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艾薇,“公主,他们把您嫁到这里,难道连句解释都没有吗?古实的国王是埃及不折不扣的傀儡,依附着埃及的力量,才勉强在纷争四起的部落里站稳,获得名义上的王权。国王本人脾气十分暴躁,一直以来不顾国家兴亡,只是一味地加重各种名目繁多的工事、研究各种酷刑。甚至连不满十岁的小孩,他也会用最残忍的刑法加以折磨,而自己就在一边喝酒吃肉……”

“莲,住嘴。”拉玛的眼睛微微下垂,冷淡地说道。

但是莲却越说越激动,“国王早已激起了民众的不满,古实所谓的王族早已腐烂,只剩一个任人操纵的外壳,除了……”

“莲!”拉玛用力地将手中的泥塑水杯放到地面,不甚结实的杯子发出了呜钝的响声,仿佛就要碎裂,拉玛加大音量,又说了一次,“住口!”

莲一愣,随即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身体前倾了一下,拉住拉玛结实的手臂,嘴里呜咽地唤着:“拉玛?”

拉玛依旧板着脸,艾薇却眼尖地发现那犀利的眼里染着一丝温柔的为难。但紧接着,他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下命令般地对莲说:“出去休息吧。”

莲一愣,第一个反应便是想拼命地摇头,但是在看到拉玛没有表情的脸之后,又像是身体的本能,十分不情愿地站起身来,犹豫地看了艾薇一眼,随即向二人小心地弯腰行了一礼,眼里噙着泪水,慢慢地转身走了出去。

木门关闭的那一刹,拉玛吐了一口气,不由得有些放松地垂下头来,“第一次发现莲的时候,到如今确实有五六年了吧。侥幸从行队里逃跑却不能回到埃及的她,正绝望地打算从尼罗河畔跳下去……虽然她是埃及人,但是在憎恨古实国王的同时,或多或少,她心里也埋着几分对拉美西斯的憎恶吧。”说到这里,他倏地抬眼,如鹰的眼睛犀利地锁住艾薇,他缓缓开口问道,“你呢?”

只用了一秒,艾薇便明白拉玛问话的意思。明明只要装成憎恨拉美西斯的样子,就可以平安过关,但答案却无论怎样都无法说出口。脑子里乱成一团,莲的话、拉玛的话在脑海中一次又一次地飞来飞去,融合、交织,最后化为一片深深的灰色的雾。

拉美西斯早已知道的暴虐,拉美西斯早就明白的危险……

究竟,什么是她来古实的意义……

“奈菲尔塔利?你怎么了?”耳边听到有人在说话,低沉的声音触动着她的神经,呼吸开始不受控制地紊乱,心底掀起令人窒息的疼痛。她抬起头来,却谁的脸都看不清,灰色的眼里好似盛满了透明的泪水,却干涸得说什么也无法掉落。

拉玛不由得慌了手脚,似乎鲜少见到莲以外的女孩子哭。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艾薇,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抬起,好像要去为她擦拭掉那并未滴落的眼泪。

“他……”

清脆的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绝望得如同失去全部火星的灰烬。

拉玛看着艾薇,抬起的手就这样停在了空中。

“拉美西斯……”

他是知道的,她只是诱饵吧!什么目的、什么计划!她好想大声地叫出来,就这样不顾一切地大哭出来。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死去的时候是多么恐怖,自己差点被拉玛扔入尼罗河又是多么令人惧怕,暴虐的古实国王又会将她怎么样?

——如果,她死了,他会难过吗?

艾薇脑里乱成一片,眼前的画面好似在不停地晃动,心底却渐渐地涌起难以控制的酸楚,记忆里隐隐闪现出许久前恍惚经历过的一幕。

斜阳透过窗子落入华丽的寝宫,映在金色的床饰上几乎晃痛了她的眼。他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结实的手臂牢牢固定住她的身体,那样紧密的距离,令她几乎可以听到他每一下心跳的声音,可以感觉到他每一次呼吸的气息。

明知他对自己有心,她却刻意刁难。不想他却百依百顺,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一口应承。

“我,已经是埃及的法老,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如果是合理的,那么你要一,我给二;即使你要的是不合理的,我一样可以做一个不明事理的君主,满足你。”

占用法老寝室,私自任命贴身侍从,甚至不合礼法地参与政要议事。

满足你,满足你……不管要什么都满足你。

这样的骄纵,这样的宠溺,只为她的一句承诺。

而她始终没有恪守,他始终没有等到。

时间的力量如此强大,历史的进程如此无情!既定的未来,只能对应唯一的过去。那偏离的时空,早已随着黄金镯的彻底粉碎,消失在了恒久的虚无里。艾薇唇边泛起一丝悲切的笑意——都过去了,回忆竟然就这样灰飞烟灭。仿佛因果报应,一切的变化如此天翻地覆,令人无所适从。

如今的她,不过是他全盘棋局中一颗小小的棋子。下棋的人,又怎会被这小小的棋子迷惑了心智?不管向前、向后还是从棋盘上被拿下,甚至是被丢弃、被碾碎,又有什么关系?

你听说过下棋的人爱上棋子吗?

况且对于拉美西斯来说,这世上有太多颗一样的棋子。

她真的,早已什么都不算了吧。

绝对不要离开冬……

突然艾薇心里隐隐闪过拉美西斯说过的话。

一句淡淡的嘱咐,就像一根极细的针,穿透她脆弱的耳膜,刺进了麻木的脑子里。

也许有一点点,他不希望她死吧?但是那一点点的分量,究竟有多少呢?

她紧紧地咬住嘴唇,却不再说话。生怕自己带了哽咽的声音会转换为点点的呜咽。她要忍耐,为了扮演好这一颗棋子,为了能够帮助他……不能让自己的身份暴露在这个地方。

她抬起头,灰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拉玛,等待自己的呼吸恢复平静。她继续自己的话,“拉美西斯,是埃及的法老……我是法老手里渺小得几乎看不见的棋子,谈不上恨与不恨。我只想和我的兄长一起活下去,无论忤逆任何教条,无论背叛任何信念。”

拉玛一愣,随即发出一阵莫名其妙的大笑。他喃喃地重复艾薇的话语,一次,又一次。

“无论忤逆任何教条,无论背叛任何信念……”声音渐渐变为听不清的呢喃,艾薇看到,他的眼底弥漫着浓浓的悲哀,与他坚定、刚毅、开朗的外貌全然不符的彻骨哀伤。他站起身,拉住艾薇的胳膊把她扶了起来,在门口用努比亚语叫了两个卫兵过来,然后把艾薇交给了他们。

“你回去吧。”他简短地说了一句,然后便转身向房里走去。但只走了两步,他又转过头来,深棕色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站在那里的银发少女,就这样,停留了许久。

然后,他甩出了一句:“你试过背叛你身上流动的血吗?”

艾薇一愣,他已经将门重重地合上,木门上悬挂的翎羽随着震动微微地晃着。她来不及多想,身边的两个努比亚壮汉已经架起了她,往另一个独立的小屋走去了。

第十九章 水之钥

悲哀形成一张硕大的网,紧紧地束缚住她的心脏,究竟,在这一场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犹如家常便饭的边境战里,她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呢?

对埃及来说,这个夜晚是一个异常少见的多云之日,浓重的铅云在夜空中缓缓飘浮,皓月的光芒从云层的缝隙里隐隐流现出来。没有星,亦没有风,整个底比斯王宫寂静得如同死去,只能隐隐听到尼罗河水的声音在远处流动,如同大地的呼吸一般浑厚而永不静止。

宫中,荷花池畔。

荷花池位于法老书房的内侧,与其他荷花池不同,在日光的照射下,池子便会依池水的深浅显现出不同的蓝色。宫中之人使用秘术保持池中的水温一年四季均为恒温,使得不管炎炎夏日抑或微寒深冬,这里的荷花永远盛开。现在是浓浓黑夜,荷花池里一片深邃的幽蓝,池畔隐隐燃着几盏安静的灯,宛若点亮了那蓝色,映射得整个池子的存在犹如梦幻般虚假。

池边恍惚可以看到一桌、一椅。硬木制成的国王沙发背上雕嵌着展翅欲飞的荷鲁斯,大理石制的方桌以点金绿松石饰边,上面铺放着一幅莎草纸绘成的地图,一对金质烛台放在地图两侧,烛火平稳而宁静地照亮了西亚数国的地域分布。

拉美西斯坐在桌旁。他身穿滚金边白色亚麻长衣,腕戴足金短护腕,横亘额前的细带上,一只“尤阿拉斯”冰冷地注视着前方,威风凛凛。他微微垂着眼,深棕色的长发从前倾的肩旁滑下,轻轻地落在绘制不算那么精细的地图上。修长的手指拾起放置在边上的一颗黑曜石制成的猫形棋,放在了埃及与努比亚交界的地方。

那地图旁,还有若干不同石质的宛若棋子的东西,有鹰、蛇,还有公羊等。它们的颜色却只有两种——黑曜石制成的黑棋以及大理石制成的白棋。

只见他在放下黑猫之后,又拿起了一只白鹰,一边思忖着,一边将棋小心地落在了离黑猫不远的埃及境内。之后,他又分别在不同的位置落下了几颗或黑或白的棋子。最后,他的手指又放回了一旁的棋上,那是一株洁白的莲花,被细细打磨过的棋子,在烛光下闪着温润的光芒。他看着地图,却久久沉默,拿住棋的手指紧了松,松了又紧。他终究没有置下这枚棋,却抬起了眼,看向自己眼前的那片荷花池。没有金色的阳光,平日充满着奇异活力的池水,如今看来就好似失去了生命地沉默着。

他重重地将身体靠在了椅子上,闭紧了眼。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睑,微微地抖动着。

明明四周一片寂静,但是拉美西斯的脑海里却有隆隆的声音,仿佛搬运高大塑像的圆木轧过神经,让他敏感得似乎连呼吸都觉得有几分辛苦。

奈菲尔塔利,奈菲尔塔利。

挥之不去的名字,渴望却始终无法得到的美丽。

他要奈菲尔塔利,不是这个黑发黑眼的王后,不是这个父王赐予的奈菲尔塔利。

心里乱得好像那天荷花池上激起的无边涟漪。

如阳光一般耀眼的金发,如尼罗河水一般蔚蓝的双眼。

好想她,好想见到她,好想能够碰触她!

不管时间如何流转,不管付出怎样的努力,他始终无法放下,放不下那令人魂牵梦萦的精致面容!

她说她来自未来,那么他等,等了这么多年,她究竟在哪里?为什么现在连梦中都吝于一见?

突然,拉美西斯的眼前掠过了一个人的脸。

他猛地站起来,焦躁地将石桌上的地图、棋子一下扫落在地。

“我绝不,嫁作你的偏妃。”

“你问过我一个人,这个世界上唯一叫我‘薇’的人。是的,他是我爱的人。”

“我只是想再次见到他,我想看到他幸福,就算我不能……再说爱他。”

为什么,为什么无法不去在意?

拉美西斯的呼吸紊乱了起来。不过是一粒沙子,卑微、渺小,为什么可以这样深深地嵌在心上?使得他每一次心跳都会隐隐作痛。他靠在荷花池畔的石柱上,视线却好似模糊了起来。

她的身影快速旋转,如同舞池里盛开的莲花,那姿态如此娇美动人,让他简直想剜去那厅内男人们的眼。

她的脸庞略带痛苦,瘦弱的身体冰冷如同深海,在他怀里微微颤抖,却可以假扮外族少年,飞镖技艺惊四座。

她的相貌是如此苍白,眼里却带着坚强,保护下属、评论政局,迎着他的盛怒依然开口辩驳。

她——

一袭纯洁白衣,立于荷花池畔,蔚蓝池水映着她好像天空般透彻的眼,金色阳光照着她好像黄金般的发。

拉美西斯缓缓地伸出手去,说出的话好似带有微微颤抖,“奈菲尔塔利……”

他将尾音吞进了嘴里,伸出手握紧了拳,就这样收了回来。他恼声自嘲,“怎么可能?她是艾薇。”

她是艾薇,缇茜·伊笛的女儿,令人厌恶的女祭司,血统下贱的侧室之后。

艾薇怎么可能是奈菲尔塔利?

他一定是疯了。

“陛下。”

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猛地将他从迷茫中拽回冰冷的现实。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里面重新染上了日常的淡漠,他侧过头去。

红发的将军单膝跪地,垂下头去,恭敬地对拉美西斯说道:“柯尔特大人的消息。”

心里突然猛跳起来,他竟有一些紧张。他故作镇静地“嗯”了一声,坐回了国王沙发,微微颔首,却不去看孟图斯,只是淡淡地命令道:“你讲。”

“正如陛下所料,‘那边’果然出手攻击了艾薇公主的行队。”

心里一颤,他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站起来拉住孟图斯大声问:她呢?她怎么样!

所幸年轻的将军适时说了下去:“好在艾薇公主一切安全。现在来看,‘那边’似乎打算带着艾薇公主前往阿布·辛贝勒,将于今日起程,估计三天后即可到达。目前所见到的随行人马不超过三千名,还没有搞清楚背后是否有其他势力支持。”

“路线呢?”

孟图斯没有迟疑,继续说了下去:“‘那边’的据点是离落船处向西南行约三日脚程的地方,是水源极好的绿洲,地理位置隐蔽,向阿布·辛贝勒进发也较为方便。”

拉美西斯点点头,俊挺的眉微微地蹙起,抿着嘴,又是一言不发。

孟图斯也垂着头,翠绿的眸子目不斜视,只是直直地盯着落在自己面前的那张地图和散置其上的光洁棋子。

不知过了多久,拉美西斯仍然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孟图斯不由得再次小心地开口:“陛下,虽然他们会挟持艾薇公主同行,让人有些出乎意料,不过目前为止,一切都在照着您的计划进行,接下来就由属下派……”

“不。”话说了一半,却被拉美西斯冷冷地打断,沉吟了片刻,他说道,“我亲自带阿蒙军团去,你和礼塔赫留守在底比斯,对外保密我的出行,只当是你的副将带兵去的。”

“陛下,是否另有考虑?”毕竟是受到非常严格训练的埃及最高指挥官,孟图斯虽然心里有些奇怪,却依旧面无表情、恭敬地跪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说多余的话,不提多余的建议。

拉美西斯却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略带不耐烦地回复道:“就这样,明日第一缕阳光之时出发。”

红发的青年微微地皱眉,从未见过陛下如此急躁。古实反抗军的事情陛下早就知道,因为不成气候,所以也并没有想过要大举进攻。只是对方擅长游击,需要点儿计谋引他出现而已。如今陛下远嫁艾薇公主已经充分地解决了这个难题,接下来只要找一名适当的将领带兵前去围剿就可以了,为什么需要法老亲自率领阿蒙军团前行呢?莫非这后面还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缘由?

孟图斯抬首想要说些什么,却看到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淡淡地望着远方。

陛下的眼神总是这样淡漠的,他的眼睛透彻得几近透明,却又深沉得望不到底,令人捉摸不透。在与陛下共同成长、战斗的日子里,孟图斯曾经见过他的冷酷、他的果决、他的勇敢、他的欣喜、他的哀伤,但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好像弥天大雾的迷茫,深深地掩盖了心底一丝难以让人察觉的寂寞。

孟图斯不再多问,当下一欠身,利落地起身,转头疾步向外面走去。明日就要出发,便要以最快的速度集结阿蒙军团待命了。如果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或许,改日去问问礼塔赫才比较好。他总是很懂得陛下的心思。

见他的身影渐渐远去,拉美西斯重重地一拍身旁的石桌,随即将头深深埋入自己置于桌上的手臂里,挫败地叹气。他怎么会,他如何会……

“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烦恼了。”

宁静的话语又一次浮现在脑海里,却好像一把锋利的剑,深深地插进他的胸膛,用力地搅着。

翻天覆地的疼痛,狂乱难言的迷茫。

坚硬的内心,似乎有什么东西渐渐碎裂了。

一片杳无人烟的荒漠,映着万里无云的晴空。没有风,士兵的脚印安静地落在金棕色的沙里,化为一排整齐的足迹。拉玛在与艾薇快速地交谈之后,便连夜将所有的壮士集结成队,换上统一的白衣,配备齐全的武器——尤其是利箭,在第二天清晨,一行人便由那水源丰沃的绿洲出发,向北方走去。

白天的沙漠相当燥热,为了保存实力,也为了自己的行踪不被别人轻易发现,拉玛让他的军队在最燥热的五个小时里挑选之前已计划好的阴凉之处原地休息,而清晨、傍晚和夜晚则要全力赶路。

此刻,艾薇正微微地闭着眼睛,半躺靠在一块岩石的后面,尽量不让身体移动半分以减少能量的消耗。尽管手脚都被绳子束缚了起来,拉玛还是很不放心地在她和冬身边各安置了两名努比亚禁卫兵,以防止他们中途以任何形式递送信息或逃离。虽然只是走了一天半的路程,但因为艾薇在古代的这个身体本就十分羸弱,一路辛苦地前进,此时更加不舒服了。

忽然,只感觉到有人轻轻地拉她的头发。她不由得微微皱眉,自然地说道:“冬……有什么事吗?”

来人没有说话,她才想到,冬被勒令不能和她待在一起,于是她睁开了眼睛,只见莲的脸出现在视线里。她连忙半坐了起来,“你……怎么跟着过来了?”

莲连忙做出一个“小声点”的手势,随后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对艾薇说:“我软磨硬泡,拉玛终于答应带我过来了。”

拉玛能够同意带莲去,心底或多或少也是该有了些必胜的信心吧。艾薇这样想。再怎么说,莲也是埃及人,就算真打起来了,她说不定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艾薇放心了一点儿,便小声地问:“你找我?”

莲点了点头,年轻的脸上带着无法隐藏的窘意,“那个啊,之前有拉玛在,有点儿不方便问呢……我之前说过我的母亲在宫里工作……”她支吾地说着,手指用力地盘结在一起。

艾薇并不着急问,只是耐心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莲黑白分明的大眼不安地闪动着,最后她终于好像下了什么决心用力地说:“啊,对呀,公主您是宫里出来的,说不定会认识我的母亲,我……”

她顿了一下,然后用非常非常轻的声音说:“我想,说不定您知道我母亲的事啊。朵以前是照顾缇茜殿下的侍女……正因为如此……”她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大大的眼睛有些尴尬地看着艾薇。

艾薇苦笑了一下,其实正因为如此,朵才会被宫人排挤,最后设计把她的女儿送去了古实吧!缇茜和她的女儿,真的好像瘟神……回想起朵离开底比斯时对她说的话,苍老的眼里带着点点泪意,颤抖的声音悲切地发出哀伤的声音,“不要像我的女儿……”

朵或许并不知道莲的现状,并不知道其实她女儿并没有如她所想在古实受尽虐待与欺凌。就艾薇短暂的观察,拉玛应该待莲如同自己的妹妹,十分不薄。艾薇心里想,如果她能够平安回到埃及,她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告诉朵,让那位年老的侍女就此放心。或许,最好的情况是她能够把莲一并带回埃及吧!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轻轻地摸了摸莲的头,白皙的脸上展露出一片温和的微笑,“你是想问问朵现在怎么样了吗?”

莲连忙大力地点点头。艾薇便指了指自己身边阴凉的空地,示意她坐下来,接着便就她所知慢慢给莲讲起了朵的近况。艾薇巧妙地回避了朵被拉美西斯勒令送往孟斐斯的事情,只是淡淡地为她讲述着朵日常的小事。听到母亲健康、平安的消息,莲的眼里不住地放出兴奋的光芒,聚精会神地听了下去。到最后,艾薇看似漫不经心地说:“她一直在底比斯呢……她说她在等一个重要的人。”

虽然是句假话,但是朵应该是这样想的吧?艾薇笑着看向一旁全神贯注听着自己讲述的莲,刚才那句话是在暗示她,埃及在等她,艾薇一定会尽所有努力将她带回埃及的,莲……应该会开心吧?

然而,得到了这样的信息,少女只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里却展现出了难以明说的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