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父从前和他有生意上的交往,可今天再看来,虽然英气不减从前,头上的白发却比原来多了许多。恒茂的破产,打击最大的,应该就是曾父,可他从始至终竟然一点悲伤的神色也不曾流露,淡定泰然,一派“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神采。

“我想和我妈谈,我有事想问她。”李鼎一第一次觉得心里没底。

曾父淡淡地笑了笑,“你妈妈现在很虚弱,我建议你过两天再来问她事情,一来她身体恢复好点,二来能有更充足的精力和你长谈。”

李鼎一听出曾父的话语中的深意,“看来你知道我要谈的事情很严重。”

曾父沉默了片刻,点点头,“你一直以来,见到我们一家人,都表现出一种愤怒和敌对,今天不同,我在你眼里看到的更多是迷茫。”

李鼎一完全没想到曾父会这样说,“曾叔叔,果然姜是老的辣。”

曾父被他说得一笑,尔后摇摇头,“叔叔看到你,就明白什么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叔叔这前浪终于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李鼎一没想到曾父对待他这个意图报复的情敌之子竟然这么豁达,“曾叔叔的很多做生意的理念是很值得学习的,也许就是您年纪大了,做很多事情开始保守,我始终觉得,做生意这种事,不进则退。”

“你所谓的‘进’,也包括暗中收买人来打压对手?”

“原则上,当然是公平竞争,但如果有必要,不排除使用特殊方法。”

“你的特殊方法,差点逼死了你母亲。”

李鼎一怔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两个红色的小本本,“曾叔叔,您在生意上是我的前辈,我就抛开原来对您的成见,跟您直说吧。我服兵役的时候,去献过血,当时验过我的血型,是A型。我父亲在供我读高中的时候去卖过血,他的血型是B型。刚刚我妈的检验结果出来,她也是B型。两个B型血的人,怎么会生出一个A型血的儿子?”

李鼎一显然慌张了,他脑中不敢再往下想,种种联想的可能搅得他心神不宁。

曾父沉思了片刻,像在组织一段语言:“鼎一,这话本不该是叔叔说出来,因为我说,你一定不会相信,一定以为叔叔在诋毁当年的情敌。但是如今你妈妈很虚弱,我不希望你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她回忆伤心事,如果叔叔告诉你,你父亲从前做过一些你不愿意相信的事,你能接受吗?”

李鼎一睁大眼睛,质疑地看着曾父,“是不是您想说,我爸爸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妈的事?”

“你会相信吗?”

“我不相信!爸爸曾经为我妈伤过一条腿,很多年来,他一直都在怀念我妈妈,他…”

“他确实做了。”

“那您的意思,我不是我妈的亲生儿子?”

曾父犹豫了一下,终于答道:“你也不是你父亲的儿子。”

李鼎一慌了,“你胡说!”眼睛霎时红了起来,不顾曾父的阻拦就往外走。

“叔叔只是说出重点,直逼要害。事实上我很多次想告诉你,你妈妈一直阻拦,她怕伤了你,宁可让你伤她,可现在你也看出端倪了,索性我就说个明白。”

李鼎一忽然觉得全身的血液上涌,转身就朝病房走去。

曾母被曾毅勋搀着,已经站在了病房门口,憔悴的面庞,百味杂陈的心情。李鼎一站住了脚步,定定地看着曾母,第一次情绪复杂的说不出话。

曾父和曾毅勋都退到屋外,整间病房只剩下李鼎一和曾母两个人。第一次,他面对曾母觉得有种害怕和慌张。

“我和你曾叔叔都是解放前老资本家的后代,文革的时候,由于成分不好,被批斗得很厉害。后来被分到两个相隔很远的穷山沟里,我在离南陵不远的虎关镇。其实那时候我们就相恋了,有好几年的时间一直不能见面。”曾母半靠在病床上,身体还很虚弱,但坚持要把从前的事讲出来,“你爷爷李振业和他们一家,都是根正苗红的工人阶级出身,在组织上一直很受器重。我和你爸爸认识,是在一场批斗会上,当时他也是参与批斗我们一家的一员。后来因为我当众反驳了批斗我的红卫兵,被打得很惨,一个人关在一间黑屋子里。那时候一个支书,见了我起了非分的念头。幸亏你爸爸救了我,把那色狼打晕了过去。当时我特别感激他。”

“你爸爸因为这件事,被色狼诬蔑,也成了批斗的典型,你爷爷当时被带去做了很多思想工作,后来为了家里的名声和其他人,终于狠下心来,和你爸爸断绝了父子关系。那段时间,你爸爸和我都受了很多苦,每天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我一直特别愧疚,因为他本不应该得到这样的待遇。终于有一天,你爸爸逃了出来,把我从黑屋里领走了,当时他鞋也没穿,却一路带着我跑了很远。直到第二天早晨,离开虎关镇很远以后,我们俩狼狈不堪,才发现,似乎很难再回去了。”

曾母说到这里,虚弱地喘了口气,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李鼎一赶忙倒了杯白开水,母亲这个词对于别人是再熟悉不过,而对于他来说却是陌生的。很多年里,他从没体会到母爱的含义,反而一直充满憎恨。今天这样平静地听母亲说话还是第一次。

“我们俩路过了很多地方,最后才到双丘。双丘的山很多,那段时间,我们每天早晨都爬山远眺虎关这边。当时你爸爸问我今后的打算,我告诉了他关于你曾叔叔的事,我说我想去找曾显峰…”

李鼎一还沉浸在曾母的述说中,曾毅勋忽然推门进来,顿时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

曾父赶忙拉住曾毅勋,却被甩开,“别让我妈累着,她需要休息,她被你整得难道还不够惨?李鼎一,我来告诉你后面的故事,这些我全知道!”

“毅勋!你出去!”曾母呵斥儿子。

“妈,我保证一字一句绝无吹嘘或者贬低,我只想让您好好休息!”

“老曾,把他拉出去!”曾母不理会曾毅勋的话,转而冲曾父道。

曾父直接朝曾毅勋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狠狠地将儿子从病房里拽出来。

曾毅勋出了病房门,对父母的做法颇有不满,愤恨地直跺脚,“他李鼎一有什么值得你们这么待他的?他只会恩将仇报!咱们一家原本风风光光,要不是因为他,我们怎么会有今天?骄阳也走了,所有一切的根源都来自李鼎一!下次我见了他…”

“下次你见了他,把他完全当成你哥哥!”曾父打断儿子的话,严词说道。

“他不是我哥哥!”

“他是,你要从心里接受他!”

曾毅勋捂着青肿的颧骨,笑得讽刺极了,“你们以为‘以德报怨’能感化他?他即使知道了所有当年的真相,我看仍然不会有用,他现在的起点和我们不同了,他是惠佳的董事长,而我们只是被他打败的破产者,他完全不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毅勋!暗中串通了凯隆的钱总和孙宜佳,这些事,应该是你做的吧?”曾父忽然异常平静地问。

曾毅勋猛地怔住了,心虚地笑了笑,“您怎么会想到我?”

“我自己的儿子,我很清楚。”

曾毅勋点点头,“是我,可那又怎么样?李鼎一先前做了多少对不起咱们家的事?我只是小小地回击了两下,难道这样有错?”

“毅勋啊毅勋,你…”曾父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解释给儿子听。

李鼎一从病房里出来时,曾毅勋和曾父的争论仍没有结束,看到他面如土色,整个人像被抽空了精元,眼里有死灰般的颜色,两人均安静下来。

李鼎一没有说话,埋着头朝前走,步伐越来越快,就像忽然没了方向,心里某种一直坚持的信仰被打破了一样。

曾父和曾毅勋停止了争论,默默地目送李鼎一出了医院,从始至终,只有短短的一个眼神的交流,那眼神里被一种暗淡的东西湮没了。

李鼎一咬着牙,一路开车沿着公路行驶,慢慢驶入立交桥,随着车辆一圈圈顺着路的轨迹旋转。

曾母的话时时还在耳边响起,那种淡然和释怀,让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把心里埋藏已久的秘密全告诉了

“你父亲后来替我去打听你曾叔叔的消息,回来后,却告诉我说,曾显峰已经在下放的地方染了疾病去世了。当时我悲痛万分,几天几夜颓废地躺在床上,哭醒了就望着天花板。对于我来说,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你爸爸那个时候跟我说,他喜欢我,希望能跟我在一起,我当时心如死灰,实在是觉得不能再接受其他人,没有答应他。”

“那两年多的时间里,我和你爸爸一直在双丘,直到听说拨乱反正的消息。那天我们俩都高兴极了,你爸爸从镇上买来了酒菜,跟我一起好好庆祝了一番,这个消息对于已经在那个年代里压抑了太久的我们,实在是难以言喻的高兴。当天晚上,也许是喝多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才知道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你爸爸跟我道歉了很久,请求我的原谅。他一直对我有恩,我感激他,加上我知道,南陵虎关那边也回不去了。同村一个一直很关心我们的大妈过来给我做了很多思想工作。那以后没多久,我不得已放下了心里的牵绊,嫁给了你爸爸。”

“第二年我们有了一个孩子,怀孕八个月的时候,有一天,我收到了你曾叔叔的消息,原来他这几年里也在找我,他在另一个地方也同样吃了很多苦,你爸爸刻意隐瞒了这件事,为了让我永远对曾显峰死心。当时我受了很大刺激,孩子早产了,乡下条件不好,孩子一生下来就总在生病,我也一直跟你爸爸怄着气,几乎卧床两个月。后来你爸爸带着孩子到城里的大医院去看病了,过了半个多月回来的时候,他憔悴了很多,眼窝都凹了下去,却极力装出高兴的样子,他告诉我说,孩子的病治好了。可当我接过孩子,就惊讶地发现,那不是我的孩子,虽然都是差不多大的婴儿,可作为母亲,自己的孩子,自己终归很清楚。”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的孩子已经在城里治疗的时候夭折了,他抱来的是他买回来的弃婴,那个孩子…就是你。”

李鼎一开车在高速公路上狂奔,心里的愤懑伤心都凝聚在一起,很多年来,有委屈有不甘有抱怨,但想哭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当时我伤心极了,问他为什么拿别人的孩子来骗我,他说怕我伤心,但其实我知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希望我离开他,女人有了孩子,心就会相对稳定下来。我后来为什么会离开你爸爸,中间还发生了一些事,包括他把曾显峰在双丘的店面给毁了,包括他越来越多的猜忌,还有后来的一场打斗,你爸爸伤了腿,毅勋爸爸差点真的没命了。和你爸爸分开的第二年,听路过南陵的同乡说,他腿的伤势越来越重了,已经不能走了…”

李鼎一在病房里听着一段一段从前并不知道的往事,心里汹涌澎湃,有一股不能抑制的情绪,“为什么从前没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你说的我全不相信!”

曾母虚弱得嘴唇发白,轻轻地摇头,“如果不是你发现了血型的问题,我一辈子都不打算告诉你,因为你从小就知道家庭支离破碎了,但至少你爸爸在你的心里地位很崇高,我不希望在你面前拿出他从前并不高尚的事来当话题。而且,鼎一,自从你出现在南陵,我就打定主意认了你这个儿子,不管你怎么恨我。”

李鼎一一路开车到海滩上,直到确定已经无路可走。傍晚的海风吹得人心里凉凉的,太阳的余晖飘在海面上,映出红红的波光。他的喉咙里像哽了些什么,感觉似乎自己从前的所有信仰都打破了。他原以为自己是有家的,即使残缺了母亲,至少有一直疼他的父亲。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自己的来历就和小家伙一样,是个孤儿。在李家他从前一直挺直了腰杆,因为自己是李家唯一的孙子,可现在,一切都证实了,他只是盘踞在李家,空顶着名分的冒牌货。

而自己到底是谁,也许永远都没人知道答案了…

海风很凉,沙滩很软,冬天的海边,已经鲜少有人路过,海滩空旷悠长。李鼎一坐在沙滩上呆呆地看着无边的水面,心里的委屈和迷茫凝结成眼泪,在记忆里,自己很少哭过,从前的生活苦,但至少有明确的目标。可现在好像所有在意的东西都丧失了,连自己的身份也蒙上了虚假和不确定。

“啊!”对着一望无垠的海面,好像要把一腔怒气都发泄出来,喊了个痛快,他喊到声音沙哑,浑身冰冷,喊到海面上漂满了月光。

他从海边回来已经很晚,家里空荡荡的。从前知道骄阳在家的时候,每天回家都感到愉悦,可现在什么都不同了,他特别怕回家,怕面对白天压抑的情绪,而这些在夜晚都会不听使唤地跑出来。

一夜躺在床上,他望着天花板,所有感觉都袭上心头,啃噬得心中血肉模糊。每个人也许都希望在有成就或有痛苦的时候有人分担,可现在他依旧站在商场的风口浪尖上,却觉得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那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果然孤独得心疼。

第二十二章 曾毅勋的反击

第二天早晨到公司时,秘书小程忽然告知他,章佩云已经在休息室恭候了。这让李鼎一微微感到一丝不妙。

章佩云在李振业刚去世、章修年锒铛入狱的时候蹦跶过一阵,后来李鼎一觉得章佩云始终有李夫人的名分,如果她暗藏一年,恐怕对于他全面掌握惠佳有威胁,于是自然地制造了一点引诱她豪赌的条件,让她丢了在南陵继续待下去的立足之地,只有顺着李鼎一的意思,到丽港“养老”。

而今天她的高调前来,显然是做足了准备,整个人相对从前的弱势有了很大改变,表情中不觉流露出一种傲气和理所当然,看起来显然是有了撑腰的杠杆。

李鼎一看到这里,心中已然明白了点什么,她贵妇人的架子已经很久没有拿出来显摆。今天既然敢过来,一定是抓了他的某个把柄。而现在李鼎一唯一能想到的把柄,只有昨天曾母告诉他的那个秘密。

章佩云今天披了一件深紫色皮草外套,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薄唇上稍加了点颜色,映衬得整个脸面都显得有光泽。她眼神里流露出的神采,似乎夹杂了讽刺。

她想起这段时间在丽港的日子,本以为自己膝下无子,老爷子撒手之前又那样刻薄她,连最信任的弟弟也被李鼎一整惨了。她以为她再没有资本和李鼎一斗法了。

而昨天曾毅勋出现在她丽港的公寓前,似乎给她带来了一线生机。

“李太太,我没想到和李鼎一作对的人,下场都那么惨,您是他名义上的奶奶,怎么说,他也不该这样。”

曾毅勋的开场白将章佩云强撑的自尊击碎,颓然地冷笑一声,“曾总风光一时,怎么也没斗得过李鼎一?”

“从前没找到合适的手段。”

“这么说,现在找到了?”

“可以这么说。”

“这是曾总你来找我的目的?”

“我得到李鼎一一个重大身世秘密,只要曝光出来,势必威胁到他在惠佳的地位。而这个秘密由您来公开似乎更合适。”

“曾总为什么这么做?”

“李夫人,您和我一样,都被李鼎一那小子整过,原来的风光不再,但至少我也不会让他过得舒服。”

李鼎一似乎已经猜到章佩云来的目的,只是速度之快,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丽港那边过得不好吗?夫人。”

章佩云的脸色变得更加阴郁,讽刺地轻笑,“你把我送走,果然是怕我揭了你的老底。”

李鼎一略有深意地看着章佩云,嘴角轻笑。

“你心里的那张底牌,藏得那么深,让人挖出来,却原来是这么见不得光的一件事,多亏了天助我也!老爷子的遗嘱上说得明白,李家的家产,是要给唯一和他有血缘关系的继承人,李家仅剩李鼎一一人,当时你冒充李昌海的儿子,现在我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章佩云保养极细致的脸上,显露出一种嘲笑和蔑视,“你害得修年进监狱,又独吞了老爷子的家产,好事总不可能都被你一人占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是时候把你打回原形了!”

李鼎一似乎对她所讲的一切都持鄙夷态度,不屑地听着她所有恶狠狠的言语,最后才若无其事地反驳道:“章佩云,你知道为什么爷爷在临终前,只给了你一栋房子,没将家产分给你一分一毛吗?”

章佩云冷着脸看李鼎一,忽然心中微微地慌张。

“我听说,你二十几岁的时候嫁给爷爷,当时爷爷已经是六十几岁的丧偶老人,如果你回答你看上的是爷爷身上的哪些魅力,我个人是完全不信的,不是我将你想象得世俗,而是以你章佩云当年的姿色,你只不过想找棵摇钱树而已。从我掌握的数据,你在这接近二十年的时间里,一直和另一个男人保持着不正当关系,这个男人现在在丽港做生意。我好心地送你去丽港养老,实在是为成人之美。你偏要回来,就是不识时务。”李鼎一轻松地喝了口红茶,“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想尽办法来掌握惠佳,扶持章修年,自己也不惜抛头露面,对公司的事指手画脚。在章修年全面掌握惠佳的时候,你甚至策划让爷爷提早去世,来达到侵吞惠佳的目的。爷爷要不是察觉了这些,会做了这么耐人寻味的遗嘱吗?”

“你纯属污蔑!”章佩云再也坐不住,气势汹汹地站起来。

“如果我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会说这些?你还是太天真了,即使你真的掌握了关于我的足够证据,可你别忘了,惠佳的里里外外已经全是我李鼎一的心腹,这段时间来稳固的地位,岂是你一张亲子鉴定书能动摇的?何况爷爷和我父亲都已经去世,你还有什么证据?”李鼎一冷笑着站起来,转身要出会议室的门,临到门口又忽然回过头来,“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生活总是没错的,如果奢望太多,总会得不偿失的,到时你恐怕连现在得到的都会失去,我劝你好好想想。”

章佩云咬着嘴唇看李鼎一出门,脸红一阵白一阵,心中五味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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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出两天,各大娱乐报纸上果然开始八卦了李鼎一的身世,连从前曾母和李昌海的前情往事也被杜撰得曲折离奇,一时间成了当下的炒作热点。

李鼎一已经被近来的一系列事件闹得疲惫不堪,闭门不出表示不回应此事。

一帮娱乐记者自然没有就此放弃,看到从李鼎一这里敲不出什么新的八卦,由此将矛头转向曾母,导致曾母还在住院,就被一群娱乐记者蹲点采访。

曾母躲了两天,终于被这帮急于窥视别人隐私的小报记者惹得头昏脑胀。

“妈,如果您这次说出李昌海当年的行径,表示和李鼎一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他也不是什么李家唯一继承人,我想惠佳的其他股东肯定会对他现在的位置表示不满,到时即使李鼎一继续担任惠佳的董事长,也必然有很多阻碍和微词,对他的公众形象,对惠佳的公众形象都是一种打击。”曾毅勋在一边劝母亲,眼神当中似乎早有自己的盘算。

“毅勋,这件事是你捅出去的?”曾母反问。

“就算是。”

“妈妈不希望看到你们兄弟俩这样。”

“我们不是兄弟,相反,我们家跟李鼎一是有仇的。”

“毅勋,你要是总记得这一点,就会犯和李鼎一当初一样的错误。归根到底,恒茂还是经营不善。当初章修年掌管惠佳的时候,恒茂就处于弱势。一直以来,恒茂的颓势都逐步明显,但是我们都维持着,李鼎一固然是做了一些加速它破产的举动,但那也是建立在恒茂衰败的基础上的。可是现在惠佳正处于鼎盛,你非要打击实力雄厚的公司,最后可能吃亏的是你。妈妈担心你。”

曾毅勋对曾母的说辞显然不能苟同,“妈,我才是您的亲生儿子,可为什么自从李鼎一出现以后,您总用各种理由帮他说话?包括我和骄阳的事。其实您并没亏欠李鼎一什么,即使您亏欠了,也不该用我的幸福和事业理想来补偿!”

曾毅勋失望之余,气愤地转身出了病房,重重地将门带上。

曾母望着门口,半天都没回过神。曾父过来想安慰她,她递了个眼色,复杂而疲惫,“老曾,我现在发现,我真的是自作自受,自作自受啊…”

曾母躺在床上一下午,想了许多许多,一言不发地望着天花板。直到快傍晚的时候,才叫了曾父过来,“老曾,我想接受采访。”

曾父似乎早料到曾母的反应,并没有太多意外,只是赞同地点点头。

曾母穿了合体的衣服,又将头发梳理好,简单地打扮打扮,才出走廊,就被一群记者团团围住。

曾毅勋徘徊在街头,买了几听啤酒,坐在广场上看大屏幕的直播。他没想到母亲会接受采访,从前恒茂兴盛的时候,母亲也一直低调,很少抛头露面出现在镜头前,今天居然这样庄重地面对记者。

走廊里被记者围满了,个个都七嘴八舌地问一些关于李鼎一身世的八卦。

屏幕上的曾母似乎镇定很多,从容地答记者问:“我和李昌海从前是有过短暂的夫妻关系,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而离婚。有人得到证据证明我和李昌海,还有李鼎一的血型并不匹配。其实李鼎一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但是他确实是李昌海的儿子,是李家的继承人…”

曾毅勋听到这里,将一罐啤酒的空听摔出去好远,站起来背着大屏幕走开。身后母亲还在对着记者讲述从前的事。可曾毅勋心里的火却越烧越旺,甚至有种强烈的恨意。母亲显然是想保李鼎一,想保住他在李家的地位。就因为这个原因,她可以放下脸面和自尊。曾毅勋觉得鼻子酸酸的,捏紧拳头,大步离开了广场。

李鼎一坐在办公室里,一直看完采访的直播,叹了口气,深深地靠在转椅上,心中的某些情绪被触动。他泡了杯咖啡,看着窗外,萧瑟的冬景,干燥的天气,只有商家还热火朝天地宣传着即将到来的春节购物攻略。

又是一年了,今年似乎异常冷清,身边的人都散去了。无父无母的孤儿,这个年恐怕自己要孤零零地度过。桌子上的相框里,骄阳的笑容还像春天般灿烂,可他已经找不到那个人了。他连续很多日子多方打听,一点线索也没有。这些天自己抽烟喝酒的状况几乎是平时的十倍。太多的不顺心聚集,沉沉地压得他透不过气。

也许他该去谢谢曾母,可想来想去,都没有更好的方式表达,多年的敌对和仇恨,等到发现曾经恨过的人并不那么可恨时,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小保姆正带着小家伙坐在一辆小的遥控车里,孩子很高兴,叽叽喳喳地叫着,离得老远都能听到。李鼎一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放下公文包,将孩子从车里抱起来,。小保姆神色凝重,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

李鼎一这才看清,章佩云正坐在沙发上。相较于上一次的气场自然是弱了很多,自从曾母亲自出来辟谣,报纸上的议论逐渐变了方向。连有所怀疑的股东也安静下来。可章佩云却不肯善罢甘休。

“夫人想必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李鼎一知道章佩云的来意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

“鼎一,这个孩子,我听说是你从双丘捡回来的,还给他起名叫李阳,是吗?”章佩云质问道。

“是啊,难道这件事也要先征求您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