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差三个月满三十岁。

他是个普通的男人。

他长得不错,甚至可以说有点小帅,但仍是平凡到不起眼的普通男人。

他拿着微薄的工资,做着一份很多人不会去做的工作。

他平静、沉稳、坚定,从不迷茫,从不伤惘。

倪简想,也许在另一个平行世界,她和他仅止于那段被封藏的童年时光,这一生再无任何交集。

他过着安静的日子,认识一个温柔的姑娘,娶她,有自己的孩子。

也许是男孩,也许是女孩。

也许是一男一女。

他的一生,平凡却幸福。

但这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在这里,在这一刻,没有什么温柔的姑娘。

把他睡了的,是她。

陆繁醒来时,倪简已经洗漱好,换完衣服。

她站在落地窗边看雪景,纤瘦的背影挺拔沉默。

陆繁躺在那儿,侧着头凝视几秒,掀开被子,在床尾找到皱巴巴的内裤。

他穿好内裤,从床头柜上拿起裤子套上,走去倪简身边。

倪简的腰被抱住。

她怔了怔,在他怀里转身。

“醒了?”

倪简抬眼看他。

他没穿上衣,光裸的身子线条流畅,肌肉结实紧硕。

她知道,他的身材非常不错。

倪简的手盖在他胸口,慢慢往下,摸他腹肌。

紧接着,手捏了一把,勾着唇角睨他:“一起来就撩我,昨晚没够?”

陆繁没吭声,黑漆漆的眼凝着她。

倪简也不说话了,脸贴到他胸口,在他热乎乎的胸膛上靠了一会。

难得的安宁。

早饭睡没了,他们直接出去吃中饭。

酒店对面是一所大学,附近分布着美食街,但因为过年,留校的学生少得可怜,所以周边店家几乎都关门了,只有零星的一两家开着,像是争劳模一样。

陆繁牵着倪简沿着街道慢慢走。

积雪上留下两对并排的脚印,一大一小。

倪简低头,看了一眼陆繁的鞋,侧过头说:“怎么没穿我买的那个?”

陆繁也看了看自己的的鞋,抬头回答:“这双还能穿。”

倪简皱眉:“你这穿几年了,雪水都进去了吧。”

他刚说完,就看到倪简的脸拉下来了。

他改口,“有一点。”

倪简狠捏了一下他的手,努了努嘴,“快点,先吃饭。”

他们进了一家小火锅店,店名很接地气,叫“张老坎火锅”。

这是家很实惠的火锅店,汤底不错,菜也过得去,配料还足,两个人吃完一顿才花了不到八十块。

结账时,倪简以为老板算错了。

陆繁倒是认真地对了一遍账,发现老板多算了一份丸子的钱。

这么算下来,连七十块都不到了。

真是便宜得见鬼。

回去的路上,倪简一路看着两旁店铺,总算找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鞋店,拉着陆繁进去挑了一双。

回到酒店,陆繁换了鞋袜,倪简问:“你想去哪里玩?”

陆繁捏着湿透的袜子,一时没答话。

倪简说:“这时候玩正好,平常都要挤死的地儿,现在随便去。”

当然,雍和宫就不要想了。

陆繁想了想,说:“天—安—门,能去么。”

倪简挑了挑眉:“你还真是党的好儿子。”

积雪太厚,不便开车,倪简带陆繁坐地铁。

倪简对北京地铁线路并不熟,只在三年前坐过一回,所以先查好了路线。好在路程不远,坐四号线到西单,换一号线,加起来才十站。

过年果然不一样,连地铁里都装饰一新,挂了大红的“福”字和灯笼,很有节日气氛,在西单站下车时还收到了工作人员送的新春小礼品——两个大红的中国结。

倪简和陆繁一人一个。

倪简捏起来甩了甩,对陆繁说:“真没想到,我们第一件情侣物品居然是这玩意。”

说完,自嘲地笑了一声。

陆繁却侧过头,格外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倪简撇撇嘴,“怎么?”

“没怎么。”陆繁转回脸。

倪简百无聊赖地揉捏手里的中国结,没注意到陆繁低头笑了。

情侣物品。

倪简本以为遇上这种天气,又是大年初一,天—安—门广场不说门可罗雀,也不会有多少人。

谁知道,居然有一堆人赶过去欣赏雪景。

倪简不是很懂。

如果不是陆繁提起,她死也不会想到大新年的跑到这儿来看毛爷爷。

这地方,她还是小时候来的。

倪简不知道,陆繁也来过。

初一那个暑假,他们一家来北京旅游过。

那时,他还去了清华大学。

那是他想考的大学。

离开天—安—门广场,已经下午四点半了。

倪简带着陆繁沿着西长安街走。

路过国家大剧院时,前面不知是谁掉了一张大红的宣传卡。

倪简脚踩上去,低头一看,顿了顿。

她收回脚,弯腰拾起宣传卡,瞥了瞥主要信息。

2月2日晚19:00,国家大剧院,意大利国际表演艺术团,歌剧《天灯》……

倪简的目光溜到最下面,落到那行醒目的蓝色小字上。

她的视线里只剩下最末的两个词:

danielsu.

倪简看了太久,陆繁觉得奇怪,凑近瞥了一眼。

是个歌剧表演。

陆繁看了看倪简。

她没有动静,仍低着头。

过了一会,陆繁握住了她的手。

倪简抬起头,神情木讷。

陆繁说:“想看这个?”

“什么?”

陆繁指着宣传卡,“这个。”

倪简眸珠动了动,回过神,说:“这是歌剧。”

陆繁没接腔。

倪简扯扯唇,“聋子看歌剧,不是暴殄天物么。”

她说完抽回手,走到垃圾桶边,把宣传卡丢进去,抬步走了。

陆繁盯着她的背影望了一会,迈步跟上。

晚上,倪简洗好澡从卫生间出来,发现陆繁没在房间。

他的背包、衣服都在,就是没见人。

倪简有点奇怪,拿起手机给他发短信:跑哪儿去了?

她捏着手机,本来就够烦躁的心慢慢窜出火了。

他这样不说一声就出去,算什么意思。

过了一个小时,陆繁回来了。

倪简坐在床上,见他从门口进来,瞥了一眼,视线又落回了手机上。

她手指飞快地摁着。

陆繁走过去,低头看了一眼,是个温和的小游戏。

但她操作得像打仗一样。

他感觉到她心情又不好了。

从外面玩了回来,她就有些不高兴了。

倪简的喜怒无常,陆繁之前已有体会,现在也不觉得意外。

她要闹脾气,他让着就是了,不是什么大事。

第二天一整天都在酒店,吃晚饭前,倪简上了个厕所,发现陆繁又不见了。

这回等了十分钟他就回来了。

但倪简很气。

他现在越来越没有交代了。

倪简把手机撂下,走过去说:“你要是在这看上了哪个姑娘,老实说,我给你时间约会去,老这么偷偷摸摸的有意思么。”

陆繁一怔,皱了眉:“胡说什么。”

“我胡说了?”倪简火气上来了,踮脚揪住他的衣领,“陆繁,你他妈现在是对我烦了?要朝三暮四、见异思迁啊?”

陆繁捉住她的手,把她揪下来,“你怎么回事,吃炮仗了?”

“我怎么回事?”倪简冷笑,“你怎么回事呢?你这两天干嘛啊,你这么不声不响地消失几回,当我眼瞎啊!你要烦我了,就滚!”

“倪简!”

他声音抬高,冷肃严厉。

倪简听不见,但看得见他额角暴起的青筋。

他生气了。

倪简没动,眸光冰冷,沉默地睨着他。

目光交错一瞬,陆繁抿着嘴走开,经过桌子时从兜里摸出两张票,丢到桌上,人进了卫生间。

倪简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卫生间的门关上。

她的视线落到桌上。

她走过去,拿起一张票,怔住了。

歌剧《天灯》。

池座二排。

第36章

陆繁在洗手间里待得比往常久。他坐在马桶盖上抽完两支烟才冲澡。

不知是不是被倪简莫名的躁郁情绪传染了,陆繁心里也有些烦躁。

倪简的暴脾气,他领教过。

倪简还有点儿作,他也知道。

她刚找上他的时候,比现在恶劣多了,不听话,跟他对着干,玩世不恭,没事还总爱撩他,他有点烦她,但还是不受控制地栽进去了。

她就是这样的个性,陆繁没觉得讨厌,也没想让她改变什么。

他甚至不去分辨她究竟拿几分心对他。

除夕那天,陆繁赶火车之前,孙灵淑找过他,跟他说倪简只是玩玩他。

陆繁没听完孙灵淑的话就走了。

在这份关系里,他捂耳堵嘴,变得盲目。

这段日子,倪简对他好,关心他,在乎他。

他以为他们已经不一样了。

但似乎错了。

倪简这个女人,他到这一秒都没弄明白。

陆繁洗完澡出来,倪简已经在床上了。

两张票放在床头柜上。

陆繁掀开被角,在另一边躺下。

床很大,他们中间留出不少空隙。

陆繁按灭床头的灯。

黑暗中,两人沉默地躺着,都没睡着,也都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倪简的手伸过去,在被窝里握住了陆繁的手。

陆繁没有反应。

倪简侧着身挪近,头钻进被子里。

她两只手包住他宽大的手掌,轻轻拉过来。

她的唇在漆黑的被窝里亲吻他的手背。

陆繁抿紧唇,绷着身子不动。

倪简松开了他的手,身体在被窝里移动。

几秒之后,陆繁的腰上多了两只手。

他来不及摁住,裤子被扒掉了。

陆繁沉不住气了,捉住她的手。

但没用。

她铁了心要讨好他、取悦他。

根本抵挡不了。

她的嘴湿润柔软,不太热,却把他烧着了。

她明明是第二次做这样的事,却像突然掌握了精髓,轻舔、慢吻,偶尔啮咬,温柔和狠厉并存。

简直要人命。

陆繁漆黑的眉深深皱起,喉咙里滚出闷沉的音。

一直把他弄出来,倪简才罢休。这事情很累人。

倪简趴在陆繁腿根喘气,脸颊贴着他的皮肤,热度在彼此身上交换。

她身上闷出了细汗,有点儿黏。

陆繁意识逐渐清明,拽着倪简的胳膊把她提上来,让她的脑袋露出被窝。

倪简的呼吸渐渐平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