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的意思。她也会从其所好,俯而就之。

千难万难都走过了,如今只差这最后一步,她如何舍得前功尽弃?

今夜,他如何都使得,只要他肯依言放她走。

宋毅眯眼看她赤足而来,明明是纤纤作细步的娇儿,偏无袅娜孱弱之态,反而脊骨挺直走的不疾不徐,倒是走出几分魏晋时候的名士风流来。

苏倾走近后,第一时间飞速瞥了眼案面上的纸张,待见果真是她的卖身契,顿时就放了心。

宋毅挑眉:“这回可是安心了?”

苏倾敛眸对他欠了欠身,低声道:“谢大人体谅。”

体谅?宋毅唇齿间咀嚼着这两字,却是嗤笑了声。

在她身上打量了会,着重在朱红纱衣下的腰身上流连后,他便收回了目光,抬手指指案上空酒盏。

苏倾忙探手持过酒壶,拿起酒盏斟满,端到他手边。

宋毅没有接。

苏倾自然不敢收回,便又这般端着等了会。

宋毅抬眸看她,意味深长:“这就是你的诚意?若你今夜的表现至于此厢,那爷可就对你大失所望了。”

说着,他目光有意无意的扫向案上的卖身契。

苏倾呼吸陡然一窒。

他的威胁对她实在是太有威慑力。

低头看着手里杯盏,她微微抿了抿唇,然后上前一步靠近他,捧着酒盏凑近他的唇边。

宋毅眸光略有幽深。盯视了她一会后,方低头就着她递来的杯盏啜饮了一口。

“不够。”他淡淡吐出两字。

苏倾垂眸看着杯盏里剩余的残酒,知道他口中所言的不够二字,断不是指酒。

苏倾默不作声的将杯盏搁在案上,然后抬手去解身上的纱衣。

宋毅目不转睛的盯视着,直待她朱红纱衣半褪时,方漫不经心道:“不急。”

苏倾动作顿了下。然后重新将纱衣拢好。

宋毅指指案上杯盏:“先伺候爷喝酒。”

苏倾只得重新将酒盏填满了酒。

再端起酒盏欲将其捧到他唇边时,却听他嗤笑了声:“当真听不懂爷的意思?”微顿,然后意味深长:“起码得有些个助兴。”

苏倾端着酒盏怔了下。

宋毅刚想再点拨她一回,却惊诧的见她突然举杯饮过杯中烈酒,然后猛地倾身朝他而来……喉结一动,微凉的酒汁自唇齿划过喉间,畅快淋漓。

醇厚的浓烈酒香在口中蔓延。

苏倾便起了身。

宋毅盯视着她。

苏倾呼吸微窒,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正当苏倾脑中反复琢磨他究竟要如何时,却听得他那厢沉声道:“不够。”

苏倾抿了抿唇,然后再次举杯饮过,凑上前去。

这一回宋毅吃过之后,却未放她离开,反而按住她肩,反手将她推到案上,而后覆身压上。

苏倾回过神来,第一时间是赶紧去看案上的卖身契,唯恐有失。

宋毅却抓过那纸契约,随手就远远的丢掷开。

苏倾急的推他。

宋毅单手按住她,另一手胡乱扯着衣物,呼吸微重道:“莫急,能不能拿到,就看你的本事了。”

苏倾推拒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宋毅掷了衣物扔过一旁,俯身轻拍了拍她微凉的脸颊:“好姑娘。满足了爷,要什么,爷就给你什么。”

苏倾微怔后,就颤着手抚上他的肩。

喉结滚了下,宋毅低笑了声:“乖。”

……

今夜自屋里出来的大人颇有些神清气爽。

多年随身侍候的福禄感觉到了,屋外候着的其他奴仆也隐约察觉到了。

待大人他们离开,彩玉彩霞对视一眼,皆有茫然。

她们不太明白,为何大人临去前特意嘱咐了句,无论明日姑娘做什么都不要阻拦?

“爷,明个可真是要放荷香姑娘离府?”福禄跟随在他们爷身后,小心询问。若不是昨个爷突然令他回府上跟老太太要回荷香姑娘的卖身契,他还不知道,原来他们爷竟打算着将荷香姑娘放出府呢。

可是……他没见着他们爷有所厌倦啊。所以,这就令他有些糊涂了,也不知明个究竟要不要阻拦一番。

“放她?”宋毅低声笑笑,继而颇有些意味深长道:“家养的雀儿,能在外头待几日?”

顿了会,他又道:“明个也不必拦她。爷倒想看看,她拼死劲的蹦跶,究竟是要做什么。”

后半夜,苏倾是抱着卖身契睡的。却也没敢睡熟,稍有些风吹草动就足矣令她惊醒,直待见着怀里抱着的卖身契还在,方能再次安心的闭眼入睡。

直待天亮。

苏倾起身时浑身无一处不酸软,可她浑然不顾,便是咬牙忍着,也要挣扎的起来收拾。

其实她也没什么好收拾的,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再带上以往在宋府攒的贴己,总共就那么几样,一个小包袱就足够了。

至于她来督府后被赏赐的那些绫罗绸缎及些头面等等,她一样都没带。

彩玉彩霞进屋时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们姑娘怎么又换上了她当初来时的那件粗布衣裳?而且头发怎么也那般草草挽上,还用的木簪子?更重要的是,她们家姑娘……怎么还收拾好了包袱!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走了。”苏倾抱着包袱,抬眸看着她们二人,真诚道:“谢谢你们这段时日的照顾。日后,你们多保重。”

彩玉彩霞二人悚然一惊。

猛地回神,彩玉不可置信道:“姑娘要走了?是要离开督府?”

彩霞也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

苏倾点点头:“是的,你们大人昨个已经应我了,也将卖身契还给了我,打今个起我就不是宋府或督府上的人了。”

她们二人依旧是副呆若木鸡的模样。

苏倾顿了顿,咬牙狠心道:“彩玉彩霞,天色不早了,我得走了。你们……保重。”

然后抬脚欲走。

“姑娘!”二人回了神,忙凄然唤了声。

苏倾未回头,脚步不停的朝外走去。

彩玉彩霞踉跄追了上去,哽咽道:“姑娘,便是要走也不急这会子啊。要不,让奴婢们再伺候着您梳了头,您也好歹先吃口热饭,待都妥当了再离去也不迟……”

“不了。”苏倾打断她,停了脚步转身看着她们轻声道:“你们都回去罢,莫要跟着了。也不必过多伤怀,曲终人散是常事,更何况此番我是自求离去,求仁得仁,内心是欢喜的。”

“姑娘……”

“回去吧。”苏倾轻笑:“日后你们也会有新主子,在她面前莫要再提我,更别表现出任何对我有怀念之意。好了,我走了。你们保重。”

苏倾便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姑娘……你也要保重!”

第35章 戒石碑

苏州府城一如既往的热闹。

饶是一大清早,街上的人也不少,已有不少小吃的摊位主过来摆摊,吆喝声络绎不绝,充满了浓厚的烟火气息。

苏倾看着这些熟悉的场景,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出了督府后,苏倾唯恐迟则生变,匆匆赶路未曾敢有片刻停歇。这会她转到了市肆这块,闻着早餐摊上各种食物香气,她便觉得有些饿了,而且之前的片刻不停的赶路,也让她双腿又酸又涨,犹如灌了铅似的。

苏倾本打算一口气穿过市肆,然后绕到市肆北面的府衙那,先消了奴籍档子的。可这会她又饿又累,脚步都有些虚浮,再强撑着继续赶路也不现实,所以她索性就找了个小吃摊位坐下,打算先吃口热饭,待吃饱歇足再办其他事也不迟。

便要了一小份的馄饨面。小份的三文钱一份,共五个馄饨,皮薄馅多,吃起来味道也不错。

苏倾的饭量本也不大,小份已足够。为了能够多歇息会,她便吃的慢些,好在此时摊位上尚有空位,摊主也未对她多加催促。

待她吃完后,已是两刻钟之后的事了。

吃了饭,喝了热汤,也歇息足够了,苏倾就起身继续往北去。

她这奴籍身份一日不消,于她而言便是一日隐忧,所以消档子是当务之急。待将奴籍换做良籍后,她再去西市雇个牛车,赶往柳家村。

想到柳家村那河之前出现的异动,苏倾心里不免一阵激荡。

那条河便是她回家的唯一契机!

之前她对此几乎都不抱有希望了,还当她归家无望,却没成想那河竟然再次出现了异动!

这无疑令她感到振奋。因为这足矣说明,她来这并非是单向的,若是时机可以,便是重新回到原来的世界也是有可能的。

那河能出现一次异动,便能出现第二次,无数次。她试一次不成,那就试千万次。

大不了她就在河边结个草庐,每天都下去试上几回。

她还就不信了,自己的运气会有那么背,会试个千万次都回不去?

待远远的见着了高大恢弘、庄严肃穆的府衙后,苏倾暂且止了步子,从包袱里掏出卖身契又一角碎银子握在手中,然后整了整衣服和头发,这才不疾不徐的往府衙前走去。

“干什么的?”门前的衙役厉喝一声,长戈一横,挡在苏倾身前。

苏倾缓声道:“大人,我是宋督宪府上的婢女,幸得主子的格外开恩,允我赎身归还了我自由身。今日,我是特意过来消档子的。大人您看,这是我的卖身契。”

说着,便将卖身契递到衙役面前。

那衙役便将那卖身契接过来看。甫一接过,便察觉一硬物被递到手里,他心里了然,只大概掂量个分量后,便暗暗将其藏于袖中。

展开那卖身契,从头到尾看过一遍后,见果真是宋制宪府上的,那衙役心里还真有几分诧异。

制宪大人位高权重,不知多少人都想抢着去他府上当差呢,毕竟谁不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的道理?便是他府上得脸的婢女,那身价都比些小户人家的千金强上数倍。

衙役又看了一眼面前女子,心道,这好端端的靠山不去倚着,却凭的想着脱离,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无论如何,他还是要进去通报主簿一声的,毕竟这涉及到制宪大人府上的事,饶只是个小小婢女,那也不敢大意。

没过多时,那衙役便匆匆进来,开了侧门请苏倾进去。

进门没走几步,便到了仪门处,衙役令她在此等候,待主簿大人处理好,自然会遣人过来通知于她。

苏倾谢过,便立在仪门处静静等候。

她本以为消档子很快,最多不过一两刻钟的事,可没成想,这一等就等了将近半个多时辰。

她的心便开始有些焦躁了。目光便开始频频往远处堂内的方向探去,心里头也七上八下,她不由得揣测,为什么这么慢?可是卖身契上有什么问题,还是少了什么程序?

正堂前有块戒石碑,戒石碑上刻着“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16个大字。字字着力,笔笔精到,令人望而生畏。

苏倾目光从每个字上扫过,渐渐地,一颗焦躁的心安定的下来。

堂内主簿的心此刻却不□□定。

本来这也不算什么事,不过是小婢女消档子这么个芝麻大点的小事,随手就能给办了。便是懒得搭理了,随便往那一搁,哪日想起来哪日办便是。

可这小婢女却是出自宋制宪府上的,这情况就不一样了,涉及到他们顶头上司府内的事,便是丁点的小事,都容不得出半点岔子。最起码,这岔子不能出在他这。

出于谨慎的原则,他便令衙役赶紧驱车去宋制宪府上确认一番。虽他也知这小小婢女,断不会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在此间事上作假,可官场沉浮这么些年,根基浅的他能做到府衙主簿这一位置,靠的就是谨慎二字。

待到那衙役回来,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的事了。

“秉大人,属下先是去的宋府询问。可宋老太太派人传话过来,说荷香这婢女早先已送给督宪大人,生死都是督府的人,所以她这厢便不方便插手过问了。”

主簿皱眉:“那你可去督府问过此厢?”

衙役喘口气,方接着道:“去问过了。可督宪大人当时并未在府上,督府上又没有管事的,所以属下就一直在那等了半个多时辰,直待督宪大人身边的福爷回了府……”

主簿忙道:“那他如何说?”

衙役苦着脸:“福爷问属下,那卖身契上的立卖字人是谁?属下便道是宋府老太太名讳。然后福爷就说,既然是老太太的人,那么就跟督宪大人无干了……属下便也只能回来了。总不能再去宋府问老太太罢?”

主簿沉吟思索,这消息就颇有些耐人寻味了。

越想此事越有玄机。

主簿后背也隐约冒了层虚汗,心里暗暗庆幸。还好他出于谨慎令人多去问了嘴,否则这要冒冒然的将事给办了,指不定此事就得让他给办岔了。

在等了一个多时辰后,在苏倾的望眼欲穿中,终于等来了前来通报的衙役。

“这位姑娘,让您这厢先回去罢,主簿说了,让您待个三五日的功夫,再过来。”

“三五日?”苏倾怀疑的看着他:“消档子需这么久?”

衙役不悦道:“您当消档子容易呐?三五日已算快的了。”

苏倾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若是他早就知道消档子时间久,又何必让她进来等?何不一开始就让她回去等个三五日再过来?

“那……”苏倾呼了口气,然后看向他:“那么敢问大人,我可否将卖身契取回?”

衙役怔了下后,却是横眉倒竖,颇有些色厉内荏的叱喝道:“你休得在这无理取闹!此乃官府重地,岂容尔等在此撒野,速速离去!”语罢,不由分说的将她推出了官府大门,然后重重的将大门阖上。

苏倾踉跄的倒在府衙前的石狮子旁。

扶着石狮子她勉强起身,然后死死盯着那两扇紧闭的朱色大门,气得浑身发抖。

这些个狗官!

如此昧着良心欺她一介无倚孤女,还谈什么戒石碑,还妄谈什么公与廉?索性就砸了那十六字的戒石碑,另起金碑银碑,分别刻上‘民脂民膏易刮’‘下民贱民易虐’十二字罢!

扶着石狮子站了好一会,苏倾方勉强压住了内心激涌的怒意,勉强止住了想要不管不顾大闹府衙的心思。

最后看了眼威武庄严的府衙大门,苏倾咬着牙握着拳,强逼自己转身离开。

她不能闹,因为她不能把命丢在这。

她要留着命回家,回到那个自由,平等,公平,公正的国度。

便是死,她也要死在通往回家的路上。

在西市,依旧花了五文钱租了辆牛车,依旧是上次那个车把式,毕竟之前打过一次交道,坐他的车她还算放心。

牛车晃晃悠悠,载着她朝着柳家村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苏倾抱着包袱望着道路两旁的风景出神,车把式见她谈兴不浓,又顾虑是个姑娘家,自然也不会主动搭话。

到了柳家村,苏倾下了车,谢过之后就转身径直往河的方向而去。

这个时辰,村里难免有村民山上干活或出来闲逛的,因为苏倾当初也在村里待过些时日,有些村民就认出了她。

有跟她打招呼的,她就笑笑,也有不认识她的向旁人打听的,她见了也笑笑。可她依旧脚步不停,目的地直指村里的那条河。

终于,到了。

苏倾差点喜极而泣。

打开包袱,掏出里面一直妥帖珍藏的项链,苏倾握在手中,像上次般虔诚的拜了各路神佛。

没有哪一刻她像这般希望这条河有灵,有河神,能听得见她的祈求,她的祷告,然后念她一片虔诚,将她重新送回属于她的世界。

睁开眼时,苏倾目光无比坚定,握着项链毫不迟疑的踏入河中。心里一个劲的在念,一定能回去,这次一定能回去……

第36章 克星罢

“喝。”一声冷笑猝不及防的从岸边传来。

苏倾猛地一个激灵,后背汗毛倒竖。

“爷还当你有多大能耐了,却原来是特意过来寻死来着。”

岸边人漫不经心的说着,可任谁都能听出其中压抑的冷和怒。

河中漱广,南北径的水流如熔锡一般流着。苏倾站在河水里,仿佛是不堪河中水流的冲击,身体前后摇晃了下。之后便如傻了般就那般直愣愣站着,没有反应更没有回头。

“怎么,寻死还得特意挑个地?就认准这了?”

岸边人依旧冷笑着,可苏倾也依旧没有回头,饶是对此厢声音再熟耳不过,饶是她知道此刻岸边站的是谁。

苏倾放眼看向前方缓缓流淌的河水……那里是她回家的通道。

宋毅在岸上冷眼瞧她不为所动的模样,正欲再开口呵斥,却猛地见她下一刻竟双手捂了耳,之后就魔怔了般不管不顾往那河中央冲。

“你再敢给爷朝里走一步试试!”宋毅怒急,他还没料到那厢还真敢寻死。简直愚不可及!

苏倾捂着耳朵权当自己听不见这入耳魔音,义无反顾的直往里冲。

宋毅脸上的黑气犹如实质。

抽出马鞭,他沉着脸几步踏入河中,然后扬起马鞭,冲着死命往河心里趟的女人而去。

皮质的马鞭卷起她的腰身,不由分说的就将她整个人往岸边拖。

苏倾挣扎着向前,却抵不过腰间的力度,只能回头用尽力气握住那皮鞭,望向宋毅的方向几欲落泪。

“宋大人,求求您就放过我吧……”

宋毅一个用力拉扯,盯视着她冷笑:“放你去死?真要死就死远些,别特意死在爷跟前。”

“没有,没有,我没有寻死……”

苏倾拼命的解释,可宋毅却压根不信她一个字,任她如何挣扎身上禁锢,他亦浑然不顾,手拽着马鞭几个用力便狠狠将她从河中央拽到了跟前。

然后就一把抓住她纤瘦的胳膊,不由分说的将她拖上了岸。

岸边候着的福禄赶紧抖开外氅给他们爷披上,然后便转身小步跑去不远处的林子那牵马。

苏倾踉跄的被他给拽上了岸。

此刻岸上的凉风一吹,苏倾便浑身打了个寒颤,不过这沁凉的寒意倒是令她此刻头脑清醒了些。

她知道此刻在他跟前,她便是再挣扎也是徒劳无功,索性也不做蚍蜉撼树的蠢事,任由着被他拽着远离了河岸。

在离河岸远些的地方停住。

宋毅冷冷盯着她,沉怒未消。

“我不下河了……”苏倾唇瓣蠕动,苍白着脸色苦笑道:“大人可以先放开我吗?”她侧过脸看看钳在她胳膊上的手掌,再垂头看看卷在她腰间的马鞭。

这一刻,苏倾都甚至有些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专克她的煞星,否则为何要频频阻拦她回家的路?

宋毅冷眼看她。刚才在河中一番挣扎,此刻她浑身衣物皆被打湿,湿漉漉的都黏在身上,勾的身子曲线若隐若现。

皱了眉,他抓过身上披着的外氅,将她从头到脚兜了起来,嘴里冷笑着:“放了你?放你去死?”

“我没有!”苏倾忍不住抬高了声音:“我只是……”可堪堪说过‘我只是’三个字后,她便怔了住,然后就颓然的垂了头。

“你只是什么?”宋毅见她此刻萎靡不振犹如霜打的茄子模样,当她被说中无言狡辩,顿时心里反而腾起几些怒意。

他很难不去怀疑,她这厢之所以寻死,是因为被他强行占了身子的缘故。

有几个瞬间,他真恨不得能就此成全了她!

“我就是想在河里站一会……”苏倾嗫嚅着,可这解释听着却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宋毅冷笑不语。却移开了眼不再看她,胸口剧烈起伏,似在强压胸间怒意。

这时福禄牵马过来。

宋毅手握马鞭刚欲使力将她拽过,苏倾见他似乎想将她拽上马去,这熟悉的一幕让她感觉好像回到了原点,顿时脸色惨白惊吓的连连后退几步。

宋毅冷眼扫过她。

“我不回去!”苏倾惊叫了声。见那宋毅脸色愈发沉凝,顿时反应过来,强自按下慌乱的心神,放缓了声音解释道:“大人,如今我已经不是宋府的奴婢……便不好再麻烦大人了。大人将我放这就可,稍会我自会想办法回府城。”

宋毅只盯视着她,一言不发。

苏倾这会方发现身上披着的外氅,也赶紧脱下,朝着他的方向递过去:“我这边有换洗的衣物的,就不劳烦大人了。”

福禄忙背过身去。

宋毅迅速在她身上扫过,冷眸隐有怒意。

朝着岸边放着的那粗布包袱看了眼,宋毅劈手夺过外氅,盯着她冷笑声:“爷倒要看看,你能这般硬气几日。”语罢,一抖手里马鞭解开对她的禁锢,而后踩蹬上马。

只是临去前,却冷声给了她个命令——打今个起,不得再靠近此河半步。

苏倾唯恐他再起意将她捉回去,饶是心里百般想法,嘴里自然是应得及时。

待他终于离开了她的视线,苏倾长长松了口气。

转眼一看,福禄这人怎么还在?

苏倾诧异的问他:“你……不走?”

背对着她的福禄内心呵呵两声。

苏倾便有些明白了,也就不再多问了。

又是几阵凉风吹来,湿漉漉的衣服冰凉凉的贴服在她身上,冷的她一阵哆嗦。

转过身慢慢的朝着岸边的包袱处走去,好在里面还有些换洗的衣物,否则这二月的冷风非得将她吹病了不可。

福禄这会朝着离岸的方向走远了些。

苏倾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换衣物的动作一顿。她迅速的看向河的方向,脑中反复的闪着几个念头。

最终全都被她按压了下。

罢了,左右今个这河瞧起来亦没什么动静,她且不急于这一时,没必要上杆子去挑衅那人的权威。

再谋来日罢。

毕竟他那厢总不会时刻盯着她罢?苏倾完全不信。怎么可能呢,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或朝廷要犯,他总盯她有个什么劲?

大概待些个日子,他失了兴致,也就没兴趣再盯着她这厢了罢。

这般想想,她心里也松快了些。

待她换好衣物,福禄便牵了另外一匹马过来,请她上马。

“不必了。”苏倾忙拒绝道:“我自有法子回去的,就不劳烦您了。”

福禄不为所动,依旧是请她上马的手势。

瞧他架势,苏倾便知定是那人吩咐,知道反抗不得,便也只能依言照做。只是临上马前,她迟疑问了句:“可是送我去苏州府?”

福禄闻言,自然明白她心中顾虑,她那厢怕是他会接她去督府罢。

“自然是去苏州府。”福禄道。心中却觉得有些可笑,别的女子挤破了头的都想入那督府后院,唯独这小小婢女,对此避如蛇蝎,这不知道的,还当他们家爷是什么样脑满肥肠粗鄙丑陋的腌臜人物呢。也不知她这般自视甚高是凭的什么底气。

苏倾踩蹬上马,握好缰绳。

福禄狐疑的看她:“荷香姑娘可是学过马术?”刚才上马竟然没有他相扶。

苏倾愣了下,然后解释道:“并无。只是先前见过你们大人如何上马,便就记下了。”

你们大人……福禄牵马走在前面,心里琢磨着这四个字。

两人再一路无话。

待终于到了苏州府城,苏倾便早早的下了马告辞,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朝着与督府相反的反向疾步离开。

福禄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摇了摇头。这荷香姑娘大概是个傻的吧,真以为逃得远些就没人能找着她了?她也不想想,这里不仅是两江三省的地界,更是苏州府城啊。

苏州府城是制宪大人的老家,总督衙门更是设于此。

这一夜,苏倾是找了个小客栈住下。选了个不上不下的中等房,一晚上的房费是十文。

苏倾便算了算她现在手里头的贴己,林林总总算下来,如今手里头不过八两纹银。

若是按亦目前住客栈的消费来算,加上一日三餐的花费,便是省之再省,一个月下来少说也是一两半的银子。

这般算来,不到半年光景,她这厢就要山穷水尽了。

苏倾想,半年之内,她可是能找到契机回去?

怎么想,也觉得这事上实在不好说。

躺在客栈的床板上,苏倾琢磨了很长时间,觉得若实在不行的话,还是要想方设法谋生的。

一连五日,苏倾都没怎么出门,除了一日三餐不得不外出买些回来,其他时间她就窝在客栈里数着日子。

那官府衙门不是说三五日的时间就能办好她的消档手续吗?她倒是要看看,这次他们还要拿什么借口来搪塞她。

于是在第六日的时候,苏倾一大清早就站到了府衙门前,请衙役进去通秉,今个她依言过来取她的良籍。

守门的还是之前那个衙役。

“你在这等着。”那衙役瓮声瓮气的说完,接着转身进了大门,行走间步伐略有些僵硬。

苏倾觉得刚那衙役看她的目光似有些不太自然,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

主簿听那叫荷香的奴婢又来了,不由有些头痛。

“这样。”主簿捶了捶脑门,烦躁的连叹了好几声气:“你就去跟她说,我有事不在,让她过个三五日再来。”

衙役便瓮声应了。转身要走。

“对了,这回可得注意些分寸。”

衙役听到主簿的嘱咐,不由得伸手朝后背探了下,接着又龇牙咧嘴的收回了手。

如何敢不注意分寸?这二十大板的教训,他可是记得牢牢地。

第37章 相逼迫

“还待三五日?”苏倾切齿冷笑,清凌凌的眸子此刻隐约冒着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