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人了有个好处,就是不用一大早起来去给老太太请安,一觉睡到自然醒,夏桐起来听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她搬走。

“这本就是王爷的房间,今日林管家又给您选了处环境清幽的院子,离王爷这并不远,奴婢刚刚去看了,您定然会喜欢的。”芳瑜一边替她穿衣一边恭声道。

一旁那些收拾着屋子的丫鬟皆是忍不住想偷笑,王爷明显就是厌弃了王妃,这才让人迁出去的,不然昨夜怎会不留宿?

夏桐并没有遗漏那些丫鬟的小表情,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不急不缓道:“我待会去看看。”

用了早膳,她便去了芳瑜说的那间院子,的确不远,环境也很清净,其实这样最好,反派这样疏远她,她就不用担心对方有什么别的想法了。

等把东西都搬过来时,管家也跟了过来,看到夏桐后,立马恭敬的递上一叠账簿,“这是府中近月来的账册,还有还有府中一些开支用度,王妃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奴才就是。”

夏桐正在修剪那颗新盆栽,闻言立马心中一惊,扫了眼那叠账簿,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王爷…可知道?”她故作淡定的问道。

管家依旧躬着身恭敬回道:“王爷自是知晓的。”

他也问过王爷了,王爷没有说话,西风大人却说王爷答应了,他这不只好立马把东西送过来了。

闻言,夏桐立马放下剪刀,按耐住心中的讶异,伸手把东西接了过来,随手翻看了几下。

可越看她就越明白对方为何这么好心让她管家,敢情这只是一份明面上的账簿,里面的收入支出都是干干净净的很,她就说对方怎么敢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她,可纵然如此,这明面上王府也是富的流油呀!

压住住内心的躁动,她一边把东西递给清儿,一边拿过手帕擦擦手,淡淡的瞥了眼那个管家,“劳烦你跑一趟了,若有不懂的我定会差人问你的。”

见此,管家自是笑着点头,“那没其他事,奴才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夏桐看了眼芳瑜,后者立马递过去一个荷包,管家愣了一下,还是客气的接了过来。

荷包很薄,出了院子,管家拆开看了下,好家伙,居然是张五百两的银票!

他自是不缺银钱的,只是没想到这新王妃居然这么大方,管家不禁回头看了眼后面的院子,心情一度有些复杂,真是世事难料,还记得数月前这王妃与夏大人一同来王府时,还差点淹死在池子里,没想到如今摇身一变居然成了王妃,不过他瞧着,这王爷对王妃还是不同的,日后先看看再说。

等人一走,屋里的清儿就忍不住欣喜道:“主子您看,王爷居然把管家权都给了您,可见定是极其信任您的。”

拿过那叠账簿,夏桐立马靠在软榻上翻看起来,只是越看越心惊,这反派原来这么有钱,居然还在各地繁华地段都开设了酒馆茶肆,这有权果然不一样,想给自己批哪块地就批哪块地,而且说不定连钱都不用给。

她看这些商铺一年的纯利润都吓得死人,还没有记录那些暗地里的收入来源,这朝中上下各个关卡可都能捞大把油水,特别是反派这种一手遮天的人,看那个太师就知道了,光是贸易税就卡走了四成,真是太**了,这样下去迟早把国库给吸干。

只是反派开了这么多酒楼,肯定不只是挣钱那么简单,外界必定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她看上面的记录,原来京中的那间金月茶馆也是反派的,难怪她就说怎么每次自己一出现都能被逮住,可这些信息应该也很重要,他难道就不怕自己泄露出去吗?

“清儿姐姐说的对,无论如何,这种东西王爷肯交给您,肯定也是相信您的。”芳瑜也认真的说道。

慢慢合上账簿,夏桐小脸上满是复杂的神色,她现在也有点看不懂这个反派了,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可不是什么探子,最多也就偷偷捞点油水,又不会做什么背信弃义的事。”夏桐撇撇嘴,端过一旁的热茶轻轻一抿。

清儿低笑一声,只觉得其实主子嫁给王爷也没什么不好的,说不定在东宫还没这么自在呢。

倒是芳瑜一脸异样的扫过院外几个清扫着落叶的丫鬟,看着夏桐低声道:“您刚到王府不久,底下的人可不是这样想的。”

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落井下石的人她见多了,等她回门后再拿那几个势利眼开刀!

“我都明白,明日就要回门了,等回来再说。”她轻声道。

闻言,芳瑜也不再说话,一边又去给她沏壶热茶。

看出嫁女子是否在夫家受宠,首先得看夫君是否愿在三日后陪她回门,林弈在婚后第二日,便带着夏凝去了山西任职,所以并未回门,不过夏桐也不指望反派陪她回去,免得把她娘给吓到。

一大早她就给她娘还有老太太几个人准备了回门礼,只是还没出门,就听到西风说让她等等,说是他们主子下朝后会和她一起回去。

夏桐本来还有些受宠若惊,只觉得这反派有时候还挺通情达理的,可就这么等到了巳时却连个影子都没等到。

她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耍她的,平时下朝那么早,今天却那么晚都没看到个人影,这回门时间都过了,到时候她那几个嘴碎的伯母肯定又要说不吉利。

现在天都冷了,夏桐在门口吹了许久的冷风,终于看到了那辆悠悠将至的马车,望眼欲穿说的就是她此刻的心情。

“今日朝中必定是有要事,王爷才耽搁了些许。”一旁的西风忍不住替自家主子解释了几句。

夏桐没有说话,眼睁睁看着车夫车夫撩开帘子让她进去,反正都迟到了,总比不去强,她深呼吸一口,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一边提着裙摆踩着踏凳走了上去。

“这个。”西风连忙把一件墨色金丝祥云递上去,纵然他知道主子必定不会穿,可备着总是好的。

夏桐皱皱眉,随手把披风拿过来,一边钻进了马车里。

车厢很大,地面都铺着羊毛毯,还有着一张超级大的软榻,旁边有一些茶水点心,里面也全是瓜果香,沁人心脾。

男人身姿清冷的半靠在那,手持一本纯黑封面的书籍,身上并没有穿朝服,可见他平日里上朝也都是不穿的。

夏桐矮着腰坐了过去,一边将手里的披风给人递过去,并不敢询问他为何迟到的原因,没错,她就是这么怂。

男人眼角一瞥,扫了眼她手里的披风,神情冷淡。

见对方不接,夏桐忍不住轻蹙眉头,只觉得反派架子真大,连穿件衣都非要让人服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好凑过去,将披风盖在他身上,还“贴心”的替人系好,声音轻细,“无论如何,今日还是谢谢您了。”

她半蹲在软榻前,莹白的双手在他脖间系着披风,指尖微凉,清丽的小脸颇为专注。

见她穿了件厚实的月蓝色散花外裳,才什么天,身体虚成这样,女人果然都娇弱不堪。

“本王一向以德报怨,你只要安分守己做好你的王妃就行。”他微皱着眉,随手又把身上的披风扯开。

夏桐:“…”

马车已经开始行驶,只是微微摇晃而已,她在那蹲了好一会,最后还是保持着微笑,安分守己的端坐在一旁乖乖做个老实人。

车厢外渐渐传来小贩的吆喝声,嘈杂刺耳,夏桐靠在那无聊的玩着手帕,完全不敢跟人搭话,可就在这时,马车骤然一停,她身子猛地往前一耸,脑门扎扎实实的磕在了车壁上,疼的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王…王爷恕罪…”

车夫在外面颤抖的请罪着,似乎深怕里面的人要了他的脑袋,声音都带着抹恐惧。

顾秦眼角一瞥,瞧了眼女人那眼眶通红的模样,眉头一皱,似没见过这么娇气的人。

而这时,外面的西风也跟着出声道:“主子,前面是太子的马车。”

27.打算

此话一出, 夏桐立马悻悻的捂着脑门不再吭声, 现在剧情都歪成这样了, 她还是老实点为好。

随手放下手里的书,顾秦不咸不淡的扫了眼外面, 声音低沉,“还要本王给他让路不成?”

夏桐:“…”

大佬就是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属下这就走。”外面的西风也不敢再耽搁。

街道很宽,刚好能容纳两辆马车,直到那辆黑木马车往前行驶着,对面那辆檀木马车还是微微错开了一条道, 周围的小贩们依旧在那大声吆喝着,京城达官贵人多, 自然无人注意这一幕。

直到两辆马车擦身而过,那辆檀木马车上的侍从面上不禁露出一丝不满, 扭过头就冲里面的人道:“这摄政王着实过分, 属下看他娶夏四姑娘就是在故意和您作对。”

里面的男子手持一卷竹简轻阅着,闻言只是眸光微动,“何解?”

“您不知道,属下得知这几日摄政王都未曾留宿于夏四姑娘房中, 就连新婚当夜也是如此,他哪是真心想娶人, 分明就是想与您作对罢了。”外面的人压低声音隔着车帘道。

话落, 里面的人倒是神色未变, 依旧神色清淡的阅着竹简, 只是却不像之前那般神情专注。

——

与此同时,这边的夏桐也刚好到了夏侯府,其实她很怕,倒不是怕其他,而是怕反派发飙,毕竟这人一向阴晴不定,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只是刚一下马车她就看到府门前守着一大堆人,除开老太太外,她那几个伯父伯母都在这,也不知等了多久,她看她二伯母的头钗都有些歪了。

“微臣见过摄政王,恭迎王爷大驾光临。”

众人齐齐跪地行礼,凉风划过,莫名掀起一阵凉意,夏桐立在一旁没有说话,随着马车里的男人下来,她只觉得周身气温都降低了许多。

府门前的人心中更是忐忑不安,纵然都是朝中的,可他们却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触过摄政王,只看到过那些得罪王爷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扫过府门前乌怏怏一大群人,顾秦径直走在前面,声音低沉,“不必多礼。”

话落,夏桐连忙让清儿把带来的东西先拿进去,跟着又立马过去将她娘扶起来,甜甜的挽住她胳膊,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正经点。”柳氏拍拍她胳膊,一脸嗔怪。

由夏志安跟在前面,其余人才敢提起一口气跟上去,实在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正厅中伺候的下人都是诚惶诚恐的,连递茶的丫鬟额前都在冒汗,随着男人坐在上首,其他人却不敢落座,低着头毕恭毕敬的站在那。

似习惯了这种氛围,男人抿了口茶,忽然薄唇微启,“雨前龙井,涩了。”

淡淡的语调吓得一厅人又瞬间跪地,夏志安更是连忙请罪,“下官招待不周,还请王爷恕罪。”

夏民夏霖几人更是吓的直冒冷汗,深怕惹怒这个摄政王,从而连累了整个夏侯府。

眼角一瞥,顾秦只是眉梢微动,“个人喜好不同,下次让人送点本王自己种的茶让夏大人尝尝。”

话落,众人又是一个大喘气,夏民等人更是心中欣喜不已,摄政王的天山雪枝听闻连皇上都未曾尝过,看样子对他那侄女是很满意了,如此的话,那他日后升迁更是易如反掌。

“都坐,本王只是客人。”顾秦淡淡扫过那几个神色各异的人一眼。

与这边的气氛肃穆一样,夏桐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去拜见老太太,就遭受到了她那几个伯母的一连串追问。

“如今王府中只有你一人,那管家权王爷可有交给你?”张氏斜着眼一边抿着清茶问道。

屋内坐了不少族里的宗妇,大多都是知道她今日要回门,特意过来看热闹的。

夏桐坐在老太太对面的软榻上,闻言只是低着头故作羞涩的笑了下,然后微微点头。

见此,众人皆是一惊,纷纷询问起来。

“王爷居然把这个都交给了你,莫不是糊弄我们的吧?谁不知这几日王爷都没有留宿你房中,你要是抹不开面,也不必如此诓骗我们。”王氏面上带着抹嘲讽,认为她就是在说大话。

老太太眯着眼没有说话,倒是柳氏面上有些急切,夏桐则是不急不缓的扫了眼王氏,满脸不解,“桐儿不明白为何婶母会如此一问,这几日桐儿来了葵水,故而王爷才没有留宿,且说管家一事,婶母若是愿意听,我大可将近几日王府的开支一一告诉你。”

说完,其他人也都是面面相觑的低语了几句,觉得她也没必要骗人,这种事稍微打听一下便可得知,再说王爷今日肯陪她回门,就看的出是将这四姑娘放在心上的。

“我不过随口一说,你不必如此辩驳,反正也都是你再说。”王氏冷冷一笑,不再与她争执。

“咳咳!”老太太突然咳嗽一声,一脸不悦的看向王氏,“你如今真是越发没有分寸了,竟与小辈计较,还不快去看看厨房的点心做好了没有。”

话落,纵然有不甘,王氏是冷冷瞪了眼夏桐,这才一声不吭的离开。

夏桐微微抿唇不再说话,反正都是做给她看的,王氏不过是老太太手里的靶子而已,只是想借她的口来质问自己的情况罢了,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好话全让她给说了,坏人却让别人做。

“你不必在意你婶母的话,她一向口无遮拦,不过既然王爷如此信任你,那也是你的福气,你定要谨慎行事,莫要让人抓住把柄。”老太太语重心长的看着她道。

夏桐轻轻点头,“孙女谨记祖母教导。”

说到这,老太太也满意的点点头,看了眼后面的刘嬷嬷,后者立马对屋里其他宗妇道:“这四姑娘脸皮薄,有些私己话怕是见不得那么多人在。”

都是些人精,自然不会碍着老太太的事,一个个立马笑呵呵的打趣夏桐几句便离开了。

到这时,老太太才一脸和蔼的拉住夏桐的手,声音严肃,“你父亲前段日子查获一宗官商勾结的圈地案子,这几日吏部正在审核你父亲升迁一事,不出意外皇上定会通过,不过也难保会有什么情况发生,那是你父亲,得空你也在王爷面前多说说好话,你父亲都这个年纪了,之前又不再京中,错过了此次升迁,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次。”

这时夏桐知道,听说她爹要升的是中书省,那可是一品大官,非常有实权的那种,也难怪老太太会如此着急,可是她自身都难保,这个枕边风怕是吹不起。

“孙女比祖母更急,不过王爷一向都有自己的决断,我最多只能在旁边提两句,至于能不能成功,也是未可知。”她满是愁容的道。

一旁的柳氏却是开解了几句,“这是你爹的事,你不必着急。”

闻言,夏桐也是微微点头,不过好歹是她爹,怎么说她肯定提两句才行。

倒是老太太很是不满的瞪了眼柳氏,没见过这种不为自己夫君着想的妇人,真是废物!

“话是这样,还有你两个伯父他们也快到升迁考核了,还有你那个表哥,我听闻今年科举的主考官是王爷,倒是你定要多关照你表哥一下才行呀。”

老太太还在那里不胜其烦的念叨着,夏桐心里虽然很无语,可面上又是一副听话懂事的模样。

等从老太太屋里出来时,只觉得空气都新鲜了许多,耳边也是清净的很。

出了院子,就是拉着她手左顾右盼一眼,忽然凑过身满是严谨的道:“你葵水分明不是这几日,莫要诓娘。”

看着她娘那副担忧的模样,夏桐只是挽住她胳膊,撒娇似的蹭了两下,“您就放心吧,女儿过的可好了,如今王府的库房钥匙都在我手中,这个可没有诓您。”

凉风吹过,柳氏无奈的看了她眼,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可在看到她额心的红印时,忍不住抬手碰了一下。

“嘶——”夏桐连忙退后几步,一边捂着额头委屈的撇撇嘴,“先前马车晃了下,这不撞到了头,您看看有没有破相呀?”

瞧她一副痴缠耍乖的模样,柳氏只是笑着点了下她脑门,一边又让人去厨房拿个热鸡蛋来。

等到正厅时,夏桐不知道里面的人在聊什么,刚到门口就听到了什么南州商税的字眼。

“王爷,据吏部调查,近年从商之人比往年要减少许多,只有南洲与往常一样,之前刘大人说得多,各地的商税应该根据情况来指定,像南洲这种情况应该多加一倍的商税,而其他地区可以酌情减少,您以为如何?”

夏桐看了眼说话的大伯夏霖,跟着又老老实实走过去站在顾秦身后,她其实就是想找她爹说说分家的事。

看到她回来,男人的视线不自觉落在她额前,一块狭小的红印在白皙光滑的额前略显突兀,想到之前撞了下头,这女人倒真是娇弱,

“我不认同,如果再增重南洲的商税,届时岂不是连南洲的从商之人也要日益减少?于长远来看,这并不是一个好策略。”夏志安皱着眉头,毫不犹豫就反驳了自家大哥的意见。

话落,夏霖几人都是一脸异色的瞧了眼这个弟弟,是不是傻了?南洲知府可是他们夏家的远亲,这样一来,知道能从中捞到多少利润吗?

厅中气氛顿时变得古怪起来,夏桐在那里也是一知半解的听着,可也明白她那几个伯父打的是什么算盘,资本家的捞钱手段都是这样。

“过来。”

夏桐一愣,闻声望去,见大佬看着自己,只能悄悄挪过去几步,谁知道下一刻一支大手就猛地按在她的伤口上,疼的她所有神经都在颤栗。

“西风,带王妃下去敷药。”顾秦松开手,一边扫了眼底下几个面面相觑的人,眉梢微动,“此事一向由太师府做主,怎么,你们几个没问过太师的意见?”

28.女主光环

话落, 夏霖几人神情顿时有些闪躲, 一个个面面相觑继而又低下头不再说话, 不像刚刚如此据理力争。

倒是夏志安忽然双手一拱,义正言辞的道:“老太师如今不再多过问朝中之事,下官以为,有些事王爷做主更好。”

说完,夏霖几人都是颇为震惊的看着这个弟弟, 觉得他肯定是疯了, 胆子居然这么大,他难道不知道他这句话代表的意义吗?

夏桐捂着头, 三步两回头的跟着西风走了出去,其实按道理她们夏侯府应该是太师府这边的人, 她爹这样说,就是在向反派靠拢,不过显然她那几个伯父都不是这样想的, 说句不好听的, 这些人就是一边想得到反派这边的利益, 一边又想做朵白莲花保持和反派的距离,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