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从那一沓钱中抽出一张当作自己小费,闭门离去。

第七章:同房

蜜月之旅结束在少了五十块钱的口头争执上。

这件事情始终是未解之谜。

但这些微小事无法影响冯简的心情。和宛云在度假村门口合照,他破天荒地配合,露出微笑。

旁观人都觉得这是应该的。

蜜月期间嘛,妻子那么美貌,前途那么光明,正常男人都会觉得万事顺心、容光焕发,上帝明耀之手朝他来回地摇摆。

反观宛云在旁边倒不那么开心,略微皱着秀眉。

原因无它。

这几天她输的——宛云有些懊丧的想——如果不是两人早已结婚——恐怕自己迟早也会卖身给冯简。

刚开始只是电视游戏,宛云还可以解释女人对此方面缺少天赋。但随后两人开始玩桌上麻将、捉金花、斗地主、德州扑克。冯简最开始甚至连规则都不怎么会,还是宛云给他讲了两遍后才缓慢上手。

然后就是宛云遭受连续的、稳定的、一成不变的输。

她那种性格都开始闷闷不乐。

按理说不应该。

李大小姐的桥牌、麻将和扑克在圈中女客如果称第二,没有人称第一。宛灵都玩不过她,各类贵妇从不允许她帮着何泷压阵…但居然就输给眼前这家伙。

宛云不由再抬眉看着冯简,没太想好自己是阴沟翻船还是棋逢对手。

冯简依旧板着他那张冷清到阴沉的脸,把她输的一笔笔账单算得门清,面目颇可憎。

而临走的那天,他一大清早就起床,亲自叫醒了宛云。

“做个交易吧,”这句话近来的频繁程度已经成为两人的口头禅,冯简此刻挑眉道,“给你500块,帮我穿衣服。”

宛云坐在床上,抬头望了望他。

冯简的脚这时已经自在些,兼一直在宛云那里源源不断地赢钱,赌场得意,心情更舒畅。此刻寻旧仇备感恶意的愉快。

宛云站起身,镇定地说:“好啊。”

冯简深觉没达到用钱侮辱她的效果,但话说出口也不好收回。

宛云说:“先给钱。”

在冯简努力不动声色又僵硬地动作中,她自然地帮他穿上衬衫。系到最上面的扣子时候,宛云垫脚拍拍他胸口:“身子低下一点。”

冯简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懒得睬她。

宛云这两天最熟悉的感受就是被眼前人彻底忽略,她平素是最不以为然的,一笑而过。偏偏这两天连续输钱,心浮气躁,就略微用大了点力把他的头拽下来。

冯简猝不及防,重心失衡,低头的瞬间,牙瞬时磕在了宛云的脑门上。

他捂着嘴,退后一步,极其恼火:“你!”

宛云也揉着额头,迎着冯简难掩厌恶和烦躁的眼神,多少有些不快。她沉默片刻,却若有所悟,随即方道:“冯简,你…”顿了顿,试探道,“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话一落地,冯简瞬间露出种堪称狰狞的震惊神情。

不是被说中真相的恼羞,纯粹是被气得七窍生烟。

冯简简直觉得宛云是不可理喻的,他绷着下颚,冷笑道:"看来李小姐你的侦探片没白看,因为你的大脑已经小到只适合处理那些没用而无耻的信息。“

宛云观察他一会,再否决:“不,你应该不是同性恋。”她说,“如果你是同性恋,你穿衣的品味会更好些。所以呢,你是单单的很讨厌我,还是对别的女人都这样的厌恶态度?”又想起来,“但你之前曾告诉我,你从没有交过别的女朋友啊,所以——”

她突然惊讶地睁大眼睛,冯简的心跳顿时也快了一拍。

“你并不是同性恋,也不是对女人有意见——你说你从来没有和别的女人交往过,也就是说,你现在还是——”

处男这个词到底没有说。

但现在的情况已经比说了更糟。宛云是真真正正没联想到这个,表情一时也有点呆。

冯简被掀了老底,彻底被激怒。他瞪着宛云,被这女人逼婚的屈辱和挫败感再次重现,胸口的怒气和羞愧感翻滚涌上。

他反手就粗鲁地把宛云推倒到床上,再从上方轻易压住她,冷笑:“好得很,但你是真知道我是不是处男,还是笃定我不会拿你试?那我现在也已经准备好,要不要——”

“冯先生,您和夫人准备好行程,要不要——呃呃呃…”

经理进门时看到的,便是床上这男上女下的**一幕。

这场景倒很符合他对蜜月的预期,可惜在床上那两个人皆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诡异眼神里,经理感觉自己背后的冷汗流得异常欢快。

他默默咽了口血,往后指说:“门开着——”

蜜月之行圆满结束于另一场尴尬与沉默当中。

火车上,每一个路过冯简的人,都略微瞻仰了下他堪比青花石的脸色。宛云的脸则固执地看着窗外,手不离唇。

接站的雷恩是冯简的手下,他是跟着冯简创业起来的老部下,说话就比较随便。

“老大,你怎么坐火车啊?坐飞机多好,我多等了你两个小时。”话没说完却看到他身后走过的宛云,瞬间忘了词。

宛云和冯简相处的时间过长,因为对方完全不怜香惜玉,她也都忘记自己的脸长什么样。此刻重新接触到别人那种好奇且带有各种浓厚主观色彩的眼神,宛云略微蹙眉,躲在了冯简身后。

雷恩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咳嗽声说:“这就是夫人?大嫂?”他在报纸上见过宛云照片,然而没想到丽人在生活中如此惊艳。

冯简因为他的称呼再皱眉,随即冷冷道:”你已经等了我两个小时,现在还要继续浪费时间说这些废话?“

雷恩和冯简关系比上下级亲密些,所以此刻也抛开他,只对着宛云笑道:“夫人,我们老大就是嘴坏些,但的确是真汉子!”

冯简嘴都扭曲,他不知道在宛云面前,还有人敢擅称”嘴坏“,而在”处男“面前,”真汉子"似乎也不是什么褒义词。

宛云却温言道:“我懂。”

冯简忍无可忍,他把宛云捞过来,胁着她往前走:“我公事上的人物,你也不要插手。”

雷恩在他们身后提着行李,只看到冯简搂着宛云的腰快步前进,不由再啧啧感叹。

7.2

宛云在收拾行李时,重新看到冯简赠自己的小刀。前几日的赌钱当中,男人连她的胸针和手表都毫不客气地赢走,至今没有归还的愿望。但是,冯简没有提出把这把刀收回。

小小匕首在灯光下重看,和那晚在黑暗中一样,平淡无奇,无甚出彩,拿在手里才有明显重量和凉感。

宛云遵守着冯简的嘱托,没有让它随意出刃。她想了片刻,把它收到自己日常的包里。

如果说蜜月之行让他们亲密了一点,但显然,他们的关系又停滞在那个点上。

冯简回城后,重新散发了他对生命的活力。不知是否刻意为之,两人从此每天只能在早晨碰面,通常是冯简清早神采奕奕地准备工作,见到她后略微点点头,随即出门。而等他披星戴月的回来,宛云已经睡觉。

珍妈不止一次暗示了对姑爷工作过于繁忙和两人仍旧分房的现状不满,何泷不知道听没听到消息,但按兵不动。

宛云认为她已经对冯简表明态度,实际上,她的立场很明显,既然选择了把冯简拖入婚姻,她就不会抗拒任何婚姻义务,但请别指望她主动——冯简当时听了这话后不置可否,提起唇冷冷笑了笑,始终对她保持距离。

如果目前这种放任自流就是冯简真正想要的婚姻状态——宛云想,她也很乐意保持。但问题是,冯简究竟想要什么?

宛云淡淡地想,明明冯简做什么事情都有功利性,但他似乎比她还不指望这场婚姻。何泷总絮叨说她固执己见,宛云想也许让她去看看冯简其人。那男人不介意流露感情,不说假话,也拒绝说真话——她也许能让他生气,却根本看不透他。

放下手里新收来的十几张油画,宛云回过神来向后看去。

在她背后,馆长正歪在沙发上睡得正香。房间里空调放得凉飕飕,老人的秃头倚着墙,嘴大张开露出后槽牙,似乎嗷嗷待哺的肥鸟。尽管如此,老头却是在艺术领域中相当着名的人物。

宛云站起身,不客气地走前拍他光滑的脑袋。

馆长哼了一声,抗议地睁开眼睛,先从旁边摸到无框眼镜戴上,再嘟囔道:“你就不会好好叫我?刚结完婚回来,不知道妇道人家要温柔?”

宛云柔声说:“我已经选完自己要的。”

馆长先僵硬着身体起来,左右轻轻摇晃着他硕大的脑袋,骨节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你蜜月过的怎么样?”他继续活动脑袋,随口问,“下周还有新锐画家的画展,你要不要再过来挑作品?”

宛云戴上手套,亲自给油画包上保护膜,再用麻绳捆紧:“周几?”

馆长在她背后嘟囔道:“真来?你的丈夫愿意放行?我看杂志说他管你管的很严。”又感叹问,“小云云,干嘛着急嫁人?我这里有大把的青年才俊还等着给你——”

宛云温和提醒他道:“馆长,你曾是很失败的媒人。”

老头脸色略微僵了僵,随后自然地说:“你结婚自然是好事。如今你蜜月都回来,带给我的礼物是什么?”

宛云挑眉刚要回答,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嗡嗡震动。冯简的声音传来:——“我已经到对角的广场,你下来吧。”

冯简泊好车后,降下车窗,用毫无生气的目光盯着广场上的喷水池、叽叽咕咕的白鸽、以及把这些画面用写生记录的艺术生,再毫无生气地移开目光。

回城的第二天是星期三。

冯简连续加了两天班,处理完假期时没细看的文件,开了两个高效率的会议,数落完所有他认为冗长的细节,回完所有的邮件,感觉自己即将成为整个宇宙的主人。他身体疲倦,大脑兴奋,来到隔壁的游泳池游了四十圈,趁兴办了张年卡。

直到华锋转来宛云的电话留言,她在电话那端说:“蜜月回来,我们周末该回李氏老宅。”顿了顿,“如果你方便,下班来接我好吗?”

冯简拿着话筒许久,才明白即使身为宇宙的主人,也会有妻子和丈母娘,人生断无可能一帆风顺。

太阳很大,热烈烈地发闷。就在他抬起手腕再次不耐烦地看表,宛云终于出现在长街对面。她戴着墨镜和帽子,双手抱着一大叠扁状重物,似乎不堪重负。

冯简只得走下车,快速穿过马路,顺手接过宛云手里的东西,皱眉道:“都拿的是什么?”然后吸了口气,“你新买的?”

宛云看了他眼:“我画廊里的新画。”

冯简嗯了声,却听到她后面传来声做作的咳嗽。

宛云腾出手,介绍道:“这是胡馆长。”

冯简这才发现宛云身后还慢吞吞地跟着个胖老头。和满手重负的宛云想必,他两手空空,奇装异服,长相猥琐。换句话说,很富艺术家气息。

他略微点头示意。馆长的豆眼上下打量冯简一遍,随后也没费心和他寒暄,只颐指气使地往后指道:“云云这次选了很多画,都堆在门口,你正好来了,把它们一起搬走吧。”

完全把他当苦力的态度。

宛云在旁边略微皱眉,刚要开口。冯简却不多话,他皱眉向宛云确认完画集的归属,随后脱了西服外套扔给她,挽起衬衫袖子走过去,开始把那一沓沓的油画搬到车厢后座。

馆长和宛云站在树底阴凉处注视着冯简。

馆长诧异地扬眉道:“这小子倒和我想象中不同。”

宛云双臂抱着男人的西服,看冯简的脸在夕阳下略微出汗,下颌因为用力绷紧。她沉默片刻,微笑:“的确。”

馆长咂咂嘴,显然想借题发挥,但看到宛云的眼色又住嘴,只说:“你俩是不是还没上床?”

宛云挑眉:“你不觉得这问题很不礼貌吗?”

“如果你俩以后上床,记得替他再买套西服配领带。”馆长摩挲下巴,“这小子如果真像杂志上写的那么专心工作,至少他应该先往自己身上投资一笔好的西服。瞧瞧他领带的颜色,我男朋友都没有穿的那么差!”

宛云冷静说:“你的哪位男友?上个月把你甩掉的那个鬼佬,还是这个月的小模特。”

馆长老羞成怒:“闭嘴。”

7.3

两个人说话的间隙,冯简已经搬完所有画集。他吸了口气,将后车门关上,再利落地走上驾驶座,启动车,开走。

宛云和院长依旧并排站在树荫下,注视他的车消失在街角。

沉默良久。

馆长转头,毫不留情地对宛云说:“我觉得…他搬完画后,就把你忘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冯简重新掉头把车开回来,他的心情绝对不比宛云好多少。馆长却完全不顾忌两人的尴尬,兀自扶着树哈哈大笑,几欲跌倒。

“你嫁了个——妙、人、哇!”他笑对宛云道。

宛云一言不发地坐上车,系安全带时看了冯简一眼。对方在这种安静中,若无其事地继续开车,没有任何道歉的意思。直到宛云叹口气,在旁边拍拍他手臂。

“你别紧张。一件小事而已,我并没有对你生气。”

冯简依旧握着方向盘,嘲讽道:“可笑,谁说我在紧张?”

宛云顿了顿:“你知道你已经超速五分钟了吗?”

作为这句话的背景,警铃突然响起。交警骑着摩托追上冯简的车,打着手势让他靠边停,准备开罚款。

冯简对交警说:“我付三倍的罚款,我能到警局里住完整个周末吗?”

交警抄着他的驾驶号,眼皮不抬:“先生,我当交警十年,你不是第一个这么威胁我的丈夫。”

冯简肯定他也不是最后一个,真歹命。

宛云有一点品格冯简还比较欣赏,那就是她性格大方。宛云有一点品格冯简真心比较厌恶,那就是他总怀疑她假大方。上了车后,冯简看到宛云笑了笑,看到她的目光重新望向窗外,看到她没有因为之前的事情指责自己。但冯简以己度人,总怀疑宛云要和自己秋后算账。

就这么各怀心思,终于到了李氏老宅。

出乎冯简意料,与李孔雀喧哗家庭不同,李氏老宅是个朴素低调的老楼。它甚至不在富人区,只坐落在老城区的某个静谧街角。旁边是家五金日本店,不远处是个露天水果摊,夕阳垂落,异常安静祥和的街景。

冯简下了车,扬起眉:“倒似旧上海一幕。”

宛云走到他旁边,似乎诧异他对老宅的感兴趣:“你喜欢这里?”随后笑了笑,“家里人除了我,都嫌这里太过阴郁,因此十岁那年分家后便各自搬家。”

冯简说:“他们嫌这里配不上他们。”

口气平淡没有讽刺,宛云看了他一眼。

冯简把车钥匙递给管家。两人在暮色中沉默踏进老宅内玻璃花房。

大伯正悠哉抽烟,三叔不知正和谁眉飞色舞地讲电话,其他人正以何泷为中心,围观宛云和冯简在度假村照的照片。

见到两人进来,何泷先招手让宛云过来坐在她旁边,再用手背含蓄地抚了抚旗袍口,晾了冯简会,才含笑道:“小冯来了?我怎么感觉又好久都没见到你。”再仿佛自言自语般道,“瞧我有这女婿啊,倒还不如没有——才结完婚,才度完蜜月,就开始跟我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游戏。你说我得怎么做,才能多见见他几面啊?”

冯简的头跟电风扇般,摇摆一圈,向这一堆人打完招呼,随即不假思索地回答何泷:“您平日多跑到公司上班,就可以见到我。”

这是指责她不工作?何泷在内心狠狠地剐了冯简一眼,却只继续笑:“我怎么还要到公司上班?都这把老骨头,赚钱和进取就要留给你们年轻生力军。”

冯简便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颔首道:“不错。我一般都在公司,您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打我电话,或者私人手机。”

何泷被冯简那句“不错”噎住。作为丈母娘,她每次见到自己这个毛脚女婿,三言就有两句不合,她颇有痛踩他一脚的冲动。可惜每次在下黑手前都遗憾想到他是宛云夫婿,真是心肝能被气歪。

二姑看到何泷用喝茶掩饰尴尬加愤怒神色,非常乐于见到两个外姓人不合的戏码继续上演。她拿着手上照片,轻笑到何泷有些不自在,再淡淡地挑拨离间:“小冯,蜜月过得怎么样?度假村可还舒适?听说这地方还是泷姐一力推荐。但我好像听说,你们和度假村的经理闹得不太愉快?听说——他似乎不太喜欢你们这对蜜月夫妻?”

冯简哪能受她挑拨:“蜜月夫妻通常也不太会喜欢客房部经理。”

何泷这才抬起头,感觉拥有嘴那么贱的女婿也不是坏事。但冯简坐在这里实在太危险,她嘱咐宛云:“云云,你先带小冯回房间换衣服。”再带着虚假的亲密笑意对冯简说,“小冯怎么把领带搞脏成这样?虽说是回自己家,但还是要略微注意下形象。”

冯简皱眉不解:“什么?”再低头查看自己的衣着,找不出任何问题,“我的领带没有脏,我刚从办公室回来。”

除了每日在上班和下班后见到他糟糕衣着品味的宛灵和宛云,李家其他人,都在直勾勾地盯着他的领带、衬衫、和西服。

何泷收回目光,觉得极其没脸。她最爱打扮,之前对冯简产生的些微喜爱又烟消云散,但此刻也得帮着冯简解围:“…要说是工作装,也可以理解。”

三叔嘲笑道:“工作装?哈?我们开给冯简你的工资可不低吧,你怎么连身好的西服都买不起?还是说今日特意穿成这样,来我们跟前哭穷?”

何泷一挑眉,宛灵笑吟吟地借机敲打:“姐夫忙工作还忙不过来,整日勤力工作,不像三叔纵情山水。听说前日又因着公关费的名义从公司又划走一部分钱,这事可下不为例。”

冯简一直认为围着长桌子吃中餐是件极其神经的事情。但此刻,他坐在这个长桌子前,心无旁骛地吃饭。

李氏的家庭斗争过于复杂,各自为政,互相为敌,没有永远的盟友。于是话题先从冯简的西服开始,随后跑到三叔身上,随后何泷再说了句,战火又烧到她度假村的资金来源,何泷又把大伯拉下水,宛灵又借机提出公司的分权——

——真是飞檐走壁的一家人。他暗想,虽然花哨软弱又没用,但搞得家族气氛还挺热闹。

宛云却看着对面的冯简。

即使在被质疑衣着品位时,男人也只是皱皱眉,不耐烦的表情居多,不见恼怒。冯简的脸色在旁边假笑的三叔和阴险的大伯显得格外自然,只自顾自地吃饭、喝汤、添饭,饭桌上的喧嚣和争执对他来说就像电视里播出的杂音,完全忽视,双目放空。

直到无意识对上她的眼睛,某人才不由一怔,眸子略微收缩。

冯简下意识地看了眼左手,想怎么又忘记了她?李家最大的疯子还没有开口说话。

宛云对冯简说:“你吃完了?”

冯简很希望她问的是周围的人,但等了会便知道当没可能。只好咳嗽声:“是。”

宛云接着说:“这里不像咱家有庭院,所以待会你要陪我去街角散步。”

冯简没头绪地“啊”了声,而餐桌上的人停了唇枪剑舌刀不见血的对话,看着他们。冯简瞬时意识到宛云是在帮助两人退席,只好硬着头皮说:“街角就很好。”

宛云站起身:“那我们现在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