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还亮着灯,西风这个尾巴听他主子的话跟了她一整日,变得比他主子还啰嗦。

“王妃您慢着点,这天地滑当心脚下。”

看着王妃一直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后面的西风心都要跳出来了,如今王妃要是有个好歹,王爷一定会剥了他的皮。

“年关你们王爷没有奖励什么给你们?”夏桐忽然回头看了他眼。

西风愣了下,继而微微摇头,自从王妃给她“加”了月银后,他这些日子就再也没敢动过别的心思,而别的兄弟却是得了不少好处。

“那你们王爷是实在是太不人道了。”夏桐摇摇头,决定替西风谋取一下福利,大过年的人家也不容易。

若是知道她的想法,西风一定会拼命阻止,他已经很惨了,王妃再去说,她可能连五十两都保不住。

将灯笼递给他,夏桐一边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里面燃着幽幽烛火,只见她爹和顾秦不知在说着什么,她爹手中还拿了一封信。

看到女儿过来,夏志安也跟着站起身,“夜深了,下官先行告退。”

顾秦并没有说话,待夏志安出去后,夏桐才解下斗篷往书桌那边走,一边好奇的左右环视一圈:“怎么今日你书房也烧起炭火了?”

她还以为这个男人不怕冷呢。

伸手将人拉进怀中,顾秦没有说话,一边伸手在她平坦的腹部来回摩挲,神情却是带着从所未有过的柔和。

知道她会不时过来,自然是怕冻着他那未出世的孩子了。

夏桐有些吃醋,顾秦从未用过这种眼神看她,现在居然这么温柔的看一个还没出生的胎儿,他就那么喜欢孩子吗?

“要是我一直怀不上孩子,你会去找别的女人吗?”她不由轻声问道。

男人眉梢一动,显然很不理解这女人脑子里整日都在想什么,并未多言,只是一边看起了书。

见他不说话,夏桐越发不开心了,一个人找了只笔在宣纸上胡乱画起了乌龟,一旁还要写上顾秦王八蛋三个字,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

屋内温暖如春,烛火悠悠,寂静无声,女子精致的面容褪去了不少青涩,在烛火下略显柔和,只是人却没了当初那么听话温顺,反而越来越肆无忌惮,也不是是谁惯的。

白皙纤细的脖颈映入眼席,男人眸光一暗,忽然觉得这生孩子也不是多好的事,可一边还是从袖中拿出一只碧绿的玉簪,慢慢别入女子发间。

“这是什么。”

察觉到异样,夏桐立马伸手将簪子拔了下来,只见手中的玉簪成色透亮,烛火下格外亮眼,倒是极其漂亮。

“本王亲手打磨的,可还喜欢?”他目光柔和一片。

没想到居然真的有新年礼物,夏桐勾了勾嘴角,又偷偷瞄了他一眼,跟着微微点头,还算这男人有良心。

摸摸那颗小脑袋,顾秦嘴角微勾并未言语,他也摸透了这女人的性子,吃软不吃硬,娇气的很。

抱着男人的腰,夏桐微微打了个哈欠,声音呢喃,“我们去睡觉好不好?”

她一个人怕冷,夜里被窝永远都是凉的,不像有顾秦陪着时,总是能暖暖和和睡到天亮,而且她如今怀了孕,就更不用怕他做什么了。

顾秦低叹一声,这女人就是来折磨他的。

夜凉如水,等进了被窝,夏桐就立马往身旁男人怀里钻,小手紧紧抱着对方胳膊,暖暖的被窝让人昏昏欲睡。

似被她蹭的心火旺盛,顾秦一手按着她腰,声音暗哑:“别乱动。”

早知道就不让她那么快怀孕,是他失策,这女人就是在故意报复自己。

“我才没有乱动。”黑暗中,她嘀咕一声,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抬起头问道:“你当初为何不杀了我?”

这是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以他的性格,第一次见面时,自己肯定就要惨死在西风剑下才是。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女子娇软的身躯无一不在刺激着他的自制力,顾秦将怀里的脑袋按了下去,语气不善,“所以本王后悔了。”

只是如今早已来不及。

夏桐撇撇嘴没有再说话,知道他难受,也不再乱动,跟着继续安安稳稳的睡了过去。

夜那么长,待怀中人儿呼吸渐渐平稳,男人才小心翻身下床,似怕惊醒她,动作格外轻柔,待穿好衣物出门时,只见屋外的西风一直守在那。

上前一步,西风压低声音道:“刘大人他们早已等候多时。”

顾秦没有说话,看了眼漆黑的夜色,不急不缓的沿着长廊另一头走去。

——

夏桐睡得极其熟,等次日醒来时身边早就没了人影,她就知道对方不会陪着她一起睡懒觉,不过被窝也凉了,她并没有再赖床,而是叫人进来洗漱。

“王爷说日后让夫人留在府中看着您,这些日子怕都得留在府中了。”清儿一边替她梳着发髻,一边忍着道。

睡眼惺忪的夏桐瞬间精神一震,直直的望着铜镜中模糊不清的自己,她就知道顾秦不会轻易罢休,居然还让她娘留下,日后自己岂不是每天都得喝那么多补汤!

“而且,一大早长阳公主便过来找王爷,此时也不知有没有离开。”清儿忽然一脸忌讳的道。

闻言,夏桐不由皱皱眉,纵然顾秦说过他的打算,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长阳公主绝不是什么善茬。

“她既不顾公主之尊亲自来王府找王爷,我等又能说什么。”夏桐给自己戴上顾秦送的玉簪,对着镜子笑了下,忽而起身道:“传膳吧。”

只是这时芳瑜却匆匆从屋外走了进来,躬身道:“主子,长阳公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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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清儿一脸警惕。

顿了顿, 夏桐轻声道:“请她进来。”

早膳还得继续吃,自从怀孕后,她的膳食都格外清淡, 就连房中也全铺上了地毯, 似怕她摔倒一般,等芳瑜带着人进来时,夏桐还是起身行了个半礼。

“王妃既有身子, 又何须在意这些俗礼。”

长阳公主连忙上前扶了她把, 目光不经意扫过这间布置清雅的屋子,心中有些异样,只听传闻,却不如眼见为实。

“礼不可废。”夏桐笑了笑慢慢坐下,不经意的看了对方一眼,“公主消息倒是灵通, 此事并无太多人知晓。”

对面的女子身着一袭淡紫色宫裙, 狐裘早已解下递给宫女,闻言,温婉秀丽的面容上却是出现一丝淡笑, “这世间哪有什么秘密,特别还是此等大喜事。”

屋内沉静无声, 芳瑜等人也识趣的退了下去,待屋内只剩下两人时,却又陷入一阵死寂,连呼吸声都那么清晰。

喝了口粥, 夏桐看着眼前的点心目光浅浅的道:“无论是好事还是喜事自然是瞒不过公主殿下的。”

话落,又漫不经心的道:“说起来公主与王爷也算是有缘分,若非柳贵妃仙逝,公主怕是早就嫁给了王爷,也不会蹉跎至今。”

她觉得身为一个公主应该会有自己的想法和考量,顾秦与皇室的关系水深火热,迟早会有一方倒台,长阳公主嫁过来又能得什么好,只是夏桐看她并非不愿的样子,可顾秦凶名在外,竟然还有人喜欢?

长阳公主轻笑一声没有说话,而是起身来到窗前,看着窗外漫天的飘雪眼中出现一抹涩然,有些事本就不是她能左右的。

“王妃又何尝不是,若非那个意外,此刻我该唤你嫂嫂才对。”她声音清淡。

夏桐放下调羹,抬头定定的看了眼窗前的人,“这世间的意外那么多,谁又说的清,珍惜眼下才最要紧,若是走错了路便再无回头的可能。”

身为一个公主嫁给任何人都是荣宠一生,夏桐真的不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若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呢?”长阳公主忽然回过头,定定的望着那个清丽无双的女子,声音涩然,“你能给王爷的,我也能,王爷想要的,我都能给他,无论是什么。”

四目相对,夏桐面上出现一丝愕然,没想到对方居然为了顾秦宁愿背弃自己的皇族,她可是公主。

“我想要的,只是能一直陪在王爷身边,你可明白?”她缓缓走近,眉宇间满是执着。

无论谁也不能阻止。

屋内又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夏桐没有说话,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可说的,对方来就是想告诉自己,她是一定要嫁进王府的,女人的野心是无限的,等嫁进王府后,她肯定想要更多。

“公主说笑了,您不就久要嫁入王府,自然可以永远陪在王爷身边。”她风轻云淡的道。

长阳公主没有说话,就这么定定的凝视着她,半响,才慢慢勾唇,温声道:“时辰不早了,王妃好好安胎。”

说完,这才打开房门,迎面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宫女立马替她披上狐裘,看着那漫天的飘雪,她忽然想起母妃说的话,只是有些事并非她所能控制。

待人走后,芳瑜才立马走进屋内,却发现自家主子正在云淡风轻的用着早膳,也不知刚刚长阳公主说了什么。

“公主来王府必定不是特意与您闲话那么简单,奴婢听闻她先前还去书房找了王爷,也不知王爷有没有见。”

就算没胃口,夏桐还是强自多喝了几口粥,一边摆摆手让她撤下,一边又从柜子上拿过一颗青梅放在嘴里,酸的她眉头紧皱。

“王爷的事自有王爷处理,你平日无事就多陪着娘亲,免得她总是让我喝各种汤,我不腻,肚子里的孩子都腻了。”

闻言,芳瑜轻笑一声,夏桐则拿着她的话本离开了房间,按照时辰,过一会她娘就要拿汤过来了,她只能在顾秦那避避风头才行。

西风依旧风雨无阻的守在她院外,看到她出来又锲而不舍的跟了上来,夏桐扫了眼替她撑伞的芳瑜,这西风也算是个可靠的人,改天她得问问芳瑜的想法才行,毕竟她们年纪也不小了。

“对了,你跟着王爷这么久,可曾知道他与长阳公主之间的事?”夏桐忽然回头看了眼后面的西风。

话落,后者凝眉想了片刻,踩着浅雪不急不缓的跟在她身后,微微摇头,“王爷与长阳公主只见过一面,当时正逢一个刺客想刺杀王爷,被属下杀了后,却被长阳公主看到了这一幕,王爷并没有理会她,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闻言,夏桐不禁低着头沉思了会,女人的心思总是多变的,谁也不知道长阳公主在想些什么,不过如果她非要嫁进王府,顾秦那么凶,肯定不会放过她。

来到书房,她连忙拍了拍身上的碎雪走了进去,里面依旧烧着炭火格外暖和,不过屋内却是空无一人。

如果顾秦出去了,西风不可能会不知道,只是书房就这么大,他又会去哪?

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来到书架前,用力推了推,可还是不动分毫,皱皱眉,她开始在每本书上摸一遍,应该会有的。

可就在这时,书架忽然慢慢移动到一边,吓了她一跳,只见顾秦忽然从里头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个小木盒,见她在外面鬼鬼祟祟,不由眉梢微动。

“你这个小奸细又想做什么?”

书架忽然又缓缓合上,夏桐看了眼后面那条通道,不由撇撇嘴,“你就知道冤枉人,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在里面而已。”

伸手揽过她腰,顾秦随手将盒子放在桌上,一边拍了拍她脑袋,“我看你是想偷东西。”

“你怎么就知道冤枉人。”

夏桐立马鼓起脸,颇为不满的瞪着这个男人,她除开曾经救走女主外,什么时候背叛过他了。

许是这几日养胖了些,小脸圆润了不少,顾秦捏了两下,眼神越发深邃起来。

“明日我要出门一趟,你在府中不要乱走。”他声音低沉。

一看他脸色,夏桐便知他又要去做什么事,不由看着他轻声道:“有危险吗?”

自从怀孕后,人也感性许多,她怕顾秦会出事,纵然他有时候很□□,可夏桐发现自己似乎习惯了他的存在,哪怕他总是那么凶。

对上眼前这双清澈的眸子,里头终于带着一抹担忧,顾秦眸光一暗,忽而低头在她额前亲了一下,声音暗沉,“本王想给你最好的。”

暗流涌动

夏桐低着头环住他腰, 并未言语,顾秦永远都是这样,自以为别人喜欢什么就是什么, 可从一开始她想要的只是平安活着, 仅此而已。

不过这既然是他决定,夏桐也不会去反对,她知道, 从他顾家被抄家的那一日, 他必定就想推翻这个腐败的皇朝了。

“只要你平时对我多笑笑,我便心满意足了。”她嘀咕了一句。

顾秦眉峰一动,半响才微微勾唇,冷峻的轮廓柔和不少,夏桐也跟着笑了笑,伸手摸了下他脸, 笑起来多好看啊, 非要整天板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她钱一样。

来到书桌前,本想看看木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可夏桐的视线却被桌上一向图纸给吸引了。

“这个□□好精巧。”她拿起图纸, 目光严肃的盯着纸上的□□。

这怎么那么像女主做的,记得文中有写女主为了帮男主和敌国打战, 曾制作出一种轻便的□□,只需手指一动便能射出短箭,还能一次性齐发三支,其实女主只是利用了某些手·枪的原理, 这种□□近战也很不错。

“这是不是沈莘做的?”她忽然凑过脑袋去看顾秦。

后者淡淡的瞥了她眼,并未言语,而是一边拿起狼毫写着什么。

觉得他又小看自己了,夏桐立马认真道:“其实这和普通的□□并没有多大区别,只是中间多了个介质,所以才会起连环反应。”

话落,顾秦忽然定定看了她眼,夏桐立马解释道:“这是沈莘和我说的。”

四目相对,她故作淡定的不再说话,顾秦眸光一闪,可并没有多问,似在给人写信。

没有再打扰他,夏桐只能拿着自己的话本靠在软榻上看了起来,也不知道顾秦在那里忙什么,等到用午膳时外面才响起芳瑜的声音。

过节总是需要亲戚间相互走动,可因为怀了孕,夏桐已经被禁止出府了,不过似乎她怀孕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下午族长家的大儿媳妇就找上了门,带了不少滋补的药物。

大多都是在说族中最近的情况,夏侯府身为族中最重要的一条分支,如今被一把火给烧了,对整个家族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若不是如今有她爹撑着,怕是连二流世家都够不上了,也难怪族长会如此着急。

不过对方也带来了族长的意思,对方比老太太那群人要识时务的多,既然对方愿意靠拢顾秦,夏桐自然是愿意帮族里人说说好话。

其实夏家的靠拢也并非一无是处,虽然一把火烧了夏侯府,可府中的财富却没有烧掉,整个夏家底蕴那么深,历史比太师府还悠久,不知存了多少钱财,对顾秦以后的行事必定是有帮助的。

次日不知顾秦是何时出门的,夏桐一整日都没看到他,倒是西风留在了府中,似乎就要一直跟到她生下孩子才肯罢休。

“今日风雪如此大,待会府里有多余的剩菜你们都送去给城中的乞丐,免得也浪费了。”

屋内温暖如春,夏桐靠坐在软榻上一边给孩子绣着帽子,越绣越觉得别扭,不过反正孩子也分不清美丑。

“夫人早就吩咐了,今日还亲自布施给城中的乞丐,这次总没有人会有意见了。”清儿一边换着被褥道。

知道她在说之前老太太不满她娘施舍给乞丐,还责罚她娘的事,不过好在那老太太不在了,不然她娘还不知要受多少苦。

这时房门忽然被人打开,只见芳瑜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走了进来,一看到这些药,夏桐就脑袋大,现在她喝药喝的比水还多。

放下手中的帽子,夏桐扫了眼屋外的西风,忍不住又意味深长的看向芳瑜道:“你如今也不小了,可曾有过其他想法?”

话落,芳瑜连忙放下药碗,皱着眉头耳廓泛着微红,“奴婢不懂主子的意思。”

“主子的意思就是问你想不想嫁人。”这时清儿抱着一团要换洗的衣物从她身边走过,“我可是看到某些人不时在那与西风“畅谈”药理,西风还经常送聚德斋的点心来呢。”

“你…你胡说什么!”芳瑜立马红着脸瞪了她眼。

清儿则连忙笑着跑了出去,倒是留下一脸微妙的夏桐坐在那,这个西风果然有异性没人性,送点心给芳瑜吃,都不知道给她这个王妃买一份,亏自己还想给他加月银。

“主子你不要听清儿胡说,这是绝对没有的事情。”芳瑜似乎也急了,一向沉稳的她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

一边吹着滚烫的药,夏桐眉梢一挑,幽幽道:“我当然不会多想,不过西风都承认了对你有意,我作为王妃自然得为属下的幸福着想。”

“主子…”芳瑜红着脸整个人都有些不对了,见说不通也就连忙跑了出去。

夏桐叹口气,她可不能让西风那小子那么容易就把芳瑜给骗走了,得吊吊他胃口才行,免得不珍惜芳瑜。

——

夜色如漆,风雪交加的京城肃穆一片,不时能看到举着火把疾跑过去的禁军,各家各户都紧闭着门,连打更的也没有再出现,整个黑夜好似只剩下禁军沉稳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