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旁, 还站着一脸严肃的柳成树和将将六岁的柳宝,柳成树对着他爹一礼。柳宝拉着廖氏的袖子, 正好奇的看着那一身暗红色官服的三十多岁男子。那边柳远源对着廖氏点点头,就又和老侯夫人说话去了。

廖氏有些不甘心,拉过柳宝,推了过去, “宝儿,叫爹。”

柳宝到了柳远源面前,笑吟吟清脆唤,“爹。”

柳远源闻声低头, “宝儿?”

柳宝惊喜, “爹认识我吗?”

柳远源伸手将他一把抱起,哈哈大笑, “我们宝儿长大了。”

廖氏见状,面上笑容越发温柔, “老爷一路奔波,该是累了,先进府吧。”

柳远源对着她点点头,又回身去看身后的轿子,顾知语先前就发现了,柳远源坐的湛蓝色轿子后面还跟着一顶粉色的小轿,此时天色昏暗,风雨欲来,风刮过轿帘薄纱,隐约看得到里面一个纤细的身影若隐若现。

粉色轿帘薄纱掀开,一个身着粉衣的美貌女子娉婷过来,对着老侯夫人福身,声音婉约柔和,“见过老夫人,妾身给您请安了。”

老侯夫人只扫了一眼,就看向柳远源,“先去吃饭。”

柳远源含笑,扶着老侯夫人往里走,“娘,她本姓何,何柔。是儿子在任上纳的良妾。”

“我去雁城时,刚好就他们家就住在儿子院子的对面,后来她爹一病不起没了。女子在世上独自求存艰难,好几次有人趁儿子不在的时候欺负她。能够住到一起也是缘分,当初她爹和我一见如故……儿子颇为怜惜,就纳了回来,如今已有了三个月身孕……”

廖氏面色难堪,手中帕子紧紧搅着,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回身狠狠瞪一眼何柔,“母亲,这纳妾之事我不知道……”言下之意,纳妾须得经过主母答应,她不知道就是不想认了。

老侯夫人摆摆手,“回去再说。”又回身看向何柔,“既然有孕,先去歇着吧。”

何柔再次对着老侯夫人一福,“老夫人慈悲,妾身多谢老夫人收留。”

廖氏更急,“不明不白的怎么能进家门?”

“什么不明不白?”柳远源回身,斥道,“雁城谁人不知柔儿是我妾室。”又缓和了语气,“回去我再跟你细说。”

柳远源语气柔和下来,廖氏就说不出难听的话了。如今夫妻两人久别重逢,她也不想闹得太僵,心里只把那何柔咒骂了几遍。

顾知语跟在后面,听了这些只觉得汗颜。比起廖氏的遭遇,柳成嵇已经算是很好的男人了。

用饭的时候,柳远源终于想起来了顾知语这个新进门的侄媳妇,递过来一块玉佩算是见面礼,“你们成亲时我不在,这就算是补上了礼,别见怪。”

顾知语忙起身双手接过,又倒了热茶递了过去算是补全了礼数。

柳远源接了茶水喝了,颇为高兴,笑问,“对了,老二怎么没看到?不是说他也成亲了吗?他不在,怎么媳妇也不在?还有大嫂,怎么也不见人?”

本来气氛不错的屋子里霎时一静,廖氏这个嘴快的,“大嫂她做了错事,已经搬出去住了。成延带着媳妇陪着她呢。等他们得了消息,应该就会回来了。”

柳远源面色不变,只点点头,根本不上心的样子。

提起金氏之后,一顿饭用得有点安静,顾知语也看到了好久不见的柳成悦和曾芸儿。看到曾芸儿,顾知语突然想起,金氏被赶出去,从头到尾都没看到她出来,别说求情,连送别都没有。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狂风大作,眼看着就要下大雨了,老侯夫人见状,“一会儿下雨了路滑不好走,你们现在就回。”

顾知语早就想回,她愿意陪着老侯夫人解闷,却不愿意掺和二房的事,眼看着廖氏和何柔之间定然会出事,她要避开才好。

刚刚出康和堂大门,后面就传来柳成悦唤她的声音,“大嫂。”

风越来越大,顾知语回身,“成悦,先回去,有事改日再说。”

柳成悦看了看天色,“我能去世安院说吗?不会耽误太久。”

顾知语点点头,拉着她就往世安院去,余光看到曾芸儿带着丫鬟急匆匆往她自己院子那边赶,也没放在心上。其实就是园子里不好走,真要是进了院子,就能从廊下回房了,只是有点绕而已。

她们刚刚坐下,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苏嬷嬷忙送上热茶。

既然已经下雨了,顾知语也就不着急了,对面的柳成悦似乎在思索,她也不催。

柳成悦低低问,“大嫂,母亲她在外面好吗?”

顾知语摇头,“我不知道。夫人是你大哥送走的,我连她住在哪里都是不知的。”

柳成悦沉默下来,半晌才道,“母亲她虽然对我不亲近,却也从来没有害过我。”

顾知语点头,柳成悦和柳成嵇一母同胞,两人相处虽疏离,都是想要靠近对方却又没机会。

“我没帮她求情,你会不会觉得我冷血?”柳成悦忐忑的问。

顾知语笑了,“要是你真的求情,才真的要伤你大哥的心了。你以为你大哥为何一定要让她走?”

柳成悦摇头,“我那时年纪小,只知道母亲当初来时,娘没走多久。且她一来就住酝宾院,大哥可能是为娘不平才要赶她去……”

“不是!”顾知语认真道,“你大哥会让他走,是因马儿确实是她指使人下毒的,她想要害死你大哥。”甚至是想要他死。

柳成悦瞪大眼睛,半晌唰的起身,满脸怒气,“她怎么敢?”

“是啊,她怎么敢。”顾知语叹息,“你别管了,她不对你动手,是因为祖母在一旁看着,你身边的嬷嬷都是当初娘留下的。还有,这府上也只有你和祖母有小厨房。”

身边有嬷嬷看着,小厨房也是嬷嬷在管,金氏想要害她可没那么容易。再说了,柳成悦说到底只是个姑娘,到时候一副嫁妆打发了,还能为柳成延拉些助力。侯府还不缺养闺女的那点银子。

柳成悦恍然,“大嫂说得对。”又有些不好意思,歉然道,“不敢欺瞒大嫂,母亲……夫人被大哥赶出去这些日子,我每日都睡不好,那时没有帮她求情,觉得对不住她,毕竟这么多年四时衣衫各种点心也没少了我的。又照顾祖母,对比别家的继母,她做得很好了。”

顾知语点头,笑道,“你要是求了情,只怕你大哥要伤心了。”

又劝道,“你年纪小,别管这么多。反正你求不求的也改变不了你大哥的主意,这么想想是不是要好受许多?”

外面大雨一直下到天黑,柳成悦趁着雨势小了就赶紧回院子了。没了来时的忐忑不安,眉宇间也没了愁绪,只余怒气,倒多了几分鲜活。

翌日早上,天清气朗。

得到消息的柳成延带着孙怡菁回来了。她们回来得挺早,顾知语还在康和堂请安的时候,两人就到了。孙怡菁一脸疲态,惹得老侯夫人都忍不住过问了几句。

柳远源来了之后,就带着柳成延去了园子里闲聊,顾知语陪着老侯夫人用完早膳,见她有了困意就起身告退。

顾知语看到了老侯夫人累了,孙怡菁自然也看到了,所以出康和堂时,两人就一前一后,差不多一起出门的。

世安院和世延院毗邻,两人一起还有段路要走,孙怡菁看着肤色红润,成亲后气色越发好了的顾知语叹息道,“大嫂最近日子过得不错吧?”

顾知语疑惑,“不都是这样吗?”

当然不一样,孙怡菁心里狂叫,最近她搬去和金氏住在一起,早晚请安,膳时布菜,她都没空去街上照看生意了。就是如此了,金氏对她还不满意,总能挑出毛病来。要是让她选,她还是愿意住在侯府的,搬出去算怎么回事?日子久了,别人就真的以为柳成延是外室子了。

昨日她回尚书府去时,一开始羡慕她这门婚事的姐妹说话都夹枪带棒的。确实,侯府嫡出二公子差点点就成了世子和如今的外室子比起来,简直云泥之别。

两人路过园子,远远的看到曾芸儿站在树下,似在赏景。

孙怡菁冷笑,“她倒是悠闲?”

顾知语觉得,两人一起走一直不说话挺尴尬,但是她又不想和她一起说金氏的不是,看了一眼曾芸儿,随口道,“最近曾姑娘都不出门。”说起来曾芸儿寄人篱下,其实日子也不好过,她感慨道,“夫人搬走了,她没个去处。也挺孤单的,本来成悦和她年纪差不多,但成悦的性子你也知道,两人根本说不到一起去……”

孙怡菁闻言赞同,想起曾芸儿的眼泪,摇摇头,“身份不一样,她心思太细,一句话没说对,她动不动就哭,谁知道哪句话会让她伤心?除了母亲,谁也跟她说不到一起……”

说到这里,孙怡菁话语顿住,看着曾芸儿若有所思,半晌,她看向顾知语,兴致勃勃道,“大嫂,母亲一个人住在外面我们挺不放心的,她平时喜欢芸儿,且母亲走了芸儿在侯府也尴尬,我想……送她去陪母亲……”说到这里,她嘴角微勾,一拍手道,“相信母亲知道了也会很高兴的。”

“你觉得怎么样?”

顾知语:“……”我觉得不怎么样!

不过曾芸儿除了一开始成亲时往世安院跑了几回,后来似乎是放弃了,这几日金氏走了,她跟个隐形人似的,老侯夫人那边又不见她。顾知语等闲看不到她,留不留的,好像跟她没什么关系。

再者说,孙怡菁的理由充分,让她去给自己婆婆解闷,怎么说都有理的。

孙怡菁执着的看着她,等着她回话呢。顾知语恍然,现在自己是侯府后院掌家的人,她一定要问自己要个答复似乎也说得过去。当然了,孙怡菁如此,应该是为了回去跟柳成延好商量。

“我没意见。”顾知语无所谓,她可没忘记一开始在姑娘还觊觎柳成嵇来着。要是以前她和柳成嵇之间没感情也就罢了,如今她和柳成嵇虽然没明说,但两人心照不宣是想要下半辈子结伴过的,那么,她这边就不能容人肖想柳成嵇了,她可不想拿两人之间的感情来试探,这样的危险自然是送得远远的最好了。

孙怡菁满意,笑吟吟道,“那我回去跟成延商量一下,若是他答应,我尽快让她去陪母亲。”

顾知语本来以为孙怡菁说得尽快,怎么也得过两天。午后,柳成嵇难得得空回来和她一起吃午饭,快要吃完时,门外苏嬷嬷就进来了。

顾知语抬眼疑惑的看她,苏嬷嬷跟着她这几个月已经知道,她吃饭的时候是不喜欢有人在一旁看着的,都是等吃完了再进来收拾,“夫人,曾姑娘想要见你,说有事相询。”

看了看对面的柳成嵇,顾知语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柳成嵇皱眉,“现在这个时辰来?”忒不识趣。

他虽然没明说,但他脸上明明白白就是这个意思。顾知语失笑,伸手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臂,“方才弟妹说想要让曾姑娘去陪夫人,她兴许是得了消息了。”

柳成嵇讶然,点头道,“本也在理。”说完起身,“我去书房,一会儿你若是有空,也可来书房看书。”

顾知语含笑应了,看着他出门去,恰在此时,本来跟在苏嬷嬷身后的曾芸儿看到柳成嵇后,几步上前,噗通一声跪下,“表哥……”

对上柳成嵇狠厉的视线后,身子瑟缩了下,“我……我不想离开侯府,我怕……我不敢出去,怕见生人,我看到生人就头疼,表哥你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说着,眼眶就红了,眼泪将落未落,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哭音。好不可怜,顾知语见了都有些不忍,若是换一个男人见了,只怕会顿起怜惜之心。

柳成嵇退后一步,皱眉道,“曾姑娘看来是病了,一般人怎么会怕见人呢?你还是去你姨母那边,让她帮你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又看向苏嬷嬷,“曾姑娘病了,就别见夫人了,免得过了病气。”

说完,再不理会地上哭得泣不成声的曾芸儿,抬步就走。

顾知语靠在门上看着,柳成嵇离开的背影看上去怎么都感觉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她嘴角轻勾了下,看向地上妆容精致的曾芸儿,满眼是泪还能不花妆,哭都这么好看,也是人才。只是遇上个闻不得脂粉香的男人,注定不能得偿所愿了。

曾芸儿哭哭啼啼跪在世安院的廊边,若是被人看了也不像话,顾知语看向苏嬷嬷,“送曾姑娘回去。”

曾芸儿闻言哭都忘了,“表嫂,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顾知语皱眉,正想说话。余光看到孙怡菁夫妻两人携手从门口进来,脚下匆匆,她顿时就不说话了。

反正曾芸儿走不走,跟她没多大关系,只要别在这边闹就行了。

孙怡菁还没走到近前,忙道,“表妹,我们不是赶你走,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母亲照顾你多年,如今她独居孤单,让你去陪陪她你都不肯?”

听到这话,曾芸儿面色苍白了些,而柳成延看着她的眼神满是失望,“芸儿,母亲她最近心情不好,以前她最疼的就是你了。”

这也是实话,虽然曾芸儿经常一身素白,但布料却是不差的。还有,她在侯府一身素白,根本就没有人管她,都是金氏没约束她才能这么随心。她那性子也是,动不动就哭,一般情况爱哭的人,都是因为得哭了有人哄且有用才会经常哭,可见金氏待她也是哄着的。

曾芸儿哭得跟凶,“表哥,我也很想姨母,只是我不敢出府,我是真怕。能不能让姨母回来?我整日陪着她……睡在酝宾院都可以……”

听到最后一句,柳成延黑了脸,孙怡菁也好不到哪里去。

别说孙怡菁两人,就是顾知语都忍不住恶寒了下。酝宾院是侯府主院,能够住在那里的就是侯爷夫妻和伺候他们的人,再有就是柳远骞的妾室了,如果他有的话。

柳成延余光偷看了下顾知语神情,见她神色如常,又看向书房那边,恼怒道,“娘住在外面岂是我能决定的?你只说愿不愿意吧!”

顾知语恍然,柳成延还有想要金氏回来的想法?他不能决定,能决定的就只有赶她出去的柳成嵇了。

曾芸儿咬着唇,半晌道,“表哥,对不起,我实在是怕。”

就是不愿意的意思了。

柳成延先是不敢相信,随即冷笑,“你必须去,我已经跟娘说了你愿意去陪着她,院子里房子都收拾好了。”

孙怡菁朝着边上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立时就有丫鬟过来拉她起身,伴着曾芸儿的哭声,一行人渐渐地远去。

午后不久,一架马车送走了曾芸儿,后面还有一架马车拉着她的行李。

孙怡菁两人则在晚上搬了回来,她还跑过来跟顾知语致歉,“表妹被母亲宠坏了,午后还跑来麻烦你,你就不该让她进。”

顾知语无语,她是真以为曾芸儿来道别之类的,谁知道她还能跑来求他们收留,不愿意出府。金氏都不在了,且她可能这辈子都进不了侯府的大门,曾芸儿留在府上确实尴尬。不说别的,她今年已经十五,眼看着就要说亲,这些事情肯定只有金氏帮她张罗,留在府上……老侯夫人是不会管她的,廖氏就更不用说了,她跟金氏根本就不对付,肯定不会帮她侄女说亲。她还留在府上,留成老姑娘么?

顾知语一摊手,“我哪知道她不愿意出去。”

孙怡菁也一脸的一言难尽,“谁知道她脑子怎么想的。”不过……她看向顾知语,“她为何去求大哥?还不愿意离府,是不是她对大哥……”

顾知语皱眉,孙怡菁的话说得遮遮掩掩,颇为暧昧,打断她道,“弟妹慎言。”

顾知语一脸严肃,孙怡菁顿觉无趣,“不过是玩笑话而已,大嫂这么认真做什么。”

顾知语面色很认真,“事关姑娘家声誉,还是不要随意说笑的好。”再说,她家柳成嵇就不要名声吗?

本来还勉强和谐的气氛经她这一说,顿时就僵硬下来,孙怡菁有些不自在,“大嫂,你不会真生气了吧?”

顾知语瞅她一眼,没说话。

就是不说话孙怡菁才有些担忧,要知道柳成嵇赶金氏走时,柳远骞和老侯夫人恍若不知,要是哪天柳成嵇这么将他们夫妻扫地出门……

“大嫂,我刚刚搬回来,东西还有许多未归置,明天我再来找你说话。”说完,不等顾知语说话,起身就走,脚下匆匆,活像有人追她。

顾知语起身去了书房,方才孙怡菁来时,她正和柳成嵇看书呢。她对那些史书没兴趣,看话本还挺有意思。刚好找到一本贫家年轻男子被冤枉杀人后求救无门,最后得遇贵人还了清白,还娶了美娇娘的故事,其间写得跌宕起伏,好几次都绝处逢生,她正看得有趣呢。

“我们可能要走了。”柳成嵇坐在书案后,手中拿着一本书,似乎闲聊一般。

顾知语翻书的手顿住,“什么时候?”

其实早在柳成嵇马儿发疯那时候他们就打算走,但后来发生了这些事就往后推了。最近顾知语让苏嬷嬷打点行李来着。

柳成嵇放下书,看着她的眼睛,“知语,你真心愿意去吗?”

顾知语点头,“我愿意啊。想要出去走走,要是一直留在京城中多无趣?”

柳成嵇问出这话其实是有些紧张的,看她毫不犹豫回答,心里放松下来,嘴角忍不住勾起。

第二十九章 打点

柳成嵇来了兴致, 书也不看了, 起身走到顾知语身旁, 笑道,“等府中的事情打理好我们就走。这段时间,你可以搜罗些细粮和精粳米, 还有喜欢的布料首饰,京城中许多精巧细腻的东西邑城那边都没有。”他一转眼看到顾知语身旁的帕子, 伸手拿起, “比如这样的帕子, 在那边有银子都不一定能买到。”

顾知语含笑听着,有些明白柳成嵇说这番话的意思。他这是将邑城的情形更加直白的告诉她, 那边条件不好,她若是不想去还能反悔。

柳成嵇见她面色不变,继续道,“那边妇人也要下地干活, 也有妇人出来支应摊子,还有些干活比男人还要厉害。邑城辖下有小镇,镇子太小,里面只有一个卖肉的屠户, 那个杀猪的还是个女人。却没有人敢小瞧她, 听说曾经她年轻的时候有人看上了她的营生,夜里偷偷跑进她的院子, 被她连砍十来刀……”

顾知语始终含笑听着,那里, 是和京城中完全两样的生活。

“我想要去试试。”她说。

既然决定了要走,京城这边的铺子庄子就得打点好。还有柳成嵇说得对,邑城那边没有的东西,她得多带点。

顾知语的性子是个贪图安逸的,如果能让自己好过绝不委屈,布料和细粮这些她准备多备些。她备这些东西根本没避人,有心人一查便知,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事。

老侯夫人最近挺高兴的,小儿子回京述职,得空了就每日都抽出时间陪她用膳说话解闷,先前陪着她的顾知语就空闲下来了。实在是柳远源在康和堂,她一个侄儿媳妇就不好多留了。

午后,天气炎热,屋子里放了冰盆之后只觉得闷,倒是院子里偶尔会有风吹过,她干脆找了软榻放在树下,边上再放了冰盆,倒还惬意。

“大嫂挺悠闲的。”

女子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顾知语抬眼就看到孙怡菁一身浅紫色衣衫,含笑站在不远处。

顾知语勉强坐起身,“弟妹怎么来了?”

“我来找大嫂说说话。”孙怡菁走到她身旁,边上已经有小丫头摆上了椅子。

顾知语无可不可的点点头,“弟妹想说什么?”

孙怡菁无奈,“大嫂,只是闲聊而已。我发现你这个人太正经了,都不能开玩笑。”

顾知语心里呵呵,实在是孙怡菁跟她除了妯娌关系外,根本就没什么感情,且她们两人一开始认识的时候,那关系有点尴尬。要不是她们是妯娌,可能一辈子都不想再和对方见面。

再加上孙怡菁又不是个空闲的,找上门来肯定是有事了。

孙怡菁也不废话,直接问道,“我听说大嫂最近在打点行李?你要和大哥一起去邑城吗?”

顾知语点头。

孙怡菁面色担忧,“听说那边民风彪悍,大街上天天有人打架,大嫂你根本没出过京城,去了之后能习惯吗?”

“不习惯就回来。”顾知语淡然道。

说的简单。孙怡菁无语,半晌才道,“不瞒大嫂,今日我来确实有事情找你商量。”

顾知语抬眼看她,“说来听听。”

孙怡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上一次我有跟你说过那闻香识美的东家是我丫鬟的亲戚,我这回来也是为了这个。大嫂要去邑城,就没想过带些京城的东西过去?都说物以稀为贵,京城这些精细的东西拿过去应该能卖到不错的价钱。”

顾知语讶然,这几天她买的东西颇多,也暗暗盘算着带些东西过去,不过她想的是多带些米和布料,从来没想过要带脂粉。兴许是她不喜欢用就想不到这个,要知道她可还盘算着要是在邑城顺利,她还想要让香满楼那师傅的徒弟也去,搁邑城也开一家香满楼来着。

她真的是只顾着吃了,孙怡菁果然是个会赚银子的人。

孙怡菁见她不说话,继续道,“这个世上,始终是女人的银子最好赚。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世上的女子多是想要留住夫君的心的,脂粉这种东西都尤其重要了。”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抬眼仔细看了顾知语眉眼,讶异道,“大嫂,你居然一点脂粉没用?”

顾知语含笑点头,“太麻烦了。”

孙怡菁哑然。

顾知语失笑,起身伸个懒腰,“不过你这个提议还是挺不错的。我能先去看看吗?”

当然能。

孙怡菁立时就让人备马车,打算去闻香识美。

闻香识美铺子装修得亮堂细腻,两旁都站了容貌清秀的女子。脂粉瓶子各式各样,有些上面甚至还画了精致的纹路,光是瓶子就价值不菲。说起来,顾知语还没进过闻香识美的铺子,一进门就闻到了淡淡的花香,不过,都掺杂在油香味中了,只能隐隐闻到,要是鼻子不好或者是风寒的话,就真的闻不到了。

她有些理解李香玉和孙怡菁想要她搬掉香满楼的心思了。要是她是闻香识美的东家,只怕也对对面的铺子深痛恶绝。

孙怡菁带着她一路慢慢看着,柜台后面的一身粉衣的女子含笑看着,不时还对着她们低声介绍几句花香和夸几句脂粉的好处,顾知语含笑听着,孙怡菁虽有些傲气,但她本事是真的,做生意是真心厉害。

她们到了不久,李掌柜得了消息,花蝴蝶般笑着上前,不着痕迹的看向孙怡菁,有些疑惑,面色不变,笑道,“夫人来了怎么也没人不告知小妇人一声,我本该亲自来迎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