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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话本子里看过您的事迹。当年您在鬼域行侠仗义,全被记录下来。”

谢镜辞说着低头,在储物袋翻找片刻,拿出一本泛了黄的旧书:“就是这个!”

周慎只想看看热闹,没想到遇见个小粉丝,不自在地红了脸,从谢镜辞手里接过书册。

周围的人哪曾见过周馆主脸红赧然的模样,一时间纷纷笑着起哄:“馆主,来给大伙念念呗?”

周慎忿忿去瞪,一不留神,手里的话本就被旁人夺去——

跟在他身旁的莫霄阳嘴角一咧,把书页翻开。

“别吵别吵,我来啊!”

他对自家师父最是崇拜,虽然是个半文盲,也还是念得抑扬顿挫:“只见周慎七进七出柳眉山,杀得那叫一个片甲不留,尽显男人本色!”

四周的年轻修士们纷纷捧场:“好!!!”

周慎本人听得红了脸,挠头呵呵傻笑。

谢镜辞毕竟少年心性,见了话本子里的偶像,难免两眼放光,听见莫霄阳的下一句话,却不由动作一顿:

“周慎屹立不倒,但那柳眉山也是个不俗之辈,竟未落得下风!”

等等。

“周慎七进七出柳眉山”,可听他这句话,柳眉山……她不是个山?!

谢镜辞兀地睁圆双眼,抬头一望。

周遭气氛明显凝滞了些许,大多数人没听出端倪,咧着嘴继续鼓掌:“好好好!”

谢镜辞目光沉重下移,落在莫霄阳手中的话本扉页上。

——好个头啦!

在莫霄阳捧着的那本书册上,封页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大字,却不是她记忆里的《鬼域生死斗》。

救命!这居然是盗版的《鬼域生死恋》啊!

谢镜辞已经能大致记起接下来的剧情了。

什么“柳眉山巧舌如簧,周慎舞刀弄枪”。

什么“柳眉山气若游丝,使出缚鸡之力:‘你莫要十年磨一剑,当心铁杵磨成针,快快了结吧!’”

又什么“周慎纵情大笑,金鸡独立:‘莫急,你海纳百川,待我来精卫填海!’”

谢镜辞:“……”

有病啊!成语做错了什么,作者你才要这样对它!

那个正在念话本的弟子看上去不大聪明,兴奋得像只大公猴。

谢镜辞赶忙上前,在他念出后续剧情前及时止损:“这里的情节,是周馆主撞上女魔柳眉山,用长剑七次重创她。其实还有很多内容更加精彩,比如被困锁龙谷、决战殇阳楼——周馆主,好!”

莫霄阳带头鼓掌:“好!”

所有人:“好好好!”

“今日这话本子,实在使我热血沸腾。”

莫霄阳紧握双拳,向来厌恶念书的他,头一回感受到了文字的力量,用力一拍身旁师弟肩膀:“明日有没有兴致与我对上一场?待我金鸡独立,七进七出,你可要使出缚鸡之力,莫要让我的爱剑铁杵磨成针了!嚯嚯!”

只是这么一瞬。

整个武馆都安静了。

周慎欲言又止,眼珠子从圆形变成四边形,最后定格在震颤着的等边六角形。

他的眼神,从来没有这般扭曲且犀利过。

第五章

鬼域中人出乎意料地热心肠。

周慎很是仗义,听说谢镜辞自外界而来,特意为她与裴渡订下两间客房,顺便找了个大夫前来疗伤。

裴渡受伤严重,治疗几乎持续了整整一夜,等天边泛起浅浅鱼肚白,大夫才从他房里出来。

谢镜辞道了谢,推门而入之际,见到他眼中再明显不过的惊讶。

“谢小姐——”

他丧失修为,身体同凡人没什么两样,熬了整整一晚上的夜,眼下现出薄薄青黑,声音微弱得低不可闻:“你没歇息?”

废话,他半条命都快没了,谢镜辞哪怕再铁石心肠,也做不到心安理得去睡觉。

“我只是睡不着。”

她环视一圈屋子,目光落在裴渡手里的茶杯与药丸上:“在吃药?”

话音刚落,就听见脑袋里的系统发出一声笑:

[恭喜恭喜,解锁魔教妖女第二幕场景!台词已发放,请注意查收。]

谢镜辞:啧。

正道人士受伤服药,绝对是她这个角色最常作妖的时候。一人体弱无力,连斥责的嗓音都格外虚弱,另一人言笑晏晏,逐渐靠近,自有一番暧昧旖旎。

虽然她每次的结局,都是被正道大侠毫不留情地一掌拍出去。

裴渡闻声点头,将药丸吞入腹中,正要下床把茶杯放回木桌,身侧便靠近一抹纤细的影子。

谢镜辞从他手里接过茶杯,语气如常:“你身体不便,躺在床上就好。”

他还没虚弱到那种地步。

裴渡本想反驳,却听她继续道:“我问过大夫,知晓这些伤药的使用方法,今后能帮你上药和喂药。不过——”

“我记得以前看话本子,那故事里讲,喂药有时不一定要用手。”

谢镜辞语气里带了困惑,尾音若有若无地上扬,似是说得累了,端起手里的茶杯轻轻一抿:“倘若不用手,还能怎样做呢?裴少爷知道吗?”

她嗓音清幽,恍如新莺出谷,撩动一汪潺潺清泉。裴渡心下一动,视线飘忽之间,落在谢镜辞唇边。

姑娘的唇齿呈现出迷人玫瑰色,最是勾人心弦。

因方才喝了水,薄唇晕开一层薄薄润润的水光,无声昭示着柔软的、温热的触感,仿佛一触即化——

裴渡因这个念头陡然一惊,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谢镜辞已经捕捉到他的目光,勾唇露出浅淡的笑:“怎么,我嘴上有什么东西?”

天真无辜,却又好似欲擒故纵。

他没由来地心跳加速,犹如做了错事被发现的小孩,匆忙挪开视线。

谢镜辞忍不住笑出声。

最后这句话并非系统的要求,全怪裴渡的反应太有意思,像极了被踩到尾巴、惊慌失措又故作镇定的猫。

简直在引诱旁人继续逗他。

如她所料,耳边果然传来一声干涩的“没有”,被压抑得狠了,隐隐透出几分委屈的意味。

“对了。”

逗裴小少爷玩总能让她心情大好,谢镜辞轻咳敛去笑意,向前几步,坐在床沿:“我能看看你的伤吗?”

玉露膏是无数人求而不得的灵药,涂上那么一次,皮肉伤应该能好上大半。

之前大夫为他褪了全身衣物疗伤,谢镜辞再厚脸皮,也不可能守在一旁。这会儿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才终于能看上一眼裴渡的伤势。

他明显愣了一下。

这回裴渡没有犹豫太久,动作里仍带了拘束,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一蜷,领口便向右侧斜斜拉开。

然而刚刚动手,就听见谢镜辞噙了笑的声音:“不不不,不是这里——其实只要看看手臂就好了。”

抓在前襟上的右手瞬间顿住。

谢小姐还没说完,他便做出这般动作,就像是……

就像是迫不及待,想要脱下衣物让她瞧似的。

“不过这样也行。”

裴渡脑中尽是空白,耳朵前所未有地发烫,听身旁的姑娘笑着说:“你身前受伤最严重,看看也好。”

她语气寻常,一本正经,越是这样,就将他的无措与纠结衬得越发狼狈可笑。

裴渡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右手一动不动停在衣襟上,露出一侧白皙的锁骨和肩部线条。

他无端感到心下燥热。

在对方安静的注视里,裴渡垂下长睫,把前襟往下拉。

玉露膏是难得一见的药中名品,被谢镜辞涂抹在他的伤口上,已经让不少血痕凝固结痂。

谢镜辞向前凑了一些。

裴渡强忍住下意识往后退的冲动,任由她端详。

之前在洞穴里,光源只有悬在天边的那轮月亮,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又暗沉,看得不甚清晰。

此刻入了卧房,蜡烛引出黄澄澄的清亮光晕,将他冷白色的皮肤映出几分柔黄,每道伤痕与肌肉轮廓都清晰可见。

叫人无处可藏。

谢镜辞伸出手,在距离他身体很近的地方停下,指尖抵着其中一条伤疤。

她没说话,裴渡却已明白她未出口的意思,迟疑须臾,终是艰涩开口:“……可以碰。”

空旷的卧房里,响起一道低不可闻的笑声。

谢镜辞抿唇止了笑,指尖轻轻下压,落在蜈蚣一样狰狞的疤痕上:“这样会觉得疼吗?”

她手指莹白,那道伤口则是丑陋不堪,被指尖绵绵的软肉一点,生出深入骨髓的痒。

这股痒看不见也摸不着,在血液里横冲直撞,暗戳戳地撩拨心弦,他的声音又哑又涩,像从嗓子里硬生生挤出来:“不疼。”

裴渡只将白衫褪到胸口下的位置,谢镜辞闻言“唔”了声,把垂落的前襟继续往下拉。

治疗外伤容易,筋脉里的内伤则要难上许多。

小腹上的乌青并未消退,反而比之前所见更为暗沉浓郁,随着衣物摩挲的响音,渐渐露出紧实腰线。

“这里的伤,大概得等我们离开鬼域,去云京才能治好。”

她看得皱了眉,知道这里必然剧痛难忍,没像之前在胸口那样伸手去碰,视线一晃,竟是从腰腹继续往下,来到被棉被遮盖的地方:“腿上的伤还好吗?”

被子下面显而易见地一动。

裴渡几乎是瞬间作答,语气生硬:“无碍。”

“我又不会吃人,干嘛这么紧张。”

谢镜辞笑:“被人瞧上一眼也会不好意思,你原来这般胆小么?”

裴渡没应声。

才不是这样。

他向来厌烦旁人的触碰,更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与目光。若换了别人,莫说让他褪去衣物,哪怕想帮裴渡在脸或双手上药,都会被毫不犹豫地拒绝。

他并非随便的人,只有谢小姐是例外。

只要她想,无论是多么暧昧或羞耻的事,他都愿意去做;也只有被她注视这具残损的身体时,裴渡会感到局促与难堪。

可惜她对此并不知情。

其实谢小姐不知道的事情还有许多。

例如他日复一日挥动手里的长剑,只为能站在与她并肩的高度;

例如他在大宅里地位尴尬、举步维艰,被养母刁难或兄长耻笑后,第二天睁眼的唯一动力,是能在学宫远远见到她,哪怕只是用余光匆匆瞥上一眼。

又例如她与异性好友们亲近打趣后,他的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有时心里堵得慌,只能去武场练剑。

想来也可悲,这都是他人生中难以磨灭的执念,生生填满了前半生的每处缝隙,身为故事里的另一个主要角色,谢镜辞却对此一无所知。

裴渡没奢望过她会知道。

从不会握剑的瘦弱孩童,到能与谢镜辞并肩作战的剑修,在一步步靠近她的路途里,他逐渐习惯了不动声色地仰望。

他似乎因为那句玩笑话有些消沉,眼睛里没剩下什么神采,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镜辞眨眨眼睛。

她好像……没说什么特别过分的话吧?

还是裴渡想起今日发生的那些事,下意识难过了?

对哦。

他的确应该难过的。

按照系统告诉她的剧情,裴渡的一生浑然是出彻彻底底的悲剧。

因为长相酷似裴家死去的大少爷而被家主收养,名曰养子,其实只是个替身。偏偏主母对他厌恶至极,数年如一日地孤立冷落、变着花样找茬,裴渡没少吃家法,才养成了如今滴水不漏、看上去温温和和的性子。

如今他好不容易学有所成,即将脱离家族桎梏,却在一日之内突逢巨变,从别人的影子,沦为了被厌恶唾弃的废人。

这样的经历若是放在大多数人身上,定能把双眼哭瞎,可打从最开始见到裴渡起,他便一直是安安静静的模样。

他不说,谢镜辞也就大大咧咧地不去在意,其实哪有人能坚强至此,又不是石头做的心肠。

在这种时候……她是不是应该认认真真地,好好安慰一下他?

这属于知识盲区,谢镜辞从不会安慰人。

“喂。”

她不想说错话,让小少爷更加难受,在脑袋里狂摇系统:“系统库里的台词,有没有能安慰人的话?”

系统见惯她冷言冷语损人的模样,乍一听见这话,当场拔高音量:[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保证没问题!]

它一向足够靠谱,不过片刻,便有字句从谢镜辞脑袋里浮现出来。

[不是吧不是吧,不会真有人因为修为尽失就失魂落魄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的嘴这么讨厌,把阴阳怪气踩别人伤口当作有趣吧。

跳过。

[不过是修为尽失,就消极成这般模样?这样浪费自己的一生,真是有够可笑哦。]

——不过是站在道德高地,就拽成这般模样?这样来找存在感,真是有够可悲哦。

跳过跳过。

[……]

跳过跳过跳过。

谢镜辞:……

这哪里是“保证没问题”,明明处处都是问题,垃圾系统害人!

可恶。

差点忘记这是个恶毒反派系统,真是不负恶毒之名,句句都像毒药拌辣椒,又毒又辣。裴渡要是听完,不说当场自尽,血溅三尺必然是有的。

谢镜辞决定自力更生。

她在富贵娇宠里长大,习惯了没心没肺众星捧月,加上当了这么久不可爱也不迷人的反派角色,哪里知道安慰人的路数,稍作停顿,戳了戳裴渡肩头。

因褪了衣物,他肌肉的骤然紧绷显得格外醒目。

“裴渡。”

谢镜辞不自在地摸摸鼻尖:“你是不是挺难受?”

唉,他都这样了,铁定难受,她在讲什么废话。

裴渡抬了长睫,黑黝黝的眼一眨不眨望着她。

“如今的境遇虽然不好,但并非全无希望。我会努力把你治好,一定没事的。”

谢镜辞在心底悄悄皱眉,暗骂一声。

拿着刀砍人,可要比细声细气地安慰容易多了。这番话已经是她的极限,不管更柔情还是更矫情的台词,都再也说不出来。

裴渡低低道了句:“谢小姐,你不必如此……”

“总之!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她把他所有消极的话语堵在喉咙里头,兀地加重语气:“不要去想自暴自弃,也不要想什么没人在乎你没人要你,去干一些伤天害理的坏事。无论做什么,都想想还有我——”

谢镜辞的音量陡然变小。

她又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我的玉露膏。它好贵的。”

裴渡怔怔的,没说话。

谢镜辞板着脸,有些忐忑地打量他的神态变化。

她不会搞砸了吧?虽然这番话的确幼稚套路又尴尬,但——

薄薄的晨色黯淡而寂静,猝不及防地,耳边响起裴渡的嗓音:“谢小姐。”

这下轮到谢镜辞故作镇定,与他四目相对了。

他眉目清隽,面上是孱弱的苍白,瞳孔本是昏暗无边的暗,对上她视线时,悄然浮起一丝久违的柔色。

裴渡居然隐隐地在笑。

谢镜辞永远不会知晓,这些话于他而言有多重要。

就像一出虚妄的戏剧故事,在最为落魄、被所有人厌弃的时候,悄悄喜欢许多年的姑娘突然来到他面前。

她不嫌弃他尴尬的身份、一塌糊涂的处境,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想想还有她。

笨拙又固执,温柔得叫人眼眶发酸。

一直追寻的那个人是谢小姐,算是他这一生里,为数不多幸运的事。

裴渡几乎快要克制不住心里的渴望,想要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谢小姐,若我来日恢复修为……”

心脏难以抑制地剧烈跳动,裴渡忍下小腹剧痛,凝视她清亮的眼:“在下愿将一切赠予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镜辞定定望着他,若有所思。

半晌,她发出低不可闻的笑,忽然淡声问:“什么都愿意给我?”

裴渡唯恐她不信,哑声应答:“只要谢小姐想要,无论名誉、钱财或是天灵地宝,我都愿献上……作为报答。”

作为报答。

谢镜辞“哦”了声:“还有呢?”

见裴渡露出茫然神色,她笑着挑起眉头:“如果我想要别的呢?你还有什么能送给我么?”

“还有——”

他能献给她的,还有什么?

谢镜辞的视线仍然直勾勾落在他身上,看得裴渡心慌。

若说他还剩下什么,那便是——

那便是这具沉疴遍布的身体了。

谢小姐会……想要它吗?

思绪乱作一团,在空白的脑海里,冷不防蹿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他此刻没有穿着上衫,是被她尽数看在眼底的。

近在咫尺的姑娘发出清脆的笑,如同夏日碰撞在一起的铃铛。

“这些可算不上答谢。”

谢镜辞半开玩笑,懒洋洋道:“裴公子,你可别忘了,我好歹是你的未婚妻。”

她说得隐晦,裴渡却听出言外之意。

他整个人都是她的了,难道还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么。

第六章

“芜城地处鬼域边陲,看上去不怎么起眼,其实是鬼门所在之地。平日里萧萧索索的,只要鬼门一开,就立马热闹了。”

魔修尚武好战,无论一天中的什么时候,武馆里永远有人在相互比斗。

谢镜辞通过典当首饰得了些魔晶,把钱还给周慎后,坐在擂台旁同他唠嗑。

之前在裴渡房里,她一时兴起,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裴小少爷不知有没有听懂,怔愣一瞬后躺进被子里,闷闷说他有些乏。

他没了灵力修为,的确需要好好歇息;谢镜辞对此地人生地不熟,闲来无事之下,干脆又来到武馆中。

馆主周慎是个热心肠,见她孤身一人,特意上前攀谈,让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年轻姑娘不至于尴尬难堪。

“如今还没到鬼门开放的时机,你与裴公子之所以来到此地,应该是恰好撞上了初具雏形的两界缝隙。要想出去并不难,只需耐心等到鬼门正式开启,便能堂堂正正地离开。”

周慎道:“鬼门十五年年一开,你手里那话本子,记录的全是几十年前的事儿……这么多年,我自己都快忘了。”

他面上云淡风轻,说到最后低笑一声,虽弯了眉目,双眼却是空茫幽暗,远远地看不清晰。

“在《鬼域生死斗》里,一共有两个主角。”

迟疑半晌,她终于说出潜藏在心底许久的疑问:“一个是您,一个是刀客付潮生……您知道付潮生如今的下落吗?”

偌大的武馆里,自不远处响起少年修士们的雀跃欢呼。

周慎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扭过头来,眼底雾气散尽,显出沉淀多年、幽深浓郁的黑。

“他已离开鬼域多年。谢姑娘,这个名字是芜城里的禁忌。”

他嗓音里噙了笑,听不出有什么别的情绪:“很多人都不愿听见它,你可要当心,莫在旁人面前提起。”

禁忌。

她从没想过,那位前辈会与这个词汇连在一起。

《鬼域生死斗》中,着重描述了两名魔修少年游历鬼域、仗剑四方的侠情故事。

周慎胆大心细、剑术一绝,付潮生一把大刀舞得出神入化,故事进行到结局处,只道两人向西而行,道路仿佛没有尽头。

至于后来在芜城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即便是那话本子的作者,恐怕也一无所知。

“付前辈离开鬼域了?”

谢镜辞一怔:“可当初他同我道别,分明——”

她说着顿住,察觉到周慎面上的困惑之色,终是轻声解释:“十五年前我与爹娘前往鬼冢,因为太过顽皮独自跑开,遭到了魔物的围追堵截……多亏付前辈及时出现,才救下我的一条性命。”

付潮生便是她欲在鬼域寻找之人。

当年谢镜辞懵懂无知,受到救命之恩,不知如何报答,只匆匆道了声谢。付潮生亦是很快转身离去,穿过鬼门回到鬼域,再不见踪迹。

至于《鬼域生死斗》老旧又冷门,她之所以会买下,全因在扉页见到了付潮生的名字。

周慎喉头一动,接着她上句话问:“他同你道别时,怎么了?”

“前辈转身又入了鬼域。”

谢镜辞思忖道:“我告诉他,救下我的命,爹娘会赠予不错的谢礼,他却说时间快来不及——他有必须去做的事情。”

必须去做的事情。

周慎眉心一动,口中却仍是淡淡:“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他去向成谜,如今芜城里,无人知道下落。”

他说到这里便停下,似是有所察觉,转头一望。

也正是在这一刹那,谢镜辞听见似曾相识的少年音:“师父!你们在说什么?”

正是昨夜捧着《鬼域生死恋》痴迷朗诵的武馆弟子,好像是叫莫霄阳。

谢镜辞可没忘记,那场奖励一万魔晶的大比,胜者也是叫这个名字。

周慎收了话茬,望着来人狂揉太阳穴:“《万字文》抄完了?”

“当然抄完了!师父,我奋不顾身苦学一夜,定能自食其果,再也不会说错话,把您气得吴牛喘月。”

莫霄阳浑身上下瞧不出丝毫属于剑修的内敛矜持,比起武馆里最优秀的弟子,更像个毛毛躁躁的愣头青。

他一眼就瞧见谢镜辞,咧嘴打了个招呼:“谢道友!今日这般冷,你不东施效颦,和我们一样多穿些衣物吗?”

可怜孩子没学会,反而彻底学废了。

周慎双目圆瞪,已经当真像头牛那样开始吭哧吭哧喘气。

“谢道友刀法精湛,我昨夜见到,震撼得惊为天人。”

莫霄阳道:“咱俩来比一场如何?放心,我会压下修为,保持在与你同等的水平。”

他已是金丹六重,眼前的女修在玄武境里,充其量刚刚突破金丹境界第一重。莫霄阳行事正派,绝不会利用纯粹的修为压制对手。

谢镜辞本想继续打听付潮生的下落,奈何周慎言尽于此,若要再问,未免显得不合时宜。

所以她最终还是站在了玄武境上。

莫霄阳擅使长剑,显然不是怜香惜玉的主,加上修为摆在那里,谢镜辞从一开始就用了十二分的注意力。

他师从周慎,用的应该是鬼域剑术。鬼域招数以奇诡莫测而著称,她以往只在书册里见过,如今撞上个中好手,不由生出几分期待。

第一击,剑光倏至,直刀划出清月般莹白澄澈的弧光,灵力相撞,于半空荡开无形涟漪。

这一招不过是浅尝辄止的试探,随着刀光剑气嗡鸣荡漾,二人身形皆是一顿。

如同拉到极限的弓箭,在极其短暂的一瞬停滞后,骤然破风拉开。

“动了动了!这姑娘到底什么来头?看他俩这阵势,我恐怕连三招都活不过。”

“莫霄阳是压了修为的。要我说,那姑娘水平其实不过如此,即便胜了,也是靠放水得来的红利。”

“你懂个锤!人家切磋的那是刀法剑法,自然不能全靠修为压制,修为这玩意儿,勤修苦练总能跟上来——你说是吧周馆主?”

“就算莫霄阳压了修为,那姑娘也打不过他吧?我之前从没听过她的名字,无名小卒罢了。”

周慎立在圆镜前,闻言抬了视线,匆匆一笑。

昨夜他便知晓这位谢姑娘身手不凡,看她一招一式变幻莫测,定是来自于世家大族的高阶功法。

然而今日一看,却又觉得不对。

太乱了。

昨日短暂相交还看不出来,如今轮到她与莫霄阳一番缠斗,周慎才发觉谢镜辞的刀法乱得不像样,仿佛没有一个既定套路,全是在随心所欲地出招。

最为诡异的是,随着她和莫霄阳的对决渐深……

从她的刀法里,竟隐约现出了几分属于周慎门下的进攻路数。

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