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宪薇笑道,“正好,我今天让他们炖了几只猪蹄,等你爹回来,你陪他坐一坐。”

“……曹大人明天摆席,想先见见……见见大堂哥。”一句话他说得艰难,那句‘大堂哥’也让张宪薇愣了一下。

“这样啊。”她说,“那你明天就领他去吧。”看着李克的难受样子,她也不好受,摆摆手说:“你先回去歇一歇,晚饭时候我再让人去叫你。”

李克逃一样的出去了。

晚上,李显回来。张宪薇让人去叫李克,赵氏却亲自过来说‘一回去就睡着了,这些天都是过了三更才回来的’。她就说:“果然是累着了,那你就回去照顾他吧。”

李显就坐在屋里,等赵氏走了就问她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老大也病了?”

家里有朱锦儿这么个天天吃药的病人,再多几个也不稀奇。

张宪薇摇头,先说了今天李克过来送银子,“老大是累着了。老爷怎么都不多问一问呢?就那么忍心让老大自己闯吗?”说着她就去把账本拿来了。

李显拿着翻看,一页页看的越来越仔细,眉头也越皱越紧。

她给他盛了粥,坐下来时想起来就说:“对了,曹老爷明天请席,老大说他想见一见单儿。我让他领着单儿去,你看咱们要不要再随上一点礼?”

“应该的。”他把账本放在桌上,一手压着,“明天你准备好了让他们带过去,别太重了,咱们还在守孝。”

吃完了饭,他就说还有几笔账不清楚,先去算算,然后拿着那本账就走了。

良缘在里屋点上灯,过来小声说:“那边到底怎么了?”

张宪薇摇摇头,李克……这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说到底这个孩子没有错。出身不是他能选的,不忘亲娘,不嫌亲娘低贱,也是一个好孩子。他不敬重她,也不算大错,毕竟从小不是她养得他,也不是她生下的他。两个本来没有关系的人,他又凭什么敬重她呢?

难道只凭那轻飘飘的‘嫡母’二字吗?

重活一回,她是明白了李显不会因为她是他的妻子就敬重她,那李克又怎么应该因为她是他的嫡母就敬重她呢?

这世间‘应该’的事那么多,可谁又真的事事都按照‘应该’去做呢?

今天她看到李克被他的出身给压得喘不过气来。曹家二奶奶敢对他压价,如果还是李显送去,那曹家还敢这样做吗?还敢让李家把粮食送到曹家新嫁来的二奶奶的粮店去吗?

他讲不下来价,还是因为他的出身不够,没人看得起他。

曹家这边从他手里接了银子,那边想起来的却还是李单。要见的,也还是李单。虽然这里头也有李单是个童生的缘故,可能下一次下场就会挣个功名回来,但是对李克来说,他一定不会看到这个。

这个孩子的心已经长歪了……一句‘大堂哥’就能把他折磨得生不如死,可是日后需要他低头的事多着呢,以后怎么办呢?朱锦儿又有多少首饰可以当?

张宪薇的心里既痛快又难过。

这一切都是李显的错!他给了李克身份,可这个身份只能关起门来用,出了门就没有人认了。当年李家只有一个儿子,所以不管好歹,别人给李克面子,就是给李家面子。可现在李单被她留下来了,李克再努力也改不了出身。

再说,李克的天资有限。

直到睡觉时,张宪薇的心里都是李克、李显、李单、李南,这些李家的男子们操纵着很多人的命运。然后

18、第18章...

她想到了贞儿,她的女儿,跟她一样只能依附在李家的男人身上,以后也会依附别的姓氏的男人过完她的一生。

她暗暗咬紧牙关。李克的一生应该由他的父母背负,不管有那样的父母是幸还是不幸,那都是他应该承担的。

而贞儿只有她。为了她和贞儿,她也不能轻易放过李克。

……就算要利用他去打击李显。

她揪紧了心,轻轻打着寒战。躺在她旁边的李显被惊醒了,连忙伸手摸她的额头,再给她累累的掖被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宪薇?薇薇?你是不是病了?”

他把她抱到怀里,额头贴着她的额头,“难受吗?想不想喝水?”

“薇薇?”

李显下床给她倒水,又拧来手巾替她擦掉冷汗,一夜之间起来看她几回,早上醒来后也交待良缘记得今天请个大夫回来替她看看。

等他走了,张宪薇才睁开眼睛。良缘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回来看她起来了就把她按下去:“太太别起来了,昨天晚上着凉了?还是最近累着了?大夫一会儿就来了。”

“我没事。”张宪薇推开她的手,坐到梳妆台前。妆镜内映出她的脸,苍白无色。

“……给单儿准备的礼物准备好了吗?”她问。

“准备好了。”良缘拿过来给她看。

“给单儿送过去,还有最近新做的衣服也给他送过去。”张宪薇对良缘说,“你去替他收拾。”

良缘去了,她坐在屋里,想像着李克跟在李单身后去曹家的情形。

……李克一定会很不习惯吧?不知道曹大人是请他们两个一起进去说话,还是只叫李单一个人进去呢?应该是只叫李单进去。他明年就要下场了,曹大人做为前辈,是要提点他两句的。若是李单能考中,他也可以沾一个提携后进的好名声,就算不中,他爱护一个读书的年轻人也是好事。

李克只能留在外面。

经过今天,燕城的人都会知道李家的李克不值一提。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19

19、第19章...

一个上午,来‘探病’的人络绎不绝,单是赵氏就遣人来了好几趟。如果她正管着家,太太病了,自然要在床前亲侍汤药。

张宪薇却不要她过来,“跟你们奶奶说,我这里有人侍候,那些端汤端药的小事也不是她做的。只要她把家管好了,把老爷、少爷们给侍候好了,别的也没什么了。”

那个丫头去了,中午时赵氏还是来了,说是亲自下厨熬了粥,做了小菜。

张宪薇半倚在床头,本来没病,现在却觉得病一病也不是坏事。赵氏把粥、菜都放到小几上,端到她的床前。“娘,多少吃一些,身上才有劲。想是最近秋老虎弄得人太燥热了,这绿豆百合粥熬了一上午,现在喝着正好。”

她既然这样说,张宪薇就给她一个面子,就着小菜痛快的喝了两小碗粥。赵氏笑眯了眼,松了口气说:“太太吃得香就行,这身上很快就好了。”

朱锦儿病了几年,要是张宪薇也跟着病了,赵氏就该去上吊了。她管着家,长辈却一个接一个的病了,怎么说都要担上一份责任的。赵氏本来也小心谨慎,对着朱锦儿和张宪薇,轻了谁、重了谁都是她的错,就是一边齐也不好。

看她的神色,嫁进来不过四年,看着却像老了十岁。眉目间少女的无忧无虑都不见了,只剩下为人妇、为人媳的沉重和不安。

张宪薇的心里想到李克,虽然能对他狠得下心,可想起也是亲眼看着他从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长到这么大,小时候她也亲手给他做过几件衣服,也被老太太教着喊她‘太太’,那童声童语犹在耳际……

“你也要保重自己……”她握着赵氏的手叹气,“我知道家里的事情多,你又年轻,就是一时有什么不到的地方,也别太逼着自己了。人都是慢慢才能把事情做好的。”

她感同身受,把对李克的不忍加到赵氏身上,几句话就说得赵氏红了眼眶。

以前赵氏在她这里掉泪,也是扬着脸不怕人看。如今她再掉泪,却是偏过脸偷偷擦干。

张宪薇都明白。以前敢让人看,是觉得自己有底气。现在要自己撑起自己了,反倒不愿意让人看了。

赵氏不敢久坐,她那里离不了人。临走前对她说:“贞儿那里我也让人送了饭菜,她和大堂哥兄弟两个都交给我了,等娘好起来再看,保证一两肉都不会掉。”

她还有力气打趣,可见现在有什么委屈是都压在心底了,露在外头的永远是一副笑脸。张宪薇配合她也笑了两声,“交给你,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良缘送走赵氏,回来说:“大奶奶一路拉着我走到外面,细细交待太太这里吃的喝的用的,我看大奶奶倒是个有良心的。”

张宪薇嗯了一声,等良缘出去后,她喃喃道:“……女人都是有良心的,男人呢?”

贞儿不知道她病了的事,下午回来跑进屋,她也已经起来了。小姑娘吓得白了脸,扑进来谁都没看就抱住她喊:“娘,你怎么了?”

张宪薇把她抱到怀里,“娘好好的,没怎么。”

跟在她后面的是李南,小男孩进来后站在离母女两个一步远的地方,渴望的看着却不靠近。

张宪薇放下贞儿,把李南也拉过来抱在怀里,搂着他轻声道:“南儿也担心大伯母吗?”

李南不吭声,两只小手悄悄抱住她,越抓越紧,小脸死活埋到她怀里,怎么都不肯抬起来。她伸手一摸,一手都是泪。

张宪薇的心都让李南给揪碎了,抱着这个小男孩眼泪就下来了。这个孩子半年里就没了家,所以才一听见大人生病就吓成这样。

贞儿从她胳膊下面钻进来,她就一手一个抱住这两个宝贝。

“我没事,你们看我好好的。”她抱着这个亲亲,抱着那个亲亲。三个人在榻上玩,张宪薇怕两个孩子难受太久,对身体不好,就想让他们出去玩。

“想不想放风筝?”她问他们。

秋高气爽,李家院子也够大,让这两个孩子出去跑上一跑,出身汗,心情也变好了。

“想!!”两个孩子一起喊。

张宪薇就让人去拿风筝,可这两个小的非说想自己做。李南说以前放的风筝都是哥哥跟他自己做的,“爷爷领着我们做!”

李芾也是想教这两个孩子自食其力吧,从小处慢慢养起来的习惯,日后他们会受用一生。

“那竹枝戳到他们怎么办?”良缘更担心孩子会不会受伤。

“画让他们自己画,剩下的你领着丫头做。”张宪薇也是个母亲,她想让孩子玩得开心,也怕他们不小心受伤。

让人拿来纸和笔墨,李南和贞儿一人霸着一张桌子开始作画。

说起画技来,这两个半斤八两。李南只是让李单手把手的教过怎么画小鱼,下笔,一顿一拖,一条甩着尾巴的小鱼就跃然纸上了。

张宪薇看过他画的小鱼图,觉得更像一群小蝌蚪。不过五岁大的孩子,能自己画成一幅画已经很好了。

贞儿学的是绣花的描花样。张宪薇让她描的是五瓣的梅花,这个最简单,绣起来也不难。

如今两人要做风筝,李南说要给哥哥做一个二郎神,他给自己做一个蜈蚣。贞儿先是说想做一个仙女,又说要给张宪薇做一个凤凰。

两人雄心百丈,刚才那点忧伤就飞得不见影子了。

张宪薇由他们去折腾。一会儿嫌桌子小了,画不下,李南把画纸拿到地上,良缘赶紧给他铺上席子,让他坐到席子上去画。贞儿要到榻上画,榻上地方大。张宪薇就给她让地方,坐到旁边去。

李南画不出二郎神,良缘就把灶间贴的灶王爷拿下来给他看,说都是天上的神仙,长得差不多。

“二郎神是斩妖除魔的。”李南看不上灶王爷,跑到李单的院子里,听良缘说他把李单的书房翻得乱七八糟,结果翻出来一张《二郎搜山图》,兴致勃勃的回来了。

没想到专于课业的李单还会对这种野史神话感兴趣,想必是偷偷看的。张宪薇觉得好笑,让李南拿过来看,见不过是坊间一个无名画者的作品,就让他随意拿着玩了。

李南找到了二郎神照着画,贞儿就瞄上了张宪薇的首饰匣,要借里头的钗来看。“仙女都是戴着钗的,娘的借我看看。”

良缘就笑着把张宪薇的首饰匣子抱过来给她。

贞儿拿了这个看那个,每一个都爱不释手,还拿一枝小凤簪比在头上。张宪薇拿过来给她簪上,良缘再拿小妆镜给她照着,贞儿笑得开心,还不好意思的拱到张宪薇的怀里。

两人折腾了一下午,墨汁染得到处都是,最后要吃晚饭洗手换衣服了,李南的二郎神和蜈蚣是两张大墨团,他还要继续往上画。贞儿的仙女和凤凰也是墨团加乱七八糟的道道。

张宪薇劝他们明天再接着画,今天先吃饭。

摆好了桌子,李显带着李单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出门了,所以只有这么多,明天见

20

20、第20章...

张宪薇笑着迎过去,一边让良缘去厨房再多要几个菜。

李显让李单坐下,他先走过来抱起贞儿:“今天在家都干什么了?”

贞儿大概是受到张宪薇的影响,对他怎么都亲近不起来,也不敢对他撒娇,被他抱着也是乖乖的,不敢乱动。“没干什么,做风筝了。”

他抱着贞儿坐下来,让她坐在他的腿上,“做了什么风筝,让爹看看好不好?”

李南也早就跑到李单身边去了,闻言就摇着李单的手说:“哥哥,我也做风筝了。”

张宪薇过来把贞儿从李显身边牵走,省得孩子被他吓住了。她推了贞儿一把:“去,把风筝拿给哥哥看看。”

李南过来牵着贞儿的手,两人一起跑回里屋,少顷,一人拖着一张长长的纸跑出来,纸上的画像鬼画符一样。

李单拿着李南的画,很认真的听李南指给他看他画的‘二郎神’。李显也抱着贞儿,仔细的听贞儿有点小结巴,声音又小又细的跟他学这是她画的‘仙女’。

最后,李单跟李南说:“明天我就教你画,从头开始学。”这位哥哥决心好好教弟弟了。可李南跟着来了一句,“以前爷爷也是这样带我们做风筝的。”

张宪薇看得清楚,李南一说完,李单本来对那幅‘二郎神’很不满意,现在也变得高兴了,夸奖的摸着李南的头说:“你做得很好,明天哥哥跟你一起做。”

这边,李显倒像是在逗贞儿说话,贞儿说完一句,他就问:“后面呢?”,贞儿就要再往下说。一会儿颠来倒去说了两三遍,张宪薇在旁边听着,无非就是早上起来柔萍帮她穿的衣服,她自己穿的鞋。柔筝给她梳头,跟娘一起吃早饭。中午饭后一起睡午觉,睡起来跟南儿玩,两人做风筝,然后爹回来了。

贞儿说到中间眼圈红了,“我不知道娘生病了……”她投到李显的怀里。李南是家人都死了才到她家来住的,她年纪虽然小也开始害怕张宪薇生病了。

李显抱着她,微微叹气,他轻轻拍了拍贞儿,“你娘不会有事的。”

良缘从厨房叫来了菜,特地分成大小盘,小盘的都送到了小屋去。李显和李单这个时间一起过来,肯定是有事要说。

张宪薇让柔萍和柔筝带着孩子们去里屋吃,良缘也过去看着。她在外边陪着他们叔侄。

菜过三巡,李显把事情告诉她了。

原来,昨天说的是李单和李克一起去。早上,良缘把礼物送到李单的院子去,李显就让李克替他去店铺了,他带着李单去了曹家。

曹家见是李显带着李单来,自然不能跟李克陪着李单来相提并论。曹老爷特地请他们叔侄两个一起进去,中午还特地在花厅摆了一桌小席,由曹家的清客作陪,一起吃了一顿饭。

用完了午饭,曹老爷因为在席上跟李单谈得投机,一行人又去了曹老爷的书房。在书房里,曹老爷和曹家的清客一起跟李单谈书论学,算是考校了他一番。

之后,曹老爷就对李显说,他认为李单才华横溢,此次下场必会高中。

“曹老爷说了,到现在四书五经,单儿都念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更应该试着写几篇文章,再请人指点一下,日后下场时才能更有把握。”李显道,“他想请单儿住到曹家去,曹家也请了不少有学之士,今年曹老爷的小儿子也要下场,到时两人正好可以搭个伴,一起上场。”

张宪薇不懂这个,但是依稀听得出来,曹老爷这是打算提携李单了。她看李单,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愿不愿意去曹家?

李显对李单说,“单儿,曹老爷以前是粮储道,后来虽然告老,可是门生故吏遍天下,他想提携你,这是一件好事。”

话是不错,可是不管是张宪薇还是李显都知道,李单有一点书生意气。如果他认为这时托庇于曹家不够光明磊落,有攀附的嫌疑,那很可能这孩子会一口回绝。就算强迫他去,若是被曹家看出来,反而会给他招祸。

所以,李显这话也没说死,只是从侧面提醒李单,这样做的好处。

不过他这样说很可能会有反效果。张宪薇见他说完后,李单的脸色反而更冷了。她也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但是如果李单不愿意,她肯定会想办法帮他,而不是帮李显。

她先给李显挟了一筷子菜,笑道:“别只顾着说话,菜都凉了。”

李显不说了,她才对李单道:“我是个妇道人家,这些事也听不明白。不过,书院里的先生都是教人读书的,你也在书院里读了几年了,这个时候还是听先生说的更好吧。”

她的话音刚落,李显就笑了,显然是觉得她说的真是‘妇人之见’。不过他倒是不会在外人面前给她难堪,所以只是笑笑而已。

李单听了她的话,脸色就缓过来了,他放下筷子思量一阵,认真的说:“书倒是都背熟了,策论也做过几篇,只是先生说的,到底有些……”他摇了摇头。说实话,书院里的先生也不是都下过场,就算下了场,考中的也不多。

读书人大多有些清高,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就算点了状元的卷子,在书院里也有一两个狂生把它批得体无完肤。

在渑城,因为他爹李阳的关系,李芾教他的时候,不会只按着书上的东西说,反而会多讲一些世俗经济上的东西给他,特别是人情义理。所以李单读书归读书,却不会全都按照书上说的去做。

他虽然觉得如今这世间污浊不堪,不是书中描述的清明世界,凭他的一已之力难有改变,可是也不会像书院里的狂生那样,天天呜呼唉叹。就算他认为曹老爷的提携有损君子之道,可还是打算接受。

李单道:“曹大人既然开了口,晚生自然应当遵从。”

他说完,李显就笑了。张宪薇却更担心了,当年不是这样,那时李单只是在燕城住了一晚,看了李南之后就回项城书院发奋读书了。她当年还感叹过,这个孩子年纪这么小,却已经要承担起这么大的责任了,为了早日中举,早日接回弟弟,他连片刻都不敢懈怠。

现在突然变成这样,她的心里没底。晚上,等李显和她歇下了,她问他:“这个曹老爷……怎么会看中单儿呢?不会有事吧?”

李显笑道,“你啊,非要把孩子圈在眼前才放心。”他叹了一声,说这个曹老爷不到五十岁就告了老,想必是在官场受到了牵连,可是他在外面的影响力还不小。

“曹家肯定不会甘心就这么退出官场,这些年他也提携了不少读书人了,单儿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你放心,什么事也不会有。只要单儿能考中,只怕日后曹家还要反过来求着他呢。”他安慰她道。

李单确实是考中了,张宪薇记得他是一百二十六名,不过考完就回来了,没有继续往上考。当时他虽然只是得了一个举人就回到渑城,不过也够了。他很快娶了妻,接回了李南,然后才想继续考,可是后面就再也没有中了。

那个时候,他一面要管着家里的事,一面还要看着李南,又想继续读书,一根蜡烛三头烧,怎么可能撑得住?

张宪薇翻来覆去,最后蒙眬睡去,睡着前还想,李南五岁后其实可以先送到书院去开蒙,李单成亲她也可以让人送新娘去州府,让他们在当地成亲。这样,李单就可以一直考下去了。

……这个孩子还是想考的。

第二天,一大早李显就出去了。张宪薇在他走后就去找李单。

李单正在收拾,李南听说了哥哥要搬到曹家去,不在家里住了,就想跟着一起去。李单正在哄他,“哥哥不去书院了,就在对面街上,想哥哥了就来看哥哥,走几步就到,这样不是更好吗?”

听说哥哥不走了,李南高兴的直蹦,赖在哥哥身上不下来。李单身上挂着这么个大宝贝,走都走不动,兄弟两个在屋里闹得哈哈大笑。

张宪薇过来时,看到这一幕也不进去了。等到中午时,她叫李单和李南过来吃饭,然后就提起了李南开蒙的事。

“他明年就六岁了,我是想着差不多该开蒙了。你看是到哪个书院好呢?还是就在燕城找个学堂?”

张宪薇说的也正是李单一直在发愁的事,李南年纪太小,他实在不放心。如果说书院,当然是他读的项城书院好,可是路途太远是其一,其二就是李南这么小,送过去长年累月见不着亲人,别说好好念书了,身体上再出一些问题怎么办?

“单儿,如果你信得过我,那就把南儿交给我。”张宪薇道。

李单立刻放下筷子站起来施了一个大礼:“大伯母,小侄一直以来都对大伯母有误会。多亏大伯母不跟小侄计较,小侄铭感五内,无地自容。日后我和弟弟也要请大伯母多照顾。”

“快坐下,”张宪薇拉他坐下来,“既然这样,那我就让南儿和贞儿一起去我娘家开蒙了,等他再大一点再送到书院去。”

李家是从李显的父亲那一代才到燕城来的,张家却是从张宪薇的爷爷时就在燕城扎根了。几代的子孙都没离开燕城,到这一辈时足有二十几个表兄弟姐妹。

两年前,张宪薇就想过贞儿该学女红是怎么办。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孩子,这样长大的孩子容易太独,不会和人相处。她以后嫁到别人家,到那时再学着怎么跟陌生人打交道就晚了。

所以,她就想让贞儿去张家,跟张家的小辈一起学女红。贞儿在张家的辈份大,跟她同年的女孩子都要管她叫姑姑,也不怕她受小孩子欺负,就是真欺负了也是件好事。现在学一学怎么应对,胜过以后出去了被人欺负不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