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简沉默地移开目光,旁边的宛云只抿着嘴,过了会才道:“扭伤了脚。”她看着苦主,“抱歉,我没想到你没——”

“闭嘴。”

冯简尽量面无表情,但显然,这一路上维持这个表情已经越来越困难。

半边衬衫已经被溪水所打湿,黏在身上又冷又难受,西裤在踩着石头滑到小溪的瞬间,冯简就清楚算是彻底废了,而右脚一沾到地面便是剧疼。冯简最初还强烈抗拒宛云的搀扶,但在对方说他们很可能双双在山里喂狼后,终于勉强作出妥协,搭着她一瘸一拐地走回来。

如今冯简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这就是他人生中最糟糕的度假。没有之一。

因为冯简的意外负伤,第二天的活动自然也全部取消。

冯简穿着一水的农家服装,盯着自己脚上糊着黑乌乌的草药片刻,随后把诅咒的视线平淡无奇地移到了某人身上。

宛云正坐在树下的藤椅上翻书,素衣淡妆,黑发高挽,面容虽然在背光,但完全可以用清贵悠闲来形容。

若不是她身后的山峦、他脚下咕咕的鸡群、他们身后土砖的瓦房,冯简简直有她依旧在半山别墅晨读的错觉。

山村本来就小,谁家来了客人,村民都要看望。

于是冯简冷眼旁观各类人马在宛云不远处绕了一圈又一圈,偏偏没人敢真正上前打扰她。宛云只作不察,反而是他们留宿的人家有莫名其妙的沾光之感,正喜气洋洋地和邻居说着自家贵客。

冯简无动于衷地把目光收回来,继续阅读自己手里的那本书。

正在这时,耳边听到一声轻咳。他抬起眼,发现借宿人家的小儿子端着一碗草药站在跟前,结巴道:“呃,阿妈让我给先生你换药。”

这时,冯简的眉头才轻微一挑。

那草药绿腻腻的黏糊状,味道清烈刺鼻,需要重新抹到肿胀伤口处。待上药完毕,冯简松开了握紧书的手,简洁道:“多麻烦你了。”

少年抬起眼睛,悄悄地往后一退。

这一定是他接触过最古怪的借宿客人。

女客容颜自然是极美,偏偏习惯保持沉默,除了对她的同行人,并不会主动和人攀谈。至于男客,一切事宜都是他出头,待人也算温和礼貌,但看人的模样总有丝冷酷和拒绝——冯简自己绝对想不到,其实比起宛云,大多村里人都在尽量选择离他远些。

少年再盯着自己拿着的碗。阿妈配置的草药自然有效,但药效十分强劲,刚敷上几乎如万蚁啮伤,极其霸道。偏偏几次给那男人换药时,他除了呼吸急促些,倒是面不改色,言谈自如。

少年原本不喜冯简,此刻也有些钦佩地看着他。

冯简本人显然也感到了少年的这份好奇。他素来不关注小鬼,但此刻脚伤在即,闲得无聊,索性就和少年攀谈几句,随口问了他年龄、学习情况云云。

少年战战兢兢地回答,发现冯简没有看上去那么难说话,终于鼓足勇气说:“叔叔,那位姐姐…是和你一起来的?”

冯叔叔目光随着他的指点,看向树下那玉人般的姐姐,沉默片刻点点头。

少年得到回应,再专心地看着地面,用极轻的声音道:“她很漂亮。”

冯简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幸好少年没看他,正继续轻声说:“那姐姐虽然有点冷淡的,但是很有学问,我之前拿自己的作业题问她,她全部都给我讲出来。而且,我觉得她给人很神秘的感觉。”话说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叔叔你眼光很好。”

冯简再扫了少年一眼,决定从成年人的角度说点心里话:“小子,不是我想泼你冷水,但我劝你还是现实点吧——就那一位,”他抬起下巴朝宛云的方向点了一点,“别看长成那模样,但绝对不是正常人能好好相处的对象。你好好读书,长大后娶个温柔体贴的女人便足够,千万不要…”

看到少年怔忡震惊的眼神,冯简决定闭上尊嘴。

吃完晚饭回房,宛云随口对冯简道:“这家小孩见我的目光有点古怪。”

冯简便没说话,宛云也不太上心,只蹙眉查看他脚踝处:“你的伤只涂草药,真的没有问题?到了度假村要记得先去看看医生。”

当时从滑腻的石头上爬起来,冯简已经仔细检查过自己,确定除了扭伤没有大碍。他本人有套行之有效的医学常识,因此那老妇人拿来的草药,冯简只需闻一闻、再略微问问药方就同意覆上,心中很有数。

此刻冯简也不欲多谈,随便点头,再一瘸一拐地在屋子里撑开简易的行军床。宛云走过来帮忙,不大的房间里因为摆两张床而立刻拥挤起来。

铺好后,宛云略微惊奇看着那张行军床:“你是什么时候要来的这个?”

他说:“在你闲到去观察小男孩的时候。”

宛云便笑笑:“你还很有手段的嘛。”

“和李小姐你比还是相差太远。”

冯简想如果以后自己变成一个过于毒舌的人,宛云要付巨大责任。但话说几句就足够,今晚他不打算打地铺,也不打算再睡宛云那张普罗克汝斯特斯之床,更不想再玩讲夜前故事和交流感情的见鬼游戏。

没说几句,冯简随后就上床,翻身而眠。

6.7

梦里突忆少年事。

那时候她还厌恶二手烟,对气味敏感,偏偏某人身上的旧衣烟味浓厚,逆风传来时,她便会皱着眉回头。

身后的男人把她扳过来,慢条斯理地问:“不喜欢烟味?”

她过了才说:“还好。”

他只轻笑:“我有很多坏习惯,内心满满,如何改掉。”顿了顿,“如果我把心里的坏习惯全部都改掉,你就住进来好不好?”

他把她的手放在胸口,笑着问,好不好?

后来跟着他抽了第一根烟,难受的时候、寂寞的时候、无话可说的时候、全面破灭的时候,第一个动作是伸手拿起烟盒——宛云穿着空荡荡的皮鞋,躲在富丽堂皇的别墅门后,听完他们完整的谈话,目睹他坦然接受支票。

“她自然会爱上。”笃定的笑,卓然的眉眼,轻蔑的口吻,手里熟练的拿着Dupont,“那样的女孩,呵!”

她默默地收起裙摆,独自在黑暗处坐了整整一夜。应该是一天一夜,抽完整包烟,喉咙干疼,随后镇定地开车回家。

违章加高速,各种规则对她不再有约束力,太困了,在车上时还要继续摸烟。然后眼前突然一片白光,巨大的撞击,剧烈的疼痛,十八岁生日过后没几天,前半生至此结束。

醒来后第一次见何泷白了头,尖声质问她:“我当初怎么对你说的?”

宛云闭上眼睛。

哭了吗?当然。每日都以泪洗面,医生担心她视网膜受伤脱落,后来何泷在旁边流泪松了口,从此不再询问。

原本是公主般的人物,她之前又那么决然地脱离家族,此刻七零八碎躺在医院,整场事就当作丑闻一样,在家族中传开。

再后来,宛灵偷偷自加护病房替他带话:“他想见你。”

宛云便让他进来,那时她全身仍然打着麻药,危险期未过,可能残疾,也可能死。

他看着她,眼中全是震惊懊悔不可置信等复杂神色。

她没等他解释,只淡淡说一句:“我不爱你了。”

请他出去,一字不提前事,不再哭泣。

再后来就一直没见面。少许伤感和遗憾,痊愈的伤口,难忘的疼痛,不能再动的小指,十年之前发生的事情,都已经结束。

并不美好但足够深刻的梦。

宛云在第二日清晨先行醒来。

她自床上坐起发会呆,随后扫视旁边矮一截的行军床。冯简借走了她的耳塞和眼罩,此刻还在睡,男人的短发在被子下峭立,看上去的模样比醒来时好相处。

自从扭伤脚以后,冯简对宛云的态度已经恢复到最初的冷漠和爱答不理,但又比最初更过分些——他已经开始对她随意皱眉、发脾气,看人的时候习惯下沉嘴角,说话不留任何余地——但仍然不算太难相处。即使在最生气的时候,冯简仍然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尽管从这男人嘴里说的话,能让人对任何美好的事情失去兴趣。

宛云盯着冯简下巴上一夜后冒出的青色胡渣,因为身高难受地蜷曲着腿睡,不由再勾了下嘴角。

某种意义上说,他真是君子。这倒不是有修养,只是冯简显然比她更讨厌有陌生人入侵自己的私人空间,甚至还带些莫名的道德和洁癖。

明明是彻头彻尾的穷小子,但身上简直有太多品行都不像是市井出身。是他太特殊还是之前某人的演技太矫揉造作?

宛云换衣服的时候想,如果十年前自己遇到的是冯简,会怎么样?

大概有两个结局。

一是他们会成为朋友。另一个可能,大概是冯简依旧会像现在这么抗拒自己——宛云能百分百肯定的,只是两人之间绝无风月□发生。实际上,和冯简相处一段时间后,宛云觉得自己很能理解冯简单身至今只能靠联姻解救的原因。

但世界也就那么奇妙。

如今,冯简被迫成为了她的丈夫。宛云脾气虽淡,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良好共处,即使曾经那人,也苦追她一年之久才答应。而在这个相对陌生的男人面前,宛云却出人意料的放松。

但目前这样,真的很好。她是真的不想再动任何感情,除了亲情,最好一丝一缕都不要牵挂。**的、细水长流的、温馨淡然的,全都没有兴趣。

冯简自行军床上翻了个身,在睡眠中深深皱眉。宛云在他旁边坐下,一瞬间希望冯简能继续安睡,但不幸的是,如果他再不起床,他们就会错过回程的火车。

“冯简?”

对方眼皮动都不动。

“冯简?”宛云伸手取下冯简的耳塞,摇了摇他的手臂,“起床了。”

冯简开始清醒,猛地睁开眼睛深深凝视宛云。宛云蓦然再被这种过于锐利的目光近距离的看着,不由自主退后一步。

冯简看清是她,随后闭上眼睛,口气极差:“你怎么又来了?”

宛云皱眉:“什么?”顿了顿,“你该起床了。”

“凭什么?”

“欸?”宛云一愣。

“走开。”冯简含含糊糊地说。

“什么?”

“别吵,让我睡一会。才几点?”

“可是待会…”

“你懂什么叫闭嘴吗?”冯简尖锐道,“走开。”

宛云没见识过这么大的起床气,略微蹙眉。要不要让这一天从清晨吵架开始,然后拖着一个难相处的黑脸男人坐火车?她思考片刻,随后坐在他床旁边的椅子上,整理好自己的东西,拿起书开始看。

十分钟之后,冯简终于用稍微清醒点的声音问:“唔,现在几点?”

“七点。”她看眼他床头的表。

冯简再停顿一秒,随后猛地自床上坐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快差点撞上宛云。

他镇定地说:“…今天七点四十的火车!”

“你昨天告诉我了。”

冯简目瞪口呆地看着依旧平静的宛云,清晨本来就是不愉快的时间段,此刻他只觉得有人在剧烈地用军靴踢自己的太阳穴,他猛地提高声音:“你早就醒了?为什么不叫我?”

她耐心道:“我刚才试过叫你,但是你没有听…”

“所以你就让我继续睡了?!!李、宛、云!你可真是太…体贴了!”冯简根本没功夫听她废话,他快速地往手腕上戴表,再脱下农家旧衣,匆忙换上自己的衣服,“我们今天不用走了,你可以永远留在此处!”他扣着衣服扣子,因为手忙脚乱,随后意识到穿反了衣服。冯简平时最恨不守时,此刻只觉得头脑似一锅滚油正在翻腾煎熬,“因为你除了给我的人生帮倒忙以外,显然没有任何用处,我可以每个月往这个村子里给你寄充足的生活费,让你继续留在这里当累赘!”

宛云倒也有些懊恼,但现在不跟他计较,递过来衣服:“你的衣服。”

冯简简直恨不得对她躲避三尺,沉下脸冷笑:“你又满意了?”

但发怒显然不是时候,他此刻穿着农家长裤,男人身材瘦削,睡前没有扎腰带,一用力站起接过衣服,裤子就要直接掉落。幸好冯简及时抓住,脸深刻红了红。而他伤脚未好,行动自然极度不便,重心再失衡——此刻冯简只能一边冷冷地瞪着宛云,一边不由自主握住她的手臂保持身体平衡——只觉得五脏六腑内全是熊熊肝火。

宛云被冯简的力道捉疼,略微蹙眉没有放开。她扶稳他后,道:“我们做个交易吧,这样——我帮你穿衣服。但待会赶上火车,你也不能对我继续生气。”

冯简厌恶地甩开宛云的手,尽量平缓情绪。但没成功。他一手继续提着裤腰带,一手抬起来表来看时间,沉默三秒,绷着下颚看上去显然在竭力憋住恶毒的话,但随后,再紧紧地点了点头。

“先帮我把衬衫穿上。”他从牙缝里挤出话,“快点!”

最后到底急急赶上火车,冯简还是在火车上刮胡子洗脸刷牙。随后几个小时的火车行程里,他公然违背诺言,全程阴沉着脸。

两人终于顺利抵达度假村。

在看到何泷为两人订的宽敞总统套房后,冯简憋了两天两宿的闷气终于爆发。

“怎么还是只有一个卧室一张床?”他沉声喝问经理,“怎么做事的?我要投诉——”

经理脸色一僵。

宛云在旁边抱臂解围:“你可以打听下别人的蜜月。也许他们时兴蜜月期间分床睡。”随后不睬无话可说的冯简,径自对经理说,“麻烦你叫医生来这里,我丈夫的脚崴了。对了,根据他身材,准备三套便服,三套内衣。”眼睛再扫了冯简一下,“准备儿童款的内衣就足够。”

把话嘱咐完,不看气得脸色铁青的冯简,把自己关到浴室先行洗漱补觉。

6.8

——距离本次蜜月旅行结束还有漫长的七天,距离回城还有160多个小时,要吃21顿自助,和陌生的人在陌生的床上躺7天。

各种意义上的度日如年。

最糟糕的还是,冯简认为自己和宛云起了争执。

但也只是好像而已。

那位大小姐虽然娇气古怪,但在他身边倒总是安安静静,话不多,不惹人,不招事,摆着张万事不经心的冰雪美丽之脸。冯简在她手下连续吃了暗亏,不太能确定他此刻的感觉是否自作多情。

冯简之前没结过婚,不甚了解别的夫妻是如何相处。他所见识过的夫妻相处,不是粗鲁丈夫当街家暴妻子,就是泼辣妻子用利爪抓破丈夫的脸——无外乎一哭二骂三上吊的老招式。无聊透顶,非常丢脸,无甚新意。

到目前为止,这两种情况都没发生。此刻宛云自行出去散步,冯简独自坐在电脑前,单手扣着桌面,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的婚戒。

他再让自己的思绪在宛云身上浪费了一秒钟,随后彻底抛开她,打开手边的电视节目单。

节目单的最后几页惯性地有酒店里收费的电视,什么春光明艳某某某、燃情肉biu欲谁谁谁、香闺奇遇等等、红袖夜话略略略。身为正常的男人,冯简以前对这些东西好奇有余,金钱不足。

此刻,他随意挑了个“风流警探俏佳人”,点开观看。

和风骚的名字相比,其实就是美国三十年代典型的侦探连续剧。一位大胸金发短裙只负责添乱的女助手,一位棕色风衣带些牛仔腔的抽烟侦探,还有一位嘻哈腔调的黑人助手,案情之外各种无聊的种族和思想阶级玩笑,案情之内是层出不穷荒谬又真实的杀人原因,第一眼就能猜出凶手是谁——但这个电视剧出人意料地让人入戏。

冯简一口气看到了第五集,还意犹未尽地准备继续,抬头才发现天都已经黑了。因为没开灯,整个房间仍然是暗暗然,看不清楚摆设。

这在这时,旁边有个女声提醒他:“怎么不放了?”

冯简缓慢而僵硬地转过头。宛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房,此刻正抱膝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看样子时间已经不短。

看清是她,冯简才气沉丹田,随后简直觉得自己受不了这日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走路没声吗?”

宛云依旧一眼不眨地盯着电视屏幕,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示出敷衍神色,连声催促他:“我回来时打过招呼,但你没听见——快播下一集。”

冯简皱眉:“你怎么也喜欢看这个?”

宛云这才朝他笑了笑:“我一直喜欢侦探片,你不知道吗?”

冯简闭上嘴,他已经没机会不知道。而看下一集的过程里,冯简显然不再专心。偶尔怀疑地看着宛云。对方正盯着电视,全神贯注地盯着沉浸在剧情里。

怪胎。他暗暗道。

看完六集连续剧,冯简从浴室里冲完澡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宛云已经坐在之前他的沙发位置上,兴致勃勃地开始从第一集开始补看。

冯简没说话,只在旁边若有所思地站着。

而等某位慈祥的老太太出现在荧屏上,某人开腔:“看到她了吗?”他居然在笑,情况有些诡异,宛云不由看冯简一眼,“她就是第一二集的幕后凶手,她的凶器是绳子。而她死了以后,她儿子在第三集第四集替她报仇。”

说完后,冯简便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转身走进卧室。

宛云久久地盯着屏幕,半晌后关了电视,再怎么样也装不出心情很好的样子,随后道“真没人性”。

总统套房很大,床更大,足够冯简翻滚三圈还不会碰到另一边的女人。不过这些距离不足矣他完美避开她,因为套间里只有一个宽屏液晶3D电视机。

第二日两人若无其事地起床,在屋子里吃完饭,随后等冯简处理完公事,宛云散步回来,他们又都双双空闲下来。

于是再花费了半天时间,默不出声一集不落地把这整部恶俗电视剧全部看完。而换台的时候,宛云不小心地调出电视里的计分打飞机游戏。冯简在夺回遥控器主权之前,不小心手贱和她玩了一局。

于是剩下的蜜月之旅过得非常之快。

何泷接到线人举报,说新婚夫妻已经关在套房里72个小时,整整三天三夜,中间只叫了两次外卖。而且据账单显示,两人把所有“收费节目”都看了个遍,即使何泷那颗饱经世故又未曾苍老的心,不由再抖了抖,随后深深皱眉。

年轻人么,偶尔的放纵是好的,但连续的放纵是不好的。新婚燕尔甜蜜如胶是可以的,但时时刻刻索取和欲求不满就不好了。再说她家云云身体不那么好,冯简年轻力壮——何泷有些懊丧之前她给半山别墅送大补之物过多。

倒霉的经理被赋予监视重任,第一次苦着脸敲门。身后跟着空闲已久的摄影师。

门铃响了很久,男人才开门,不耐烦地一张脸。

“我没订客房服务。”说完后直接把门拍在鼻子上。

第二次长了教训,借着客房服务挤进来。经理本人强自镇定地推着清洁车,探出头来查看。

客厅里很静,宛云满脸都被贴着一条一条的白纸,随着清浅的呼吸略微吹起,正躺在沙发睡得正香。而在她脚下,男人穿着黑色衬衫,青色牛仔裤,脑门上只贴了一张白条,坐在地面背靠沙发也在酣睡当中。

睡梦中,两人双手依旧都紧紧抱着各自的游戏手柄。

电视关闭,而地面上是一沓一沓的钱…

这也许就是小年轻的夫妻情趣么,也许吧,但肯定和想象中不同就是。经理实在理解不能,他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把房间的照片拍下来给何泷发过去。再默默地把地面一些脏物略微收拾干净,把前几天的盘子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