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俩的关系,我曾跟加贺刑警说过“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我想在此提出更正,

我们是发自内心地爱着对方。对她,我一点轻薄之心都没有。第一次见到她时,我就明白,

她是我命中注定要碰到的人,而我俩认真地谈起感情可说是从那个夜晚萌芽的吧?

不过,一阵浓情蜜意后,我从初美那里听到令人惊讶的消息,是有关日高的事。

“我先生好像在骗你。”她悲伤地说。

“什么意思?”

“他阻碍你成为真正的作家,想让你放弃作家的道路。”

“那是因为我的小说很无趣吗?”

“不,不是这样,我觉得正好相反,因为你写的作品比他的有趣,所以他才会嫉妒。”

“怎么会?”

“我一开始也没有这么想,不,应该说不愿意这么想。不过,除此之外,我实在找不到

其他理由解释来他的怪异行为。”

“怎么说呢?”

“我记得你把第一本作品寄给他的时候,一开始他并不打算花很多精神去读。他曾经说

过,帮业余作家看不入流的东西,连自己的品味也会跟着降低,他甚至还说,随便翻一下能

交代过去就算了。”

“耶?是这样吗?”这和日高本人的说法倒是大相迳庭,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催促她

说下去。

“不过,等他开始读了之后,他就整个人沉迷其中。他的个性我很清楚,没耐性的他,

只要稍觉无趣,就会二话不说地把东西丢到一旁,因此他会那么认真读你的小说,只能说是

被你所描写的世界给吸引了。”

“但是,他说过那部作品没资格成为专业的小说。”

“所以我才会察觉他的企图。之前你打了好几次电话过来,他都跟你说还没有看,那是

骗人的。我想他是还没想到应付你的方法吧?而他最后得到的结论必定是故意贬低你的作品

,让你断了成为作家的念头。他明明这么认真地阅读你的作品,却说不有趣,我听到后就一

直觉得很奇怪。”

“他认真阅读我的作品,是因为我们是从小认识的好朋友嘛!”我无法相信她所说的话

,如此辩称。不过,她很坚决地否认说:“他不是那样的人,他那个人除了自己以外,对任

何事都不感兴趣。”

听她的口气如此肯定,我不得不感到疑惑。真没想到,她是这么看待恋爱一场才结为连

理的丈夫。

不过,仔细一想,要不是她对现在的丈夫产生幻灭,哪有我趁虚而入的份?想到这里,

我的心情有些复杂。

初美还告诉我,最近日高的创作遇到了瓶颈,显得十分焦急,他完全想不出该写些什么

,几乎丧失自信。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看到业余的我接连写出新的作品,他才会感到嫉妒,

她说:“总之,野野口先生,你最好不要再去找我先生商量写作的事,你应该找个更有心帮

你的人才是。”

“不过,如果日高真的不想让我出道的话,他直接叫我死心不就好了,干嘛还帮我看第

二本小说……”

“你不了解他,他之所以不跟你明说,是为了阻止你去找别人商量。他让你抱着希望,

好藉此牵绊住你。事实上,说要帮你介绍出版社什么的,根本没那回事。”初美以不同于以

往的激烈语气说道。

无论如何我都无法相信日高的心里会藏着这样的恶意,不过,我也不认为初美是在胡说

八道。

“总之,再观察一阵子好了。”我说。看到我这样的态度,初美显得有点担心。

不过,之后我到日高家的次数减少了,却是不争的事实。我之所以这样做,倒不是防着

日高,实际上我是害怕在他面前跟初美碰面。我不敢保证,和她见面的时候,我能假装什么

事都没发生。日高是个观察敏锐的人,一旦他发现我看初美的眼神不对,肯定会察觉出什么

话虽如此,要我好几天不跟她见面,却是难如登天。不过,在外面幽会实在太危险了,

我们偷偷商量的结果,决定由初美到我家来。我想加贺刑警应该知道,我住的公寓很少有人

来,左邻右舍几乎没看过有人从我家里出入。而且,就算真的被看到了,在无人知道她是谁

的情况下,也就不用担心会有奇怪的谣言传出。

初美算好日高出门的时间后,就到我这儿。虽然她不曾在这里过夜,却好几次煮了饭,

陪我共进晚餐。那时她总是穿上她最喜欢的围裙,是的,就是警方发现的那件。看着她穿着

围裙站在我的厨房里,感觉上就好像新婚夫妇一样。

然而,相聚的时候有多快乐,分开的时候就有多痛苦。每到她非回去不可的时候,我们

两个总是相对无言,幽怨地盯着时钟的指针。

“就算只有一、两天也无所谓,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那该有多好。”我们经常这

样讲。虽然明知不可能,却不由自主地做着这样的梦。

终于,有一天,实现梦想的机会来了。日高因为工作要到美国出差一个礼拜,就他和编

辑两个人去,初美留下来看家。

我心想,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初美和我兴奋地讨论,如果真的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要

做些什么,于是我们决定去冲绳旅行。我已经找好旅行社,甚至连订金都付了,就算只有几

天也无所谓,能够像夫妻一样地相处,对我们而言,就像是神话一样。

不过,满心的期待到头来却只是一场空。如您所知,我们的冲绳之旅并没有实现。日高

的美国之行临时取消了,原本好像是为了某杂志的企划,却在临行前计划喊停,详细的情形

我不是很清楚。日高似乎很失望,不过相较于我们,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一场美梦活生生地被打碎了,然而我想跟初美在一起的欲望却更甚以往。即使才刚见面

,却在分手后的下一秒又希望能马上见到她。

可是,她来找我的次数却从那时起明显减少了。我得知理由后,整个脸都发白了,初美

说,日高可能已经发现我俩的关系。接着,她更进一步讲出我最害怕的那句话。她说:“我

们分手吧!要是让他知道我们的关系,他一定会报复,我不想让你惹上麻烦。”

“我没有关系,只是……”

只是我不能让她跟着受苦。按照日高的个性,他是不可能轻易签下离婚协议书的。话虽

如此,我却无法想像要和初美分手的情况。

在那之后,我不知烦恼了几天。我把教书的工作抛在一边,苦苦寻思解套的方法,终于

我决定了。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不,既然加贺刑警已经完全猜到,我根本没必要再次多做强调—

—我决定把日高杀了。

我写得这么干脆,或许会让人觉得奇怪。不过,老实说,我没犹豫多久就做出了这样的

结论。坦白讲,在这之前,我就一直期盼日高能够死去。我不容许日高把我心爱的初美当作

是自己的财产。人真是自私的动物啊!明明是我抢夺他的妻子,却还有这样的想法。不管怎

样,为了这个原因,我不敢说我没有用自己的双手结束他生命的念头。

当然,对于我的提议,初美坚决反对。她甚至流着眼泪,要我不要犯下这么严重的罪行

。然而,她的眼泪却教我更加疯狂,我激动地表示,除了杀死日高以外,已经没有第二条路

可走。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这全是我个人的行为。就算我失败了,甚至被警察抓去,我也绝

对不会连累你的。”我这样跟她说。你大可指责我,骂我被爱冲昏了头,我无话可说。

或许知道我心意已决,又或许了解除非这样,否则我们无法在一起,初美终于下了决心

,甚至说要帮忙。我不想让她遭逢任何危险,不过她非常坚持,不肯让我独自一人冒险。

就这样,我们计划着如何杀死日高。虽说计划,却不怎么复杂,我们打算把它做成强盗

入侵的样子。

然后,十二月十三日那天来了。

深夜,我闯入日高家的院子,当时我穿的服装,加贺刑警已经知道了。是的,黑色的裤

子配上黑色的夹克。我原本应该蒙面的,如果这么做,之后的情势将完全逆转。不过,那时

我并没想到要把脸遮起来。

日高工作室的灯熄灭了,我小心翼翼地触摸着窗沿,窗户没有上锁,毫不费力地就打开

了,我屏住呼吸爬进屋内。

房间一隅的沙发上,日高正躺在那里。他面朝上,闭着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隔天他有一件工作要交,所以今晚得一整夜都窝在工作室里。这点我已经跟初美确认过

了,这也是我们选择今夜下手的原因。

在此,我有必要说明日高为何放着工作不做,却跑去睡觉。因为初美在消夜里动了手脚

,她放了安眠药。日高平常就有服用安眠药的习惯,所以就算解剖时被验出来,也不用担心

有人起疑。看到日高的样子,我确信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着——他工作途中突然睡魔来袭,

所以躺在沙发休息,初美确认他已经睡着后,就把房间的灯关掉,帮我把窗户的锁打开。

说老实话,我个人比较偏好勒毙的方式。用刀子戳剌,光想就觉得恐怖。不过,要假装

成强盗入侵,用刀子当武器会比较有说服力,打算闯入民宅的匪徒一定会带着比较像样的凶

器。

要刺哪里才能迅速结束他的性命呢?我没把握,心想还是刺胸好了。这时,为了握紧刀

柄,我脱下一直戴着的手套,想说待会儿再把指纹擦掉就行了。于是,我两手紧握着刀柄,

将它高举到头顶。

就在此刻,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

日高睁开了眼睛。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就这么举着刀子,一动也不动,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相对于我的愕然,日高的动作倒是十分敏捷。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制服了我,刀子也

离开我的手上。我不由得想起,从以前开始,他的运动细胞就一直很好。

“你想干嘛?为何要杀我?”日高问道。当然我无法回答他。

于是他大声叫唤初美,不久,脸色铁青的初美进入屋内。从日高的声音里,她当下就知

道发生了什么事。

“打电话给警察,说是杀人未遂!”日高说道。

不过,初美没有动作。

“怎么了?赶快打电话啊!别慢吞吞的!”

“这……这个人可是野野口啊。”

“我知道,不过,这不构成饶恕他的理由,这个男的竟然想杀我。”

“说老实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