,声音低低的,语态很含蓄,“我以为王爷还未用晚膳的。”

他脚步一停,她的步伐也停了下来,抬头去看他。

他回头,望向身后的女人,两人的目光交织撞在空气中,司徒凉望见她的眸中是令人不忍移开视线的流光溢彩波光。

梁莫念嘴角微动,淡淡扯开了笑意,“备了竹叶青在玉壶中。”

司徒凉这才想起,来时路上他曾自言自语许久没尝梁京独酿的竹叶青酒酿,待到回了梁京定要痛饮上几壶,没想到就这般被她记到心底了。

他只迟疑了片刻,就坐到了凳上,她也跟了过来,随即斟了一杯酒,递到了他面前,“王爷要不要尝尝?”

接过酒杯,却没有饮。

他看到她落座在自己怀中,轻轻环住了他的腰,“虽不是梁京特产的竹叶青,但韵味还是有的。”

“你这是要做什么?”司徒凉的眸光又冷又淡,“本王还真是不习惯你投怀送抱的模样。”

梁莫念的手指掐住他的衣角,紧紧的,好大一会儿,才松开,恢复了柔和的形状。

她拿过他手中的酒杯,解下纱,缀饮一口含在唇中,目光粼粼。

司徒凉的目光始终不温不热,像是局外人一般看着她,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她的唇色嫣红,就像是初春三月的桃花。

她这么漆在他的怀中,整个人娇娇软软的女儿家香气一阵阵流入他的鼻中,让他一次次想狠狠吻住这个没有一丝姿色的女人。

莫念看到他盯着自己的眼神有了淡淡的情——欲,轻轻一笑,闭上了眸,送上了自己的唇。

她将醇香的酒液一口口渡到他的齿间,又吻着他柔软的唇瓣,将丁香小舌探了进去。

他抱着她的双手攸的发紧,头颅紧压下来,反转了趋势,主动擒住她的唇吸允的霸道,“你这是在勾-引本王?”

莫念半眯着眼,摇首轻道:“是王爷想多了,莫念只是在伺候王爷用膳而已。”

司徒凉低低一笑,“你的手段不高明,用这么个方法来讨好本王。”

她嗯一声,又摇头,“王爷还在多想。”

他猛然拽起她的身子,横抱着她走到床边,不由分说压了上去,像是一只凶猛的野兽狠狠的啃咬她的唇,“你这小妖精,继续口是心非试试。”

“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她杏眸波光渐起,氲出无比的媚意,“莫念句句实话,不曾口是心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