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告诉你们,我们找到曲晓军了,也能证明案发时他不在本市!”杜英雄见招拆招道。

“那就有可能我妈在外面还有别的情人吧!”王亹婧的语气有些胡搅蛮缠,重复着姐姐苍白的辩解,“反正那段时间我妈晚上是在家的,谁知道白天她干些什么?”

杜英雄撇撇嘴,不屑地笑笑,眼神饶有深意地盯了姐妹俩一会儿,说:“你们有没有想过,声称你们母亲是在5月29日失踪的,是个很大的破绽?”

“我们说的是实话,还有店里的员工给我们做证,你怎么想是你的事!”姐妹俩身子贴得更近了,放在桌上的两只手也握在一起,互相安慰着,一副同仇敌忾的姿态。

杜英雄再笑笑,扭头朝背后的镜子瞥了一眼……

“这姐妹俩去过别墅,亲眼见过刘勋的尸体,也很清楚别墅里发生过什么!”紧邻审讯室的观察室中,隔着单向玻璃,韩印和张队关注着审讯。韩印知道杜英雄其实是看不到他们的,但还是不自觉地点点头,回应着杜英雄刚刚的回望。

“为什么这么说?”张队问。

“刚刚的问话中,英雄几次提到了‘别墅’和‘刘勋’,而姐妹俩随即做出‘厌恶’的应激反应,我相信这是她们回忆起刘勋尸体的惨状和别墅中不愉快经历的下意识反应。”韩印冲审讯室扬扬下巴,耐心地解释道,“厌恶的情绪源自‘否定’,简单点说:比如不喜欢看到某个人或者某种景象,便会下意识地眯紧眼睛;不喜欢闻某种气味,便会皱紧鼻翼;不喜欢吃某种东西,便要么用力抿嘴,要么向后咧嘴。而有些时刻,当人们感觉极度厌恶时,这几个动作可能会同时做出来,比如某个人或者某种景象让人看到或者想起时觉得异常恶心,忍不住想要呕吐……你想想刚刚的姐妹俩的表现是不是这样呢?”

“噢,还真是。”张队稍微回忆了一下,夸赞道,“专家就是专家,关注的角度跟我们简直有天壤之别!”

“你别这么说,咱们只是工作需要专注的方向不同而已。”韩印谦虚一句,接着分析,“另外英雄乍一提起别墅和刘勋时,姐妹俩有个瞬间的‘冻结反应’,细说来是属于‘拘谨性的冻结反应’,这表明问题切中了要害,姐妹俩因此感受到压力和恐惧;而随后的收缩身子和互相握手的动作,则是一种‘安慰反应’,对应的是紧张、惶恐的心理状态。总之,在母亲遇害这个事件上,王氏姐妹表现出了愤怒、惊讶、厌恶、恐惧,唯独没有悲伤的情绪,是极不正常的。”

“如此说来,无论是姐妹俩的本意还是受人唆使,她们必然参与了案子!”张队明白地接话道。

“嗯,对,这边先这样吧,英雄做得不错,咱们去看看小美有没有什么发现。”韩印沉吟一下,提议道,转身前又冲着话筒向审讯室里戴着耳机的杜英雄交代了一句,“提一下刘瑶,看看她们有什么反应……”

技术科影像室。

在王氏姐妹被讯问的同时,艾小美从她们的办公室取回电脑硬盘,加之收缴上来的二人的手机,艾小美的任务就是找出她们的同伙或者与小保姆的交集。

王氏姐妹的手机和座机一直被监听着,至今未发现可疑通话和短信;在她们的家中和办公室里也未发现其他手机和手机卡,那么这段时间她们是通过何种途径与同伙联系的呢?是通过QQ、微博或者微信,还是什么别的网络即时通信软件?艾小美为此着实下了一番功夫,仔仔细细对电脑硬盘和手机存储做了“解剖”,遗憾的是结果不如人意,仍是一无所获。

“难道真的就只有这姐妹俩涉案吗?”艾小美很累,但也很不甘心,半个身子趴在电脑桌上,一只手撑着下巴,眼睛盯向电脑显示屏,一只手摁在鼠标上盲目地乱点着,不经意地启动了视频播放软件,随即画面开始播放对王氏姐妹的监控录像。

先前介绍过,王氏姐妹平日主要在总店办公,为此杜英雄特意安排人手专门对总店附近区域进行监控录像。这么多天下来,前方的现场监控人员和技术科警员并未提出有可疑人物出现,所以艾小美先前也并未认真看过这些录像,此刻便索性以快进的方式扫几眼。当然,凭她在此方面的专业素养,并不会影响她捕捉有疑点的画面。

突然,她好像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她赶紧按下暂停键,慢动作回放到带有那张面孔的画面,又暂停下来,并针对面孔做了技术放大。虽然那个人戴着一顶长檐运动帽,但艾小美还是认出了那张脸。为保险起见她特意从电脑中调出一张照片做比对,结果并无二致,但问题是,怎么可能是她呢?

艾小美将画面截图存档,接着继续回放,看到那个“她”从一辆本田车上下来,车号是明BL5958,艾小美又顺着车牌号调出车主信息……

一路顺藤摸瓜,收获可谓大大的,艾小美兴奋异常,正待掏出手机向韩印汇报,韩印和张队已然跨进技术科门里。本来他们一个小时前就应该来了,但半路上遇到局领导,然后被局领导拉到办公室交流案情,于是耽搁了。

“有发现?”看到艾小美神采飞扬的劲,韩印察觉到有好消息。

“是啊!你们看我找到谁啦?”艾小美得意地点点头,飞快滑动鼠标,调出先前的截图照片。

“这、这是刘瑶!”张队惊得目瞪口呆,声音都变了调。

“确实是她,竟然安然无恙,活得好好的。”刘瑶以这种方式出现,实在太出人意料,韩印一时也有些发蒙,喃喃地说,“她到饭店干什么?是去找王氏姐妹?”

“我想应该是的。我特意扩大范围,看了多日以来的监控录像,发现刘瑶已不止一次去饭店,令人生疑的是,时间点都很规律,而且异常低调,逗留的时间很短,基本是每隔两天、晚上7点由一辆本田车送来,隔个十几分钟便离开,而那个时间正好是饭店客人最多的时候,门前比较混乱,不会引起咱们监控人员的注意,所以我认为刘瑶也许就是咱们要找的犯罪同伙。可能是她担心通信设备不安全,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采取这种直接面对面的方式与王氏姐妹接头。至于本田车,开车的是个男的,脸看不清楚,车登记在一个叫宋双双的女人名下。”艾小美顿了一下,敲击几下电脑键盘,调出宋双双的身份证录入信息,指着显示屏上她的照片道,“这女人貌似也不简单,我联系了她所在辖区的街道派出所,反馈的信息显示:宋双双现年32岁,丈夫吴德禄两年前从自家楼上跳下自杀身亡,由于验尸时发现了旧的体表伤和骨骼骨折愈合痕迹,且牵涉大额人寿保险金,分局刑警一度怀疑有谋杀骗保的可能,便着手进行调查。据宋双双自己向分局刑警介绍:她丈夫曾经营一家中型房地产公司,后因投资失利导致资金链断裂,并出现大额负债,最终连累公司倒闭。当然,追债的人不会就此放过他,据说隔三岔五便有人上门讨债,还被多名债主告上法庭摊上了官司,可谓内外交困、焦头烂额,不久之后在巨大的债务压力和精神困扰下,吴德禄患上严重的抑郁症,出现强烈的自残和自杀倾向。为此她曾多次带他去心理医院就诊,平日也特别防范吴德禄有靠近阳台或者使用刀具等的危险举动,但终究还是没有防住。随后就着宋双双的口供,分局刑警进行了调查取证,心理医院提供夫妻二人多次的就诊记录,相关主治心理医师也出具了详细的书面诊疗记录,充分证明口供的可信度。由此分局撤销案件调查,吴德禄被定性为自杀身亡。由于生前投保的大额人寿保险已超过两年,且投保人系因患病在不能自控的情形下跳楼身亡,不属于主动剥夺自己生命的行为,所以保险公司只能认赔。而宋双双拿到赔偿款之后不久,便卖掉了房产,搬离原住所,目前去向不明。不过她有一个六岁的儿子,至今仍跟随奶奶生活在辖区内的另一处房产里。”

“有没有觉得故事似曾相识?”耐着性子听完小美汇报,张队紧跟着说,“如果单独拿出自杀案看,还算合乎情理,但要与咱们手上的案子放到一起比对,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嗯,同样有虐待拘禁的情节,同样牵涉大额财务,同样家庭成员有死有活!”韩印点点头应和道,“丈夫死了,妻子宋双双活着;父亲和奶奶死了,既是女儿又是孙女身份的刘瑶活着;母亲死了,女儿王亹雯和王亹婧活着。而最诡异的是活着的人彼此还有交集!”

“这样一比较,分局刑警起初的判断应该更接近现实,只是犯罪人太狡猾了,很好地利用了受害人自身的缺陷,不过这也得益于宋双双的配合,或者说宋双双根本就是凶手?”身在两人中间的艾小美咧咧嘴,一脸鄙夷,“宋双双又是怎么和刘瑶扯上关系的,刘瑶又是怎么成为王氏姐妹的同伙的?反正有点乱。咱接下来怎么办?”

“先发协查通报吧,让各分局和辖区派出所帮着找一下刘瑶和宋双双?”张队用征询的目光看向韩印,“宋双双婆婆家我派人去了解一下,看有没有她的消息;周围再布置几个人,以防宋双双回来探望孩子。”

“一定要低调,如果发现宋双双或者刘瑶的踪迹,注意跟踪就可以了,不要急着收网。”韩印微微点头,沉着地叮嘱道,“我总觉得这些人背后还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掌控着局面。”

“方向会不会太单一了,要是找不到她们怎么办?”张队深吸了一口气,皱眉问道。

“这个我正要说,让英雄放了那姐妹俩,加派人手在饭店附近区域监控,也许刘瑶还会过去接头。”其实不用别人提点,韩印对局面的考量也会很周全,末了他掏出手机拨通杜英雄的电话,低声问了一句,“完事了吗?提到刘瑶,她们什么反应?”

杜英雄在电话那头回应:“感觉她们挺害怕的!”

第09章魔王巢穴

小保姆的身份终于得以确认!

办案人员走遍了全市大大小小几十家家政公司,好不容易有人指认出小保姆的照片,该家政公司备留的身份证复印件显示,她叫高颖,今年23岁,是外市人。据该家政公司负责人反映:高颖是主动到公司应聘的,为人老实,干活手脚麻利,是经过培训上岗的。刘勋本来嫌她长得不太好看,没怎么看上她,不过听说是照顾长年卧床、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其余的保姆都推辞了,只有高颖表示愿意干,刘勋也只好勉为其难地雇用了她。至于所谓的相貌不漂亮,是因为脸上有两块比较显眼的红斑。

就以上信息看,高颖进入刘勋家工作,并非是有预谋的,而且家政公司与她接触过的人,均表示她是一个本分正经的孩子,没见过她结交任何不三不四的朋友。由此分析,高颖可能只是一个受害人,与整个犯罪无关,但令办案人员始终无法释怀的,是她平日里表现出的那份神秘感!

“是派人手去高颖老家做进一步调查,还是暂时放弃这条线,集中精力追查刘瑶和宋双双的踪迹呢?”警力严重不足的当下,张队有些犹豫不决。韩印倒是觉得放弃也无妨,虽然无法断定王氏姐妹、刘瑶乃至宋双双,在整个系列案件中到底扮演着何种角色,但她们都牵涉此案是一定的,已经不需要通过高颖身上的线索将她们与案子做串联了;反过来说,如果能够搞定那几个人,高颖是否涉案自然也就明了了。

然而让二人未想到的是,并不需要他们等那么长时间,顾菲菲就已经通过对尸骨的深度检测,揭开了小保姆高颖神秘的一面。

早前,小保姆的尸检是由戴敬曦做的,那时她就发现小保姆的关节有劳损的迹象,而且骨骼有轻微的退化。由于刘勋母子的尸检在前,她本能地认为造成这种症状的原因,是与刘勋母子一样的因长时间拘禁导致的营养不良,加之高颖的死亡原因比较清晰,她便未做进一步的观察。而后,顾菲菲在复查时,也发现了骨骼和关节的变异,不过她认为以小保姆的年龄,应该不会这么快出现退化,于是她提取了骨骼检材在显微镜下观测,便发现了肉眼无法察觉的裂纹,这是结缔组织紊乱的表现,表明小保姆生前患有自身免疫性结缔组织病,进一步做狼疮性检测,结果为阳性,也就是说小保姆生前患有系统性红斑狼疮!

有此结论,小保姆高颖一系列怪异的举动,便可以解释通了:系统性红斑狼疮如果病情轻微,或者是经过治疗病情趋于稳定,是可以参加日常工作的;当然,高颖应该是对家政公司和刘勋隐瞒了病情,她要尽量避免过度劳累和被外界强光照射。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高颖很少在室外露面,外出总要戴着帽子,买菜也尽量选择在太阳光不强的时间段了;而她不愿意与其他小保姆交流,可能是出于患病的自卑心理,也确实因这个病的关系,她脸上出现了红斑,让人看起来不大舒服。

小保姆身上的疑点彻底解决了,而另外几个女人依然神秘。

宋双双的婆婆向办案人员哭诉,宋双双把孩子扔给老人家之后便踪影皆无,也没给过抚养费。老人家倒不计较钱的事,反正是自己的孙子,但孩子经常嚷着想妈妈,让老人家很是无奈。

宋双双的车未由本人驾驶,其目前是生是死也不好判断。韩印让小美查查汽车有无违章记录以及相关道路的监控视频,如果在监控中发现车辆踪迹,就试着拼凑出车辆经常出没的线路,好通知交警部门协助查找。

先前在对王氏姐妹的审讯中,杜英雄提到刘瑶时,姐妹俩虽摇头否认听过此名字,但她们的眼神里流露出的是深深的惧意,不免让杜英雄觉得她们似乎有什么致命的把柄落在刘瑶手上,而刘瑶如果真的因此控制住这姐妹俩,那她最终的目的又会是什么呢?不用多想——肯定是钱!这就让杜英雄想到刘瑶如此这般规律地现身饭店的原因,并不是所谓的互通消息、讨论逃避警方追捕的计策,而是把饭店经营的部分收益收走。照此看,先前刘瑶或者她幕后的什么人,并不特别在意王氏姐妹被警方调查,这甚至原本就在他们的预计之内,他们依然按规矩去饭店收钱,表明他们很有信心不会被王氏姐妹出卖。当然,他们没料到警方会在暗中布控,并已经注意到刘瑶的出没,所以刘瑶再次现身的可能性应该是蛮大的!按时间规律,今晚就是收钱日,以杜英雄为首的办案人员都拭目以待!

晚上7点,本田车如约而至。像前几次一样,年轻的男人在车里留守,刘瑶头戴长檐运动帽,胳膊上挎着一只粉色皮包下车,在夜幕和来往吃客的掩护下溜进饭店。不大一会儿,她的身影又出现在饭店门口,胳膊上挎的皮包已是鼓鼓的。她紧走几步,来到本田车旁,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本田车,启动,开走。瞬时,饭店停车场乃至附近街道多辆看似私家轿车的汽车也陆续启动,同时交警指挥中心道路监控的画面被远程连接到刑警支队技术科影像室的大屏幕上,一场全方位的跟踪追击行动正在展开!

此时,晚间七点一刻左右,已过车辆出行高峰时间,但马路上还是有很多车,给追踪带来一定难度,尤其不知是习惯原因,还是有所警觉,本田车开得飞快。好在先前的布置足够周详,又有设在支队影像室的指挥中心的全盘掌控,目标始终都在跟踪视线内……

四十多分钟后,接近晚间8点,本田车驶出市区,没过多久,转入乡道。乡道两边都是农家住宅,大多是起脊瓦房,少见两三层独楼。本田车在一栋三层独楼前缓缓停下,但并未熄火,随即院前的大铁门被从里面拉开,本田车顺势驶进院内,借着朦胧的月色,能看见院里还停着两辆车,一辆是路虎,一辆是别克商务车。

此地为沙田镇,龙头村。

确认了目标具体方位,杜英雄带领一干办案人员连夜展开调查,通过当地派出所的协调,他们很快见到了龙头村的村主任。

村主任五十多岁的样子,看起来阅历颇深,想必村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能了解个一二。听闻杜英雄提起本田车驶进的小楼,他立马打开话匣子说:“你说的那个是田为民家,是村里第一座私家楼,盖了大概有30年了吧。”

“那么早就盖得起楼,田为民家底够厚的!”杜英雄说。

“咳,啥家底啊,他爹妈走得早,全是这小子自己干出来的。”村主任叹口气,感慨地说,“田为民是村里第一个干建筑队的,那个时候还叫包工头子,手底下雇了不少人,慢慢就干大了,在城里接下好多工程。他不仅在村里盖起小楼,在城里也有好几处房产。不过那时候田为民主要住在村里这个楼里,直到患病去世,他家丫头和女婿才搬到城里。”

“那现在楼里住的谁啊?”杜英雄接着问。

“田为民的丫头和女婿啊!”村主任转了转眼球,稍微合计了一下说,“田为民就一个独生女,叫田美云;女婿是上门女婿,叫孙健。现在住楼里的还有他们的儿子孙铎,以及孙铎的对象,还有一个女的,说是田美云的干妹妹!”

“您后面说的是这两个人吗?”应着村主任的话,杜英雄拿出刘瑶和宋双双的照片让村主任指认。

“对对对,就这两个女的,年轻的是孙铎的对象,大点的那个是干妹妹。”村主任分别指着照片说。

“那他们一家怎么又回来住了?”杜英雄收起照片问。

“建筑公司黄了呗!”村主任讪笑道,想了想又说,“好像三四年前搬回来的,说是公司黄了,欠了一屁股债,别人欠她的又要不回来,城里的房子和车啥的都抵了债,没地方住,只好搬回村里。刚回来那会儿,美云还整天跟我屁股后面,求村里给她点小基建工程糊口,特别落魄。这一两年倒是缓过来了,也不知道干啥买卖,反正有点东山再起的意思。你看她家那院里停了好几辆车,小楼里里外外也重新装修过,一家老小出外都是穿金戴银、趾高气扬,再加上她家小子没人敢惹,一家人在村里算是风光无二啊!”

“她儿子干什么的?”杜英雄面露不解。

“那小子没啥正经工作,整天带着一群地痞流氓瞎混,村里打架斗殴,准少不了他们那几个人。为此我们处理过很多回,不过他也没给人造成特别大的伤害,也不能拿他怎样!”一旁的派出所所长皱着眉,一副头痛不已的样子插话说。

“是啊,又有钱,儿子又能混,田美云打扮得又妖里妖气的,整个就一电视里演的那黑社会大姐大的做派!”村长帮腔说,继而又有意想凸显个人在村里的地位,接着说,“不过她家那小子对我还不错,他们一家人见我都挺客气的。前一段时间有城里人来打探他们家的消息,我估计是以前的债主,碰面时给他提了个醒,没承想那小子还挺懂礼数,过了几天非要请我吃饭,好一顿感激我,还特别嘱咐我不要对外声张。”

“哦?”杜英雄情不自禁地惊诧一声,迅速追问道,“那城里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吗?”

“对,应该差不多是那个年纪。”村主任顿了一下,摸着脑门用力回忆着,缓缓地说,“我记得他自我介绍姓……姓蒋,对,是姓蒋!你认识他?不是要债的?”

杜英雄点头,又摇头,未明确回应,心里却暗暗兴奋:这就对上了。看来蒋队也是这一家子害死的!

“对了,孙铎是左撇子吗?”临了,杜英雄突然想起这个细节,问道。

“是,这个我有印象。我还夸他说,一般习惯用左手的人,脑袋都很聪明。”村主任不假思索地应道。

在村主任和当地派出所的配合下,田美云一家的背景信息基本摸查清楚。杜英雄留下几组人手,严密监视田美云一家的动向,自己则迅速驾车赶回支队汇报。车窗外的夜晚,星星格外亮眼,也许预示着明天的曙光会特别闪耀!

听取了杜英雄的汇报,支援小组和支队方面紧急碰面,商讨应对方案。

“一起疑点重重的自杀案,还有三起谋杀案,这四起从表面上看无任何关联的案件,最终在田美云一家人身上找到了交集,这一家三口也许就是真正的凶手,动机肯定是谋财。那么他们是如何选择目标的,又是用何种方法接近受害人的呢?”

“刘勋的那个情人会不会就是田美云啊?”

“就算是这一家人干的,那也总得有一个说话算数的吧。主谋会是谁呢?”

“最令我们费解的是,除了蒋队被害一案,其余三起案子当中都有直系亲属最终听命于凶手,并不同程度参与了犯罪,田美云一家是如何做到的呢?”

“蒋队是因为暗中跟踪这一家子,才最终遭到了杀害吗?”

……

讨论会伊始,一系列疑问便迎面而来。其实地方同人都很明白,支援小组虽是由顾菲菲负责,可实际上的办案核心是韩印,所以他们疑惑的目光自然地投向了韩印。顾菲菲对这样的场面早已见怪不怪,便也微微侧着身子,看向一旁的他。但韩印似乎并不急于给出解答,他抬手摘下眼镜,用手背使劲揉了揉眼睛,看似很累。少顷,他戴上眼镜,竟然以一种罕见懈怠的姿态说:“我就不多说了,说了也没用,其实各位应该很清楚,无论我给你们什么答案,都没有任何证据去佐证;而且我相信在以后的日子里,恐怕也很难找到确凿的定罪证据。”

“啊!那怎么办啊?你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这大概是张队首次对支援小组,尤其是对韩印,流露出质疑的情绪。

“没证据难道就不办案了?”一名办案警员满脸愠怒地说。

“案子要是好办,还请你们干什么?本来以为你们挺专业的,怎么说话这么不负责任。”又有一名办案警员近乎斥责地说。

“各位先别急,韩印老师不是那个意思。”顾菲菲有些看不过去,只好跳出来解释。她实在没料到韩印一张嘴就是这种基调,弄得整个会议的氛围都很不协调,不过她心里清楚,这不是韩印一贯的办案风格,这里面肯定有他的考虑,便紧接着狠狠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抻着了,有什么建议就赶紧说。她自己先圆场道:“是这样的,作案动机各位分析得很透彻,基本可以确定为谋财,而从作案规律上看,作案间隔时间相当长,尤其他们现在又控制了王氏姐妹,有了长期饭票,会不会继续寻找目标就不好说了。所以,这种情形下取证确实比较困难,不过我相信韩老师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这么大的案子,总得有个明确的方案吧?”张队冷静下来,似乎也看出韩印其实心里是有谱的,便恳切地说,“你想怎么做,不管人力,还是物力,我一定尽力满足你!”

韩印脸上终于又现出以往的自信,他当然早已打好算盘,之所以故作消极姿态,是想让张队他们充分做好迎接困难、打一场硬仗的心理准备,因为这一系列案子的犯罪模式是前所未有的,真相被揭开后,一定会令所有人大吃一惊。韩印微微笑了笑,沉着地说:“不用那么麻烦,咱们来个简单粗暴的,把他们所有人一个不漏地全抓回来,逐一审讯,我就不相信他们之中没有人露陷!”

第10章囚徒困境

囚徒困境,是20世纪50年代美国一家公司提出的博弈论模型。简单概述:被抓捕的囚犯之间的一种特殊博弈,反映了个体利益最佳选择并非团体最佳选择。

其实这套理论运用到刑侦审讯方面并不算新鲜,都是咱老祖宗玩剩下的,跟“离间计”的心理基础大同小异。主要利用犯罪嫌疑人趋利避害的心理特点,在审讯信息不对称的基础上,对犯罪团伙中的成员实施各个击破。多用于犯罪嫌疑人已被锁定,但始终无法或缺乏有效线索和证据的情境,通过嫌疑人之间的互相揭发,最终将犯罪团伙一网打尽。

眼下的案件便是如此,嫌疑人基本锁定田美云一伙人,但别说证据了,犯罪模式至今也是个谜——当然韩印除外。这就需要做出选择,是继续严密监视等待他们主动犯错,还是通过一定的审讯技巧诱使他们招供呢?当然要选择后者。前者如顾菲菲说的,时间上耗不起,而且韩印很有信心,这些囚徒会在面对共同的困境时,做出利于警方的取舍。

在韩印宣布将会以此博弈理论作为审讯策略的同时,他特别指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深感错愕并大为震惊的事实——在这起系列案件中,除蒋队之外,其余的受害人可能都是死于他们最亲近的人之手!

现在,七名犯罪嫌疑人已全部到位,包括:田美云及其丈夫孙健、儿子孙铎、准儿媳也就是刘勋的女儿刘瑶、干妹妹也就是吴德禄的妻子宋双双,再加上张翠英两个女儿王亹雯和王亹婧。按韩印指示,嫌疑人被分别讯问,而且要同一时间进行,以便随时对接信息,完善审讯策略。为此支队在原有的三个审讯室的基础上,特意腾出四间办公室,临时改造成审讯室。

审讯人员方面:支援小组由杜英雄上阵,支队方面派出一名副支队和一名负责重案调查的组长;另外四名都是老资格预审员,“侦审合一”前专门负责大案要案的审讯,可谓相当成熟老道。

所有审讯室的监控画面,最终统一连接到技术科影像室的大屏幕上,市局多名重要领导亲临现场,与办案人员共同关注这场绝无仅有的特殊审讯。异常严肃的氛围,令原本不大的空间,一时间充满让人快要窒息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也觉得有些闷,作为掌控审讯全局的人,韩印本应处在离大屏幕最近的地方,他却选择远远地站在门边,抱着双臂,身子微微靠在墙上,眼神略显涣散地盯着大屏幕,眉宇间更是透出一种莫名的沉郁,与周围大家紧张而又兴奋的情绪相比,似乎有些心有旁骛。

韩印的心思确实并未完全放在眼前的审讯上,因为他能预料到,这场拉锯战最终取得的结果可能只是阶段性的。不要忘了,这是一起团伙作案,成员中必然有处于主使地位的,有处于从属地位的,由于犯罪模式的特殊性,最终可能造成处于从属地位的犯罪人“心甘情愿”扛下大部分罪行的局面,而幕后的主谋、真正的受益者,却能因此逃过法律的重罚。

那么,韩印再三强调的,所谓特殊的、罕见的犯罪模式,到底是怎样的?

其实韩印先前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他看到刘瑶出现在王氏姐妹饭店的画面,才豁然醒悟,原来案件的犯罪模式他并不陌生,甚至在接下这次任务之前刚好就在课堂上为学生举例过。对,与“河阳性奴案”一样,这也是一起典型的通过人质情结掌控局面的案件。说得再白一点,就是田美云一家三口,通过特定的手法和洗脑,将原本的受害人,塑造成害人者,最终将宋双双、刘瑶以及王氏姐妹牢牢控制住,成为他们作案的帮凶和敛财的工具!这样说来,“主从关系”就相对明朗了,那么如何解决田美云一家的认罪问题呢?大方向当然是先前介绍过的,通过囚徒困境的审讯策略,让他们彼此之间互相博弈,如果宋双双、刘瑶、王氏姐妹等人不想或者说根本就缺乏揭发和指控他们的直接证据,那就由警方来找出他们的弱点,以及发现能够成为博弈资本的讯息。

撇开其他人不说,单就这一家三口,儿子孙铎应该是可以攻克的。村主任可以证明他知道蒋青山这个人,而且他是左撇子,符合先前法证报告指出的杀死蒋青山的凶手范围,不出意外,蒋青山就是他杀害的。如果引导适当,他肯定会加入博弈的阵营。

比较困难的是田美云夫妇。从案件发展的情形看,他们从策划到计划再到执行,都做得非常完美。他们应该能想到眼下这一处镜,或者早先就设计好了对策,可能审到最后,顶多也就担个非法拘禁罪和包庇罪,值得他们去博弈的空间很小,因此他们出卖对方的概率不大。

如果照上面说的,田美云夫妇最终只是以轻罪入狱,没有得到应有的法律惩罚,那对所有办案人员来说都是一种失败,韩印绝不会允许这种局面出现,所以他想到了最初的侧写。

在那份侧写中,韩印曾反复强调蒋青山与凶手之间的关联,当时认为最有可能的是凶手曾经被蒋青山抓捕过。而随后发现蒋青山针对铊元素进行了一系列走访调查,又让韩印觉得可能是他早些年曾接手过一起铊投毒案件,但因冯兵隐瞒了真实情况,致使案件最终的调查结果出现逆转,而后因一篇铊投毒悬案的旧闻,让蒋青山洞察到其中的玄机……所以那时韩印指示张队方面和顾菲菲,去翻阅蒋青山办过的旧案档案以及冯兵退休前接诊过的病例。但由于档案数量庞大,而且目标也比较模糊,所以中途被叫停,可如今有了特定嫌疑人——田美云一家,那么再回头寻找档案就容易多了!所以在这场审讯进行的同时,顾菲菲和张队正分别带领人手在档案中寻找与田美云一家有关的案例,艾小美则被韩印派到了理工大学,去寻找那里与田美云一家的交集。

就在韩印多少有些心思恍惚的时候,这边的审讯正式开始了,大屏幕上显示出的七个小画面中,嫌疑人不再是独自于审讯室中四处观望,已经有审讯人员陆续进入,韩印便也将心思沉静下来,专注地盯向大屏幕。

其实所谓囚徒困境的理论谁都能理解,细节上的把握和运用,才是决定整个审讯层级和成败的关键。常规的审讯技巧,无非是通过营造空间气氛,让嫌疑人感觉到压迫感和局促感;或者通过仿音、嗅觉、左手写字、多人围观等手段,来加深嫌疑人心里的焦虑和疲惫感等。但韩印希望审讯人员在做足以上功课外,还要始终保持对嫌疑人心理的攻击性。

现在可以看到画面中,所有审讯人员怀里都很费力地抱着厚厚一摞卷宗。他们坐到嫌疑人的对面,同时也把卷宗摆到身前的长条桌上,还额外附加了一个拍卷宗的动作,让嫌疑人很直观地注意到卷宗的存在。接着,审讯人员非常准确地叫出了嫌疑人名字,就像在喊一位老朋友似的。这几个环节的设计,是要传递给嫌疑人一种信息——他已经被警方关注并调查很久了!

审讯人员开始提问,措辞除一贯的严谨,还很直接地多了一些威慑性。比如:面对宋双双,审讯人员根本不提跳楼自杀的字眼,直接指出吴德禄是被人从楼上推下来摔死的;对刘瑶,审讯人员上来便问她是不是与奶奶平时关系不太好,所以毫不犹豫地冻死她;对孙铎的讯问开始不久,审讯人员将一份法证报告抛到孙铎面前,同时强调法证报告证明了蒋青山是被一个左撇子一棍子打死的……总之,这些话的潜台词就是:“我们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也知道是谁干的!”

还有,画面中的审讯人员,始终都表现出一副威严的样子,让嫌疑人感受到他们是可以做决定的人,是一个值得信赖的角色,这样才有可能接受“利诱”!当然,由于国情和法律不同,有关利益方面的承诺,我们会有一定局限性。国外可以通过“认罪交易”来减轻罪行级别和服刑年限,而我们国家原则上不允许与犯罪人有任何“讨价还价”,只能采取比较模糊的说法,比如公安题材影视剧中常出现的那句台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韩印要求审讯人员反复强调,如果对方积极交代罪行,就会有量刑方面的考虑,要把这种观念深深植入对方的心里,态度上也要让对方觉得你是真心为他考虑!

……

从一大早开始,审讯已经持续四五个小时了,进展并不顺利,不知道是不是事先得到田美云夫妇的提点,嫌疑人普遍察觉到就警方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不足以对他们形成威胁,所以彼此形成了一种默契,无论审讯人员提出何种问题,对方几乎都以沉默应对。

这也没出乎韩印所料,前面已指出,这会是一场拉锯战,因为本案虽系团伙作案,但特殊就特殊在每个成员本身都负有命案——要么选择主动供认罪行,并积极配合警方揭发他人,自己可能不会被判处重刑;要么抱团否认罪行,大家可能都会侥幸逃脱法律制裁;要么被别人揭发,自己被判处重罪甚至死刑。正所谓一线天堂、一线地狱,关乎生死的抉择,企图负隅顽抗拼死一搏,也是可以理解的,最起码得给他们一个心理纠结的过程,才能做出一个理性的选择。这也正是囚徒困境中所指出的博弈过程,而精髓就在于信息不明的情况下,人们很难做到彼此完全信任,最终都会理性地倾向于个人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当然,优秀的审讯人员善于把握主动,眼见时机差不多了,审讯人员适时转而采取怀柔的方式,以一种设身处地的姿态,表示警方很理解被询问人其实也是受害人,他们大多数的行为,都发生在身不由己、受人胁迫的情境下……这就等于在嫌疑人正萌发忽明忽暗的小火星的心灵上添了把柴火,从而推动他们更早地做出理性选择。

心理防线最早崩溃、最快做出理性选择的,是王氏姐妹中的妹妹王亹婧。这其实是符合常规的,因为王亹婧在姐妹关系中是依赖感较强的那一个,而且本身性子温顺、没有主见,是非常容易接受心理暗示的,在姐妹中应该是比较早屈服并接受田美云夫妇掌控的那一个,当然也就容易为警方的攻心策略所动摇。但最核心的因素还是她们姐妹俩被纳入团伙中的时间是最短的,正如“河阳性奴案”中最终逃脱的报案人,也是被犯罪人禁锢时间最短的受害人。

“妈妈是我和姐姐打死的。”王亹婧说。

“为什么?”审讯人员问。

“恨!”王亹婧说。

“恨什么?”审讯人员问。

“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心里很气,就是想打她,打得越重,心里越舒服,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想要什么结果,稀里糊涂地我妈就死了!”王亹婧说。

“是不是释放了心里的恐惧感?”审讯人员问。

“对,是那样!”王亹婧说。

“有人逼你了吗?”审讯人员问。

“没有直接说。”王亹婧说。

“那你怎么感觉到的?”审讯人员问。

“刘瑶带我和姐姐看了地板下的尸体,说让我们自己选择,是躺在里面,还是好好活着。对了,我要揭发,刘瑶亲口说的,是她杀了她爸、她奶奶和她家保姆。”王亹婧说。

“其他人做了什么?”审讯人员问。

“田美云和她爱人不怎么和我们说话,倒是挺悠闲的,就喝喝茶看看电视什么的。主要是她儿子和干妹妹,还有刘瑶,看管我们。”王亹婧说。

“你们怎么认识田美云一家的?”审讯人员问。

“田美云和她爱人经常到饭店吃饭,算是老主顾,但平时我们接触不多。突然有一天田美云找到我姐说想跟我们合作开分店,主要是用我们的招牌,至于是她独自投资,然后交给我们一笔加盟费,还是按一定比例共同投资,然后按比例分成,她表示要约个时间再详谈。后来没过几天,她把我们母女三人约到万福山庄的别墅中,然后就把我们关了起来。”

……

王亹婧招供没多久,王亹雯也开了口,口供与妹妹大同小异。

接着是刘瑶,她承认爸爸、奶奶和保姆的死都与她有关。

“你们一家怎么认识田美云夫妇的?”审讯人员问。

“婆婆(田美云)和我爸是初中同学,他们是在一次同学聚会上又见面的,然后她开始频繁跟我爸联系,逐渐就成了我爸的女朋友,还经常在我家过夜。可谁知道她是有夫之妇,后来我公公(孙健)找来了,在家里好一顿闹,我爸想用钱息事宁人,结果公公张口要五百万,我爸拿不出来,公公就赖着不走了。再后来我男朋友(孙铎)和宋阿姨(宋双双)不知怎么也住进了家里……”刘瑶说。

“田美云夫妇对你们一家做了什么?”审讯人员问。

“什么也没做。平时我们跟我男朋友和宋阿姨接触得多,他们不让我们穿衣服,吃饭、睡觉、上厕所都要经过他们允许,要是不听管教,会被绑在客厅柱子上。幸亏小铎人好,对我比较照顾……我要检举,宋阿姨亲口对我说,她老公是她推下楼的,还有张翠英是被她两个女儿亲手打死的。”刘瑶说。

“你对你父亲和奶奶下得了黑手?”审讯人员问。

“我爱小铎,但他们反对,我气不过就……”刘瑶说。

第四个招供的是宋双双,毫无意外,她告诉审讯人员,丈夫吴德禄是被她推下楼的。

“你后悔吗?”审讯人员问。

“没什么可后悔的,我恨他,放着好好的房地产不做,跑去做投机买卖,结果害得我和儿子跟他受苦,还在外面包养情人。幸亏我姐点醒我,要不然我还蒙在鼓里。还是我姐说得对,这种男人死不足惜!”宋双双说。

“你口中的姐就是田美云吧?她参与把你丈夫推下楼了?”审讯人员问。

“没有,她就说愿意收我做妹妹,说我没必要跟着我丈夫那样的窝囊废,她愿意负责我下半辈子的生活。”宋双双说。

“你把你丈夫的保险赔偿金都交给田美云夫妇了?”审讯人员问。

“当然了,吴德禄公司欠他们家工程款,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

“就算是要账,他们一家也不该把你们俩禁锢起来吧?怎么不报警呢?是没机会吗?”审讯人员问。

“最开始我侄儿小铎说,我们要是敢报警,他就把我儿子杀了。小铎心狠手辣,真的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那姓蒋的老头就是他杀的!”宋双双说。

孙铎这块骨头是比较难啃的,看起来是想顽抗到底,不过听了前面几个人的口供录音,明白大势已去,只能尽量自保。

“是我干的,我听村主任说有一个姓蒋的在打听我们家的事,便跟我妈说了。也不知我妈是怎么认识那老头的,说他是警察,可能盯上我们了。我就悄悄地反跟踪他,瞅着没人就给了他一棒子,本来没想打死,谁知道下手重了。”孙铎说。

“张翠英和那老人家的尸体是谁抛的?”审讯人员问。

“是我。本来想把那老头和张翠英也放到别墅地板下,可我妈担心那老头有同伙,觉得别墅可能不安全了,就让我把他们的尸体抛到外面。本来还想过一阵子看看风头,回去把地板下那几具尸体也抛了……我干这些,都是听我妈和我爸的,一切都是他们俩计划的,他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他们是主谋,我要揭发他们,我这算立功表现吧?”孙铎说。

“有别人可以做证吗?”审讯人员问。

“没有啊,平时就我们三个人时,他俩才向我交代计划。”孙铎说。

……

至此,审讯结果基本达到预期,也正如韩印分析的那样,田美云、孙健夫妇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而其他人并未对他们形成关键性指控。孙铎一个人的指控在证据上略显单薄,很容易被二人合力推翻,这大概也是夫妇二人一开始便谋划好的,如果出现意外就让孙铎来做替死鬼。连自己的儿子都能算计,这份心狠手辣的劲,实在令人发指。也能够想象,如果不拿出点实际的东西,这俩人强大的反社会心理恐怕是绝不会被审讯人员攻陷的。

好在韩印先前的布置再次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蒋青山是在针对铊元素的调查中被田美云一伙人杀死的,顾菲菲在寻找与案件有关的病历档案之前,就可以首先明确两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