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什么话。”曾小白蔑视地说:“你要还跟平时那样,凭什么诱惑他啊。”

我有点词穷,真的,关于如何吸引男性,这是我并不擅长的领域。

“好看的。”谢端这时候过来搂着我脖子:“虽然不大像你了,但真挺好看的,我都想亲亲你了。”

她的安慰多少让我心安。我又对着镜子照照。谢端尖尖的下巴压在我肩头,我在镜中看见我们脑袋挨脑袋,点尘不染的两张明亮面孔。

“你们俩真恶心,恶心。”曾小白在一旁皱鼻子:“话说端端你是不是有毛病啊?连庄凝这个一本正经的家伙,都有喜欢的男孩子。为什么你连鬼都不喜欢一个?”

曾小白其实不是故意的,现在我们都知道,她讲话就是这个咄咄的腔调。谢端已经有点尴尬了:“也不是的…”

“怎么没有,她喜欢我呗。”我把谢端的手抓在手里:“对吧端端?”

“当然啦。”她笑起来:“最喜欢你了。”

我在卫生间,刚把小黑裙藏在绸缎里的拉链给找到,电话铃响了,我扯着领口就往外跑。

谢端在门口赶紧“哗”把窗帘给拉上,冲我摆手。

曾小白床头刚装了一个小分机,长颈鹿形状,她此刻也正在铺上换衣服,一只手绕到背后扣文胸,另一只手捏着它的脖子通话:

“亲爱的…对呀,忙呢,不去了…呵呵…逗你玩的,我马上就下来啊。”

她手忙脚乱阖上话筒,就往床下爬。

我嘘口气,有点小失望,缩回卫生间。才发现食指被尖锐的饰物拉出一道伤口,不很深,血将出来未出来的状态,挺疼的。

系上拉链,我把皱褶抚平顺,深呼吸,然后推门出来。

这下连苏玛都抬头了,嘴里还跟着广播在念念有词,就那么盯着我。

我觉得自己像一只长手长脚的蜘蛛,胳膊都不知往哪儿放,下意识的把裙摆往下拽:

“好看吗?”

谢端使劲点头。而曾小白顿了几秒,说:“庄凝,我严肃的告诉你,你不许跟着我同时下去啊,至少错开十分钟,不然翻脸。”

“呃?”我一时没明白。

“她夸你呢。”苏玛把耳机摘下来:“我都听懂了。”

“老实说。”我笑,自己都感觉估计是龇牙咧嘴的:“太含蓄了。”

“请相信一个资深人士,你会成功的。”曾小白回头,得意地抛个媚眼:“别忘了请我吃饭。”

结果她赴约回来的时候,我还在寝室里。

“这都几点了?”曾小白看看我,又看看表:“七点半。你跟那位哥哥,约得什么时间?”

我翻着一本专业杂志,肘弯搭在书桌上,用我最漫不经心的语调说:“没事,他说他会迟。”

实际上我当然没有这么无谓。两个小时我还在看同一页。

但我还能怎么办?我跟室友们说我要去约会,说的那个谁好像很拿我当回事,结果等了这么长时间,要是再不装的淡定一些,就太笑话了。

我当然也担心,是不是出了状况。失速的车,醉酒的行人,闹事的混混,甚至——他补习的那德国家庭有秘而不宣的大隐私,正好被他撞见?——我要挨到何时报警?

理智在一旁嗤之以鼻,得了吧,你以为拍悬疑电影哪?

不是的,这世上任何一部电影,都不能跟一个等待约会的女人攀比丰富及缭乱的想象力。

但现在夜色还有些稀薄,而沈思博只需要经过两条街道,治安和交通都不错。

如果能够给我此刻的情绪打一个投影,那么应该是一簇幽幽的暗火,无声的,压抑的,却因她人的目光越发炽烈。原本谢端要在寝室陪我的,结果随着时间过去,她跟我讲话的语调都成了安慰性质,柔声低语的,我记不清有没有对她失态,总之是把她赶出去吃饭了。

现在曾小白又成了这样,语速都放慢了:“哦,那好吧。要吃东西不?”

她们都不知道此刻对我最大的宽待,是装作没有看见?我站起来,啪把杂志扔在桌上,然后伸手去拿电话。

就在此刻,寝室门被推开。

好吧,关于这个进度吧 我说一说。

首先,这个故事我是想了又想,该用什么样的结构,以及人称来说,熟悉一点的群里的朋友都知道,原本写了两万字,毙了,重头来。就因为结构的问题。

眼下这样,虽然慢了一点,但我能掌握全局,毕竟故事是一个整体。抱月同学也说过,你们能跳着看,但我不能跳着写。一些铺垫,以及过度,必须铺足了,写满了,才能去写下面的情节。我不想这个故事成一个四面透风的网,回头再补,样子难看。

我只能说,以上的情节,没有一个是废的,没有一个对话完全是多余的,都是斟酌了再斟酌,或者是伏笔,或者是铺垫。这的确是个稍微有点文艺片的东西,但它还是个通俗小说,我没想过要让它闷死个把读者。

齐后面会出现,而且他戏份很重。另外不久的将来会有大冲突。只能说到这一步。

好了,好久不出来混,心理素质也脆弱了,大家有不耐烦的,就攒多一点看也可以,只是不要再催我加快进度了,影响发挥…啊。

青春断代史(二十一)

就在此刻,寝室门被推开。

谢端捏着门把,单脚跳进来,一路扶着橱柜,抬头看见我:“哎?你…”

“怎么啦怎么啦?”我赶紧过去扶她。

“没事儿。”她呵呵的笑笑,借力走了几步,坐到方凳上挽起裤腿:“嘶——”

“我靠到底怎么回事?”我看她纤细的小腿上已经青了一块,一着急更上火了,伸手去按淤块的边缘。

“疼疼疼。”她叫起来,可怜巴巴地看我:“庄凝,好疼啊。”

曾小白站在旁边,说:“我有正红花油。给你们拿来?”

我和谢端看她,她开抽屉,耸肩:“放心,免费的。”

“别动,别动啊。”我倒出红花油在手上,轻轻给谢端揉:“你磕哪儿了?”

“我跟你讲你不要骂我啊。”她小声说。

我好气又好笑:“不骂。讲吧。”

“我…我在食堂门口,被自行车给撞了。”

“…怎么能给撞的?你肯定走路不看路。”这丫头一向这样。

“嘿嘿,我,我走了一小下神。”

“走神,走神。”我真恨不得掐她一下:“什么人撞得?让他赔。”

“那怎么好意思?他也摔倒了,可能摔的比我还重呢。而且他说对不起了,他说有急事。”

“对不起就完了?万一以后发现有什么呢,医药费呢?”

“不会的,我哪那么不经撞。”

在我眼里她就是个瓷娃娃,本来就不经撞。

“而且。”她接着道:“他也说了要送我来着,是我没好意思。”

“男的女的?”

“男的。”

也是,端端一向对男性敬而远之,要男孩子送她回来,会要她命的。

二十分钟后沈思博终于在楼下出现。那时我已经沮丧的趴在书桌上,有气无力。替他传话的女孩子敲我们的门,请问庄凝住这里吗,下面有人等。

他站在车棚底下,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很多口袋的休闲裤,长的显眼个子又高,很多路过的女孩都在偷偷看他。

我使劲吸口气,再吐出来——没事,庄凝,别小心眼了,他没出什么状况,平平安安出现了,多好。八点也不算特别晚,好好陪他吃个饭。

我把笑调整出来,向他走过去。

沈思博看见我,微笑,我用本该出现在五点半或是六点的语调问:“饿不饿,去哪儿?”

他接过我的小拎包,然后说:

“我吃过了。”

“…”

“做家教的那家,知道是我生日,他们特别注重这个,瞒着我给办了个派对。”

我看着他,好容易镇压下去的怒火这下反攻倒算,霎时漫山遍野。

我一时手指尖都抖了。一部分是气的,一部分是饿的。人在饥饿的时候最容易失控。

“我给你打…”他还在解释,还在解释。我瞪着他,往后退。

他很奇怪地看我:“你干什么?”

我特别镇静地面对着他,从他手里拿回我的包:“我不占用你的时间了,你回去睡吧。”

“什么意思?”

“真的。”带着简直是欢快的狞恶,我甚至笑了:“回去吧。我也走了。”

“庄凝。”他在我身后叫我,明显也有点动气:“你讲点道理。”

我不讲,道理?我克服了多大的心理障碍,才能顶着这么一个大浓妆,和这么短的裙子出门赴约。我从昨天就没有好好吃饭,就为了穿这个衣服腰身能更好看。我等的都低血糖了,他却神清气爽地对我说,他吃过了。是呵,我不讲道理。

欺负我,欺负我喜欢你是吧?我喜欢你,我就活该了?

沈思博叹口气,拉住我胳膊,尽量温和道:“算了,饿了吧?我陪你去吃点东西。”

我知道此刻如果要和解,哪怕我刚吃完十二道大餐也该答应才是正道,何况我明明就饥肠辘辘,可是我转头,话说出来是这样几个字:“早吃了,不劳费心。”

这像几只木锲,把一切可回寰的余地都填住了,我自己都感到了绝望。看着沈思博顿一顿,一言不发的松开我。

他神情冷淡,眼里看进去却有真的难过,我心碎又幸灾乐祸地看他,然后转身就上楼去了。

我爬楼梯的时候腿一直抖一直抖,不是恐惧的那种大幅度,而是空虚的,周身泛冷,病态的战栗。推开寝室门,谢端和曾小白都向我看过来。

“不要跟我讲话。什么话都不要讲。”我又快又凶狠地说,伸手拧掉高跟鞋,攀到上铺,膝盖被床栏猛撞了一下也浑然未觉。

然后我把自己摔在床上,扯过毛巾被蒙住头脸。柔软、舒适、私人化的黑暗。

我的眼泪汹涌地流出来。同时恨得牙痒痒,使劲咬自己的手指头。伸手去揉眼睛的时候,食指的伤口被睫毛扎了一下,我想这个妆化得真是一个笑话,心里的委屈越发尖刻。这世上还基本没人能给我委屈受呢,沈思博,我不就是喜欢你吗,你就这么不把我当回事。别指望我光付出,没你我也活得下去。

再转念一想,大概这下他也明白了,庄凝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从小一直装的挺懂事的,撒起泼来跟泼妇一模一样。沈思博多骄傲啊,别看他温和,他是柔土下埋藏的金属矿脉,认理认的不行。他说,我长这么大从没跟谁道过歉呢,没这习惯。

那就谁都别理谁。

于是我们就此绝交了。绝交好啊,多少年以后我们重逢物是人非,他娶妻生子,而我身为人妇,各自强作镇定地说,嗨,好久不见。然后擦肩而过,我看着他的背影,不能告诉他,我长子名字里也有一个博字。

嗯,有识之士不必提醒我,这是电影《昨日情深》里的情节。

构思到这里我疼的气都透不过来了,泪水猛烈,全身发抖,皮肤一阵烫一阵凉。

门一声响。不知谁出了寝室。

然后有一只手摸上来:

“庄凝,庄凝。”

谢端的声音。

我使劲咳嗽清嗓子:“没事,别理我。”

她默了一会儿:“我能上去吗?”

“…”

谢端爬上来钻进我的被子,我闷闷地往里去去。她的身体特别柔软而且温暖,紧紧挨着我。但她可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想了一想问:

“你为什么喜欢他?”

我恨恨地回答:“因为我脑子坏掉了。”

“别这么说。”她把我的右胳膊拨拉过去抱在怀里:“你那麽喜欢他,多幸福啊。”

我像个愤怒派诗人一样冷笑。

“真的,而且你们从小就在一起。”

我没反应,她抽抽鼻子,自顾自说:“我多想也要个这样的。你们对对方,都是独一无二的呀。”

我有点走神,独一无二。

我对他偏执,乖张,我对别人从来不会那样,但他还不如一个局外人看的明白。

青春断代史(二十二)

“唉算了不说了。”我忽然觉得非常憋闷,蹬开被子坐起来:“去洗脸!不管了,他妈的。”

谢端抬胳膊把脸挡住:“哗,好亮。你说脏话,呵呵。”

“我说了我就说了。”我拍她:“你也给我起来。”

曾小白这时候推门进来,手里拎着方便面和榨菜:“都哭完了?”

“你哪个眼睛看见我哭了?”我从床梯爬下来,一边说。

“你就逞吧庄凝,吃点东西。”她把面递给我:“五块。”

我发现自己的确走路都打晃了:“附赠开水不?”

“真好了啊。”曾小白嘿嘿笑。

“当然。”我喉咙那里还是哽的,脸部肌肉酸痛,伸手拍一拍:“有什么了不起。”

“有什么了不起?你把端端好好的都惹哭了。”

“……”这我还真没注意到,转头看谢端的眼睛果然是肿的:“你有什么好哭的。”

“你那么难过。”她低声道。

我怔了怔:“嗨。端端,你再这样我不要你了。”

她笑起来,过来掐我:“你想得美。”

我吃方便面的时候苏玛回来了,湿淋淋站门口就气急败坏说:“我们寝室电话坏了!怎么都打不通!我没带伞!”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我心里咯噔一下。伸手捞过话筒,果然,一片空茫。

我抓着它想了两秒就开始吼:“曾!小!白!”

曾小白飞速爬到床上。“咔哒”一下,电话里有声音了,嗒,嗒,嗒。

我放下话筒,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你要命了,曾小白,把那个长颈鹿给我扔掉!”

沈思博那会儿说,我给你打…打什么?还能打什么?我一直傻等等到崩溃,和他吵成那样,就因为这么个乌龙事。

她坐在床上瞪起眼睛:“这能怪我?”

是不怪她,怪我自己。

我是因为血糖偏低和虚荣心受损引发的狂躁症,沈思博不是那么做事没分寸的人,正常状态下我肯定会听他解释。

我看看时间,刚重新碰到话筒,它猛然在我手下尖叫起来。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