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她是我即将出版的小说的代笔。”牟凡用双手使劲拢了几下头发说,“今年1月末,我偶然在街上遇到余美芬,得知她的境况非常不好,父母都不在了,欠下许多的债,而且手中的书稿也没有出版社愿意用。一方面,我确实想帮帮她,因为她是我第一本小说的出版编辑,算是对我有知遇之恩;另一方面,我和妻子一直想找个文笔好、特别是人品可靠的写手做我的代笔,这样既可以减轻我的负担,也可以加快小说出版的速度。考虑几天,我和妻子商量了一下,决定以8000块钱一个月雇用她,她当时也确实山穷水尽了,没怎么想就答应了。我给她一笔钱,让她租个房子,买台电脑,每月按时把钱打到她的信用卡上。”

“本来我们商定好,这个月2号她要把她负责写的那部分书稿传给我。但当天我给她打了好多电话她也不接,后来就关机了。再后来,我在QQ上留言,给她发邮件,她也不理我。我担心她思想有什么变化,会把代笔的事情捅出去,只好上门去找她。她先前给过我一把出租屋的钥匙,我打开门后,看到她躺在浴室的地上,顺手摸了下她手腕上的脉搏,发现她已经死了。随后,我取下电脑硬盘,拿了她的手机,又抹掉一些指纹就走了。事情就是这样。”

“那5月1号晚上,你在哪儿?”叶曦继续追问。

“这个…”牟凡愣了一下,冲客厅中直通二楼的楼梯口望了一眼,犹疑地说,“这个我昨天没骗你们,当晚我确实在家里赶稿子。”

“那就没办法了,你刚刚说的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无法证明你是3号去的余美芬家,而不是1号去的。”叶曦指了指放在茶几上的拘传证,“所以还是麻烦你在那上面签字,穿好衣服,跟我们走一趟!”

“真的不是我!她的死跟我真的没有关系!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呢!”牟凡情绪有些激动,对着叶曦高声叫嚷着。

“我们只相信证据!”叶曦毫不留情地回应。

“…我来给他证明!”

正在牟凡冲叶曦竭力为自己辩解时,突然,楼梯上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接着楼梯间响起缓缓的脚步声,一个身着淡粉色睡衣,面带一丝羞怯的女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个女人的出现,令韩印和康小北大为震惊:她竟然是曾经接受过二人调查的、尹爱君与余美芬的同学、王伟的妻子…薛敏!

“你们不要逼牟老师了,从五一小长假前一天傍晚到5月1号,我们一直在一起。”在众人诧异目光的注视下,薛敏径直走到牟凡身边坐下,用力握住他的手,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我对我爱人王伟撒谎,说利用假期去上海探望住在那儿的姐姐,其实我是和牟老师私会去了,我们是在1号晚上10点多才回到本市的。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查一下我们在上海住的酒店。”

当初负责调查薛敏王伟夫妇的是韩印和康小北,叶曦只见过照片并未见过本人,直到刚刚听她提起王伟,叶曦才大概猜测出她的身份。薛敏突然冒出来,虽然让她和牟凡的情人关系暴露,但直接洗去了牟凡的杀人嫌疑。情势急转直下,令叶曦有些措手不及,她略带丧气地扭头望向身边的韩印,却见他眉峰紧皱,双目如炬地直直注视着薛敏。

“你丈夫王伟知道你有外遇吗?”韩印突然沉声发问。

“知道。”薛敏垂下头,尴尬地回应。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韩印接着问。

“元旦前一天傍晚,他偶然在我的电话上看到牟老师给我发的短信。”

“然后呢?”

“他把世界上所有形容放荡女人的脏话都骂了一遍,还动手打了我一巴掌,就开车走了。”薛敏看了一眼牟凡接着说,“然后我一生气,就跑到牟老师这儿住了几天,直到3号晚上才回家。”

“你回家的时候,王伟什么反应?”韩印问。

“他当时不在家,好像第二天也就是4号早晨他才回来的,反正我醒的时候,他已经把早餐做好了,坐在餐桌前等我。”薛敏说。

“这么说,你当初给我们的口供是假的,是王伟逼你的吗?”

“不,是我要求的。”薛敏详细解释说,“你们来调查的前一天晚上,刘湘明给我打过电话,说警察怀疑我们这些同学与最近发生的杀人案有关,说你们会问我和王伟在元旦假期间的活动情况。虽然我和他的夫妻关系名存实亡,但也不想家丑外扬,我担心跟你们说了实话会被传出去,会被别人指指点点,于是便和王伟商量着互相做证。”

其实当薛敏从楼梯上走下来那一刻,王伟便再次进入韩印的视线中,而随着刚刚与薛敏的一系列问答,“1·4碎尸案”的凶手渐渐浮出水面:

初次作案的刺激性诱因,是因为突然发现妻子有外遇,从而在元旦假期间杀人碎尸;第二次作案,是因为五一小长假期间,妻子与情人到外地私会,动机和时间点都与“1·4碎尸案”非常吻合。另外,王伟的年龄、职业,与尹爱君的关系,曾接受过警方的调查,与余美芬也是同学关系…并很可能听余美芬详细描述过辨认尸体时的情景,这些都在韩印针对“1·4碎尸案”凶手所做的侧写范围内,而且韩印相信:从薛敏的言语中能够听出,王伟还有一项重要的特征,一定也与他的分析相符。

韩印走到叶曦身旁,在她耳边交代了几句,叶曦眼睛一亮,立即从刚刚无措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她雷厉风行地吩咐康小北先将其他警员带到别墅外待命,又指着牟凡让他回二楼的卧室回避一下。

当客厅里只剩下三个人的时候,韩印拽过两把椅子与叶曦坐到薛敏对面,才轻声问道:“你丈夫王伟性功能方面有障碍吗?”

“嗯!”薛敏点点头,有感于自己的隐私得到保护,冲韩印和叶曦投出感激的一瞥,“我们结婚当晚头一次同房就没成功,后来稀里糊涂地做成几次,就有了我们的儿子,再后来他就完全不行了,我觉得他对那种事,好像有一种本能的厌恶。所以从去年开始,我和他就分房睡了,但表面上还维持正常的夫妻关系。”

“为什么不离婚呢?”叶曦插话问。

“我和王伟还是有些感情基础的,他一直对我非常好,而且我们还有孩子,我和他都不想孩子没有完整的家庭。再者我和王伟谈恋爱时,家里所有人都很反对,因为我父母都是国家干部,家庭条件比较优越,而他家是郊区农村的,我父母觉得他配不上我。但最后我还是不顾家人的反对,不惜与父母闹翻和他结婚了,如果现在离婚,我面子上会很过不去。”薛敏顿了一下,咬了咬嘴唇说,“其实我骨子里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女人,能够忍受无性的婚姻,直到遇到牟凡,这个男人像谜一样深深地吸引了我,让我无法自拔。但我也非常害怕,害怕我和他的关系不小心曝光后,将无法面对我的孩子和我的父母,所以当4号那天早晨,王伟说如果我能和牟凡不再来往他就选择原谅我的时候,我同意了。此后,我尽力履行承诺,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念牟凡,直到他给我发短信,说想与我在五一休假期间到外地幽会时,我的理智和道德防线便彻底地崩塌了。而那几天的相聚,让我彻底爱上这个男人,所以昨天下班后,我便迫不及待来到这里,与牟凡共度周末。”

“这次你又用什么借口呢?”叶曦略带讥诮地问。

薛敏尴尬地笑笑,一副豁出去的表情,说:“我直接和他摊牌了,我告诉他如果想继续维持表面夫妻关系,那就不要再干涉我的任何自由,否则就离婚!”

韩印很清楚,直到此时薛敏仍不清楚刚刚这番对话的意义,她只是想尽力配合警方来排除牟凡杀人的嫌疑,未成想却把一个连环杀手从初次杀人到再次杀人的脉络,清晰地展现出来。那么昨天傍晚,当王伟感受到来自妻子的奇耻大辱时,他会不会第三次作案呢?

突然,韩印心里咯噔一下,脑袋里冒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前两日媒体对“1·4碎尸案”的广泛报道,一定会激起王伟更强烈的表现欲望,而昨日再次受到刺激,他会不会产生与赵超明后期作案一样的动机,试图通过与警察的较量来遮掩现实中的无能呢?康小北…刑警…女朋友…夏晶晶…失去联系一整夜…难道王伟会选择警察身边的人,作为再次作案的目标,借以挑战警方?

韩印从椅子上蹿起,撇下愣愣的叶曦和薛敏,猛地推开别墅房门,冲着门外的康小北喊着:“别废话,立即给夏晶晶家里挂电话,问问她昨晚行踪!”

见韩印一副刻不容缓的模样,康小北也不敢多问,慌忙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交谈几句,很快放下电话,紧张地说:“晶晶昨晚一夜未回家,她爸妈还以为她和我在一起,怎么了印哥,晶晶出事了吗?”

“你先跟我进来!”韩印冲康小北招招手,待康小北进门踏进客厅里,韩印与他面对面,声色严厉地说,“先听我说两句:第一,作为警察,你应该知道,莽撞冲动不解决问题;第二,如果你冷静不下来,胆敢违背我和叶队的命令,那你现在就滚蛋!听明白了吗?”

康小北此时,大抵已经感觉到女朋友可能出事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放心印哥,我听你的。”

得到康小北的允诺,韩印转头冲向一脸茫然的叶曦宣布:“小北的女朋友夏晶晶,很可能被王伟掳走了!”

“什么?”叶曦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目前的局势,她指着坐在沙发上的薛敏,急促地说,“赶紧拿你手机给家里和王伟打个电话,探探他的口风,问他现在在哪儿。”

被眼前几个警察搞得有些发蒙的薛敏,哆哆嗦嗦地说:“手机在楼上。”

“那就快去拿!”叶曦催促着,“注意别让他听出异样。”

薛敏“噔噔噔”踏着楼梯跑到二楼,几秒钟后拿着手机下楼,边下楼边拨打电话…“家里没人,王伟手机关机!”薛敏紧张地说,“王伟怎么了,你们不是来找牟老师的吗?怎么又扯上王伟了?”

“时间紧迫不解释了,你先坐下,听我问几个问题。”韩印指着沙发说,“你和王伟在本市还有别的房子吗?他有没有租过房子?他有没有可能还有一个独立的空间?”

“我们就一处房子,他的工资卡由我保管着,没有大额支出去租房子什么的迹象。”薛敏顿了顿说,“如果说独立的空间,那就要说他在郊区老家的房子了。”

“那快说说他老家的情况。”

“我和王伟是在工作第二年正式确认恋爱关系的,听他说他父亲前一年刚刚过世,他母亲则过世得更早,他不太愿意多提父母,只跟我说他们都是病逝的。他家住在咱这儿的市郊团山镇,老房子都是住在隔壁的他二叔帮着照看着,我和他很少回去,偶尔我俩闹别扭了,他会回去待上几天。”

“把详细地址写一下。”韩印递上记事本和笔。

薛敏写完,韩印将记事本给叶曦过目一下,用商量的语气说:“咱们这样行吗?你现在把薛敏带回她和王伟的住处,让她不停地拨打王伟的电话。如果打通了,注意追踪一下发射塔,让薛敏问他在什么地方,他要是不肯说,让薛敏找个理由把他叫回家。从目前情况看,王伟老家的房子,很可能就是杀人分尸和拘禁夏晶晶的现场,我和小北带几个人去一趟,争取人和证物俱获。”韩印紧跟着又叮嘱一句,“如果王伟回家了,先不要打草惊蛇,要注意对他的监控。”

“行,就这样办。”叶曦也叮嘱了一句,“你也要注意安全!”

第三十二章凄惨身世

团山镇位于古江以北,距古江大桥20多公里,是J市最著名的旅游景地。120平方公里的小镇上,拥有久负盛名的温泉旅游度假村,和几乎是国内离城市最近的原始森林…团山国家森林公园,以及具有近百万年历史的景观奇异的古溶洞。对于这个小镇韩印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如今它会与连环杀手扯上关系。

团山镇上的居民区,主要集中在团山国家森林公园以南两公里处,照着薛敏写的地址一路打听着,韩印和康小北等人没太费周折就找到王伟老家的房子。

大概十分钟之前,叶曦给韩印打来电话,告知她们把薛敏送回家时,发现王伟的车停在小区里,于是便给薛敏带上监听设备,让她独自一人回家打探。

从监听器里她们听到王伟表示他也刚到家,手机没电了。王伟显得很镇定,还问薛敏吃没吃早餐,中午做什么饭等之类的话。看来王伟确有与警察较量一番的意思,韩印让叶曦按原计划进行,不要轻易打草惊蛇,同时让她暗中与薛敏取得联系,让薛敏找理由尽快从家里出来,并表示晚上不回家住,这样既可以再刺激一下王伟,同时也是对薛敏的保护。

王伟家的二层小楼建在一排房子的最西头,紧靠一条河沟,由于河道走向问题,院子显得不太规矩,有点近于三角形的,而且院门是朝向东边,而不是如其他人家,院门是朝向南边的。

康小北冲隔壁院子喊了几嗓子,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大爷应声出现,他承认自己是王伟的二叔,在看了韩印和康小北的警官证后,为他们打开王伟家的院门。

走进院子,几乎一目了然,院子很干净,没有任何杂物。左首边是一个车库,一把大铁锁把两扇大铁门锁得紧紧的,正对着的是一间厕所,右首边四五米远的距离,便是红色瓦顶,刷着乳白色墙漆的小楼。大爷拿钥匙帮韩印他们打开楼门。

踏进小楼,首先是一个大客厅,东西两边各有两间屋子,靠前窗的两间屋子都是卧室,靠后窗的则一间是厨房,一间是放杂物的。顺着杂物房旁边的楼梯登上二楼,韩印发现这二楼大概从建好就没用过,除了墙体刷上了白色涂料,没有任何的家具摆设。

康小北以最快的速度查看了楼上楼下的各个房间,根本没有夏晶晶的影子,而随后韩印和其他警员对小楼进行了仔细的勘察,除了东边卧室最近有睡过人的样子,其他各个房间都是布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未发现任何血迹,看不出有杀人碎尸的迹象。

难道判断有误?王伟另有杀人碎尸以及拘禁被害人之所?

韩印猛然想到顾菲菲曾说过,分尸现场应该是一个“地窖”之类的地方,便转身询问一直跟在身后的王伟二叔:“大爷,这楼里楼外有没有地窖或者地下室之类的地方?”

“没有。”大爷摆摆手,干脆地说,“老三家这楼,是我一手帮着张罗盖起来的,肯定没有地下室或者什么地窖。”

“那据您所知,这镇上有没有废弃的地窖?或者王伟在镇上还有没有可以存放东西的地方。”韩印加重了语气,“比如一个大活人!”

“咋了,王伟这小子绑了人?”本来对于警察的到访,大爷心里就觉得大不了是王伟做了啥犯法的事,但见一众警察的架势,便一直憋着没敢问,此时正好顺着韩印的口风,试探着问一句。

“这个目前我没法跟您说。”韩印笑笑,温和地说,“大爷,还是说说我刚才问您的问题吧。”

“呃,废弃的地窖没听说过,咱这镇上现在也算寸土寸金,哪有扔着不用的地方。至于…”大爷犹豫了一下说,“至于他在镇上有没有别的房产什么的,我还真不敢说。这小子小时候跟我可亲了,长大了不知怎么跟我就疏远了,人变得特别冷淡,有时回来住上一晚,第二天连声招呼不打就走了。”

“印哥,会不会是院子里那个车库?”康小北急促地提醒了一句。

“对啊,大爷您有钥匙能打开车库门吗?”韩印紧跟着问。

“有。”大爷走到小楼门边,从墙上一个铁钉上摘下一把钥匙,快步走到小院中把车库铁门上的锁头打开。

缓缓推开两扇大铁门,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车库里传出一股重重的霉味,很明显车库好多年都没用过了,里面没有夏晶晶的踪影。

大白天,敞着门,车库里的光线仍然有些幽暗。出于谨慎,韩印和康小北举着手电,顶着刺鼻的异味,走进车库里搜索了一圈,同样也找不出杀人碎尸的痕迹。

康小北用力甩着手中的手电筒,大口喘着粗气,大概是心里惦记女朋友的安危,又不敢过于表露,只好靠这种动作发泄一下。但韩印却貌似有所触动,他关掉自己手中的手电筒,让康小北先出去,同时把车库两扇铁门带上,康小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机械地照着他的意思做。

铁门合上,车库里瞬间黯黑一片,除了两扇铁门中间那不足掌心厚度的缝隙中漏进来的一丝光亮,但这光亮与黑暗相比太微不足道了。

这一刻韩印知道他找到了,他找到王伟“杀人方式”的根源…黑暗、窒息、恐惧、挣扎,是韩印此时的内心感受,也是年幼的“小王伟”的感受。

“车库”就是套在被害人头上的“黑色塑料袋”,他想让惩罚的对象,体验他曾经在这黑暗的车库里,经历过的内心煎熬,那是他“回报”的方式。

…黑暗封闭的空间,总是对孩子的心理健康有着极大的杀伤力,同样的环境也造就了“杀手刘亮”。和年幼的刘亮被赶到阴暗潮湿的偏房中一样,王伟幼年时期一定被母亲经常禁闭在这间车库里。

韩印把车库大门拽开,重新打亮手电,在两边的墙壁上摸索着,他想也许当年的小王伟会在那上面留下些什么?由于车库本就闷热,再有难闻的异味,此时的韩印早已汗流浃背,不时还得忍着胃里一阵阵涌上来的酸水。

搜索了一会儿,突然他猛地一拍自己的后脖颈,嘴里忍不住嚷道:“真是太笨了,从一个孩子的心理来说,在这样的空间里,当然愿意接近光亮的地方,那么当年小王伟在车库里活动的范围,应该仅限于车库门边的位置。就算他在墙上留下些什么,也只会留在两扇大铁门附近的墙壁上。”

果然顺着这一思路,韩印很快在靠近门口东侧的墙壁上发现了一些涂画…准确点说应该叫“刻画”,因为从地上散落的一些断裂的铁丝来判断,那些画应该是小王伟用铁丝刻在水泥墙上的,所以直到今天仍能清楚地看到他所要表达的内容。

韩印用手机拍下了那些画,放下手机眼睛仍凝滞在刻画上,脑海里不可抑制地浮现出一幅画面。

那些个午后,当太阳从偏西北方向照进车库,从铁门缝隙中透进的光亮投射在靠近门边东侧的墙壁上,孤单的小王伟借助这微弱的光亮,用铁丝在墙壁上一点一点刻下自己的梦想与哀伤。

韩印现在特别想知道,为什么一个母亲要如此这般折磨自己的孩子?母亲和孩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王伟的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提起王伟的家事,王伟二叔的表情和言语中都透着无尽感伤,老人家唏嘘一阵,才道:“我父母一共养育了三个孩子,王伟他爸排行最小。我们家几代人都在镇上做杀猪卖肉的生意,在整个镇子也算有些名号。到了我们这一辈,父母当然希望把手艺和生意传接下去,可只有我和老大愿意干,老三打小就表示长大绝不会做一个屠夫。小时候,他宁愿跑老山林里摘野果子,掏鸟蛋,也不愿跟父亲学手艺。这一点他还不如王伟小时候,偶尔帮帮我的忙,也学得有模有样,因此我还送过他一整套刀具。”

“后来,老三和本镇的一个女孩成了家。那女孩挺漂亮的,花花点子也多,两人结婚没多久,便跑到市内去倒腾服装了,王伟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生的。你还别说,折腾了七八年两口子还真攒下不少家底,不但在我家旁边盖起了这栋二层小楼,还买了一辆出租车。那可是全镇第一个做出租车生意的,我们全家人都觉得脸上有光。从那时开始,老三便早出晚归,把心思全用到出租车上,结果那几年钱是没少赚,可后院起火了。”

“也许是在家待着不用干活,闲着难受,又不愁没钱花,老三媳妇开始热衷打扮,整天把自己收拾得花花绿绿的在镇上招摇。没过多久镇上便开始有些闲话,说她和镇上一个小白脸好上了。那小白脸父母早亡,没个正经工作,人长得倒是高高大大挺英俊的,也就靠着他那张脸,整天吃女人的软饭。我当时觉得老三媳妇人那么精明,不会这么糊涂吧?可谁知后来还真就成了真事。”

“我记得那年王伟11岁,好像是八九月,对就是八月底,王伟还在放暑假。那天晚上7点多,老三突然跑到我家,说他出完车回来发现媳妇不见了,媳妇的衣服和首饰还有家里所有的钱也都不见了,估计是跟人跑了。我当时一合计准是和那小白脸。果然,第二天小脸就没在镇上出现。”

“这件事对老三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再加上不知怎么的老三媳妇跟小白脸私奔的消息又在镇上传开了,老三是逢人不敢抬头,整天以酒浇愁,慢慢便养成了酗酒的毛病。”

“后来连车也开不了了,就把车卖了整天待在家里,除了睡觉就是喝酒,再就是…打孩子。”

大爷叙述到最后,禁不住老泪纵横。

第三十三章终极较量

在王伟家未发现夏晶晶,也未发现杀人碎尸的痕迹,这意味着王伟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隐蔽之所。返回市内与叶曦会合,韩印通报了王伟老家的情况,叶曦则表示薛敏很早之前就从家里撤离了,但王伟一直未出过门,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再观察他一段时间的动向。

晚上7点,王伟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小区停车场。他来到自己的黑色轿车前,警惕地四下张望一番,然后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发动起车子。

车子缓缓驶出小区拐上大道,叶曦等多组车辆随后跟上,为免被王伟察觉,多组车辆采取交替跟踪的方式。但这里面并不包括韩印和康小北,此时二人已经用薛敏先前交给警方的一把钥匙打开王伟家的房门,开始进行一番细致的搜索。

穿过一个路口,又一个路口,王伟的车总是开得不急不缓,偶尔还会把手臂露出车窗,有节奏地敲打着车门,显得非常的轻松惬意。但是警方这边不敢有丝毫的松懈,生怕一个闪失丢掉了目标,从而贻误解救夏晶晶的时机。

就这样,两小时过去了,王伟带着警方绕市区转了一大半,最终又返回自己居住的小区,各跟踪小组此时终于察觉,王伟这是在故意戏耍警方。叶曦一声令下,通知各组,包围目标车辆,拿下王伟。这意味着,警方决定要放手一搏,与王伟正面交战了!

这是一个夹杂着无奈和矛盾并具有相当大风险性的决定!对夏晶晶来说,女孩儿的身体本来就弱,再因为惊吓和恐惧,身体里的水分流逝得会相对较快,现在她被劫持已经超过24小时,身体的脱水状况不容乐观。所以从解救生命的角度,留给警方的时间并不多;可从王伟目前的状态上看,不知道是来自犯罪人与警察同样敏锐的直觉,还是从薛敏身上察觉到异样,他好像已经知道自己被警方盯上了,这种情形下再跟他周旋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只会让他更享受;但是警方目前并未有实质性证据证明王伟杀人,只能冀望在审讯中采取攻心策略打动王伟。关键是这一击必须要中,必须把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否则一旦被王伟这种变态杀手占据主动,取得了心理优势,他就会沉溺于掌控局面,恐怕他将永远不会说出夏晶晶的下落。

午夜,审讯室。

王伟被带进审讯室不久,韩印抱着一个证物箱走进来。

把证物箱放到桌上,韩印掏出钥匙打开王伟腕上的手铐,王伟活动了一下手腕,道声感谢,韩印以微笑回应。

韩印缓缓从证物箱中取出笔和审讯记录本放到桌上,摆放整齐,然后发问道:“王先生,这是咱们第二次见面吧?”

“对。”王伟镇静地点点头。

“因为在第一次见面中,你对我们警方提供了假口供,严重干扰了我们的正常办案,所以这次我们依法对你进行拘传。”

“就为这个?那你们更应该抓的是我爱人薛敏吧。噢,对,她恐怕早就是你们的人了。”王伟讥笑一声说,“我跟薛敏结婚将近十年,她那点小心思,怎么可能逃过我的眼睛。不过拘传就拘传吧,不就12个小时吗?”

“王先生很懂法啊!”韩印抿嘴笑笑,“那你应该知道,按照法律我们有权利申请再延长12小时的?”

“那也不过24小时。”王伟直视着韩印,缓缓地吐出四个字,“我等得起!”

王伟的话已经很直白了,其实他的潜台词是:“我等得起,你们等得起吗?”这分明就是一种挑衅的姿态,韩印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再旁敲侧击了,是时候该切入正题了。

韩印从证物箱中分别取出王莉、田梅、夏晶晶三张照片,依次摆放到王伟面前,道:“另外,我们怀疑你与自元旦至今发生的两起杀人碎尸案,以及5月4日晚间的一起女性失踪案有关。”

“杀人?碎尸?你们觉得我有这个能力吗?”王伟反问道。

“你有!”韩印直截了当接下他的话,“我们去过你的老家,见过你二叔,他证明你有这个能力。”

王伟撇撇嘴,并未表现出太过意外,耸耸肩膀说:“我会杀猪,就意味着我可以杀人碎尸?这是不是太可笑了?你们警察办案是靠联想的吗?”

“当然不是。我们已经了解你妻子婚外情的情况,知道她与情人私会的时间就是你作案的时间,也知道其实你杀人碎尸真正要报复要惩罚的不是你妻子,而是你母亲。”韩印从证物箱中又取出一张照片摆在桌上,“我们在你二叔家找到一张你母亲当年的照片,你觉得她的外形是不是跟其中两个被害人很像。”

王伟装模作样地比较了一下,说:“是挺像,那又怎样?”

“好,接下来咱们就来说说你的身世。”韩印略微沉吟了一下说,“可以说直到你11岁暑假之前,你的童年生活都是非常幸福的。你家庭条件富裕,父亲事业有成,母亲漂亮贤惠,对你疼爱有加,但是这一切随着你母亲的偷情被全部葬送掉。就在那年的暑假,你母亲与情夫的欲火愈加炽烈,她趁你父亲出车的时间,把情夫带到家中苟合,而这个时候她就会把你锁到黑漆漆的车库里。我能够想象得出那样的空间会对一个11岁的孩子造成多么大的困扰,孤独、委屈、恐惧,以及遭到背叛的感觉,紧紧缠绕着你幼小的心灵,它们渐渐涂抹掉你人生中经历过的所有美好的东西。”

韩印从证物箱中再拿出三张照片摆到王伟面前,照片记录的便是韩印摄于车库中墙上的刻画:一张画的是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孩子;另一张画的是一个孩子和一辆小车;最后一张画的便只有一个孩子和一些圆圈。

韩印指了指照片说:“这是我在你老家车库的墙壁上照的,照片中的画应该就出自你的手。它们非常清楚地反映了随着反复遭遇禁闭车库的经历,你的心理发生的变化。这几乎就是一个从满怀幻想,到冀望被父亲拯救,到彻底绝望的一个过程。孩子旁边的那些圆圈,应该就是你的眼泪吧?”韩印顿了顿,接着说,“我想就是从那个时候,一个11岁的孩子开始对这个世界产生一点点疑惑和怨恨,而随着你母亲与情夫的私奔,你的这种认知更加清晰起来。由于你父亲需要早出晚归出车,事实上你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与母亲相处,母亲几乎就代表着你对整个世界的认知。那么她对你的背叛,就理所当然被你解读成老天爷对你的不公,以及整个世界对你的背叛。其实你的这种心理,我能够感同身受,因为在童年时期我也有过和你差不多的经历。好在,我的继母用她的善良和爱心呵护了我,让我可以沿着正常的人生轨迹成长。而你则不然,随后你父亲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并疯狂地对你施以虐待和毒打,你的反社会人格便逐渐成熟起来。以至于你成人之后,当你遭遇不顺,经受挫败,就会产生惩罚你母亲、报复社会的欲望,而这种欲望又令你产生对暴力行为的向往和幻想,由于你具有正常人格的一面,并受过良好的教育,所以起初你只是借由这种暴力幻想去化解你心中的愤怒和焦虑。当然,我知道对于你来说,可能成人之后最大的焦虑应该来自你生理上的缺陷。这种缺陷深深地压抑着你,让你对暴力的渴求更加强烈,而当你同学尹爱君的碎尸案发生后,当你听到余美芬向你详细描述她看到尹爱君头颅的情景时,你发现找到了一种可以让自己释放的具体方式。你会经常幻想,把你母亲如同尹爱君一样杀死、碎尸、抛尸,这让你释放了很多的焦虑,并渐渐成为一种习惯。多年以后,当你妻子像你母亲一样背叛了你,你再也按捺不住自己愤怒的情绪,终于开始将暴力幻想变为现实。”

韩印停下话,注视着王伟,观察他的反应。

王伟的表情有些凝重,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张狂了,他看了眼放在桌上的母亲照片,缓缓开口说道:“我、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我,有时候我也分不清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个被命运逼入绝境的人!”韩印见王伟情绪有变化,适时将话头接过来,摆出一副同情而又沉重的表情说,“从我的专业上讲,幼儿时期经历不负责任的母亲、青春期经历狂躁暴力的父亲,几乎是造就反社会人格的标准途径。很不幸,你就是这样一个受害者。但是老天觉得这样对待你好像还不够,他们还要剥夺你作为男人的尊严,还要不断践踏侮辱你的人格。说实话,这样的经历如果放到我身上,也许我也会成为今天的你,所以我能够理解你所做的一切。”韩印顿了顿,从证物箱里拿出一本诗集,翻到其中的一页,送到王伟面前,“我在你的书桌里发现了这本诗集,我看到你读得最多就是这首顾城所写的《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这首诗很早之前我也读过,也非常喜欢,所以我知道你喜欢它的原因。虽然现实一次又一次摧残着你的梦想,但你内心中其实如作者顾城一样,渴望能够拥有一个单纯、干净的世界,希望能用一支彩色蜡笔来描绘出美好的人生愿景。你会用它:画出笨拙的自由,画下一只永远不会流泪的眼睛,画下想象中的爱人,画下一个个早早醒来的节日,涂去一切不幸,在大地上画满窗子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都习惯光明…”

韩印从证物箱中取出一把钥匙擎在手上,这把钥匙是从王伟书桌中的一个锦盒中找到的,韩印认为它很可能就是打开拘禁夏晶晶大门的钥匙。“我知道很多时候,没有人会给你那样一支蜡笔,今天我来给你一支,我希望你能用它画出让你内心堂堂正正获得满足感的画面。”

此时的王伟,眼睛早已湿润,他用力抿着嘴唇,不停抽着鼻子,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他伸出手缓缓接下韩印递过来的钥匙,紧紧地握于手中,手臂不可抑制地颤抖着…这一刻,韩印的拳头也攥得紧紧的,他知道王伟很快就将崩溃,他离成功只一步之遥了。

但是,他错了。

王伟摊开掌心把钥匙送回韩印手中,用手背抹了抹眼睛,长舒一口气,抽泣着说:“你好像很了解别人,那你应该知道,如果我是你说的那个凶手的话,当一个女孩在我的掌控之下,逐渐地、逐渐地停止了呼吸,而你们这些警察,却只能干瞪着眼睛,什么也做不了,这才是能激起我最大满足感的时刻!”

笑声…放肆的大笑…震耳欲聋的狂笑,在审讯室中响起,那笑声震得韩印一阵眩晕,他知道这一局他败了,败得彻彻底底。他满面屈辱地用力攥着王伟送回的那把钥匙,钥齿深扎在掌心中引起一阵钻心的疼痛,但这疼痛反而令韩印猛然清醒过来,现在不是自怜自哀、意气用事的时候,要马上找出问题的所在,这才是最应该做的。

韩印转身走出审讯室,来到隔壁观察室。

观察室中坐着所有专案组的骨干,对于刚刚在审讯室中发生的一切,也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此刻面对韩印他们的表情都极为复杂:忍不住失望,又想尽力掩饰,又担心被韩印看穿,又故作鼓励的表情,总之凝滞在一起,大家的脸色都十分难堪。

韩印顾不得众人的反应,对负责审讯录像工作的技术人员催促道:“把审讯录像从头到尾放一遍。”

技术人员即刻将审讯录像重放出来,韩印皱着眉头,双眼紧盯着显示屏幕…反复看过两遍,没看出问题所在,当韩印要求第三次重放录像时,坐在身后的叶曦忍不住上前阻止。她担心现在韩印不够冷静,这样看下去只是浪费时间:“韩老师,你先冷静一下,要不然我们大家坐下来,一起将线索再理顺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有遗漏的,或者也许能找出其他的突破口?”

“不,时间不等人,一定是我的审讯出了问题,不过你说得对,我是需要冷静。”韩印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显示屏前,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再抬头语气已经没有了刚刚的狂躁,他吩咐技术人员将录像的声音去掉,把画面放慢,逐帧播放。

录像再次以韩印要求的速度开始重放,这是一个需要极度耐心和挑战视神经的工作,汗水顺着韩印的脸颊两侧不断地流淌,很快便浸透了衣衫,他也全然不顾。在场的其余警员也屏着呼吸,大气不敢吐露,生怕干扰了韩印。

终于,在所有人的期待中,韩印突然喊了一声“停”!应着韩印的声音,屏幕上出现的王伟,右边嘴角微微上翘,显示出一个轻蔑不屑的表情。但这个动作王伟做得极快,一瞬间的动作大概只有零点几秒,在正常速度的画面中,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到。

韩印让技术人员配上声音,看看自己说了什么话,让王伟有这样的反应。

…“随着你母亲与情夫的私奔”…就是这句话让王伟表现出极度的不屑。为什么呢?韩印低头看着一直握在手中的那把钥匙,这把钥匙是一把挂锁的钥匙,审讯前曾给技术科的专业人员看过,他们表示这是一把后配的钥匙。

韩印抬头看着屏幕上王伟不屑的表情,然后又低头打量着钥匙…挂锁…车库…钥匙…后配钥匙…私奔…不屑…突然,他干笑一声,紧着鼻子轻轻晃了晃头,指着审讯室用一种自嘲的语气对叶曦说:“叶队,刚刚那一次审讯,如果有一天让我的同行们看到,他们一定会笑掉大牙的。”

“怎么,你想到问题所在了?”叶曦面上一阵惊喜地问。

“对,我想我应该找到一些答案了。”韩印点点头说道,“麻烦你给顾菲菲打个电话,让她派助手过来提取王伟衣物以及鞋子上的附着物进行化验,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再让顾菲菲带上‘鲁米诺’跟咱们去一趟团山镇。”

…韩印之所以强调让顾菲菲带上“鲁米诺”,是因为这种检测犯罪现场残留血迹的试剂,针对若干年前的犯罪现场同样有效。

时间来到下半夜,韩印和叶曦以及顾菲菲等一众警员再次赶到团山镇。

王伟二叔帮着打开院门,韩印直奔车库,掏出从王伟住处找到的钥匙,缓缓插进挂在车库门上的那把大铁锁,轻轻一拧,“啪嗒”一声锁开了。同时顾菲菲在楼内喷洒了“鲁米诺”,结果显示:东边卧室以及客厅还有厨房里,都发现了大量的血液痕迹。

这两项结果印证了韩印的判断,他对众人说:“王伟偷配了车库的钥匙,车库大门上的锁,在后期已经无法对他形成禁闭,因此他曾多次偷看过母亲与情夫苟合的场面。不仅如此,他也亲眼目睹了父亲将母亲与情夫杀死并分尸,甚至非常有可能协助父亲抛掉尸体。正是这样的经历,让他的性功能出现障碍,也正是这样的经历,让他对尹爱君碎尸案过分地着迷。”

“这个结果与王伟的分尸现场一定有联系吧?”叶曦问。

“对。”韩印紧接着解释说,“我也倾向于认为王伟当年协助他父亲进行抛尸,这样一来,他很可能利用当年他父亲的抛尸地,作为他杀人分尸以及拘禁夏晶晶的现场,因为他父亲的抛尸地点从未暴露过。”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咱们就可以绕过王伟,在他父亲的信息上下功夫就可以。”叶曦这回完全明白了。

“可是他父亲已经过世了!”顾菲菲从旁提醒道。

“也许我们可以问一下王伟的二叔。”叶曦回应道,这也正是韩印所想的。

“呃,你们叫我吗?”从警方进楼,王伟的二叔一直蹲在门外抽烟,刚刚冷不丁听到屋里有人提到他,以为是叫他,便赶紧进屋。

“对。”也正好省得麻烦,韩印顺着他的话说,“大爷,在您的印象里王伟他爸有没有这样一个地方,比如…”

韩印话说到一半,便被大爷打断了:“警察同志有什么话你就明说吧,不用拐弯抹角的,我在外面已经听到你们的话了,我知道老三媳妇和那小白脸根本没跑,是被我兄弟给杀了。”

“那好吧,我直白些说。”韩印点头说,“如果王伟他爸杀了他妈和那个情夫,您觉得他会把尸体抛在哪里?”

大爷低头琢磨了一会儿,沉声说:“如果是在我们镇上,而且这么多年都没人发现,那可能只有老山林了。呃,老山林是咱镇上人的叫法,你们城里人都管那叫‘团山国家森林公园’。”

“团山森林公园?那可是原始森林,据说里面山势凶险,进到里面很少有人能安然无恙地出来。”叶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