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不信自己多了三十个子还下不赢。

顾秦没有说话,夏桐就当他默认了,立马跑去软榻那边把棋盘放好,然后又从黑子里挑出三十个放在一旁,等顾秦过来后,又率先放下一子。

书房内非常寂静,你来我往好几回后,夏桐才突然出声:“这下棋总归有点彩头才有意思对不对?”

顾秦眼席一抬,神色清淡,“你想要什么彩头。”

又放下一字,夏桐才凑过脑袋轻声道:“我赢了话你就放过西风好不好?”

见她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顾秦依旧显得无动于衷,对于这个女人无事献殷勤的性子已经习以为常,她也只有在有事的时候才会来找自己,平日里连哪会如此乖巧。

“放不了。”

夏桐脸色一变,“为什么?”

他就这么严格吗?人生在世孰能无过。

男人淡淡的瞥了她眼,薄唇微启,“你让本王如何放过一个死人。”

夏桐:“…”

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不敢置信的瞪着眼,脑中一片空白。

过了好半响她才撇撇嘴,一脸不忿的看着对面的人,“我才不相信,你要是再吓我,我…我会动胎气的。”

她才不相信顾秦会这么绝情,可是,他本身就是一个很绝情的人…

“嗯,还有半条命。”男人眉梢微动,慢悠悠的放下一子,“你若赢了,本王便放了他。”

“真的?”她顿时松了口气,就知道西风没有死。

话锋一转,他忽然幽幽的道:“你若输了,便得答应本王之前说的那件事。”

闻言,夏桐瞬间红了脸,可为了救西风,她只能咬着牙点点头,看对面的人一副禁欲无情的模样,谁知道他私底下是这种人!

顾秦总是勾了勾唇,看面前的棋局也用心了些,这女人花枝招展的过来投怀送抱,自己要是不收下岂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书房里瞬间又寂静了起来,夏桐觉得自己以前下的都是假棋,这人以前一定是在耍她的,不然怎么这次自己多了三十个子却连半柱香都撑不到。

额前一片虚汗,正当她准备继续再挣扎一下时,屋外忽然想起一道急切的声音。

“主子,宫里急报。”

这道声音完美的解救了夏桐,她连忙看着对面的人,一脸认真的神色:“正事要紧,你快去吧。”

对不起西风,她这个王妃能力有限,只能下次再救你了。

顾秦冷冷的瞥了她眼,一副生人勿近的起身出了书房,夏桐也跟着松了口气,本来想跟去听听有什么急事,可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顾秦这一走却是一整晚都没有再回来过,夏桐一个人独自睡了一整夜,好在如今天气没有那么冷,不然她还真的一个人睡不着,纵然如此还是不习惯一个人睡的日子,果然,习惯会使一个人改变生活状态。

次日一觉睡到了午时她才懒洋洋从床上爬了起来,抚了抚微微隆起的腹部,一边叫人进来洗漱,等人进来后才问起顾秦有没有回来过。

“王爷一整夜都未曾回府,不过宫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芳瑜一脸严肃的凑过身,低声道:“虽然民间还没有传闻,不过朝中却是传开了,说是皇上昨夜遇刺,如今性命垂危,那些人都说是王爷所为,今日早朝时老太师还对王爷发难了,也不知如今情况到底如何。”

闻言,夏桐不由一惊,定定的盯着眼前的铜镜,眉间一皱,“皇上为何会突然遇刺?”

宫里守卫森严,加上萧璟自己本身身手就不弱,怎会受这么重的伤。

“这个奴婢也不太清楚,听闻好像是乾清宫内有内奸,与刺客里应外合才导致皇上身受重伤。”芳瑜说着一边替她梳着发髻。

夏桐没有说话,这事的确蹊跷,不过她倒是挺心疼顾秦的,什么锅都往他头上扣,简直是背锅大王,但夏桐并不担心他会怎么样,像他这么凶残的人只会伤害别人,所以说心狠手辣的人还是有好处的。

“主子。”

这时清儿忽然匆匆的走了进来,神色异常的道:“世子妃求见。”

听到这个名字夏桐还愣了下,跟着才想起夏凝的名字,夏府出事时自己这个堂姐正跟着林奕在西北任职,现在突然回来不知所为何事,不过顾秦杀了夏府所有人,夏凝必定是恨极了他们,现在突然找上门肯定没有好事。

拿过一根玉簪给自己戴上,她照了照铜镜,声音冷漠,“不见,她有事让你通传也是一样。”

包围

闻言, 清儿立马点点头,跟着便回身出去传话, 夏桐反而有些忧心, 自己爹娘死了,换作她也会想要报仇,更何况是夏凝, 如今对方接触不到自己,不知道会不会对她爹娘下手。

“芳瑜, 你待会过去将我娘接来,只说让她住一阵子即可。”反正最近也不太平,至少王府还算安全。

“是。”芳瑜给她梳了发髻就退了下去。

等摆了早膳, 清儿却突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神色难得有些慌乱,“主子,不好了!”

“不是让你赶她走吗?”夏桐喝了口粥似有不解。

而清儿则摇摇头, 看着外面焦急道:“奴婢已经说了您不见客,可世子妃依旧想见您一面,不过在奴婢的劝说下还是离开了, 只是没多久宫里突然来了一批御林军, 不问分由就将王府团团包围, 如今是谁也不能进出。”

闻言,夏桐不禁皱皱眉,这是谁下的旨,居然敢包围王府。

“管家呢?”

话落, 清儿似恍然大悟,“奴婢这就去找管家。”

说完人便立马跑走了,夏桐也没有再吃东西的念头,如今男主受了重伤,他不可能如此愚笨真的在这时把锅扣在顾秦身上,闹起来对谁都不好,可这又是谁下的旨。

没多久管家便匆匆赶了过来,不等夏桐主动询问,便开口道:“王妃不必忧心,一切等王爷回来即可。”

话虽如此,可谁知道顾秦什么时候回来,要是他和上次一样两三日都看不到人影可怎么办,如今情势这么紧急,她爹娘很有可能也会有危险,有外面的人守着,她娘肯定进不来。

沉默了半刻,她突然起身系好披风就往外走,后面的管家连忙焦急的跟了上去。

一路不急不缓来到府门前时,只见外面的确守着一圈全副武装的御林军,就如同看押什么犯人一般,夏桐这么久以来,还从没看到过谁这么嚣张居然敢青天白日包围反派的府邸。

不出意外,她娘和芳瑜果然被拦在了外面,也不知被拦了多久,如今连报个信也不行,等夏桐出去时,外面的柳氏才担忧的唤了一声“桐儿”。

“谁给你们的胆子居然敢包围王府!”她冷冷的扫了眼外面的人。

而这时,其中一个御林军头头也迈步上前,拱手做了下样子,颇为傲慢的道:“特殊时期,属下们也是奉旨行事,还请王妃莫怪。”

“奉旨行事?你们奉谁的旨!”夏桐唇角一抿,神色不善。

女子模样清丽出尘,眉眼如画,众人只听说过摄政王对其宠爱有加,就连当今皇上也是念念不忘,如今一看倒当真是绝色,皇后娘娘与其一比怕也得黯然失色。

那个头头神色不变,语气依旧傲慢不已,“自然是奉太后娘娘的懿旨。”

“那不知府中众人犯了何事,太后娘娘竟要将王府众人软禁。”夏桐语气格外冰冷。

“摄政王涉嫌谋害皇上,太后娘娘为了朝中纲纪,也是无可奈何,王妃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等真相查明太后娘娘必定会还王爷一个清白。”

听着对方那言之凿凿的话语,夏桐差点没气笑了,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太后,可能是看着男主昏迷,才擅自做主打压顾秦,以为这样就能把人铲除,真是天真,她也不想想,顾秦要是这么容易被打压,为什么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不照样没事。

“你也说只是涉嫌,无凭无据太后娘娘怎能擅自污蔑朝廷命官,而且后宫不得干政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难不成太后娘娘想越过皇上取而代之不成!”

“王妃慎言!”那人神色一变,没想到她如此牙尖嘴利,当下语气也不善起来,“属下们只是奉旨行事,王妃有话就去与太后娘娘说,不过眼下任何人也不准进出王府,谁若敢硬闯,那莫怪属下们不客气了!”

说着,他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柳氏两人,夏桐皱着眉第一次体会到了顾秦那种暴戾的心情,这有些人真是极其可恶。

“桐儿…”柳氏被拦在外面一脸的担忧。

“王妃,不如等王爷回府后再行决定如何?”管家这时也上前悄声道。

夏桐不悦的瞪了他眼,要是西风在这,看到有人这么嚣张必定会教对方如何做人。

见她似乎准备妥协,那个头头也跟着笑了一声,“识时务者为俊杰,王妃何必跟太后娘娘过不去,不然最终怕也讨不了什么好。”

“是吗?”

清冷的语调吓得一众御林军浑身一颤,只见不远处忽然走近一道让人不寒而栗的身影,霎那间,哪个头头也跟着退后一步,嚣张的神色顿时收敛不少。

摄政王的手段,他们早就有所耳闻。

“顾秦。”看到他,夏桐立马小跑着迎了过去,下一刻就被人紧紧揽在怀中,男人颇为不悦的看了她眼,“跑什么。”

夏桐撇撇嘴没有再说话,她这不是看到他回来开心嘛。

扫了眼那个先前说话的头头,后者接触到他视线立马后退一步,面如菜色,丝毫不见先前的傲慢得意。

他身上还是昨日那袭墨袍,整个人犹如这暗黑的色调让人心生压抑,随着男人上前几步,不等那个头头开口见礼,整个人猛地被高提在半空中,眼珠猛地凸了出来,极其骇人。

随着尸体跌落在地,男人慢悠悠掏出锦怕轻拭了下掌心,淡淡的扫过其他人,“既是太后娘娘懿旨,你们便在守着,本王绝无二话。”

凡是接触到他视线的都吓得退后好几步,顿时萌生了就此撤下的念头,这摄政王之前连一品大臣都说杀就杀,他们在这守着就是个摆设,谁知有一天会不会拿他们开刀,毕竟摄政王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

拉着夏桐的手,男人径直进了府内,地上那具尸体顿时被人拖了下去,跟着走去禀报太后。

进了府,夏桐才忍不住好奇问道:“这太后怎么突然向你出手了?”

这么基本的政治常识她都懂,太后怎么会不懂,居然这么愚蠢的向顾秦出手,要知道城外神机营可都是他的人。

“自然是受人唆使。”顾秦揽着她腰,目光淡淡的扫过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神情略微柔和。

闻言,夏桐又沉默了下来,而后才明白些许,不用想肯定是被那太师府的人给唆使的,这太后也真是糊涂,以为那太师府的人比顾秦好到哪里去吗?

“这么说,那皇上是真的身受重伤?”她突然想起了这事,若非如此,太后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权利。

视线忽而从她腹部移到那张好奇的小脸上,男人剑眉一皱,语气微冷,“差点死透了。”

重女轻男

夏桐立马闭上嘴, 经验丰富的她立马就猜到对方肯定是生气了,立马抱着对方胳膊表忠心, “死了最好, 我最看不惯这种人,还有那个老太师,卑鄙无耻, 都没一个好东西。”

她这话说的一点底气也没有,毕竟顾秦手里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可转念一想,他虽然的确性格残暴,可至少行事坦荡, 不想有些人浄做些卑鄙的行径。

“那在你眼中,本王又是什么人?”顾秦淡淡的瞥了她眼。

夏桐眨眨眼,感觉自己的求生欲望日益渐涨,没有沉默太久, 便一本正经的道:“王爷就是个坏人。”

说完,她又凑过脑袋,甜甜的笑了下, “可我就喜欢坏人。”

男人嘴角终于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神色不再像刚刚那么吓人, 径直走在了前面,倒是一旁的夏桐额前冒起了虚汗,来到王府后,只感觉她这甜言蜜语说的倒是溜了不少, 没办法,生活所迫。

回到屋里,顾秦自然是去了书房,夏桐则日复一日喝着她的安胎药,不过许是外面的御林军真的惹恼了他,后面的几日顾秦都没有再去上过朝,好像真的乖乖待在府中接受调查,不过夏桐知道,他肯定又在憋着什么坏。

只是那个夏凝却依旧不死心的找上了门,这一次她避而不见都没有用。

“世子妃是带着皇后娘娘令牌来的,如今人已经在外厅里等着了。”

夏桐靠在软榻上看着话本,闻言皱皱眉只觉得这人真是阴魂不散,没有办法,只能让芳瑜带她进来。

不多时,屋外才渐渐走进一个身着烟霞色八幅锣裙的女子,她梳着妇人常见的反绾髻,许久未见,人看起来要稳重些许,不再像以往总给人一种算计的感觉。

“见过王妃。”夏凝忽而躬身行了个半礼。

“不必多礼。”

夏桐并没有让芳瑜她爸退下,防人之心不可无,如今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等起身后,芳瑜立马搬来一把圆凳,夏凝慢慢坐了下去,扫过眼前那个半倚在软榻上的女子,她依旧眉眼如画清丽出尘,一袭淡青色撒花软烟罗裙并未遮住那微微隆起的腹部,许久未见,她过的如传闻中那般极好。

“不知世子妃有何要事,非要见本王妃不可?”

芳瑜上前递来一杯热茶,夏凝接过以后,不经意看了眼后面的人,半响,才双唇微启,“原来桐儿与堂姐已经这般生分了。”

她语气里难掩落寞,夏桐把视线落在她身上,神情不变,“如若堂姐只是来叙旧的,可以改日再来,近日我身子不适的很,怕是会招待不周。”

女子气色红润哪里像不适的样子,夏凝手心紧了紧,终是不甘的问道:“夏府着火,你怎可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当她听到这个消息时,几近晕厥,若不是世子告诉她权衡利弊,她恨不得立马来到京城询问自己这个堂妹,祖母她们被那奸贼害死,为何她还能若无其事的为她生儿育女,她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见对方终于开门见山,夏桐也不喜废话,直接冷声道:“这只是一个意外,顺天府调查也是意外失火,你还想如何。”

“是否意外你心中有数,就算你对祖母她们有不满,可你到底是夏家的人,你怎可这般.....”

“这般狼心狗肺?”夏桐对上她那双隐忍的双眸,忽而冷笑一声,慢慢放下手中话本,“你算计我嫁给世子我可以不计较,你母亲她们以欺负我娘为乐我也咬牙不语,当夏侯府出事时,是王爷将她们救出来的,可是她们转眼就去投奔了太师府,还抓了我娘以此要挟我,到底是我狼心狗肺她们忘恩负义?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再善良的人也抵不过他人的欺骗算计!”

话落,夏凝突然一噎,她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可就算如此,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府中众人被那奸贼害死。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或许祖母她们只是一时糊涂,你为何不肯再给她们一些时日?”夏凝皱着眉依旧有所不满。

闻言,夏桐只是嗤笑一声,“我娘被抓走时,她们又何曾给过我多一些时日?如若你今日来只是来责怪我,那你尽管恨我也好,我从未对不起过祖母她们,不需她人置喙。”

她自问对府中众人已经仁至义尽,是那些人自己作死,以为顾秦真的那么好说话,又能怪谁。

事已至此,夏凝并没再多说什么,她知道杀害她爹娘的是那个奸贼,无论如何,她也会替她爹娘报仇。

“我来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些事,就算祖母她们有错,可族中其他人却是无辜的,如今情势你也知道,如若你再助纣为虐下去,到时所有族人都会因此被连累,你当真要如此执迷不悟?”

见对方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夏桐总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人是来当说客的,难怪拿着皇后的令牌,想必也是林沁的意思,不过这林沁与那太后真是一样的蠢,以为这样就能掰到顾秦,如若真这么简单,为何萧璟到现在都还没有动手。

“我如何行事用不着任何人操心,既然你的话都说完了,那便离开吧,我见你并非你手中有什么皇后令牌,只是想告诉你我从未欠过你什么,你也毋须再来找我,我们没什么可说的。”

话落,她直接看向一旁的芳瑜,“送客。”

“你…”夏凝皱着眉面上满是不甘。

芳瑜上前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世子妃。”

看了眼那个截然不同的堂妹,夏凝手心一紧,就这么定定的凝视着她,声音莫名,“是我的错,如若当初不是我,你嫁给世子必定也会过的极好,祖母她们也不会出事。”

说完,她便抿着唇转身离去,身为世子的枕边人,她如何不知自己丈夫心里有谁,那书房里一卷卷画像一副比一副像她这个堂妹,纵然至今,世子还在劝她,说她这个堂妹必定是有苦衷的,她绝不是那种坐视不理之人。

真是可笑,她这个堂妹何曾又是什么善茬,夏府出事她怎能没有关系,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情义可讲了。

见她离开,夏桐骂了句莫名其妙,也没有再看书的心情,找了件披风,便往书房走去。

这几日依旧没有看到西风,夏桐也越发不妙起来,可是顾秦口风紧的很,一直不肯透露西风的去向,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对人家下了毒手。

门一推开,她只看到男人提着笔在写着什么,神色颇为认真,等夏桐关上门走近时,只看到纸上全是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字,什么璇、伊、希什么的。

“你在写什么?”她好奇的凑过脑袋。

笔尖一顿,扫了眼她隆起不少的腹部,男人神色柔和的将她拉了过来,圈在怀中轻声道:“你觉得哪个名字更好?”

夏桐:“…”

本来还想问西风去哪了,这下夏桐忍不住郑重的扫量起纸上的那些字,她不会引经据典,顾秦觉得好那肯定是好的,只是这纸上的字她怎么觉得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