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来的?”顾知语有些懒洋洋的,对于他们的到来并不奇怪,或者说她已经预料到了。

顾知沅是对于她婚事的好奇,就算她再得老夫人宠爱,顾知语的婚事也不会详细告知她内情。至于顾本林……往后应该称呼他为顾知瑜了,他得了消息,应该也忍不住会跑来找她的。毕竟改族谱一事对他颇有利,一是身份上好看了。二嘛,就是这伯府的爵位他也有一争之力,哪怕最后没得爵位,光是分出的家产,一个父母早逝的庶子和长房嫡子,分家产时完全是两样的。

门口站着的是喜桃,垂着头恭敬道,“不是,二公子是从外院进来的,他们只是门口遇上而已。”

顾知语微微点头,对于顾知瑜这么快得到消息有些诧异,按理说他一个存在感不高的庶子,应该没有人会刻意告诉他这个。

“请他们进来。”

两人一起进来,顾知沅跑在前面,进门就道,“姐姐,你那婚事怎么回事啊?怎么会变成世子呢?要知道他可是太医院那边都没办法的病症,往后你可就……”守寡了。

说是询问,但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顾知语冷笑一声,“这个得回去问祖母和二婶了,我爹娘不在,我的婚事可都是由她们做主的。”

顾知沅噎住。

她发现这个姐姐是真变了,以前的她若是得了这个消息,只怕早就窝在屋子里偷偷哭了。

见她怔住,顾知语又道,“还有别的事吗?若是只问我这个,那我不知道。”

喜桃双手放在腹部,看着顾知沅浅笑,送客的意思很明显了。

顾知沅在伯府得宠,从上到下那么多人还没有人谁对她这么不客气过,当下冷哼一声,起身就往外走,“姐姐不识好人心,我好心来问你情形,想着还能去娘和祖母那边给你求情,既然不需要,那就算了。”

话落,她已经走到门口,回身见顾知语听到这话还是没有挽留她的意思,越发生气,一甩袖子走了。

她一走,门口的喜桃送她出门去了,屋子里的苏嬷嬷在顾知语的示意下走到了门口守着。

“姐姐。”顾知瑜微微躬身。

顾知语点点头,“有话说?”

顾知瑜哑然,他当然有话要说,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是问她为何要认下自己这个弟弟?还是问她那一看就不好的婚事?

半晌,只道,“你为何要故意气她?一会儿她又该去告状了。”

顾知语见闻言,摆摆手道,“随便她。”又接着道,“我让你做我弟弟,一是不想让二房太得意。还有就是……爹娘没了,我到底还是你长姐,等我嫁了人,你若还是原来的身份,只怕日子不好过,往后,你须替我在爹娘面前尽孝。还有,我已经跟祖母说过,府上得送你去澜山书院,往后你好好读书,别辜负了姐姐的一片心思。”

顾知语这话,其实是想要告诉他,别辜负了原主的心意。

先前原主未消散的意识可是拜托她照顾一下这个弟弟的。如此,也算是了了她的心愿了吧?

顾知瑜感动得眼眶红红,到底只是□□岁的少年,喃喃问,“值得吗?用你一辈子的大事来换我做长房嫡子,我在你心中……有那么重要?”

“大概吧。”顾知语随口道。

顾知瑜先是感动,看到顾知语这副模样,又有些生气,不敢对着她说狠话,半晌,怒气化成了沮丧,垂着头脚下不安的在地上动着,“姐姐,你能不能退了这门婚事?我也不要这个身份了,往后你留在府上照顾我。”

顾知瑜走时,眼眶通红,还是捂着眼睛走的。能听得到他压抑不住的哭声。

苏嬷嬷也满是不解,疑惑出声,“小姐……”

这些条件中,可以说改族谱一事对老夫人来说让步最大。至于别的,都无关紧要,对于老夫人来说,顾知语嫁入威远侯府,就已经为伯府谋够了足够的利益。毕竟哪家也没想着姑娘还能嫁第二次不是?再说,二嫁还能有个什么好姻亲?

顾知语抬眼看她,苏嬷嬷接下来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顾知语对她礼遇,不代表她就可以放肆。尤其经过今日荣和堂一朝,可以看出她并不是软弱,只是没触及到她底线她不计较而已。

顾知语问道,“晚饭得了?明日一早,我要去看看铺子。对了,荣和堂那边若是有了我婚事的消息,早些告诉我。”

苏嬷嬷忙福身应了。

老夫人和许氏动作飞快,可能也是知道威远侯府那边等不起。天色渐晚的时候,顾知语就得了消息,威远侯府已经请了媒人上门,还送了小礼。若是没意外,这门婚事就定下了。只等着送了聘礼之后请期,然后亲迎,这门亲事就算得了。

说到底,顾知语嫁入威远侯府,也只是在柳成嵇还在世的时候能成。若是他一命呜呼,还冲什么喜?婚约不成,好处自然就没有了。所以,除了两个当事人,两边家中都挺急的。

顾知语原本打算翌日一早就出门去看看铺子,没成想一大早荣和堂那边就来请了。

老夫人坐在上首,手边的小桌上放了两张纸,看墨迹还是新的。看到顾知语进门,她挥退了屋子里伺候的人,只留下许氏和顾知瑜,还有顾知语不常见到的顾耀祖父子。

老夫人声音沉冷,“这威远侯府的契书我帮你拿到了。还有这张,你二叔和我都按了指印,你看看。”说完,就递了过来。

顾知语伸手接过,她虽不认识这种字,但原主是读过书的,她仔细辨认了一下,基本上就能认识了。

见她看得仔细,许氏冷笑道,“你还不相信你祖母?”

顾知语笑了,“都到了写契书的地步,还是看清楚的好。再说,这个可是关系我下半辈子的,对我来说,这个东西很重要。”

顾耀祖皱起眉,道,“知语,你这……太让人寒心了。”

顾知语才不给他面子,直接道,“二叔,让亲侄女去换亲儿子的前程,寒心的应该是我。”

当下的人讲究个含蓄,如顾知语这般直接将内里的不堪撕撸开的还真不多。他又不是个善言谈的,当下气得脸胀红,却不知道怎么接话。

顾知语仔细看过发现并无不妥之后,将纸收进袖中,看向老夫人,道,“多谢祖母替我周旋,契书我收了。”

老夫人看他一眼,顾耀祖彻底不说话了。边上的顾知厉眼神沉沉看着顾知语,到底没说话。

“一会儿就去改本林……知瑜的族谱,只是你现在立刻就得去威远侯府一趟。马车已经备好了。”

顾知语惊讶,“祖母,怎么这么急?”

说起这个,老夫人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喜意,“澜山寺的大师果然厉害,听说昨日午后侯府小定之后,世子的手指就动了。所以,今日一大早侯府就送来了这个……”

她指指顾知语的袖子,“一会儿侯府的马车会过来接你。老侯夫人的意思是,你们定亲之后世子立时就好转,若是你离近点,很可能世子会醒过来。知语,你们已经定亲,此时由长辈陪同去侯府探望病重的未婚夫并不算失礼,再说,世子好转,对你对伯府都是一件好事。”

顾知语哑然。

这婚事……她可从来没想过柳成嵇会醒过来啊!

顾知语会没事,是因为她来了。柳成嵇那边,若是没意外,他是要死的啊!

先前答应,她是想着做侯府干女儿,将婚事往后推推来着。毕竟她才十四,成什么亲?

随便吃了一点东西,老夫人就带着她出府上了马车。今日这事对她的冲击有点大,一路上她有些沉默。再者说,跟老夫人一起,她也没话说。

这份沉默落在老夫人眼中,就成了她即将看到病重未婚夫的忐忑了。兴许是老夫人看到她垂着头有些可怜,难得的有了点慈爱之心,“知语,世子若是不能好,往后你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最坏的结果你都能承受,还有什么接受不了?”

这是在劝她?

顾知语胡乱点点头。

伯府离侯府的距离并不远,马车走了两刻钟就到了。

一掀开帘子,立时就看到了老侯夫人和侯夫人。

说起来人家也很看重她们祖孙了,亲自出门相迎,以两家的地位,老侯夫人根本没必要如此,她看到顾知语,还往前迎了一小步,要不是身旁的嬷嬷拉她一下,她说不准已经过来了。

等她们终于走近,老侯夫人一把抓住她,“知语,你快跟我来。”

好在侯府还算靠谱,没直接拉着她往世子的院子去,而是将她拉到了园子里。侯府的园子景色宜人,但顾知语却没顾得上看,一路急走,不知道老太太一大把年纪哪里来的精神头。

然后,她一眼就看到了大树下靠在椅子上的眉眼冷俊的男子。

脸型凌厉,眉尾微扬,唇色不自然苍白,。眼睛紧闭,头微微歪着,似乎并不是昏迷,只是睡着了而已。

老侯夫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知语,你能走近点看看成嵇吗?”兴许是觉得顾知语已经是柳成嵇的未婚妻,她丝毫隐瞒病情的意思都无,“他被抬回来时已经昏迷不醒,身上的外伤并不重,大夫和太医都说,他是碰到了脑子,什么时候醒根本不知。但是他头上的伤口都养好了,最近他却越来越虚弱,我怕他哪天就……”

说到最后,老侯夫人语气哽咽。

第八章 醒来

后面有侯夫人急匆匆追了过来,人还没到,已经问道,“怎么样?有反应没?”

顾知语无语,怎么她们都觉得她只要见了柳成嵇他就会好转?

老侯夫人收了哭音,接话道,“知语还没走近呢,你急什么?”对于侯夫人金氏关心柳成嵇,似乎并不太高兴。尤其最后几个字,带着点嘲讽的感觉。

金氏讪讪,“母亲,我这不是担忧成嵇嘛。”

老侯夫人轻哼一声,对着顾知语道,“知语,你能不能走近些?”

虽是询问,语气却有些强硬。

顾知语将这番婆媳两人的交锋看在眼中,这一点不像是一般的婆媳不和。心里对于金氏的身份有了些猜测。实在是她一开始窝在院子里养病,后来又觉得威远侯府的事情应该和她扯不上关系,根本没想过有了解一下侯府内的情形。昨日才小定,今日一大早她就被拉了来,她还没来得及了解呢。

听到老侯夫人的话,她面色自然,点点头后脚下往柳成嵇那边走去。

先前她只当柳成嵇一定会死,得到消息的时候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对于老侯夫人的强硬倒不会不满,都是交易,她倒不会拿了实惠不办事。

一步步走近大树下的椅子,也将面前人的长相看得更清楚,和她只见过一次的柳成延不太相似。柳成延的长相偏向文弱书生,是个翩翩公子。而面前这人,则五官硬朗,眉峰凌厉,若是那眼睛睁开,不知道又是怎样的风华?

反正顾知语觉得,总比那柳成延要好看些。

短短几步路,她脚下走得不慢,心里思绪万千,突然觉得自己和柳成嵇如此为所谓的剧情让路,还是用生命来让,根本不值得。一时间生出了些同病相怜的感觉。看着面前的人,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今天之前,两人根本就没见过面。半晌,她才轻声道,“世子,你要好起来。”

“……你甘心吗?反正我是不甘心的。”

话音一落,树上飘下来一片绿色的树叶,顾知语见了,愈发觉得自己和他两人就像是这片树叶,还没到该枯黄的时候就已经被风吹得败落。眼看着树叶落到他发间,她伸手去拿,袖子无意间拂过他的额,面前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顾知语对上他凌厉的视线,脚下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谁?”兴许是久未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暗哑,语气却和眼神一样凌厉。

顾知语心里有些慌乱,勉强按捺住了,“我是安定伯府大小姐,额……你未婚妻。”所以,帮你拿个树叶什么的,不算过分吧?

柳成嵇眉心一皱,顾知语再次后退一步,他的手还抓着她的,她一退,带得他也往前,可能他也想要起身,却因为腿上无力,一下子跪在她面前。

顾知语:“……”第一回见面,未婚夫行这么大的礼,她有点慌!

柳成嵇半跪在地上,勉强稳住身子不软倒在地,眼睛只看着她,“你身上什么味道?”

顾知语已经没空答话,因为那边的老侯夫人和金氏看到这边的动静,已经奔了过来,“来人,扶着世子。请大夫……派人去请太医!”

一瞬间就围上来许多人,将顾知语挤到了一旁。

老夫人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虽然没说话,但手上被握住的力道让她能感觉到老夫人的激动。看着老侯夫人带着人将柳成嵇扶走,而金氏离开前看着顾知语,上下打量她一番,眼神沉沉,“倒是个有福气的。”

说完,一甩袖子跟了上去。

顾知语挑眉,原来她先前那丝感觉不是错觉,金氏并不喜欢柳成嵇,也并不想要他醒过来。当然了,也不喜欢她。

老夫人见了,拉着她转身往大门口走,后面老侯夫人身边的嬷嬷含笑相送,一路上不停致歉,“老夫人,您别生气,我们老夫人实在是看到世子醒了太过欢喜,今日多亏了大小姐,稍后老夫人应该会送上谢礼。”

老夫人也熟练的寒暄,“不必,世子好了,知语往后的日子也好。”

那嬷嬷含笑,“老夫人说的是。”

直到上了马车,那嬷嬷站着门口看着她们走远。

老夫人放下帘子,隔绝了那边侯府大门口的视线,收敛了些脸上的笑容,不过眼神里看得到满是喜意。看着面前的顾知语,往日里对她的疏离少了些,语重心长道,“知语,你和世子果然八字相和,你们刚小定他就好转,如今你只靠近他一瞬,他就醒了过来……不过,方才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往后别太天真,那金氏可能不喜欢你。”

见老夫人似乎有意说威远侯府内里的事情,顾知语也不客气,直接就问,“为何?”

老夫人笑容不变,“因为定下亲事的是世子的母亲和你娘,当初也只是闺中密友之间闲聊中戏说,我虽然听说过这个,但是在你母亲走后,我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毕竟世子比你大那么多,他大概是等不及的。再说,我们虽是伯府,但门第较侯府还是低了一点的。尤其是跟随皇上的还是你爹,你爹一走,你二叔……”她叹了口气,“知语,我也不瞒你,你二叔哪里会朝堂中的勾心斗角?你爹走了七年,他还在当初你爹帮他谋的七品主事上,我是指望不上他了。只能寄希望于你大哥了。”

“而侯府这些年蒸蒸日上,尤其是侯爷和世子,一直驻守邑城,这么多年立下功劳无数,世子十三岁时就去了,和京城中这些纨绔子弟和只知读书的书生很是不同。再说了,先侯夫人已经走了,当初也只是戏言,并没有留下信物,这门婚事虽好,但在我看来,大概是不成的。”老夫人似乎心情不错,谈性上来了,接着道,“没成想五年前,京城中突然就有了流言,说有高僧言明,威远侯府世子命里生来富贵,但命运多舛,且很可能早殇。当时我听到这个,也没当一回事,没想到没几天侯府就派人上门,说将婚约的人选换成二公子,也是到这时候,京城中许多人家才知道我们两家有婚约。世子早殇的消息不知是真是假,但改婚约,却是因为世子的继母,威远侯的继室金氏……”

顾知语随意听着,看似随意,但她心里已经想了许多,比如柳成嵇是二十二,若是没记错,那柳成延也是二十二,而金氏还不是嫡妻,那这其中……

有点复杂啊!

柳成嵇的娘应该是死了才轮得到金氏做夫人,那当初生下柳成延时,金氏应该只是妾室了?

一个妾室,如何能够扶正?

本朝各律例虽然提升了许多女子地位,但是妾室不能扶正的规矩却是没变的,尤其威远侯还是侯爷,那是要在朝堂上立足的。

老夫人似乎也知道再深说下去就不合适了,不过内里情形到底如何她也不知,又怕误导了顾知语。转而道,“只是不知为何她现在又要改人选?不过,如今世子因你而好转,金氏哪怕不喜欢你,有老夫人给你撑腰,她也不敢对你如何。”

顾知语沉默听着,当初金氏不知为何看上她,如今却又看不上了,她回想了一下老侯夫人带着她上门来给柳成嵇和她定亲时,老侯夫人像是抓住最后一点希望,对柳成嵇的担忧不似做假,但金氏……似乎更像是不喜她和柳成延的婚约,巴不得甩开。

回去的时候,一路上听了

老夫人说这些旧事,顾知语心里思绪万千,只觉得很快就到了家了,临下马车前,老夫人道,“知语,你们的婚事应该很快就会提上日程,嫁妆我会亲自给你操办,你往后还是少出门,留在家中备嫁。”

说完,又自觉最后一句话似乎强硬了些,缓和了语气道,“如今世子因为你而好转,我心里的负累也轻松了许多。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伯府请封世子的折子迟迟未下,眼看着就要没落,我不能让你爹拿命为儿孙拼来的富贵就这么化为乌有……”

顾知语眉心轻蹙,这意思是想要继续和她保持亲密的祖孙情?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大概是老太太看到柳成嵇好转,而她很快就会成为侯府世子夫人……要知道,先前定下婚事的时候,老夫人和她两人之间可以说很公事公办了,契书都写了的。哪里还有什么情分?

顾知语打断她,“祖母,我爹为儿孙留下的富贵?”

老夫人怔住,顾知语才不会给她面子,浅然一笑,“要是往后这安定伯给大哥做了,我爹岂不是拿命给二叔拼下一份家业?”

老夫人没想到她这么强硬,皱眉道,“在我眼中,你大哥和本林都是顾家的孙子。”

顾知语下了马车,只道,“但是对我爹来说,大哥只是侄子,知瑜才是儿子,您还是记得早些改了族谱,也改改称呼。要不然,我会觉得您根本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也根本没诚意补偿我。”话落,再不看老夫人,转身回了院子。

威远侯府世子昏迷半个多月后,突然就醒转过来。因为先前他病情实在严重,太医都束手无策,如今好转,京城中许多人都好奇不已。本以为是名医呢,没想到只是定了一门亲事。再深挖一下,就知道老侯夫人是得了澜山寺大师的指点。

一时间,京城中许多命妇和富家夫人都出城去求大师点拨,哪怕知道给世子合八字的慧文大师已经云游,出城的人也丝毫未减少。

第九章 再见

顾知语不软不硬的顶了老夫人一通,回去之后过了两天安静日子,兴许是知道如今的顾知语和原来不同,就连顾知沅想要过来找她都被许氏拦住。

老夫人让她少出门好好备嫁,顾知语当然不能就这么听了。要知道她刚刚接过她娘的嫁妆,里面许多铺子她还没有去看过。而她的婚期应该很快,到时候她可就是威远侯府的儿媳,想要出门,哪儿有如今方便?

说到婚期……

其实那天柳成嵇为何会刚好在那时候醒过来,别人不知,她心里却是有点怀疑的。

因为柳成嵇醒过来第一句话是问她是谁,那语气不像是好奇,倒像是恼怒。

紧接着第二句话就是:你身上什么味道?

这一句也是质问的语气。

因为老侯夫人她们离得远,只看到他醒过来之后想要拉住她起身,却因为腿软摔倒在地。根本没听到柳成嵇的话。

说来也巧,顾知语这个人平日里是不喜欢用香和香粉的,那天一大早苏嬷嬷却拿了一堆脂粉盒子给她,因为顾知语一开始准备当日去街上查看铺子的。苏嬷嬷非让她试试,说是最近京城中各家夫人小姐最喜欢各种香,包括香粉和脂粉。还有叫做“香水”的东西,非要让她试试。

脂粉和香粉也罢了。那香水就是各种颜色的水,沾了往脖颈和身上拍了就有淡香。别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这些可都是尚书府三小姐孙怡菁费尽心思弄出来的。她只是有点好奇,在这里做出来的和上辈子那些有什么不同,就在手腕上各种都试了下,最后就只觉得浑身香喷喷,尤其手腕上,但到底什么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了,总之是好多种揉杂在一起,香气浓郁……

所以,威远侯世子会醒过来,很可能是因为闻不惯她手腕上各种香被熏醒的。或者就算是没见他,他自己也会醒来。

如今看到京城城门口各家夫人小姐出城去澜山寺的盛况,莫名的,她有点心虚。

还有就是,柳成嵇那边很可能会不认这门婚约。虽然只一个照面,但顾知语也看得出,以他的性格,不像是会听从父母之命定亲的人。哪怕如今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是因为她顾知语和他定亲才让他醒过来,他也很可能会解了这门婚事。

当然了,顾知语心里有了准备之后,也不觉得难以接受,只要老侯夫人信守承诺,收她做干女儿,伯府和侯府两边许她婚事自由,目的也算达到了。

无论内情如何,柳成嵇确实是在见过她之后才醒了过来,按理说,伯府和侯府应该都不会为难她才对。

无论如何,铺子还是要去看的。

顾知语坐在马车里,兴致勃勃掀开帘子往外看,这是她第一回独自上街,临出门前老夫人身边的翠柳还跑来跟她说,老夫人的意思是最近少出门。

顾知语应了,不过脚下没停,上了马车走了。

从苏嬷嬷吩咐人马车到她出门,前后大概半个时辰,这么快的时间,偌大的侯府老夫人就知道她要出门。看来老夫人对于伯府内院的掌控力颇大。

“这条街上夫人的铺子有三个,一间书肆,一间布庄,还有香梅苑。”说到最后那个,苏嬷嬷偷偷看她神情,忐忑道,“香梅苑就是卖脂粉的铺子,以前它的进项是所有铺子中最好的,京城中不少贵人都喜欢香梅苑的胭脂。只是半年前对面的药铺突然改成了胭脂铺,名字也别致,叫闻香识美。客人也是各家贵夫人,里面的胭脂很不错,品种多样,味道独特,听说还有宫中的贵人也特意让人来采买,甚至还提出想要闻香识美做皇商……对香梅苑的影响太大。”

顾知语终于抬眼看向苏嬷嬷,问道,“就是那天你非要让我试的那些?”

苏嬷嬷应是。

顾知语瞬间了然,那铺子大概就是孙怡菁找人开的了。“不怪你们。”

听到这话,苏嬷嬷浑身放松了些,“大小姐,那铺子以前都是我妹夫一家照看的,就是近半年才进项不高,他们也想了各种办法了,也试着研究新的方子,价钱上也便宜了好多,还是没用。最后还去伯府找我支招……”

顾知语早就知道,苏嬷嬷那多年来忠心耿耿,应该是有好处的,此时听到这话,她隐隐了悟,只怕她那些嫁妆铺子里,许多都是她亲戚。

顾知语点点头,道,“那我先进去看看。”

苏嬷嬷见她面色平静,心里忐忑,马车停下后扶着她往铺子去,顾知语走到门口,突然低声问,“你有没有提前告知他们我今日要来?”

“当然没有。”苏嬷嬷忙不迭道。

刚刚走近,就看到铺子里柜台后站着伙计,此时靠近门口处的一个伙计满脸为难,“夫人,我们只是伙计,实在是做不了这个主。”

“对面的闻香识美都可以试试再买,怎么到了你这里就不行?开了就非得买下?真如强盗一般。”说完,带着嬷嬷转身就走。

那伙计想要挽留,一眼看到顾知语,以为来了客人,眼睛一亮。随即看到她旁边的苏嬷嬷,脸色立时变得忐忑,走出柜台,“见过东家。方才那夫人实在强人所难,以前闻香识美没开时,京城中所有的胭脂铺子都没有试用一说,偏对面……”

顾知语抬手止住他的话,回身看向苏嬷嬷,“我看看账本。”

半年来的账本根本没多少,苏嬷嬷满面担忧,“大小姐……”最近一两个月的收益,刚好将原料和请来的制香师傅还有铺子里的伙计工钱发了,根本就没有盈余。如果铺子是租的,那租金都凑不出。很明显这两个月是亏本了的。

顾知语看了半晌,起身道,“先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