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当时的小四是怎样的满头黑线,不知道自家公子闹的又是哪一出,最后干脆无奈地道:“公子,你现在是有病了,但恐怕不是失忆症,而是相思病加神经病。”

自从三少奶奶离开慕云城后,自家公子每天要抱着孩子站在城墙上向着北方遥望一个时辰,雷打不动,不管刮风下雨都坚持下去,哦哦,他小四笨自家公子如此深情的一面给感动了,春天的气息这么浓,他是不是也应该找个女子亲亲喔喔了?

窦子涵从李老祖宗房中离开之后,走到半路时,恰好碰到从外边回府的英国公。

英国公这一两年,开始忧心的对象从三儿子变成了四儿子,从前,他上朝时,朝臣们见到他多半都是八卦他的三儿子又干了那些惊天动地的事情,让他不但跟着担惊受怕,还要不断地帮着擦屁股善后,甚至有时不得不放下脸面像别人赔礼道歉,可这一两年来,那个儿子却变成了朝臣们羡慕嫉妒恨的对象,就连带他这个当爹的也承受了同样的羡慕嫉妒恨。

崔家老祖宗病重,自家儿媳妇作为嫡亲的外孙女回来敬孝,他这个当公爹的也没有二话,只是想着不能见到自己的小孙子,这心中还是有些遗憾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儿媳妇,他是真心希望三房不要再像四房一样闹的夫妻不和,让别人看笑话,古人都说,成家立业,成家立业,自己这三儿子如今能有如此成就,这三儿媳妇也算是个贤内助吧,所以,英国公看着窦子涵的脸色就柔和多了。

再加上窦子涵的气质风华自然有一种属于他自己的独特风采,英国公虽然只是以长辈看晚辈的姿态来审视,心中还是很满意的,虽然他对那个所谓的亲家窦家并不是很满意。也不知道那样一个家庭怎么养出了这样一个女子来。

嗯,只要三儿子则不胡作非为,想必前程是会越来越好的,这个儿媳妇又和定国夫人交好,并被定国夫人认为义妹,如今的小太子又是定国夫人的女婿,有了儿媳妇这一面,要是将英国公府交到三儿子身上,想必至少可以保证英国公府平安昌盛二三十年吧。

窦子涵给英国公见礼之后,就见这位公爹盯着她一言不发,她也闹不清楚这位公爹到底在想什么,只能恭敬地站在原地等候。

在窦子涵看来,英国公对李三公子小时候的教育也许有些缺失,但也不是那种人人唾弃的渣父,到了慕云城后,她可以从英国公写给李三的信中看出一位当爹的关切之情,就算以前李三公子再怎么胡闹,他这个当爹的还是不停地帮着儿子擦屁股,没有对这个儿子视而不见,这也算不错了,所以,她对这位公爹心中还是存着几分敬意的。

英国公将心中的想法整理了一下,一抬头,才看到窦子涵还站着呢,当下挥手道:“先回去歇着吧,等你回去时,爹有些事情嘱咐你,还有,崔家的老祖宗好像是真的快不行了。”英国公想了想,还是提醒了窦子涵一句。

“那儿媳先回房了,一会儿媳将我们送给爹的礼物让李管事给爹送到书房去。”窦子涵看着英国公去的方向是书房,当下开口道。

“嗯!”英国公应了一声,转身向书房而去。

窦子涵站在原地,目送英国公离去,心中则回想着刚才听到的那一句话,连英国公都知道崔老祖宗的身体不好了,可想而知,那身体是真的不好了,想起,先前崔老祖宗中了那个一梦千年的毒,这次,是崔老祖宗的身体真的不行了,还是有人又动了手脚。

如果是崔老祖宗的身体不行了,那倒也罢了,生老病死,没有人比她更看的开了,可是如果有人暗地里动了手脚的话,她绝不会让那些人好过。

虽然心中忧急,可偏偏这时代,你不能半夜三更地去别人家吧,这是不合乎礼节的,她要是李三,倒是真的可以肆无忌惮地区做些什么,可她不是李三,英国公府可以允许李三的肆无忌惮,但不会允许她的肆无忌惮。只能等明日再出门了。

夜色如水,窦子涵虽然身上很是疲累,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很想念身在远方的李三和小无双,不知现在这个时间,这父女两人在干什么,小无双是不是一如既往地面瘫,会不会想起她这个娘亲时脸上会有点表情。

李三这厮最好把孩子给她看好了,可别用他那稀奇古怪的法子将孩子吓出个好歹来。要是孩子有个什么万一,等她回去,一定跟他没完。

李老祖宗在房中也没有入睡,可身边的嬷嬷丫鬟们不厌其烦地欣赏着小无双在画上的英姿,有几张就是小无双很淡定时画的,李老祖宗指着那几幅画道:“这孩子,看起来倒是比他爹要沉稳一下,你看这眼神,小小毛孩儿竟然有如此镇定的眼神,一看将来都非池中之物。”

这时,英国公夫人安排在李老祖宗身边的一个丫鬟道:“老祖宗,这画既然是三公子送给您的,您以后看的时间可多着呢,这时辰不早了,您该安歇了。”

李老祖宗这才恋恋不舍地让人将画卷都收了起来,心中却和英国公想的是同一个问题,三哥儿到底是何不适合继承英国公府的爵位,李老祖宗虽然一向偏爱李三公子,可关系到一个家族的,一府命运时,她自然考虑的更多一些,罢了,反正还有的是时间,再过几年再看看吧。

第二日天色蒙蒙亮,窦子涵就起床了,梳洗完毕之后,先简单地用了早膳,然后去给李老祖宗和英国公夫人请安,并告知要去探望外祖母。

现在府中主持中馈的是英国公夫人,她自然知道窦子涵为何要急急地从慕云城赶回来,对崔家的老祖宗的病情,她自然也有所耳闻,明面上,也以英国公府的名义派人过去探望过。

探望的人派的是她身边最得用的妈妈,回来后回报,说那崔家的老太婆确实是不行了,不行了好呀,没有了崔家的这个老太婆,这个继子媳妇就没了最大的依仗,崔家其他的人可不会喜欢一个跟他们并不亲近,还夺走他们一半家财做嫁妆的外姓女,就算这继子媳妇的嫁妆都是崔老祖宗自己当年的嫁妆也不行,在崔家的人看来,如果不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外孙女,等崔老祖宗一死,这些嫁妆还不都是崔家的,据说,崔家老祖宗娘家那一脉,已经没什么人了。

原本,她还想着,继子娶个身份不高的女子进门,好方便她这个婆婆拿捏,现在她却觉得这个继子媳妇也不是省油的灯,滑不溜秋的,还真不好拿捏,偏偏他们夫妻两这几年又不在京城,就想找个法子离间他们夫妻感情,也不容易。

虽然心中的想法千头万绪,但英国公夫人还是殷殷叮嘱,并告诉窦子涵,如果需要英国公府帮忙的,就让人回来送个信。

“对了,百草堂那里据说来了一个神医,还亲自为宫中的德妃娘娘看诊过呢。”最后,英国公夫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提示道。

“多谢母亲指点。”窦子涵应了,现在却无多余的时间去想其他事情。

将一切东西准备妥当后,窦子涵带着含笑,还有一耳光管事妈妈,还有几个护卫坐着马车,拉着两车礼物出了英国公府的侧门,向崔家而去。

虽然她对崔家大多数人都极其不感冒,可面子上的事情她还是要做足了,这些礼物都是给崔家其他人准备的。

也不过才离开两年多,窦子涵到了崔家的门前,早有守门的进去回报主子,窦子涵下了马车,看着崔家的大门,想到三年前她第一次站到这座府邸前的感觉,崔家,其实在某种意义上真的是她成就人生的一个踏板,那时,窦家的那种环境的确不适合她生存,为了求生,她只能选择寄人篱下,至于以后的事情,只是崔家却容不下她,百般算计,如今造成了这样一个局面。

不过现在看来,并没有多少人欢迎她重新登门,只有崔老祖宗身边的岳嬷嬷带着结果丫丫换婆子迎了出来。

“表姑娘,您可终于回来了。”岳嬷嬷见了窦子涵,眼圈就红了。

也不过两年多没有见到岳嬷嬷,可在短短两年之内,岳嬷嬷的头发已经全变白了,原本还算圆润的脸现在也瘦削多了,看的出来,最近这一段日子,没少操心。

“嬷嬷,子涵这不就回来了吗,您就放心吧。”窦子涵上前几步,不等岳嬷嬷上前见礼,她就主动扶住了岳嬷嬷的身子,搀扶着岳嬷嬷向们里走去。

进了崔家的侧门之后,崔家各房的一些管事婆子这才都迎到了门口,纷纷上前给窦子涵见礼。

窦子涵如今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虽然这些下人们都知道自家主子们可能并不待见这位表姑娘,但是这些做下人的一想到表姑爷的威名,也不敢在窦子涵面前随意拿乔。

窦子涵无心应付这些婆子妈妈们,就吩咐身边的人将带给崔家各房主子的礼物送到各房去,然后就上了坐轿,直接向崔老祖宗的院子而去。

一路上,她感觉从表面上来看,崔家这两年多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仆从们还是这么多,园子的景致也基本上保持原样。

经过一条回廊后,在回廊的转弯处,站着一位身穿杏黄色衣袍的年轻男子,看此人的穿戴,应该不是一般的下人,这人所站的位置在她去延寿堂必经的路上,她不确定这人是不是真的等在这里堵她的,可她在崔家却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莫非,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崔家二公子。

果然,跟随在坐轿周围的丫鬟婆子们上前见礼,这人正是崔家的二公子崔兰桥,先前,窦子涵在崔府住的大半年时间里,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崔家二公子,不过,就这么远远地看着,窦子涵却觉得这位崔家的二公子虽说跟崔大公子有些相像,脸上带着笑容,可这样的人,却让她感觉到了危险。

以前就听说过,在崔家年轻的这一辈当众,崔二公子的名声其实是最响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到,现在见到了,窦子涵心中就有了警惕心理,她可没有忘记,崔大夫人和崔四姑娘那可是憎恨她,很到心肝里了,难不成这位崔二公子现在特意在这里堵她,打算给她一个难堪,好给自家娘亲和妹妹出一口气?

等坐轿快到崔二公子面前时,抬轿子的婆子们就主动听了下来,窦子涵伸手在轿杠上拍了两下,示意这些婆子们停下轿子。

轿子落下之后,窦子涵款款上前见礼道:“子涵见过二表哥。”

崔二公子却没有马上回话,而是上下打量了窦子涵一番,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妹,要是这女子跟他们崔家没有利益冲突,或者能为他们所用的话,他还是挺欣赏的,可是,当这个女人所做的一切,违背了崔家的利益,那他就不客气了。

容色的确出色,难怪大哥当初动了那样的心思,觉得一个小地方小商户出身的女子,方便他们崔家拿捏,要是这女子代替自己的妹妹嫁到南平侯府的七公子做正妻,也是天大的抬举,却没想到,这女子却是个心计深沉的,最后不但得了祖母的欢心,还带走了崔家许多钱财,最主要的是,她还将娘和妹妹害成那样,如果当时,他在家中,大哥,娘亲,妹妹岂会犯那么致命的错误。

在娘和妹妹的算计中,还能够安然脱身,确实比许多大家闺秀都出色,可惜,恐怕她也没多少时间享受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了。

窦子涵迟迟等不到崔二公子开口,她看的出来,这崔二公子第一次见她,绝对没有什么好感,只是这人西斯深沉,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尤其是刚才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看来,这个敌人是已经注定了。

既然这崔二公子一定打算与她为敌了,她现在可是李家的人,不是崔家的人,她也只能接招了,想到这里,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道:“表哥想必是第一次见子涵,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那也无妨,等表哥以后想清楚了,子涵到时洗耳恭听。外祖母还在房中等着子涵的,就不打扰二表哥做沉思者了。”

“没想到表妹如此牙尖嘴利,倒是表哥小看你了?”

“表哥知道错了就好,亲戚之间不是应该相互尊重的吗?难道书院里的夫子没有教过表哥这些吗?”窦子涵的气势也是丝毫不弱。她忧心崔老祖宗的病,实在不想跟崔二公子在这里打太极,可显然对方并不想就此放过她,那就宣战吧。

她身边虽然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婆子,可李三公子不放心她此次回京,可是在她身边安排了两个暗卫随时保护她,她心中还是有几分底气的。更别说,在光天化日之下,这崔二公子就算对她再不满,有些事情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做出来。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人最怕的不是躲在明处的敌人,而是那些躲在暗处的敌人,如果崔二公子不跳出来挑衅自己,自己也许还会对这个人疏于防范,可这人既然已经跳出来了,那他们就玩玩再说。

“表妹如此巧言令色,那表哥就祝愿表妹你永远都能像现在一样尖牙利嘴。”崔二公子闻言,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低声一字一句地道。

“多谢表哥吉言,不过子涵也有一句话告诉表哥,那就是子涵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自保,子涵从来没有做过违背良心的事情,所以,每个夜晚,子涵都能够安然入睡,因为问心无愧!”说完之后,她也不再继续纠缠,与崔二公子错身而过。

那些抬着坐轿的婆子丫鬟们忙追了上去,岳嬷嬷看了一眼崔二公子,心中也有些叹息。这世上也只有表姑娘敢如此直白地说她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崔二公子看着重新上了坐轿远去的身影,这个表妹的确非池中之物,跟她那个妹妹比起来,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要是这样的女子是他们崔家的女子,那该多好,可惜,终究不是,他只能想着法子毁了她。

就算是窦子涵心中有了心理准备,可看到崔老祖宗时,她心中还是很酸涩,她们道崔老祖宗院子时,崔老祖宗房中还是围了很多人,这让她想起第一次见崔老祖宗的时候。

崔家的三房夫人都在,崔大夫人的气色明显要比崔二夫人和崔老祖宗看起来好的多,也是,有了崔二公子这样一个儿子撑腰,崔老祖宗又病成这样,大房的那个姨娘也因为没有子嗣,现在选择了暂时避开大夫人的锋芒。

至于崔家的二夫人,这位二夫人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她本身就不是那种很能算计的,先前,借着管家,倒是捞了一些油水,只是她的独子,崔三公子可变成了废人。

她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崔二夫人对窦子涵心中的恨意也是特别大,更别说,儿子三天两头折腾窦家那个妾室时,说出来的话,她也听到了风声,她一直觉得儿子变成这样,都是窦子涵害的,只是先前天高皇帝远,她的手还伸不到慕云城去,就一直将这股恨意压着,最后竟然都转移到了崔老祖宗身上,在人前时,她还多少做个样子,在人后,她就变着法子折腾崔老祖宗。

崔家的三夫人,仍然保持着她的一贯态度,窦子涵说起来,跟崔家三房那可算真的是无怨也无仇,所以,等进了崔老祖宗的房中后,倒是崔三夫人先向她打了个招呼。

窦子涵不动声色地先给崔三夫人见了一礼道:“子涵见过三舅母!”

然后分别走到崔大夫人和崔二夫人面前也见了一礼,目光挪到崔老祖宗脸上时,只觉得心中满是酸涩,在她一眼看去,崔老祖宗好像得了老年痴呆症一般,见到她,整个人神情也是呆呆的,没有丝毫反应,一个陌生的丫鬟正拿着药碗给崔老祖宗喂药,这药汁进到口中,崔老祖宗并不吞咽,然后那药汁就顺着她的嘴边流了下来,将身上的衣服都给弄脏污了。

窦子涵给崔大夫人和崔二夫人见过礼后,见两人并不搭理她,她也不去理会,而是问站在自己身后的岳嬷嬷:“嬷嬷,外祖母这是得了什么病,怎病的这么重了?”

“回表姑娘的话,三个月前,老祖宗用晚膳时,不知怎么的就成这样了,这段日子,府中可是请了许多太医来看,都说老祖宗是糊涂了!”岳嬷嬷用帕子擦拭着眼睛道。

窦子涵见状道:“既是如此,子涵多谢各位舅母这段日子以来对外祖母的照料,子涵身为孙女,先前不在京城,没有敬过什么孝道,如今,子涵回京了,于轻于理都应该在外祖母身边敬孝几日。”

崔家的几位夫人闻言,相互看了一眼,最后还是崔大夫人开口道:“难得你这个外孙女还有这份孝心,老二家的,你就同你子涵表妹一起给老祖宗侍疾吧!”

崔大夫人口中的老二家的,不是别人,正是崔二公子年初娶的妻子,这位新娘子,据说出身于太原王家,也是七姓之中的名门大族,这女子长相很是秀丽,第一眼给人感觉很是舒服,只是不知这心思到底是怎样的?

崔大夫人将自己的儿媳妇留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是监视她还是监视崔老祖宗?难不成崔老祖宗这柄真的有什么隐情?

不过,只有这位表嫂守在这里,总比满屋子的人,看着让人憋屈吧,看着崔老祖宗现在的样子,她庆幸这一次尽快赶了回来,要是再拖拉一段时间,说不定再次回到京城,就见不到这位老人家的面了。那样的话,终归就成了一生的遗憾。

崔家三位夫人离开之后,窦子涵发现房中侍候崔老祖宗的人都变成了新面孔,先前的丫鬟们多半都不见了,只除了一个崔老祖宗房中原本的一个二等丫鬟还在,见了这种情景,她还能不知道,这崔家的人纯粹就是将崔老祖宗给监禁了,这个二等丫鬟极有可能本就是崔家大夫人安排的眼线。

至于岳嬷嬷,一方面她身份特殊,另一方面,岳嬷嬷可是良籍,不是奴籍,另外,窦子涵还怀疑,崔老祖宗现在变成了这样,崔家的让你留下岳嬷嬷,说不定还想从岳嬷嬷口中知道些什么。

房中只剩下窦子涵,含笑,平妈妈以及崔二少奶奶,以及她身边的两个丫鬟,一个婆子。

窦子涵这时也懒得跟这崔二少奶奶客套,刚才她家夫君还开口向她宣战了,她也无心与对方搞好关系。

所以,她上前接着给崔老祖宗擦拭身上药汁的机会,握紧了崔老祖宗的手腕,实际上是为崔老祖宗把脉。

通过把脉,窦子涵发现崔老祖宗的脉搏的确比较虚弱,看起来,是真的不好了,可这痴呆症,以她的中医水平是真的治不了,当下,只能低下头去帮催老作孽个擦拭身上的药汁,心中却一时半时想不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来,若崔老祖宗这病一直拖着,她也不能一直住在崔家照顾,更别说一直留在京城了。

要想崔老祖宗不那么受罪,就不能将老人家继续留在崔家了,可她只是外孙女,在崔老祖宗,儿孙双全的情况下,又怎么容许她接走老人家呢,除非她找人,将崔老祖宗从崔家偷出去。

可计算能偷出去,仍然是个很麻烦的问题,这时代的人死了都是要回归祖坟,享受子孙后代的祭祀的,她竟崔老祖宗偷走,崔老祖宗百年之后葬在哪里?更别说,这样做,如果被崔家抓住了把柄,她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崔家的人还可能怀疑她有什么不轨的意图,甚至将李家都牵扯进去。

千思万想,她只能在心中叹息了,人生在世,有许多事情往往是自己无能为力的。

崔二少奶奶一直在旁边看着窦子涵所做的一切,心中不是不好奇的,崔二少奶奶出身于名门大家,从小也是锦衣玉食,向来只有被人侍候的份,何时侍候过人,要让她去做这些事情,她还真有些不习惯,尤其看到老祖宗流出的那涎水,她就一阵恶心,只能远远地站着额看着,更别说亲自帮着擦拭了。

对这位表妹,她从嫁进崔家来,倒是听说了关于这位表妹的许多事情,尤其是姑妈当年扑朔迷离的私奔事件,她有一次恰好碰到了进府拜访公公的那位姑父,实在看不出那位姑父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一个名门闺秀私奔的,又见了二房窦家的那个姨娘,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据说,当年这位表妹和二房的三弟也是有些暧昧的,后来,又不知道怎么入了李三那个混世魔王的眼,在没有见到这位表妹之前,她还实在想不出这位表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如今看来,她倒是比自己原本所想象的要更出色一些。

这个表妹在忙来忙去,她总不能干站着,当下吩咐一声身边的两个丫鬟道:“你们还站着做什么,还不上去帮表姑奶奶的忙。”

窦子涵闻言,头也没有回,淡淡地道:“没关系,我自己就可以。”这时,她让岳嬷嬷和含笑去厨房要了许多热水,忙崔老祖宗擦拭身子。

崔二少奶奶闻言,有些讪讪然,可还是硬着头皮上前道:“我来帮表妹吧。”崔二少奶奶的指甲留的很长,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手,不过,窦子涵并没有拒绝,两人之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崔二少奶奶虽然有些忙手忙叫,但递个布巾什么的,倒也做的有模有样。

将崔老祖宗的身子擦拭清爽之后,给崔老祖宗换上清爽的内衣之后,崔老祖宗的精神看起来也有些疲倦,最后竟然已经睡着了。

窦子涵帮崔老祖宗将身上的被子盖好,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呢?不知许道长现在可在京城,如果许道长在,以他的医术可能从中看出点什么来,她刚才明着是在为崔老祖宗擦拭身子,其实,是不动声色地仔细查看崔老祖宗的皮肤表面有无什么异常,可擦拭完毕,她却没有看出任何端倪来,只能留在崔家多观察几日,看看其他外在的症状再另做打算了。

提到许道长,就不得不提到许道长的女儿,只是那个小姑娘喜欢上王皓王公子这种家世,身份的男子,注定很辛苦,王皓王公子不像李三公子做什么事全凭心意,他顾忌的太多,感情也不是他人生的全部,也不可能做出为一个女子要死要活的地步,也许会真的会动心,可未必能回报给对方相应的感情。

从各方面客观的考虑来看,王皓王公子和许小姑娘的爱情前途都是灰色的。拥有王四夫人那样一个娘,偏偏许姑娘不仅出身不高,最主要的是耳朵还听不到,这是个致命的缺陷,身份不高,可以用别的办法来补救,可耳朵有问题,就是许道长这样医术高强的人却唯独面对女儿的耳朵无能为力。

两人要想真的能够结合,也只剩王公子跟当今皇上做交易,求一份赐婚圣旨,有了这个圣旨,至少名头上有了保证,其他的吗,只能要靠两个人自己了。不管怎么说,许姑娘的未来之路绝对比她要辛苦许多。

窦子涵坐在崔老祖宗的床边若有所思,崔二奶奶也不知开口到底怎样搭话,她从自家夫君口中可以听出,崔家的其他人并不喜欢这个表妹,甚至是很憎恨这个表妹的,她自然也不好跟这个表妹亲近。

两个主子不说话,那些下人们自然也不敢吭声,一时之间,房内很安静。

直到窦子涵再次回过神来道:“表嫂成亲时,子涵不在京城,但这次回京,也为二表嫂准备了礼物,希望二表嫂和二表哥夫妻美满,白头偕老。”窦子涵将准备的一头翡翠头饰将平妈妈取了出来,送到了崔二少奶奶的面前。

这幅头饰自然是相当珍贵的,是定国夫人当初为她添妆时,里面的一件。虽然东西贵重,但她平日里并不喜欢戴这些东西,现在到崔家来,自然不能拿崔老祖宗给她的嫁妆来送礼,所以,选了定国夫人送的这件。

“多谢表妹美意。”崔二少奶奶也看出这套首饰的不凡,可又不能推脱,这而是恭祝她新婚的礼物,要是不收,这面子上也过不去。

崔大夫人回到自己院子里后,就从府中安排的眼线口中得知,自己的二儿子和那个野丫头曾捧在一起说了一阵子话,因为眼线们都站的远,也没有听清两人说的什么话,崔大夫人干脆派人将儿子从书房叫进了自己夫人院子问话。

“娘这个时候找孩儿来,莫非为的就是窦家表妹的事情?”崔二公子本就是聪明之人,想着他娘刚从老祖宗的房中回来,再加上脸色也不好,自然就知道是为了何事?

“知道就好,这个贱丫头害的娘和你妹妹这么惨,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崔大夫人没好气地道,想着因为这个贱丫头,自己被送进庙里,过的清苦的日子,就恨不得让那个贱丫头马上死在自己面前。

“这件事娘就不要轻举妄动了,儿子知道怎么办?”虽然觉得自家的娘亲做事情不够周密,最后才偷鸡不成反蚀米,可不管怎么说,娘亲总是自己的娘亲,就算错了那也只能由他这个儿子担着,至于怎样收拾这个表妹,他心中一惊有了一个一箭双雕的主意,但却不方便现在说给自己的亲娘听,所以,只能先安抚了自家娘亲的怒气。

崔大夫人对自己的二儿子还是很新任的,原本她是两个儿子一样疼,可自从大儿子不为她们母女两好好出头,最后偏不顾她的心意,娶了那个孤女之后,她对大儿子的器重和关爱就不如从前了。能够依靠的只有这个聪明的二儿子了。

“对了,娘将沁儿留在了你祖母房中,盯着那个贱丫头,你不会反对吧?”

崔大夫人虽然对二儿子的这门婚事不反对,二儿媳妇家世,才貌样样都不错,可唯一让她心中不满的是,这门亲事是儿子擅做主张定下的,根本就不怕做父母的不答应,虽然心中不舒服,但她现在最能依靠的只有二儿子了,自然也不想因为这件事闹的母子不和,至于儿媳妇,她有的是拿捏的手段。

“也好。”崔二公子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擅自定下这门婚事,自家娘亲有些不满,偶尔也给自家娘子一些脸色看,但他知道,就凭刚才这路上的哪一个交锋,自家娘子绝对不是那窦家表妹的对手。但当着自家娘亲的面,他不会将这个猜想说出去的。

崔老祖宗房中,这时,崔二少奶奶终于找了一个话题,询问慕云城的风土人情,两个人之间总算是有话题可聊了。

窦子涵从崔二少奶奶的言谈举止中看出,这位崔家的二少奶奶真的不是普通的闺阁女子,更不是京城那些将眼睛长在头顶上大家闺秀,她真的是个才女,言谈举止都很出色,只可惜,对方是崔家的二少奶奶,她的丈夫,公婆,包括小姑子都对自己不满,要不然的话,倒是可以交个朋友。

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崔家二公子选老婆的眼光的确不错,他的聪明和才华却不是虚有其表,只是,品行有些自私护短吧。

两人闲聊着,不知不觉就提到了孩子,女子成亲之后,关注最多的自然就是自家孩子了。窦子涵说了几件有意思的事情出来,崔二少奶奶也听的很是有趣,正在这时,崔老祖宗的院子外边传来喧哗声。

“你们放开我,我要见我大姐。”窦子涵闻言,觉得声音有些熟悉,随即,有些醒悟,外边的人应该不是别人,正是自己那名义上的二妹窦子芳。

对这个二妹,她是真心不想见,别说她在窦家时,就和窦王氏百般万般地折腾原主,导致原主的身体很差,更可恶的是,还对原主用了一些不易受孕的东西,导致她差点就不能有孩子,更别说,死皮赖脸地从窦家那小县城赶到崔家来投亲。投亲也就投亲吧,连她这个崔家嫡亲的外孙女都夹着尾巴做人,偏偏这窦子芳还和崔大夫人,崔四姑娘以及崔三公子一起算计自己,结果,害人终害己,最终害的还是她自己。

听说崔三公子现在失去了男人的行为能力,窦子芳年纪轻轻地却是要守活寡了,要是将肚子里的孩子留着,现在在崔家好歹还个容身之处,可现在呢,恐怕这日子绝对不好过,不知她现在找她做什么,虽说两人是名义上的姐妹,可实在没有什么姐妹之情。

“三少奶奶,窦姨娘在外边要见您。”含笑从外边进来回报道。

“见我?就说我在外祖母身边侍疾,现在不方便见她。”对这样的姐妹,她连应付的心思都没有。

“可窦姨娘非要见您,她还说,如果您想知道三少奶奶你娘是怎么死的,就出去见她一面。”含笑看了看窦子涵的脸色又道。

窦子涵闻言,心中却想起窦家的那个假山密室,当初窦大贵到底想从原主的娘亲身上得到什么东西,最后才将原主的娘亲给关入了假山石室之中,活活饿死,因为父女关系,她一直找不到机会跟窦大贵这头饿狼断绝父女关系,如果能从窦子芳口中知道点什么,也到可以出去见这个妹妹一面。

想到这里,窦子涵应道:“也好,就出去看看吧。”窦子涵带着含笑出了门,以为内这涉及到窦家的隐私,崔二少奶奶并没有跟着出去,只是给她身边的那个贴身妈妈使了个眼色,让这个妈妈跟出去看看。

窦子涵出去一见窦子芳现在的形容,还真是吓了一跳,她早就知道窦子芳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去额没有想到她竟然落魄到这种境地,身上的桃红色衣裙有些凌乱,一张脸,都肿成了一块青色的饼子,露在外边的皮肤上面也是青青紫紫的疤痕,难不成这都是崔三公子打的。

窦子涵在打量窦子芳的时候,窦子芳也神色复杂地打量着自己这位大姐,一身浅紫的长裙,将这位让自己羡慕嫉妒怨恨的大姐装扮的更加风姿动人,比起两年前她们最后一次见面,这位大姐明显身子丰腴了一些,脸色也很红润,现在身上的装扮,更是凭空增加了几分贵气。

为什么,她千般算计却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而这个大姐却过的越来越好,既然,她活在地狱里,那她也要将她所憎恨的人都要带入地狱中。刚才,她找的那个理由,只是要将这个小贱人也带到地狱里罢了,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说吧,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条件又是什么?”窦子涵觉得像窦子芳这种人绝对不会向自己憎恨的对象低头的,她刻意将她引出来,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我的好姐姐,我想说的就是——你也去死吧!”窦子芳慢慢走近,窦子涵,在说出这句话时,将怀中藏的剪刀一把就往窦子涵的胸口扎去。

窦子涵在觉察到窦子芳的动作之前就发现这个妹妹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心中就存了一些提放,结果,却没想到,这个女人是不想活了吗?她竟然拿剪刀要来刺杀自己?

窦子芳的气势虽然很凶狠,可窦子涵毕竟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她身子一闪,就躲过了窦子芳的攻势,可窦子芳看这一刺杀,竟然没有刺中,就继续追着窦子涵刺杀。

其实,窦子涵要是真的存心要制服窦子芳,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她现在又不像李三公子生辰宴时,大着肚子,不敢轻举妄动,惟恐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可这里毕竟是崔家,她一来,不想暴露她真正的实力,二来,窦子芳现在毕竟是崔家的姨娘,如果她要了她的命的话,总归是不好的,所以,她只能先在院子里兜圈子。

这时,院子里的一些丫鬟和婆子们终于回过神来喊道:“窦姨娘,快放下剪刀,快放下剪刀!”

院子里的吵嚷声惊动了在里面的崔二少奶奶,更别说,刚才她派出去的那个妈妈现在已经进来给她报信了:“二少奶奶,不好了,窦姨娘拿着剪刀要杀表姑奶奶呢!”

崔二少奶奶闻言可是一惊,现在这位表妹可不仅仅是崔家的表姑娘,还是李家的三少奶奶呢,如果李家的三少奶奶出个什么事,这不是要和李家交恶吗?更比说,她们王家的亲族有许多女眷也是娶的李家的姑娘,这要是真的闹出什么事,可怎么收场,这时,崔二少奶奶已经顾不上避嫌了,忙走出崔老祖宗的房间,一边对身边的丫鬟们道:“快去找二少爷,大夫人和二夫人过来。”

等出了门,果然见到窦姨娘一副恶狠狠的表情,手中还握着一把带血的剪刀,这会,早有几个粗壮的婆子上前,制住了她的胳膊,可她却像疯了一样还在继续挣扎,口中含又哭又下笑地喊道:“我今日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这个小贱人一起。”不知是拉着的两个婆子没有啦牢,还是这窦子芳这么一爆发,力气太大,竟然挣脱了拉着她的婆子,又像窦子涵扑去。

崔二奶奶见状,心道,窦姨娘是多恨这个姐姐呀,竟然想要致对方与死地,像她们这些名门世家,虽然背地里有许多见不得人的手段,可取而很少摆到人面上来,这窦姨娘是疯了,不想活了吗?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伤人。

就在窦子涵决定要不要一脚将窦子芳扑来的身子踹开,却觉得面前剑光一闪,一把剑直接刺穿了窦子芳握着剪刀的手背,窦子涵知道,躲在暗处的暗卫们终于没有忍住,还是出手了。

跟在窦子涵身边的暗卫,依照李三公子的小心眼,自然是女子,连窦子涵都不知道她身边跟着的那个小丫鬟竟然就是她的暗卫,这小丫鬟的剑不是一般的长剑,而是那种软剑,平常可以藏在腰间的那一种。

窦子芳马上感觉到自己的手一阵剧痛,握着的剪刀不由地一松,掉在了地上。整个人也由于疼痛蜷缩了身子。

崔二少奶奶见状,忙吩咐道:“还不快将窦姨娘绑起来,等这两位夫人过来发落。”

就在这时,崔老祖宗院门外响起崔二夫人的大嗓门,“窦家的那个小贱人在哪里,在哪里?哎哟我的儿呀,我苦命的儿呀!”

崔二夫人连哭带叫进了院子之后,直直走到窦子芳的面前,伸手就在窦子芳那已经被打肿的脸上又闪了几巴掌,还抬起脚在窦子芳的心窝子上踹了几脚。

窦子芳因为疼痛这时抬起脸来,看着崔二夫人的脸道:“你那个儿子是个畜生,这个畜生早就该死了,我杀了她,许多人还要感谢我呢?”

窦子涵闻言,也吃了一惊,听这窦子芳的语气,她竟然杀了崔三公子,这可不是什么小事,看来,这窦子芳是真的不想活了,她不会是刚才杀了崔三公子就过来要杀了自己,一起死吗?

“我让你咒我儿子,你这个贱人,贱人!”崔二夫人又在窦子芳的身上踹了几脚,将窦子芳给踹到在地,然后还抬起脚,在窦子芳受伤的那只手上踩了几脚。

现在的情形窦子涵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就连站在一边的崔二少奶奶也知道崔二夫人现在在盛怒之中,自然不愿去触霉头,而这个窦姨娘今天看来是死定了。

崔大夫人和崔二少爷终于姗姗来迟,崔二少爷喝了一声道:“二婶娘,窦姨娘做了这么多的错事,理应受到惩罚,可您也不看看现在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老祖宗的延寿堂,不是谁都能在此撒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