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忍不住想感叹一句,觉得这案子真是不可思议。

寅寅观察我的表情,她又笑了,把手机放到兜里去了。这时姜绍炎跟铁驴一起进来了。

寅寅对姜绍炎特别客气,立马问候一句,“师父!”

姜绍炎点点头,算应下了,铁驴却在旁边咳嗽几声,盯着我看。

我知道他也想听我叫师父,但我心说特训结束了,咱们是哥们,谁是你徒弟?

我用眼光回了他一下。铁驴有点蔫,唉声叹气的来了一句,就好像说,为啥我徒弟这么不尊师重道呢?

姜绍炎不给我俩打闹的时间,说只有我们四个人开会,都坐紧一点吧。

我们赶紧行动,而且这次会议很简陋,连投影仪都没有。

姜绍炎问我们,“知道霞光镇么?”

我们仨互相看了看,都摇摇头。

姜绍炎说,“霞光镇在长白山脚下,当地人也叫它佛光镇,因为镇旁有个山,有时晚上会出现佛光。当然这种现象是有科学解释的,因为环境特殊,出现的一种月虹罢了。本来这个小镇挺平静,但五天前出现一起居民家的爆炸案,我对它很感兴趣,咱们要接手调查一番。”

铁驴和寅寅都没深琢磨,光应声点头了,而我觉得姜绍炎有点小题大做。居民家的爆炸案,这在乌州也不是没遇到过,很可能是液化气罐炸了啥的,这种事当地派出所就能处理,何苦我们特案组去调查呢?

我把这想法说出来了,姜绍炎嘿嘿笑了,说我过一阵就明白了,随后他看看时间,又跟我们说,“我想立刻出发,寅寅跟我去准备车辆,小冷,这个案子涉及到的死尸也被运到咱们省厅了,有法医刚解剖完,你感兴趣的话,就去解剖室瞧瞧,尸体应该还没被运走。其他事一会等我电话吧。”

我们都回应着,这样会议结束了。

我也知道,尸检不是啥好活,一方面是累,另一方面是现场味道不好,我一算计,那尸体都死了五天了,就算用冷冻车运过来,也肯定多多少少有臭味。

放在平时,对这种可看可不看的尸体,我肯定偷懒不去,但这次实在太好奇了,想知道这案子到底什么样。

省级公安厅的规模都大,有自己的尸库,里面还有解剖室,我也知道那地方在哪。

我就跟铁驴说,我去看看,让他坐在会议室等着吧,谁知道铁驴默不作声的跟在我后面,那意思也想去。

我没拦着,觉得多个伴也挺好。

我俩一起来到解剖室,这里刚散伙,倒是没其他法医了,尸体也装到尸袋里了。

我跟铁驴凑过去,我先动手,把尸袋拉开了。

我印象中被炸死的人,都有点惨不忍睹,甚至有可能是黑兮兮的,可眼前这个死尸,不光黑兮兮,脸部还特别吓人。

别说我了,连铁驴都忍不住的啊了一声。

它脸上全是小坑,密密麻麻的,我压着性子离近观察,发现这些小坑并不深,也绝不是天生如此的,反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烧出来的一样,说白了,把肉烧化了。

我琢磨着,心说液化气爆炸,没这种威力吧。难道他家爆炸是别的原因引起的?

铁驴有另一个发现,他倒真不嫌恶心,把脸凑到尸体近处,使劲嗅了嗅,还招呼我说,“来来,徒弟,为师有发现,你也闻一闻!”

我瞪了他一眼,心说又装师父了是不?但我随后也凑过去闻闻。

这里除了尸臭味以外,还有一股很怪的味道,具体说不上来是啥。

我又站直身子,皱着眉想上了,铁驴比我强,或者说他某些经验比我丰富吧。

他有眉目,凑到我耳边说了两个字,我听得是忍不住身躯一震!

第一章 启程佛光镇

这两个字是:“炼丹。”我知道,中国古代有炼丹的说法,还跟长生不死挂钩,也因为当时技术落后,啥都不懂,炼出的丹药往往带毒,更有重金属、硫磺、硝酸的成分,说白了,就是小炸药。

我知道铁驴啥意思,但我不敢相信的摇摇头,指着死尸反问,“这都啥年代了?还有人在家炼丹?”

铁驴笑笑没吱声,转身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干嘛去了。

虽然这么一来,解剖室就剩我一个人了,但我并不害怕,又对着死尸研究起来。

我面上否定铁驴的说法,潜意识里却一直想着这话。我看着死尸的脸,有个很大胆的猜测,这要真是被丹药炸出来的,也说得通,丹药里放了强酸,强酸把脸烧出一堆大麻子来。

我又把死尸衣服解开了,发现他肚子上有一条羊肠线,这一定是法医解剖后缝合出来的。

我算捡个便宜,省事了,摸着胸囊,拿出一把迷你小剪刀,把羊肠线弄断了。

我看着死尸胸腹腔,光凭肉眼观察,我就能断定,他中毒了。等再仔细看看,我发现他的肝和胃都少了一小块,估计是被法医取走了,做成切片送去化验了。

我想了一番,把死者死因大概弄明白了。他在家炼丹,还吞服了几粒丹药。只是丹药有毒,刺激的他神志不清。在这种状态下,他依旧进行炼丹操作,最后一不留神,酿成悲剧了。

要从这方面来看,这案子确实挺新奇,只是能引起姜绍炎这么大兴趣,单单一个炼丹士的引子还不够。

我心说难道这炼丹爆炸案跟陈诗雨有啥联系么?

这时候,我觉得背后来了一股风,挺冷的,刺激的让我一激灵。

我一下想到最早解剖活尸的场面了,解剖室停电,出现一系列诡异。我心说他娘的,今天不会又有啥邪门的事吧?

我都靠在解剖台前面了,再想往前走,根本没地方了。我只能这么原地站定,慢慢扭过头去。

我身后站着一个人,其实就是铁驴。但冷不丁用这种方式看到他,我还是被吓了一跳。

我跟他念叨一句,“回来了咋没个声呢?”

铁驴一定是故意想开玩笑呢,他嘿嘿一笑就算接话了,紧接着他拿出手机,一边翻一边跟我说,“我刚找了法医,从那里拍了一个照片,你看看。”

我好奇啥照片,凑过去一瞧,是小半张没被烧毁的纸,上面写了很多字。

我把照片放大,依次读着,“不老金、雌黄、云母、天南星、鸡血藤”等等的。

这些东西,有些我知道,比如雌黄,其实就是硫化亚砷,有些我真不知道是啥,比如这个不老金,到底是黄金还是黄铜,无法考证。

但能肯定的是,这一定是从案发现场发现的,也就是所谓的炼丹方子了。

铁驴给我看照片,是告诉我,他的猜测是对的。而我现在根本不较真这个事,反问他,“驴哥,这案子是不是陈诗雨做的么?”

铁驴回答,说陈诗雨不可能做这个案子,她一直躲到南方,前阵差点抓住她了呢。

随后他又叹口气说,“三年前,我们以为魔心罗汉死了,没想到他还健在,这次绝不会放过他。”

我纳闷,心说炼丹士的不都是道家的人么?怎么又跑出个和尚来?而且这魔心罗汉是谁?名字听着这么硬气。

铁驴不跟我闲聊了,说乌鸦都把车开到楼下等咱们了,咱俩快点下去吧。

我说行,还立刻从胸囊里摸出针线,准备把死尸肚子缝上,毕竟这是被我剪开的,我得负责。

铁驴却把我拦住,说不用管,让省厅法医他们擦屁股吧。

就这样,我俩嗖嗖下楼,等出了门一看,有个黑奥迪停在门口,我俩上车,铁驴坐在副驾驶,我坐到后面去了。

我发现车里就我们仨,寅寅没在,我以为她还有啥事没弄完,没来得及赶过来呢。

但姜绍炎跟我俩说,“人全了,出发!”

他还摁了车钥匙,把车锁都启动了。

我心说不对啊,也问姜绍炎,“不等你徒弟了?”

姜绍炎开着车呢,也没回头,就是摇摇脑袋,表明态度。

我突然有点小失望,说不好为啥。

我们直奔市郊,这期间姜绍炎跟铁驴都很沉默,铁驴依旧打盹。我一合计,自己还不困,索性躺在后车座上,玩起手机。

但这并没持续太长时间,刚到郊区,路颠簸起来。我这么躺着,就觉得身子上下乱抖。

我知道不能躺着了,又急忙坐起来,看看周围环境,想知道为啥会这么颠簸。

等我无意间扭头一看时,发现后面跟辆车。

这车太猛了,是个吉普,但比我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吉普车还大了好几圈,乍一看甚至给人一种装甲车的感觉。

我忍不住赞了一句,念叨说,“不知道这车的主人是干啥的,这么任性、霸气!。”

铁驴笑了,扭个头回答说,“小冷,你真没眼力,开这车的,是你相好!”

我原来的女朋友孙佳都死了,铁驴说是我相好,我一想,一定指的寅寅了,我挺诧异,心说她怎么单独开一辆怪车在后面跟着呢?另外车里装着啥?

铁驴不多说,我也没多问,想以后有机会的,直接问寅寅。

我又继续无聊起来。

说实话,从省厅到霞光镇,路程不近,没多久姜绍炎把车开上高速了,寅寅那辆怪吉普也依旧跟在后面。

一晃到了后半夜,当我们刚途经一个服务区时,前面正封路呢,有个交警看到我们,还打着手势,那意思让我们下高速。

我们仨都纳闷,姜绍炎没急着照做,先把车减速,慢悠悠开到交警旁边。

交警看我们不听命令,有点动怒。等姜绍炎打开车窗时,他敬了个礼说,“同志,驾照拿出来!”

这是想开我们罚单了,但姜绍炎根本不理他,铁驴从副驾驶抽屉里拿出一个证件来,递了过去。

这证件红色外皮,上面写啥我没看清,交警本来也只是马马虎虎看看,随后他却变了个态度,敬礼说长官好!

我头次觉得,特案组挺牛气。姜绍炎对交警的热情并不感冒,他看着前面的路,问了句,“我看好好的,为什么要封?”

交警回答,“刚刚有两个卡车相撞,有一辆还翻了,把路堵上了,长官,这里真走不了,您从下面绕一段,再接着上高速就行。”

姜绍炎无奈叹口气,我也知道,真要下高速了,肯定耽误不少时间,但能有什么法子?

姜绍炎不说啥了,一转车头。等我们下高速后,我发现寅寅的车停了下来,靠在路边,那意思不想跟我们继续走了。

我猜她是打定主意等高速恢复,另外也一定因为那辆怪吉普里有啥东西,不适合走小路。

我没顾得上寅寅,又打量周围环境,这里太陌生了,甚至特别荒凉。

姜绍炎也不认得路,只好把gps打开,看着数据跟我俩说,“这里叫毛屯,看这架势,咱们要回到解放前了。”

铁驴更关心的是姜绍炎的身子,还接话说,“老大,你都开这么久车了,歇会吧,咱俩换换!

姜绍炎没拒绝,他俩也真厉害,不下车,直接在车里调换了座位。

姜绍炎跟铁驴一样,坐在副驾驶上小憩起来。我趁空跟铁驴念叨,我也会开车,一会他开累了,再由我顶上。

铁驴说好,我们又一路艰难前行。铁驴是真不怕颠,车速一直在六七十迈。

不过等走了半个钟头吧,姜绍炎突然念叨一句,“减速!“

我看着姜绍炎,真不知道他啥时候醒的。铁驴很听话,把车速降下来,又问怎么了?

姜绍炎依旧懒洋洋的样子,还打了个哈欠,但说的话让人紧张。

他告诉我俩,他有种直觉,这附近有杀机,让我们小心。

直觉这东西,就是经验和潜意识的一种综合作用,姜绍炎是个老鬼,他的直觉很说明问题。

我和铁驴全警惕起来,都四下看着,留意附近有啥人没?

这样没开多远呢,可疑人没见到,我们的黑奥迪出岔子了。

咣当一声响,车前轮压到沟里去了。铁驴还气的骂了句,说邪门了,刚才他看的很清楚,路面上没沟啊。

没等我跟姜绍炎接话呢,旁边有棵小树有反应了。咔的一声响,树干竟然断了,它慢慢往下倒,看架势正好能砸到我们车上。

我是有点紧张,想趁早逃到车外面去。但姜绍炎和铁驴都对我喊了句,“稳住。”

铁驴还挂上倒档,使劲给油。

这黑奥迪的性能真不错,没几下就从小沟里挣脱出来,飞快的往后退去。

巧之又巧,黑奥迪刚离开,这棵小树就倒在我们前面了。

铁驴又把车停了,还把车灯打的更亮。我跟他一起盯着小树看。

姜绍炎更直接,从腰间摸出手枪,打开车门下去了。他的兴趣不是小树,而是那条沟。

我跟铁驴也不能这么干坐着,我俩先后下车。铁驴也摸出枪,我没有枪,只好在旁跟着。

等我们凑到姜绍炎旁边时,他正用枪对着沟里搓搓点点呢。

这里面都是碎土,但被姜绍炎扒拉一会后,有发现了。他咦了一声,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来。

第二章 滴血的人头

这是钢丝,上半截被姜绍炎抻出来了,下半截还埋在土里,姜绍炎又使劲试了试,发现根本不能全抻出来。

我纳闷上了,心说沟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难不成有啥电线或电缆么?这钢丝是它们的组成零件?

姜绍炎很认真的观察钢丝,尤其是断处,这样过了一小会儿,他开口说了,“这钢丝事先被锯过,刚才又被咱们车一压,彻底断了。”

我对锯这个词很敏感,很明显,这里被人动过手脚,是一处机关陷阱。

我又四下看看,心说有人想让我们在这下车,但我们并没遇到偷袭,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铁驴腰间有电筒,他早就拿出来了,打开后照着。他最先有发现了,指着不远处的一颗老杨树说,“看那里。”

我顺着瞧去,在离地十多米高的地方,有一个大树杈,上面挂着三个包裹,乍一看,跟蒙着外套的鸟笼子似的。

但我不会笨的以为这真是鸟笼子,也没有人傻兮兮的用这种方式养鸟。

姜绍炎说我们过去瞧瞧。我们仨一前两后的保持阵型,走过去了。

这么一离近,我看到每个包裹下面都殷红一片,在与之垂直的地面上,也有不少红点,像是血。

我有个猜测,心说我的乖乖,这里面都是人头吧?

铁驴觉得有危险,急忙把枪拿了出现。姜绍炎也有枪,但他没动,反倒对我俩强调,“都别慌,你们在下面守着,我爬上去看看。”

说完他奔老杨树跑过去了。我发现姜绍炎叫乌鸦的外号真不恰当,该叫神猴才对。他爬树的速度绝了,跟如履平地似的。

等嗖嗖几下上去后,他又手脚并用的抱着树杈,一点点的蹭到包裹旁边。

他腰间有刀,拿出来后对着我俩喊,“注意了!”随后手起刀落,把三个包裹全割断了。

它们垂直往下落,我跟铁驴都往后退了一些,不然被它们砸到,那就太倒霉了。

它们最后落到地上时,力道真不小,都砸出一股股烟来。

铁驴没动身,但跟我来了一句,“法医上!”

现在气氛挺紧张,我却忍不住笑了一下,心说这头驴啊,说他什么好呢,这时候不叫我徒弟了,不然我保准反驳一句,师父技艺精湛,师父先上这类的话,把他噎住。

我胸囊里有备用的一次性手套,我拿出戴在手上,对着最近那个包裹走去。

我都做好准备了,心说一会的场面弄不好会很血腥。我蹲下来,慢慢把包裹解开。

这里装的确实是一颗人头,只是他面冲前,我俯视着只能看到他的脑顶。我又压着性子,把它翻过来了。

在看到人脸一刹那,我脑袋嗡了一下,还忍不住哇啊一声,蹲着往后退了退。

铁驴没看到人头啥样。他一直观察我呢,看我这德行,忍不住说了,“冷诗杰!亏你还他娘的是法医,遇到啥事了?吓成这样!”

我看看铁驴,摆手让他稍等,我又凑回去了,把人头提起来。

我故意没让人头的脸冲向铁驴,等全拎出来后,我突然一扭人头,看铁驴看个明白。

我也留意铁驴的举动。他还说我呢,现在他也没好到哪去,诧异的张大嘴巴,愣了一秒钟后,骂了句,“卧槽啊!”

我让铁驴快过来。等他收了枪,蹲在我旁边后,我俩一起望着人头。

这人头本身并不太吓人,只是长得跟铁驴一模一样。

我先开口了,问铁驴,“你是双胞胎么?”

铁驴呸我一口说,“我生下来就九斤,双胞胎可能么?那不得把我妈肚子撑爆了?”

随后他也不忌讳,抢过人头,举着对视着问,“这他妈是什么材料做的?能这么逼真!”

我没回答他。我把精力放在另外两个包裹上,走过去一一打开。

果然,这俩包裹里放的分别是我和姜绍炎的“人头”,尤其姜绍炎的“人头”,脑门上还用头发挡住了。

这期间姜绍炎也从树上爬下来了,我们仨挺有意思,各自捧着自己的人头观赏起来。

我说不出那种感觉,反正看着这颗脑袋,还特意扒开眼皮瞧瞧,总觉得怪怪的,浑身上下也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