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哪里呢?”

“我回家……回家,但是,下雨了……”

“是的,下雨了……你在哪儿?”

“我……在一家心理诊所避雨……我……雨很大……我回不了家……”

心理诊所?沃勒一惊!

“这家心理诊所叫什么名字?”

“沃勒……心理诊所……”

“好的,玛莎,你呆在那里,然后发生了什么?”

“我……一个男人走来……他打着伞……他样子像个学生……他说他要送我回家……”

“你同意了吗……玛莎?”

“是的,我和他一起走……一起走……”玛莎开始晃动着头。

“那么,玛莎,你和他一起走……”

“我们走着走着……有电话……是我的。”她的头摇晃得更厉害了,额上渗出细细的汗。

沃勒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他感觉她的脉搏很快。

“啊……他抓住了我的手……”玛莎摇摆身体。

沃勒不能松开手,他必须保证玛莎的安全。他知道这和玛莎说的没有关系,因为玛莎此刻感觉不到医生的动作。

“他抓着我……他抓着我!”玛莎扭动着,她看起来正经受着一场恶梦,一场自己无法醒来的恶梦。

“好了,玛莎,告诉我,接着发生了什么。”

玛莎继续扭动,她的嘴一张一合,脉搏跳动急剧加快。医生也冒了汗。

“玛莎,告诉我,这是最后了。”

“我掏出了手枪,一只巨大的手枪,它不是我的,它不是我的。”玛莎严重的晃动着,她的脸痛苦不安地严重扭曲,她在极力挣扎。

“好了,玛莎,好了,你做的很好。玛莎安静下来,相信我,没有人能够伤害你,玛莎,听我说,我开始技计数,从五到一,你知道的,玛莎,这很简单,我们刚才做过的。玛莎,你能够做到,不是吗?”

沃勒掏出手帕轻轻擦着玛莎的汗,她看来好了一些。

“好的,玛莎,我们可以开始了,听我说。5,你回到了混沌的黑暗中,它还是那么温暖,玛莎,它是保护你的……4,你慢慢感到恢复了轻松,是的,你很安全……3,你开始感觉到了外界,玛莎,你听见了鸟儿在叫着,它们在叫着你……2,玛莎,你觉得你的眼睛不那么沉重了,你的手也有了感觉……1,一切都过去了,玛莎,你重新呆在海洋里,海水慢慢地褪去了,你觉得一切都好起来了,对,玛莎,你快要醒来了。好的,玛莎,你可以睁开眼了。哦,谢谢你,玛莎。”

医生直到玛莎睁开眼,才真正送了一口气。他的后背都湿透了,刚才真是危险。

玛莎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医生,她什么摸摸他头上的汗。

“你出汗了,医生,你还好吗?我好像做了梦。”

“啊,”沃勒把她扶了起来,“没什么,玛莎,一切都过去了。”

“完事了吗?我什么都没注意到啊。”安东尼先生这才恍然大悟,他发现自己靠着墙边坐下了。

安妮也意识到了催眠全过程结束了。

“好了,我们休息一会儿,下楼谈谈吧。”

安妮走到医生身边,抱着他。还好,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沃勒,她有那么一会儿,觉得他都变了……

第二十七章 六块冰

沃勒和安妮回到诊所的时候,卡莱尔母子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数了。医生为忘记预约道了歉。

“哎呀,卡莱尔小姐,你最近的气色看来好多了呢,能让我猜猜发生了什么好事儿吗?”医生戏谑地说。

“医生你还真喜欢开玩笑啊。”卡莱尔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那么,我就不乱讲话了,埃迪这几天怎么样?”

“不太好,他还是不愿意和人说话(除了那次见到卡洛斯警官的反常之外,小埃迪见多数陌生人都会躲到妈妈背后)。而且经常藏在自己的屋子里面写写画画的。这是他最近画的,我拿过来了,你看看。”卡莱尔打开她的皮包,从里面掏出一摞纸。小埃迪坐在旁边的沙发又开始摆弄小猫儿。

医生见过来,一张张仔细看着,似乎都是小孩儿的涂鸦之作。当他看到倒数第二张的时候,不觉身子一颤,这,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萨姆兰警官自言自语着。

他和卡洛斯警官已经听取了留守在安东尼先生住宅附近的便衣警察的报告。沃勒医生在早上七点半左右开着他的“宝马”车来过了,一个小时后才离开。当然,他不会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他的职责就是在附近监视,保证安东尼先生和玛莎小姐的安全。

对于医生来做了什么这个问题,房东和玛莎小姐都承认医生来做了一次催眠。安东尼先生坚持说,医生没有任何过分的举动。但是,他们提起沃勒先生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时说的话,令警官深深困惑。

这么说,那天去“龙手”的中国人真的就是沃勒了,怪不得第二天他的脸上会有伤疤。可是,路加先生说他杀了人,又该如何解释呢?萨姆兰和沃勒,彼此都被对方的人格魅力所吸引,老实说,警官可从来没有想过医生会杀人。同样,警官也没有看到那具尸体,这当然更使得医生杀人的说法变得不可信。可是,沃勒为什么要去那里呢?按照两个人转述沃勒的话,似乎他也被人跟踪了,碰巧又看到那个追迹者,所以自己也就跟过去了。但是,沃勒医生不应该不知道那里是黑手党的巢穴啊,他的胆量真够大的。还有,医生为什么会被追踪呢,这个追迹者应该就是“观察者”没错,他跟踪自己是想弄清警方调查案件的动态,这是不难理解的。只是他为什么还要追踪医生呢,这里面肯定还有隐情。

从另一方面考虑,沃勒医生对玛莎小姐的催眠无疑是案件节外生枝。萨姆兰不熟悉催眠,他没有被人催眠过,也没有见过全过程。但是,耳闻多少还是有一些的。他知道催眠不但可以像提取档案般地把人深藏于内心的东西读取出来;相反的,催眠师想在被催眠者的闹钟添加一些内容,也是轻而易举的。这个名叫赛斯。沃勒的心理医生身上有着太多的未知数。他会不会编造一个合理的谎言使他们相信他做催眠是有必要的,然后借此机会加上一些东西呢,这似乎也是有可能的。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即使是有,被加上的那些东西也和玛莎口中的杀人没太大关系。那是她在此之前就坚持肯定的。萨姆兰真的不希望医生有什么……

唉,他的头开始疼起来……

鲁夫探员懒散地靠在警局专门为他准备的办公室那张柔软舒适的沙发上,心不在焉地叼着雪茄。与一般有烟瘾的人不同,在紧张的时候,他从来是不抽烟的。

在他申请来波特兰市办理这个案子之前,刚刚结束了一个月的长假。他没有什么喜欢的娱乐和特别的嗜好。他见过太多的罪犯和受害人,但是其中罕见能真正引起他兴趣的一两个。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就像是邻家的小猫儿。不过,此刻,赛斯。沃勒这个人,强烈地引发了他的好奇心。他是个有意思的人,一个真正可怕的对手,他表面上看来和蔼可亲,但是,谁知道他的骨子里藏着什么。他是个没有身份的人,不,应该说是隐藏身份的人,他隐藏地那么好,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就办好了。呵呵,有意思!

鲁夫跟前的桌子上有一份材料,他已经看过了一遍,它就相当于废纸了。这是鲁夫找到的沃勒医生曾经工作过的精神病医院记录。医生在做研究生阶段时,成绩是所有人中最好,并且是傲视群雄的绝对优异。远方对于他的评价只有八个字:反应灵活、才华横溢。

但是,使鲁夫感到奇怪的是,沃勒成为研究生是在他取得国际认证之后的事了。也就是说,他居然凭借着一个中国心理学学士学位就拿到了国际鉴定,这怎么可能?

沃勒,你究竟是何方神圣?鲁夫掐灭了雪茄,又开始拨打电话。

下午5时,久子小姐来访。医生起初还担心乔纳森先生的精神状况,不过久子说他看起来还好。乔纳森毕竟是个饱经风霜,上过战场的老人,他的承受能力远非常人所及。

医生借此谎称自己要去咖啡馆见一个朋友,离开了诊所。安妮知道他要去哪儿,但是没有阻拦。

是的,通过上午的催眠,医生得出了结论:玛莎的潜意识层面确有杀人经过的记忆。说是被人催眠造成的似乎有些牵强,正如医生早先和萨姆兰警官电话时分析的那样,凶手已经做好了一切善后,他没有也没必要让玛莎背黑锅。那么,玛莎小姐确实用枪杀了迪亚特。这把枪是哪儿来的呢?按照玛莎的说法,她在咖啡馆去洗手间的时候,它还不在包里。在路上被人莫名其妙塞上一把手枪是不可能的事情,唯一有可能的是,这事情就发生在咖啡馆里,且一定是在玛莎小姐在洗手间那段时间,那么,那个老板……

沃勒遵循自己的诺言,没有把他的发现通知警官。这倒也是因为催眠不能算作科学证据。沃勒还是无法叫其他相信玛莎的话。

一见到客人,麦瓦老板总是笑脸相迎,尽管他笑得不那么好看,还带着点儿伪善吧。

“哦?这位先生可是新面孔啊。来点儿什么?”

“你这里有中国酒吗?”沃勒坐在柜台前的高脚椅上,不住打量这个其貌不扬的老板。

“哦,这位先生是中国人啊。我这里中国酒是没有的,不过要说烈酒吗,倒是有伏特加。”

“嗯,不错,就是它了。加六块冰。”

“呵呵,这位先生真是懂得享受生活啊。不过,这么喝,只怕这肚子……”

“无妨,习惯了。”

“嗯,够意思,好了,先生,您的酒。”

沃勒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嘴里含了一块冰。老板观者着他的动作,心里有些打鼓,这家伙是来喝酒的吗?

“爽快!敢问先生是做什么的?哦,好的,再来一杯。”

“我嘛……”医生盯着麦瓦的眼睛,“我是玛莎小姐的心理医生。”

“玛莎?”老板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复尔又呵呵地笑着,“那个金发可人儿?她可真迷人呢!”

“嗯,是很迷人,不过也真的很可怜呢。”

“哦?医生这话怎讲。”

“啊,老板您怎么会不知道呢。”

沃勒医生直勾勾地看着麦瓦,举起杯子,把酒倒在嘴里。他的眼神没有离开他的眼睛。

心理医生……难道这家伙就是沃勒?

“呵呵,客人真是海量,不过,您也真是爱开玩笑。我怎么会知道,”麦瓦转身去拿起了酒瓶子,“怎么样,再来一杯,这杯算我请客。”

沃勒把杯子放下,让他斟满,“加两块冰。”他又含起了一块。

“恕我直言,老板,我总觉得20日下午在这里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呢。”

“哦?愿闻其详。”麦瓦不动声色。

“麦瓦先生……不如还是你来说说吧。”沃勒从裤兜里掏出一摞钞票,轻轻放在柜台上。看样子有两千多块啊。这可真是飞来横财,不过……

“医生先生,嗯,该怎么说呢,我不知道你想叫我说些什么啊。”麦瓦转了转眼珠。

“哦?看来您是觉得还不够啊。”

“这个嘛……医生你到底想知道多少呢?我这儿的消息可不仅仅是你想到的那些啊……”

“当然是知道得越多越好了,老板你大概也是一样吧。”

“嗯……这样吧,医生,全部的消息最少值一万块,你看……”

一万块?

“呵呵,医生,你可以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就能拿到钱的,我想这些对于你来说算不了什么吧。我的消息可是很准确的啊,包括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哈哈,医生你可感兴趣啊?”

不错,这个叫麦瓦的老板果然有问题,只是他知道的比自己所能想象的还要多得多,沃勒有一种猜测,这家伙很可能和跟踪自己的人有什么瓜葛。

“我一下子凑不齐这么多,开业还没有多久。”

“那不是问题,我可以等,你拿钱来我把消息全部告诉你。当然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且,你决不能通知警方,你这么做也是白费,到时候,我会矢口否认。”

“好吧,一万块就一万块,我凑齐回来找你。你也要依照约定,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否则我也不会让你把钱拿走。”

“这您尽管放心,生意就是生意。我麦瓦不会食言的。”

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麦瓦心里想,自己的安全不关心,反而来蹚这混水。不过对我而言倒是没有损失,反而多了一笔横财是真的。如果可以,麦瓦真的要吹起口哨了。

在米尔警官下午为红灯区失火忙得满头大汗时,在邻近的城市,一家中餐馆里,一个男人看着报纸。那上面报道着紧挨的波特兰市大火事件。

那些消防人员动作真够慢的,我可是很快就通知他们了,居然还是烧死了人。唉,不过这也要怪他们的命不好,为什么别的人不会死呢。就像这个多嘴的雷恩一样,唯一可惜的就是,他们连自己为什么会死的都不知道。唉,这又有什么呢,我的妈妈不也是吗,她居然失手杀死了那个残暴的嫖客,真是的。在他九岁的时候,他的妈妈被一个前来嫖娼的黑帮人物打得体无完肤,他们常常是这样的。当那个男人熟睡的时候,她就拿起枪打死了他,然后跑到楼上躲了起来。叮嘱自己的儿子不要告诉警察。但是,警察来了,他们果然没有发现二楼暗藏的阁楼,他们问站在那里的男孩子,他朝上面指指。被警察带走的时候,他的妈妈歇斯底里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哦,我当时真有点儿残忍,但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和你这样不称职的母亲生活在一起是那么的无趣。大家都是那么的无趣。可怜的是,妈妈被关在监狱里,没有被判处死刑,却被黑帮买通的警察毒死了。噢,这又何必呢,人都死了,为什么还要计较那么多呢?这是他深深不理解的。半年以后,他被好心的人收养离开了孤儿院。那时候,有个名叫麦瓦的大孩子老是欺负他,不过那可能只是闹着玩儿有点过。他不在意,他时常买糖来和他分享,他和他是真正的伙伴。不过后来他也不一样了,他开了店变得那么谨慎无趣了,他和他只剩下生意上的来往了,这真有点儿可悲不是吗?

男人夹起了一只水饺,呵呵,这东西可真不错,人活着就是要讲求生活,这难道不对吗?中国人真是有意思,他们最早把肉啊什么的包到了面里面,这才该算是一大发明呢。噢,不光是中国人,东方人都是那么美好的。他想起了昨天温存的那个日本女人,她可真好,比起那些浑身马赛克的白种女人有意思多了。

他可不愿意让雷恩看不起他,他从来不会以雷恩知道的面貌去照顾他的生意。因为,他的妈妈也是个妓女,不过,噢,对了,雷恩好像并不知道。他把饺子放进嘴里,天啊,真不错,人生本来不就是一场充满美味的盛宴吗,哈哈哈……

他有时候都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他只知道别人管他叫做“观察者”,他不喜欢这名字,会叫人想起那些偷窥狂的,唉……

卡洛斯坐在卡莱尔身边,看着一桌子她亲手做得菜,真有点儿受宠若惊了。她没有开大灯,这仿佛是有意让他看着昏暗灯光下她更为诱人的容貌似的。

她很宽容,对于他昨天忙工作,而不如约来和她们共进晚餐也只是报以理解的一笑。上帝啊,真愿意永远看着这幅美丽的画面。天使透过云层,选中这墥不起眼的小房子,对立面的两个年轻人射下的爱情之箭有谁能够看得到呢。又有谁会真的为了别人的幸福而衷心祈祷呢。

第二十八章 三个老头

3月26日凌晨2时左右,在31号公路上,一辆白色的小汽车熄了火。一个年轻男人从车上跳了下来,他穿着讲究,身材颀长,像是富家子弟。他打开车的前盖,不住的骂着。

“出什么事儿了?我可不愿意停在这个地方。”一个女人从车窗探出头。

“不知道,可能是车子电力系统出了毛病,看来我们只能打电话叫拖车了。”男人无奈地搔搔头。

“都怪你,非要深经半夜参加什么派对,我可不想呆在这种地方!”女人看看公路两旁茂密的桉树林,一脸的不高兴。

“哈哈,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可以搭车回城啊。”

“你瞎说什么呀,谁敢这么晚搭车啊。要搭你自己搭,我宁愿呆在这里等着。”女人的话没有说完,男人走过来亲热地吻住她的嘴。

“好了,你这个白痴,快想想办法啊。”女人一把推开他。

“能有什么办法啊?只能怪咱们命不好,我说了搭车你又不肯。”

男人拿起手机拨通了交通事故局的电话,女人还在那里不停地唠唠叨叨。

“好了,好了,亲爱的,完事了,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吧。他们说半个小时之内就赶过来。好了,亲爱的,别生气了好不好。”

女人也下了车,一脸茫然地盯着打开的前盖里面,“我就不明白了,怎么就不动了呢!你老说换新车,换新车,怎么还开这辆破车啊。”

“那有什么办法,这几天老爸忙得要死,三天两头也不着家,我怎么管他要钱啊。”男人无可奈何耸了耸肩。

“你就不会自己找份工作,就知道管你爸要钱!”女人赌气地撅起了嘴。

“好啦,甜心,我干一年的薪水也不够买你说的这辆破车。”男人突然坏笑起来,“呵呵,宝贝儿,我想这也是老天照顾我们呢。”

“你在胡说什么!”

“呵呵,你不是一直想在外面……不如我们现在……”男人走过去伸手摸向女人半裸露的胸部。

女人又一次推开他,“别胡闹,谁有心情在这地方乱搞!不过,比尔斯,你闻到什么了吗?”

“嗯?”男人皱着眉头,“我感冒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也没闻见啊。”

“很难闻的气味,就像是……”女人捏住了鼻子。

“就像是尸体腐烂的气味。”男人哈哈笑道。

“你混蛋!开什么玩笑……不过,不过,确实像是,就好像咸鱼被人扔在这附近发臭了。”女人使劲捅了他一下。

“噢?在哪儿啊?我们过去看看。”男人绕过车子,向女人瞅着的桉树林方向走去。

“喂,别过去啊!”

“瞧把你吓得,不就是几条破鱼嘛,我们过来看看。”男人继续往里面走。

“喂,你疯啦!喂,真讨厌。”女人也只好跟了过去。

两个人继续深入桉树林,寻找气味的来源。女人越来越害怕,她揽住男人的胳膊,“好了,我们回去吧。”

“这多有意思啊,比那个无聊的性派对强多了,我从小就喜欢冒险。”男人说话的声音里也透出一股不安,他仍强壮着胆子往里走,“宝贝儿,快到了吗?”

“我不知道,这里越来越难闻了。”女人右手捂住了嘴和鼻子,但是,气味还是源源不断地渗了进来。

不远处突然有一阵簌簌拉拉的响动,女人不觉“啊”地一声叫出来,男人也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不敢动。好像有什么跑远了,男人透过树木的缝隙看过去,有两个亮点在那边炯炯闪着光。

“妈的,吓死了,原来是一条野狗。”男人掏出了一把刀,紧紧攥在手里。

他的女朋友说什么也不愿意在往里面走一步了。

男人向着那只狗的方向走过去,他发现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他低头看了一样,不觉浑身的汗毛孔全部张开了。他想跑开,但是,腿仿佛被丝丝的钉在那里,一步也挪不动。

“你怎么了?”女人跑过去,紧接着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在男人的脚边,分明有一张人的脸,颧骨上面的肌肉被野狗撕了下来,脸孔扭曲而狰狞。

26日凌晨两点多,在警局地下室的解剖房里,T.D.琼斯博士正在和一个上了岁数的男人亲密的交谈着。

那个男人一头银发,留着的连鬓落腮胡子也是银色的。他身穿着夏威夷式的大花格子衬衫和一条肥不拉叽的破烂牛仔裤。身材中等略胖。最引人注目的是脖子的子弹挂链和右耳上一只闪闪发光的大号钻石耳钉。(作者注,此人形象根据作者一真实外籍朋友塑造,值得一提的是,他们从事的工作和在此领域获得的成就也是基本相当的)不过这个男人却没有放荡不羁的感觉,他说话时声音显得成熟而稳重,但是其中不乏幽默的成份。

那个男人继续说着:“你知道吗,琼斯,那次研究真的是太有意思了。我的试验使用的都是三只50磅重的家猪。既然我想再现凶杀场面,就必须在头批研究中用。38口径的手枪射中每只猪的头部。这计划自然要得到夏威夷大学动物保护和使用委员会的批准。在解释我将如何杀猪以及为什么要这样做时,我注意到好几位委员会成员把椅子从桌子和我的身边搬走。显然,我的计划令他们感到不安。他们最关心的是这些猪的命运,认为我不论如何也不该这样做。而我最终的目标是预防谋杀,而不是虐待这些小生命。一位成员建议我在杀猪前给它们服用镇静剂。这我可不能答应,因为你知道给实验用动物服用任何药物都可能对以死尸为食的昆虫造成影响、他们担心的另一个问题是,我可能会失手,要开好几枪才能让它们毙命。到最后,他们作出决定,如果我能找到其他人——警察、公园管理员或者猎手——向猪开枪,我才能把这项工作进行下去。我的确找到一位乐于帮忙的警官,我的研究可以开始了。接下来,我从瓦胡岛上的养猪场买猪。这些猪场得到了美国农业部的许可,猪在死后也得到了农业部的检验。一开始,我认为我解决了早些时候遇到的问题,但我过于乐观了。这一次,既然我拿到的是死猪,动物保护和使用委员会就把这些猪视为从当地超市购买的大猪排,因此在原则上是可以接受的。但既然这种研究是夏威夷大学马诺阿热带农业和人类资源学院的一个项目的其中一部分,我就把计划大纲递交给美国农业部进行审议。农业部的一个机构研究了我的计划,然后向学院负责人联系。他们担心的是,我能证明这些猪是以人道主义的方式毙命的吗?这真是让人大伤脑筋。无论是动物保护和使用委员会还是我都不认为我们应该对农业部保证农场杀猪的方式符合该部的规定管理。最终,还是大猪排的观点占了上风,我终于可以研究了。”

琼斯听得哈哈大笑,“很好,很好,这样的事情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是啊,”男人接着说,“还有更有意思的呢,那是我最近的一次……”

萨姆兰警官显然是被这大笑声吸引过来的,他走进了解剖室。

“噢,警官,哈哈,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让。戈夫先生,马诺阿夏威夷大学的昆虫学教授,著名法医昆虫学家。戈夫,这就是我常常跟你提起的萨姆兰警官。”

“哈哈,真是久仰大名啊!”戈夫热情地握住了警官的手。

“嗯,真是幸会,戈夫先生是刚下飞机吧。”

“是啊,琼斯去接的我,我觉得没有必要休息就过来了,”戈夫突然笑了出来,“哈哈,警官,你和我的岁数也差不多吧,这里真是三个老头啊。”

萨姆兰也笑了。

“对了,琼斯,我刚才说到哪儿了?警官,你也过来听听吧,有意思着呢。”

“你刚才说你最近的研究。”

“啊,对了,最近的……啊,我想起来了。我对美国法医学会提议调查可卡因对一种肉蝇发育的影响。为了展开我们设计的研究,必须让一头活的动物服用药物。所以,尽管已经有了钱,我们还需要找到用于试验的动物和可卡因。我再次求助于学校的动物保护和使用委员会。该委员会的成员还没忘记我上一次到这里来要猪的情形。这一次,我又提出给兔子服用可卡因的新要求,他们多少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他们问我是否会给兔子服用镇静剂以减少可卡因可能带来的不安与焦虑。我解释说,我的目的是判断可卡因对蛆虫发育的影响,服用额外的药物会干扰研究结果。最终他们批准了我的计划。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合法弄到可卡因了。当时,我还没有得到使用受控制物质工作的许可。幸运的是,和我一起的验尸官有。这样我们就可以从一家化学药品供应公司购买可卡因了。不过,我们买不起可卡因,只好依靠州里各种犯罪试验室的捐助。我后来与一位美国毒品管制局的一位官员有了一个非常好玩儿的交谈,一次开头的头一句就是‘啊,又是你!’我经常想,如果我因为违反交通规则停车接受检查,怎样才能说清自己为什么带着海洛因、可卡因和其他非法药物呢?”

萨姆兰忍不住噗哧一声乐出来,琼斯则干脆笑出了眼泪。

“好了,这些事情我们就放到一边吧,警官先生,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大老远跑过来吧。嗯,第一点是琼斯给我的数据,我进行了分析,大概得出了结果,但是,很不详尽,因为,你们发现的蛆虫被泡进了福尔马林液里,快寄过来的时候,我刚好有事出城,等我下午回来的时候,那些虫子已经异常肿胀,我甚至都不能推算它们的死亡时间了。不过,好在还有几分土壤样本,还是可以进行分析的,不过,我还需要其他一些东西。我来还有一个原因,我听琼斯说,你认识一个叫做赛斯。沃勒的心理医生,是个中国人。”

“是的。”警官好奇地仰起头,这个人不会也认识他吧。

“噢,我有一位忘年交也是中国人。推算出来年龄应该也是32岁,而且我听说他的头脑相当好,这和我的印象是一致的。我很多年没有他的下落了,只听说他后来到了美国,我想会不会就是这位故交呢,因此就跑过来看看,反正也在休假。”

果然……萨姆兰有些奇怪,这个年轻的中国医生,为什么会认识那么多犯罪领域的专家。

“啊,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儿。”一位年轻警员跑了进来,“萨姆兰警官,在31号公里中段,两个年轻人发现了一具被掩埋在桉树林里的尸体。”

萨姆兰警官马上站了起来,“叫他们严格保持发现现场,我们没到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要碰什么。”他又看了戈夫一眼,“那么,戈夫先生,你和琼斯一起跟我去吧,如果你不是太累的话。”

“哈哈,乐意之至。”

第二十九章 苍蝇

“警官,我对你们这个地方的气候真有点儿好奇,”戈夫对着坐在前面驾驶位的萨姆兰说,“你们这里一下雨,气温就会很低,但是晴朗的时候,就有足够苍蝇产卵的温度。”

“嗯,我们这里晚上也是比较凉的,戈夫先生只穿那么一点……”

“哈哈,你看我这么胖,不会有事的。”

“戈夫先生,我倒是有点儿好奇,不知道该不该问。你是什么时候认识那个好像沃勒医生的人呢?”

“噢,这个可早了,十年前吧。我去日本看望一位井上先生,他曾是我的学生。碰巧那时候,井上先生和一位中国女士订了婚。女方的家人坚持要在中国举行婚礼,我的假期又还没有结束,所以也就跟去了,就是在那时候认识那个叫做艾莲的年轻人,他可是个有趣的小伙子,我还去他家吃过饺子呢。”

“你是他原来叫艾莲吗?那应该就是一个人了。”

“噢?警官,你也是很早就认识他了吗?”

“不,最近才见面的,我的一位英国朋友说起过他。”

“哈哈,我想想,那个人是不是叫什么,嗯……鲍。皮,皮……”

“是保罗。佩顿,你也认识他?”

“对对,就是保罗,我不认识,是艾莲也就是你说的沃勒先生说起的。很可惜,我去中国的时候,那个犯罪学家刚刚离开,无缘见面呢。”

“那么你是怎么认识沃勒医生的呢?”

“朋友的介绍,那个时候他刚刚帮助警方解决了两起刑事案件。我也听了他对案件的分析,真是精妙得很呢。他谈吐幽默,对昆虫和法医也都有了解,我们就很快成为朋友啦。”

“噢,我们到了。”

在两位警员打起大灯的照耀下,三个人先去看了尸体掩埋地。尸体掩埋得似乎很浅。盖在脸部的一层浮土被扒开了,露出狰狞发青的面部。面部一大块肌肉剥落,连并一些肌纤维落在一边。这当然不是面具杀手做的,两个受到惊吓的年轻人报告他们曾经看到野狗。

萨姆兰马上发现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尸体的脚部也露了出来。两只脚几乎都只剩下骨头,左脚背的趾骨上还有一点残留的皮肤。

“警官,这好像不太正常。”琼斯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戈夫正在一边,小心地挖掘周围的土壤,装进他随身携带的小瓶里。

“是啊,按理说,野狗最先发现了尸体。它啃食了尸体的脚部。按顺序应该拽着死尸把他往外拖。尸体迈得这么浅,这应该不难做到才对的。为什么要先挖掘尸体的头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