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炮弹出膛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来,林中络绎起了大爆炸,火光伴随着浓烟直冲向天。手持着弓箭长刀火药枪的土司兵们吓呆了,眼睁睁的看着炮弹从天而降,破碎弹片直砍向自己的面门。

一阵轰炸过后,顾云章拎着步枪牵了马匹,率先开路。

这回再没有任何袭击和阻拦了,马靴靴底碾过地上成片的焦黑残草,他抬腿迈过一截阴燃着的树木,握枪的右手汗津津的。

后方的队伍和马帮也小心翼翼的跟了上来,没有人发出声音,因为只有老天爷才知道那群土司兵是否已然死绝。

林中寂静下来,骡子偶尔打个响鼻。顾云章在走过百十多米后略略安下了心,汗水汇聚成滴,从他的额角下滑缓缓流到了鬓边。

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他刚要回头向邵光毅要一根烟,然而就在那一刹那间,段提沙忽然呐喊着一跃,飞身将他扑倒在地——与此同时一枚羽箭掠过段提沙的肩膀,深深的钉在了地上。

顾军立刻炸了庙,对着放箭方向密集扫射,片刻后就打下来两具血肉模糊的土司兵尸首。此刻邵光毅上前抓住段提沙的手臂,一把将他薅起来搡到一旁,随即蹲下来去扶顾云章起身:“军座,你没事吧?”

问这话时,他紧张得面色苍白,声音都变调了。

顾云章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又用手背蹭掉了下巴上沾着的一点草屑。扭头看向段提沙,他发现这小子坐在地上,正费力扭头去看自己的右肩膀——蜜色肌肤上一道血痕,却是被那羽箭蹭破了肉皮。

一个小兵走了过来,弯下腰去为他挤那伤口,嘴里问道:“疼不疼?是疼还是麻?”

段提沙迟疑了一下:“不疼,有点儿麻。”

感觉发麻,说明这箭头上浸过毒汁。小兵变脸失色了,停了手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时顾云章走上去推开小兵,随即单腿跪下来,一手按下他的脑袋,一手握住他的右臂,低声说道:“别动。”

段提沙任他摆布着,口中喃喃道:“将军,我没事的。”

顾云章没言语,低头凑过去噙住他那一线伤口,用力的吮吸了两下,随后扭头把一口带血的唾沫啐在地上。

段提沙似乎是万万没想到他会如此关怀自己,当即就受宠若惊的扭动了身体:“将军……”

顾云章又俯身吸了一口吐出去,随即用手指狠狠挤压伤口,见殷红的鲜血流出来了,这才放开段提沙站起来,从邵光毅手中接过水壶漱了漱口。

方才段提沙那一扑,算是救了顾云章的命。

顾云章心里有数,知道军队在这丛林中除了武器强大之外,其它各方面都不是土司兵们的对手。看刚才那一箭的力道,是能穿透自己脖子的!

他感激段提沙——救命恩人,不能不感激,所以愿意冒险为对方去吸毒血。

当然,那险着实也是不大,土司兵的毒箭他早就见识过——除非箭头是深扎进肉里了,否则一般都不会致命。若这真是见血封喉的剧毒,那顾云章宁愿在段提沙的脑袋上开一枪,让他少受点苦、走的利索。

顾云章对段提沙的感情很有限——他就是这点贱,非得是自己厚颜无耻处心积虑抢骗来的,才算好东西;送上门来的好意总让他心生疑虑,觉着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第118章 弄臣

商队一路快马加鞭,终于这年的五月末赶到了印缅交界处的本帕山。

穆先生奇迹一样出现在了顾云章面前,突兀的有如从天而降一般。这回他除去了那身骚模骚样的鲜艳衣裳,换上了西装打扮,标致优雅的好像一张绅士标准像。按照事先讲好的条件,他将余下的佣金付给了顾云章,又和和气气的道了许多句辛苦。顾云章听了他这套言辞,不知为何感到受之有愧,好像自己占了对方便宜一般,几乎想要把款子退回去一些。

告别了穆先生,顾云章带着队伍踏上归途——这回身边没有商队可护了,大路走起来格外畅快顺利,一路日夜兼程跑下来,不出三十天便回到了丁达。

这回他走了两三个月,真堪称是远行了。海长山这天知道他要到了,早早就起身招呼勤务兵过来,把那楼内打扫的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又张罗着让厨房杀猪宰鸡做一顿好饭。及至上午十点多钟,队伍果然络绎出现在丁达边缘了,他便欢欢喜喜的骑马迎了出去。

顾军这一场算是满载而归——他们花销了从穆先生那里得到的银元钞票,沿途购回大量日用百货以及布匹药品,零碎东西被满满登登的绑上了驮架,每匹马都是超重行走,士兵们只好徒步前进。

顾云章经过了这一番跋涉,狼狈的灰头土脸,面孔上又是汗又是泥,混在一起都画了花。海长山遥遥的跑上来,一见他是这个德行,就笑着从腰带上抽出毛巾递给他:“军座,这一路可是太辛苦你啦!”

顾云章面无表情的接过毛巾,先是劈头盖脸的擦了一把,然后上前两步揽住海长山的肩膀,同时轻声耳语道:“真累了……要累死了。”

海长山知道他在部下面前,很爱强撑着要个面子,从不肯露出颓势,就佯装亲热的顺势架起他,口中低低的安慰他:“马上到家了,再走两步,我那马就在前边呢。咱骑马回去,不走路了。”

话音落下,他就觉着顾云章那身体极其瘦削,隔着衬衫能觉出肋骨来,腰也细成了一捻,皮带挂不住,裤子都有了往下掉的趋势。

顾云章往常出门,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可这回他顾不上卫生了,泥猴似的坐在餐桌边,他用湿毛巾略擦了擦手,然后欠身从汤盆里捞起一块肉,滚烫的就塞进了嘴里——也不咀嚼,喉结一动囫囵着便咽了下去。海长山看他苦到这般地步,心中就有些难过,亲自拿个饭碗要去给他盛饭,然而还没等他迈步,邵光毅已经把饭锅端进来了。

顾云章对着身边位置一歪头,匀出舌头告诉邵光毅:“坐下,一起吃。”

邵光毅怔了一下,随即摇头:“不不不,我还不饿,军座吃吧。”

顾云章不看人,自顾自的继续大嚼起来——邵光毅爱吃不吃,反正他是关怀过了。

护商队回丁达前穿过了一片丛林,林中情形仍然险恶,众人心惊胆战的,接连几天都没有正经吃饭。如今好容易脚踏实地的到了家,各自都放开了胃口,恨不能跳进锅里去吃。顾云章独自一人吃了一盆米饭,肉菜另算,最后一抹嘴向后仰靠过去,心满意足了。

海长山站在旁边,见他吞了这许多食物进去,胃部却也未见明显隆起,就十分好奇,陪着笑一边伸手在他肚子上摸了一把,一边在口中解释着问道:“军座,你这饭都吃到哪里去了?”

顾云章抬手解开了皮带,又把束在裤腰里的衬衫下摆也抻了出来;抑制不住的打了个饱嗝儿,他十分木然的答道:“不知道。”

及至邵光毅也填饱了肚皮,顾云章便起身走到院内,摆出阵势开始洗澡。

缅北这地方太热,人都半裸惯了,偶尔来个全裸,大家也见怪不怪。然而顾云章站在外面刚要脱裤子,忽然天空乌云密布,却是下起了大雨。

他并没有在雨中洗淋浴的打算,故而就一头钻回楼内,重新命人端盆倒水,牙粉香皂等物也被邵光毅尽数运送过来。海长山在一边看着,就见他雪白单薄的站在地上,纤细后腰软软的微凹进去,向下延伸出了饱满端正的屁股和修长笔直的双腿——这情景固然具有一种脆弱的美感,可惜那手脚都被磨出了血泡,左边脚踝上不知怎的受了伤,还溃烂了一块。

海长山忽然觉得顾云章很可怜,回身环顾四周又抓不到勤务兵,就亲自撑起一把雨伞,出门给顾云章找药去了。

邵光毅为顾云章周身涂抹了香皂,用毛巾浸水擦洗起来——洗的很仔细,边边角角都照顾到了。顾云章先觉着有点不自在,后来见他动作温柔,就放下心来,乐得省下自己的力气。

舀水为顾云章从头到脚的冲洗净了,邵光毅找出一条干毛巾,为他擦净身上的水珠。

毛巾走到下身时,顾云章大喇喇的将一只脚抬起来踩在了凳子上。

他本是想要摆出合适姿势,便于邵光毅擦拭;然而近来一直心怀鬼胎的邵光毅单腿跪在他面前,手拿毛巾却是怔住了。

顾云章见他不动作,只是对着自己胯下那一吊东西发呆,登时也想歪了。正所谓饱暖思淫欲,他现在不思淫欲,不过开个玩笑的闲心还是有的:“看什么?好看?”

邵光毅听出了他那话中的调笑之意,就十分不安的低下头去,手里还攥着那条毛巾。

顾云章伸手摸了摸他的短头发:“想看就看,我不怕看。”

邵光毅,正如他曾经申辩过的那样,不是“那种人”。

当年他就不是那种人,现在身体落了残疾,这方面的一切想法和欲望就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知道自己不算个男人了,没有再去和女人相爱相守、传宗接代的资格了。

可他也并未因此而变成一个女人——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个什么东西。在这个游荡异国的小小团体中,他已经变成异类,只在顾云章这里能得到庇护。

“反正我已经成了这个样子……”邵光毅抬眼望向上方的顾云章:“不如想办法笼络住军座……”

邵光毅想到这里,忽然就下了决心似的,上前一把搂住了顾云章的屁股大腿。对着眼前那根软垂下来的器官,他毫不犹豫的张嘴凑上去,一口噙住吮吸起来。

顾云章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下意识的就想要挣扎——可随即他反应过来,开始闭上眼睛享受。

邵光毅那唇舌动作的十分激烈有力,很快就吸的顾云章双腿发软。顾云章抓住他的头发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硬木椅子上;随即叉开双腿,不由分说的就把他的脑袋按向自己腿间。

粗长的物事完全没入邵光毅的口腔,前端抵住喉咙,噎的他喘不过气来。强行抬头做了呼吸,他这回伸手握住顾云章的腿弯,将那双腿向上托举起来。

这回对方那下身详情彻底袒露在他眼前——他有的,他没有的,全在眼前了。

顾云章很不喜欢这个坐姿,他刚要命令邵光毅放下自己的双腿,然而话未出口,邵光毅已经把脸埋在了他的胯间。

舌头是一尾温热活泼的小鱼,柔柔软软的撩拨过敏感穴位。邵光毅偏过脸含住了顾云章的一侧卵蛋,同时斜着眼睛向上瞟了对方的神情。

顾云章微微昂头,正居高临下的凝望着他,长长睫毛垂下来,几乎可以过滤了目光;脸上的表情是得意的,因为总带着一点杀气,所以得意中还带着些许狰狞恶毒意味——他生的俊美,狰狞恶毒起来也依然是俊美。

邵光毅收回目光,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自觉着已经成为了一名心甘情愿的弄臣。

邵光毅约摸着顾云章快射了,就换上双手来抚弄,最后终于把那点白浊之物撸了出来。

顾云章身上的水迹早干了,如今只让邵光毅给自己又擦了擦下身,然后就穿上了裤衩短衫。

他觉察到了邵光毅是想讨好自己,而且也的确是讨好了自己。周身舒泰的抻了个懒腰,他起身站在邵光毅面前,用手背轻轻磨蹭了对方的脸蛋。

邵光毅现在是日渐的细皮嫩肉了,海长山曾经打了个譬喻,说邵副官是“弹药库让人给炸了,现在就剩下了一杆没子弹的老枪”。

邵光毅任凭顾云章抚摸着,低头并不言语。而顾云章调戏他片刻后,忽然扯开了他的皮带,把手伸进了他的裤子里,狠狠的在那胯间捞了一把。

邵光毅吓了一跳,痛的想要躲闪:“军座。”

隔着裤衩,顾云章捏住了他那根没子弹的老枪,同时盯着他的眼睛问道:“还能硬吗?”

邵光毅惨白着脸摇了头。

顾云章抽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脸:“废物。”

正值此时,海长山回来了。

他是孤身一人出去的,回来时才有勤务兵跟着为他打了伞。雨大,一把伞不济事,他落汤鸡似的站在顾云章面前,从军服衣兜里掏出一包油纸包着的刀伤药粉:“凡是破了皮的地方,甭管多么严重,只要撒上这个药粉晾它一宿,明早管保你好的利利索索。还有这个——”他从裤兜里又摸出一只白纸糊成的信封:“老蔡那边刚派人送过来的,是给你的信,我可没看啊。”

顾云章没接信:“你给我看看。”

海长山果然撕开信封,从中倒出了一封电报文似的短信。快速浏览一遍后,他抬起头莫名其妙的望向顾云章:“老蔡说他刚收到了台湾的电报,有重要人物要来,让咱们准备一下。”

顾云章挠挠头:“准备什么?”

海长山一晃脑袋:“不知道啊,可能就是让下边小兵们把军装都穿起来,瞧着有个军队模样吧!”

顾云章眨巴眨巴眼睛:“是不是……要给咱们发饷?”

海长山微微向他探过头去:“要真是发饷……还不得让咱们给他打仗去?”

顾云章也茫然了:“往云南……反攻?”

这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后,顾云章拿起那包药粉打开,坐在椅子上一边往脚踝上涂抹,一边轻声咕哝道:“先不管它,等重要人物来了再说吧!”

第119章 野猴子

顾云章把蔡师长的信件抛去脑后——自力更生久了,他对于台湾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

此时缅北已经进入雨季,正是种植罂粟的时节;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其它更繁重的活计。现在顾军已经能和丁达的山民们和平共处;山民们下地干活,顾军就在一旁看热闹;等到罂粟成熟之后,大兵们自然会从中劫掠抽税,攫取大头利益。

顾云章和过路的军火商做了交易,购入了大量军火弹药——这是维持顾军生命的血液,万万缺少不得的。

在重要人物到来之前,蔡师长曾亲自过来和顾云章嘁嘁喳喳,商榷大人物此行的目的。蔡师长是黄埔军校出来的,有信仰、讲忠诚;那位李团长比他更教条主义,无条件的忠于党国。那两位在小孟捧已经商量出了结果,如今是特地来看顾云章的意思。顾云章自然和他们两个想法不同,而且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异见:“老蔡,你知道我的出身,我和你们不一样。咱们在这缅甸混了这么久,队伍领着党国的番号,可是没得过台湾一毫的支援,国军要去给人保镖护路来挣粮食糊口,这说起来简直可笑!现在我不吃他的粮,我也不服他的管,反正我是土匪出身,在哪个山头不是混?”

蔡师长听他公然发表忤逆言论,十分惊讶:“你、你想怎么的啊?”

顾云章坦然答道:“我不想怎么的。要是能合作,那就合作下去,反正我们干的就是卖命买卖,给谁卖不是卖?可他们要是想把我当枪当炮灰使唤,那可不行。”

蔡师长咽了口唾沫:“你这叫什么想法呢?!”

顾云章觉得自己这想法十分明了,不知道蔡师长有什么想不通的:“没什么,我只是不想死,要活下去。”

蔡师长悻悻而走,顾云章照旧过着自己的日子。

这一日天气放了晴,顾云章坐在楼前那个砖砌台阶上,默然无语的吸着一根烟。

邵光毅坐在后方高一级的台阶上,痴呆呆的对着顾云章那背影出神。

两人十分安静的枯坐许久,正是彼此感觉都很恬然良好之时,一身军装的段提沙忽然来了。

门口的卫兵懒洋洋的席地而坐,见他过来了,就伸出枪管作势要拦,而段提沙用眼角余光瞥见了他这动作,就故意亲昵热情的向院内用力挥手,同时大声喊道:“将军,我来啦!”

说着就往院内跑去。卫兵见状迟疑了一下,也便无言的收回了步枪。

段提沙如今是时常要来拜访顾云章的,尽管顾云章不大理会他,但他的要求也不高,只要别挨皮鞭、别被撵出去就已经很满足了。

欢欢喜喜站在顾云章面前,他高抬腿猛落脚,同时举起手臂掌心外翻,行了个十分标准的英国军礼:“将军!”

土司兵们受英国殖民者的影响,但凡行军礼,都是这一套动作,段提沙也不例外,脚下跺起一片灰尘。顾云章皱着眉头向后躲了一下,然后翻着眼睛仰视了他:“又来了?”

段提沙转身在第一级台阶上侧身坐下了,扭过脸先是上下打量顾云章,后来就嘻嘻一笑:“将军,你这两天胖了一点。”

顾云章其实对段提沙没有恶感,只是受不得他总研究自己。见对方又在审视自己的胖瘦,他就很不耐烦的把口中的烟头狠狠吐向段提沙。

段提沙没躲,把落在身上的烟头捡起来衔在口中,用牙齿一点一点的咬着玩儿。

段提沙认为顾云章很凶恶,很漂亮。

换言之,他晓得顾云章厉害,可是又不由自主的要飞蛾扑火。

当初第一眼见到顾云章时,他真没想到恶名远播的顾将军会是这般清秀样貌;可是在追随了对方几日之后,他深刻感觉顾将军就应该是这样的,这样的顾将军真是迷人极了。

只是身份相距太悬殊了,他很想和顾云章亲近一番,可又找不到这一步登天的捷径。无奈之下,只得死皮赖脸的变成一块甜腻的牛皮糖。

将咬碎了的烟头吐出来,他低下头,把目光落向了顾云章的双脚。

天热,顾云章虽然还是长裤衬衫的打扮,下面却是打赤脚穿着木屐。段提沙歪着脑袋凝视过去,就见对方那脚生的雪白秀气,脚趾头也匀称整齐,只是淡红脚踵处赫然横着一道伤疤,脚踝那里也结了一片血痂。

脚踝向上,就是笔直的小腿隐于裤管之中。

段提沙下意识的把手伸过去,在顾云章的脚背上摸了一把。

顾云章正在发呆,忽然受此爱抚,便莫名其妙的向下瞪了他:“干什么?”

段提沙收回手,心里乱纷纷的,嗫嚅着撒谎道:“我看你的脚上……有伤呢。”

顾云章看他手贱,就俯身向他探过头去,一字一句的轻声问道:“要不要我也给你添点伤?”

段提沙望着顾云章的眼睛,忽然皱起一边眉毛,做了一个很幼稚的撅嘴动作。

他实在是太年轻了,还是个大男孩子,而且生的端正可爱,扮出鬼脸也不讨厌。顾云章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生气勃勃的面孔了,一愣之下随即笑起来,而且还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对于段提沙来讲,这可是罕见的亲切举动了。他受到了温暖而强烈的鼓励,那脸上立刻就绽放出了一个很纯粹的笑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顾云章看他像条狗似的,忍不住又去摸了摸他的头发。

段提沙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试探着抓住了对方的手——那手也是单薄修长的,只是掌心磨出了几处薄茧,因为长年用枪。

顾云章见段提沙双手紧握住自己的手,直瞪瞪的望着自己,动作僵硬而战栗,就感到莫名其妙:“干什么?”

段提沙发现顾云章对自己总是要问这三个字——“干什么”,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俯身将额头抵在了对方的手背上,其实他更想用嘴唇去亲吻对方的手指。

邵光毅坐在后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因为受不得这猴子捧着顾云章的手没完没了的发骚,他忍无可忍的骤然出手,狠狠的拉扯了军座衬衫的后襟。

顾云章回头看了他一眼:“嗯?”

邵光毅这才晓得自己急火攻心、冒犯了军座。白着一张脸望向顾云章,他支支吾吾的无话可说,后来就一横心摇头道:“没、没事。”

顾云章重新转向段提沙,且将自己的那只手抽出来插进对方的短发中,随即收拢五指,薅着头发用力的揪了一下。

段提沙再一次的将他的手抓下来握住,并且大着胆子低下头,轻轻的在那手指上亲了一下。

顾云章觉着他很像一只通人性的动物,就笑着咕哝了一句:“干什么?”

段提沙又亲了他一下,这回用了力气,发出了响亮的一声“啵”。

上方响起了低低的一声笑。

段提沙抬起头,见顾云章面带微笑,一张脸白白的,眉目却幽黑,棱角分明的嘴唇抿起来,因为清秀太过,所以美的简直带了一点薄命相。

他忽然就脸红了。

“将军……”他依然捧着顾云章的手,低下头喃喃说道:“我……让我来给你做勤务兵吧。”

顾云章把手收回来,很温和的答道:“我已经有小邵了。”

段提沙转动眼珠飞快的瞟了邵光毅一眼,随即以手撑地向上挪了一级,和顾云章并肩坐了:“邵副官又不能伺候你一辈子,他以后要去娶老婆生孩子的。”然后他向后方转过头去,快乐的朗声问道:“是不是?邵副官?”

邵光毅那边早就是酸的醋海翻腾,恨的五内俱焚;如今听了“娶老婆生孩子”这话,更是愤然而起,也管不得顾云章就在身边了,扭身甩手就大踏步走进了楼内。

顾云章的嘴角含着一点笑意,并没有去关怀挽留邵光毅。而段提沙挨挨蹭蹭的靠近了他,低声笑问道:“将军,我听说邵副官是被阉过的,不是男人了。”

顾云章微微偏过脸,颇为玩味的盯了段提沙的面目:“他可怜,你不要欺负他,否则……”

段提沙好奇的睁大眼睛:“什么?”

顾云章笑微微的,声音愈发轻飘起来,语气堪称冷淡斯文:“否则我把你的蛋也挤出来,让你去和他做伴。”

段提沙做了一个惊恐的表情,随即像个大猫大狗似的挪回了下级台阶。将两条腿长长的伸出去,他侧脸低头,用指尖缓缓划过了顾云章的脚趾头。

顾云章不知道他怎么就忽然安静下来,于是就伸手在他那紧实的脸蛋上掐了一把。段提沙顺势回过头来,黑眼珠子乌溜溜的盯着他,神情是忧伤中带着一点痴。

顾云章早就发现这小子对自己好像感情不一般,同时也确定对方那好意来的纯粹,的确是非奸非盗;可他那胸怀森严壁垒久了,偶尔从外界探入一支怒放花朵,带来的春意也立时猝死在冰封之中。

眼望着段提沙那张年轻面孔,他凉阴阴依旧只问出三个字:“干什么?”

段提沙沉默的垂下眼帘,俯身搂抱住了他的小腿:“将军……”他像个小孩子一样痴恋缠绵的轻声咕哝道:“你这么好看,又这么会打仗……就像神一样。”

他轻轻摇晃了身体:“将军,我真喜欢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吧,我愿意做你的家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