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门,黑色的鸟儿,便直扑而来。

于文尧一个反应不及,方才才梳好的头发,又被刨坏了,他到底恼怒了,冷哼一声,手上功夫认真起来!

可那黑鸟刨过一次,转头就跑。

于文尧追上两步,才看到那傻鸟飞到了一个豆丁那么大的小孩肩上,颐指气使的“桀桀”叫着,像是在告状。

于文尧眯着眼,瞧着这小孩,认出他来。

几日前,艺雅阁之事,他可不止对那乌星鸟儿记忆犹新,那个用一颗糖葫芦,削掉镇格门三队那位领军头领头发的小孩,他可也还记得。

柳小黎摸着珍珠的脑袋,安抚它一下,问道:“就是这人欺负你吗?你说他用东西砸你?”

“桀!”珍珠大叫。

柳小黎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别怕,我给你报仇!”

小黎说着,看向前面的于文尧:“我的鸟儿说,你欺负他了!我怕冤枉了你,我就问你,是你欺负了它不?”

小孩个头不大,语气不轻,说起话来,满脸严肃,竟还有些人小鬼大的味道。

想到这孩子武艺不俗,于文尧勾了勾唇,手指绕着自己一撮头发,笑着:“若说我欺负它,不若说它欺负了我,你瞧。”

柳小黎看着他的确有些狼狈的发丝,扭头问珍珠:“他说是你欺负他,到底怎么回事?”

“桀桀桀!桀桀桀!”

“原来如此。”柳小黎刮刮它的小脑袋,以示安慰,又对于文尧道:“你撒谎,我鸟儿说,是你先拿东西砸它,它才抓你头发,是你不对!”

于文尧挑眉,心说邪了鬼了。

这小娃儿还能听得懂鸟话不成。

“它告诉你的?”

“对,它亲口说的!”

“刚才?”

“你不要转移话题,你欺负我珍珠,我要替它报仇!”小黎说着,小小的身影窜出去,一个拳头,便砸到于文尧腹部。

第72章 :一颗瓜子引发的悲剧

于文尧不敢托大,快速躲开,身子往后退了一步,眼眉凌了起来。

柳小黎迅速乘胜追击,小身子灵活一转,窜到男人右边,脚背踢向他的膝盖!

一大一小,在房中上蹿下跳。

歪在软榻上的严裴看了一会儿,端着茶,饮了一口,再抓了把瓜子,慢慢剥着吃。

两人越打越起劲,柳小黎的功夫是娘亲教的,步伐行走间,暗藏八卦奇门之术!

于文尧与他对招了一刻钟,便感觉到这孩子虽说内力还短浅,但身手却异常古怪,又过了一刻钟,他虽还游刃有余,但眼中的惊讶,却越来越重。

其中有几招,于文尧故意让这孩子打中,他原是想试试,这孩子的力道如何,却在受创的下一刻,便觉得整个五脏六腑都痛起来。

这孩子手脚不重,但是打得穴位极准,一个小拳头重击在他痛穴上,令他一瞬间全身冷汗,几乎抵抗不住。

第一下以为是巧合,再试了几次,次次命中要害,于文尧再不敢胡来,他加快动作,务必在最快的时间,结束这场由“一颗瓜子引发的悲剧”。

最后,柳小黎到底力有不逮,败下阵来。

但于文尧也没好到哪儿去,那翩翩公子的俊雅,在意在这番打斗中,荡然无存。

此时,严裴一把瓜子也吃完了,他拍拍手上的灰,淡淡问:“打完了?”

柳小黎似乎这才发现房中还有一人,扭过头去,却在看到严裴的第一眼,愣了一下。

严裴也看着他,这孩子身手不凡,竟能在于文尧手中过了两刻钟,实属不易,年纪小小,前途已是无量。

“你……”柳小黎张口,不自禁的朝榻上男子走去。

于文尧立即挡住小黎:“我可以打,他不能打。”

柳小黎眨眨眼,仰头看着这武功比他高的男子,一鼓嘴,不高兴了:“珍珠。”

小黎一唤,站在房梁上的珍珠飞下来,落在他肩上。

“我打不过他,你的仇报不了了。”

“桀!”

“不行,不能找爹,爹不准我闹事,他会生气的。”

“桀!”

“容叔叔也不行,容叔叔会告诉我爹的。”

“桀……”

“嗯,对不起。”

“桀……”珍珠弯下头,用脑袋蹭蹭小主人的耳朵。

于文尧:“……”

严裴:“……”

于文尧一脸,“我就不信你真的听得懂”的表情!

柳小黎很失落,垂头丧气的又看了于文尧一眼,然后眼睛一转,又瞧向窗前软榻上那一脸病态的严裴,沉默一下,突然说道:“你快死了。”

这话不知是疑问句,还是肯定句,但却说得很突兀。

严裴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只是垂下眸子:“嗯,快死了。”

于文尧皱眉,想说什么,但到底没开口,最后他唯有看向柳小黎,语带不悦:“你爹没教你,面对生人,莫要出言不逊?”

“啊?”柳小黎张张嘴,显然“出言不逊”这个成语太复杂了,他还没有学过。

小黎抓抓头,有些茫然的说:“他本来就要死了,眉心中红,耳垂见紫,脖颈红筋几乎蔓延过颚,这是苦髓之毒,我在我爹的日录里见过,而且看他的样子,中毒必定超过十年之久,若是再不医治,等到红筋过腮,必死无疑。”

于文尧怔忪的睁大眼睛,回头看向严裴,严裴也有些楞,那常年冰冷萧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呆滞的表情。

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有些恍惚。

柳小黎说完,看了看外面的时辰,顿时跳起来:“呀,要开宴了!”

娘亲说,让他不准跑远了,越国候留他们在这儿用午膳,午时一刻开膳,开膳前必须回去,他方才与珍珠玩久了,又替珍珠来找仇人,一番搅合,差点忘了。

柳小黎正要离开,可跑了没两步,就感觉后颈被拉住,他转头一看,便对上一双略显着急的黑眸。

“你说他是中毒了?苦髓之毒,那是什么?”于文尧问。

柳小黎愣了一下,条件反射的说:“苦髓之毒就是苦髓之毒啊,还能是什么。”

于文尧皱眉:“说清楚!”

柳小黎不喜欢这人,更不喜欢他现在的语气,鼓了鼓嘴,身子一个灵敏躲避,逃脱钳制,窜到几步开远,再回头,对着这个讨人厌的男人吐了吐舌头,随即转身就跑。

于文尧想去追,严裴叫住他:“算了。”

于文尧沉眸:“苦髓之毒,你不是胎里带来的病症吗?为何扯上了毒?”

“他一个孩子,说得不见得准。”

“不,这个孩子分明是知道什么。”于文尧说着,不顾严裴的制止,追了出去。

严裴叹了口气,遥遥的见着于文尧身形消失,却突然感觉身子一阵痛力,他脸色一白,身子往榻上倒下去。

倒下后,他四肢便熟练的缩卷起来,他将自己团成一个球,冒着冷汗的手指,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袖子,紧接着,强迫自己承受着体内接踵而来的全身剧痛。

十八年来,日日如此,夜夜日次,别家孩子出生,十月能走,一岁能言,言的第一句,不是爹,就是娘,他呢,八月能言,言的第一个字,是“疼”。

自出生起,他有哪一天不疼,哪一日不痛?

全身骨骼发烫,手脚麻痹无知,脑袋尖刺轰隆,一开始两三日发一次病,后来每日发作,到如今,一日极力控制,也要发作七八回。

这病,夺了他的健康,快要了他的命。

若是小时候还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康复,那到如今,他只盼着早日死了算了。

死了,至少不用日日受这些催人折磨,这些削骨断魂之苦。

严裴痛的失常,然子没在,他身边没人伺候,但其实有人也没用,这种痛无法缓解,只能自己硬抗,哪次,他不是生生扛过去的。

但他知道,发作时间并非多长,只是一刻钟不到,快一点,或许一炷香就缓了。

他将自己又团紧了些,死死咬住下唇,唇瓣被他咬出血痕,可与这浑身仿佛断骨般的剧痛相比,这点疼痛,微不足道,几乎不查。

“发病了?”耳边,细弱的声音传来。

是然子回来了?

严裴撑着眼皮,抬起眸,却对上一张,有些朦胧的孩童脸庞。

丘儿?

他愣了一下,随即又想到,丘儿不见了,至今生死未卜。

幻觉吗?大概是幻觉吧,痛到疯狂时,偶尔,是有幻觉。

柳小黎看着这饱受痛觉摧残的年轻人,又转向身边的珍珠,道:“那坏人在外面找我们,我们不能回前厅,爹知道我闹事了,肯定要打我屁股,我们晚点再回去。”

“桀。”珍珠轻叫一声,好像说“也会打我的,就晚点回去吧”。

柳小黎点点头,又指着榻上男子:“他发病了,你说我救不救他?他是那个坏人一伙,我不想救他,但见死不救,非行医之道,而且他看起来很痛苦,苦髓之毒,摧骨断神,宛若每跟骨头备受敲击重锤,火烧冰冻……每根骨头啊,人身上可有两百零六块骨头,他这疼完,得多难受。”

“桀。”珍珠蹭了蹭他的耳朵。

柳小黎叹了口气:“我就是心太软了。”

第73章 :只给该用的人

小黎说着,从万能背包里掏出几个小瓶子,找了找,找到其中一个,从里头抖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小短手捏着,塞进榻上男子的嘴里。

那药丸入口即化,不需吞咽。

看着男子用下药后,脸色慢慢缓和,小黎将瓶子放回去,搬了个凳子,坐到软榻前面。

严裴大脑已经有些混乱了,长久的疼痛,令他四肢僵硬,动弹不得,直到喉间一股不知何物的清凉,灌入神经,他这才浅浅找回些神智。

今日的发作,好像时间短了些,严裴知道,找回神智后,过不了多久,疼痛就会慢慢离开。

他在耐心等待,他知道,自己又熬过了一次,只是不知,他为何要熬?

就这么疼死,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时间一寸一寸过去,等到严裴彻底缓过来,一睁开眼,却对上一张稚嫩可爱的小脸。

他愣了一下,脑子还有些混沌,分辨了好久,才识出这人是谁。

“你醒了?”柳小黎将头探过去一点。

看着男子还有些迷茫的眼睛,小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又掰掰他的眼皮看了看,随即点头:“过去了,你现在不痛了吧?”

严裴没说话,他喉咙干涩,每次发病后,总有一会儿说不出话。

“还痛吗?”柳小黎抓抓头,觉得有些不合理:“我给你吃的是红血丸,虽然无法治好你的苦髓之毒,但也是止痛良药,上次三婶生孩子难产,就是吃了这个才顺利诞下六郎的。”

他自顾自的咕哝着,又摸出自己的药瓶,抖出一颗闻了闻,确定药没坏,药效也没过,又看向严裴:“真的还痛吗?”

“不,不痛。”找回音调的男人,声音还是那般清冷,却带着几丝沉重的黯哑。

柳小黎松了口气,又看到旁边小几上有个小药锦袋,他顺手抓过来:“这是你平日吃的药吗?方才我没看见。”

说着,将袋子打开。

可看到里面的药丸时,却皱起眉:“这是什么?”

小黎闻了闻:“人参,鹿茸,沉香,石膏,银花,枣仁……这什么啊,都是补气血的,却止不了半点痛,况且你这身子,吃这些也没用,苦髓之毒痛的又不是内脏,是骨头,拿这些能顶什么用。”

他说着,将那袋子随手扔开,一脸嫌弃的摸样。

严裴瞧着方才于文尧带来的袋子被丢他得老远,没说什么,只调整了一下声音,问:“你不是走了?”

“哼,你的朋友在外面找我,我进来躲躲。”柳小黎说着,又跳起来道:“我方才救了你一次,你不能出卖我,那红血丸可不是我做的,是我爹做的,药效十足,外面卖的话,少说也要两百两一颗呢。”

严裴常年冰封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看着他,认真问:“苦髓之毒,是什么?”

他其实,还是想知道。

柳小黎坐会凳子上,大概觉得看这个病秧子挺顺眼的,没左右而言他,只回忆着说:“苦髓之毒,有名‘不得症,中此毒者,什么都不得,不得喜,不得悲,不得热,不得冷,不得急,不得燥,不得累,不得辛苦,不得行鱼水之欢,一旦犯了其中一项,通体骨髓剧痛,不是痛内腹,也不是痛肉皮,就是痛骨头,两百零六根骨头,根根剧痛,蔓延全身,无一处幸免。我爹说,要不是少爷命,还真不敢中这种毒,中不起。”

严裴越听越沉重,半晌,苦笑一声:“是啊,中不起……”

柳小黎问:“你是少爷吗?”

严裴难得有问必答:“算是。”

“那你为什么不治?”柳小黎不懂:“这毒这么折磨人,你中毒超过十年之久,为何不治?你是少爷,家里应当有钱给你治才对。”

“治?”严裴像是回忆到什么,眼中冷意越发深邃:“治了十五年,至今未解。”

“啊?”柳小黎很惊讶:“治了十五年?这么久?”

随即又想到什么,严肃的说:“你上当了,你肯定被骗了,我爹说,江湖上有些郎中,毫无医德,他们将那种明明可以很快治好的病,用足了贵价药,拖延时间,却就是不给治好,就是为了坑钱,你肯定被坑了,你要换个大夫。”

严裴瞧着他:“换了十几个。”

“十几个都没治好?”

“恩。”

柳小黎抓抓头,想了一下,说:“他们肯定是一伙的。”

严裴一笑,笑意到了胸口,又被他及时遏制住,他的病,不能笑:“是真的治不好。”

“谁说的?”柳小黎睁大眼睛:“苦髓之毒虽然是毒中比较偏门的,但应该是可以治的,就算不能治,也总有缓解疼痛之法,我回去问问我爹,我爹肯定知道,我爹特别厉害。”

严裴想说不用了,他本就是个想死之人,十多年来,刚开始他也还带着希望,可到后来,当每次希望变作更深的绝望,他便不再抱任何幻想,如今,即便有人拿着一颗仙丹到他面前,他也再提不起一丁点兴趣。

谁不想活,可活成了远在天边的愿望,可望不可及,又何必要去眷恋,不如早早死了心,断了那份搅人心神的念。

柳小黎看他满脸死气,又从背包里,拿出红血丸的瓶子,递给他:“里面还有三颗,你拿着吧,若是痛到极致,服下一颗,可缓疼痛。”

严裴盯着那个瓶子,有些心动。

不为活,只为能少痛点。

“我给你银子。”严裴说着,要起身,去拿金银匣子。

柳小黎按住他:“算了,几百两银子,我也不贪,若是想靠医药赚钱,我爹早便富可敌国了,我们的药素来不卖,只给该用的人,在该用的时候用。”

娘亲常说,济世为怀,不该只是一个词,给断绝生机之人治病,那是积德,给腰缠万贯,为富不仁之人治病,那才该狮子大开口。

柳小黎觉得,眼前这个人腰上并没有绑着万贯,好像也没那个精神去为富不仁,并且他就是个即将断绝生机之人,符合所有要求,因此,可以送药。

严裴没说话,却盯着眼前小孩,目不转睛。

他脑中,不觉勾画出这小孩父亲的摸样,应该是个仙风道骨,笑面温和,人善心慈的长者。

“替我,多谢令尊。”

第74章 :总会认回来的

柳小黎摆摆手:“我回去与爹说,查到了苦髓之毒的解法,会再来找你,你的院子我记得路,珍珠也记得。”

小黎说着,又摸了摸珍珠的脑袋。

珍珠蹭蹭小黎的掌心,“桀”了一声,像是在说“要吃饭了”。

柳小黎立刻跳起来:“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们该回去了!”

“桀。”珍珠扑翅着飞起来,飞出窗户。

柳小黎沉思一下点头:“你说得对,从窗子走,那个坏人就找不到我了。”说完小小身子一跳,跳出窗外。

严裴想说,他可以让人送他们,可眨眼间,那一人一鸟已经消失不见。

严裴看着手中的瓷瓶,瞧着瓶身上那梅花纹络,手指慢慢摩挲。

又过了一会儿,于文尧无功而返的回来。

一进屋子,就端着茶杯饮了一口,解了渴才说:“那小子跑的太快,没追到,不过果然出我所料,我知晓他是谁,也知晓哪里找他了,只是要去三王府,得想想法子。我与那无情的容都尉,可一贯没什么交道。”

“他是三王府之人?”严裴握着手中小瓶,抬眸问。

“嗯,不过……”于文尧又叹了口气:“前日跟你说的那事,你还记得?”

前日?

回忆一下,严裴想了起来。

难得说了一长段话:“你是说,你在街上遇到个医学颇有门道的公子,又在月海郡主面前救他一命,但你想看好戏,就带着他去艺雅阁,又偷偷传话给月海郡主,告诉她要找的人在这儿,然后看了一场白戏的事?”

“咳,那场戏真的挺有意思的,你是没看到,比戏班子那些陈腔滥调可有趣多了……”

严裴看着他,不说话。

于文尧到底心虚了,摸摸鼻子:“我也没想到,他竟是个可用之人,不过他应当不知道是我出卖了他,我去会他一会,骗他来给你诊毒。”

严裴本就对解不解毒不抱希望,但他觉得,若是放任于文尧出去乱来,只怕对方不止不会给他解毒,还会再寻机会给他下几味,便道:“算了。”

“你不能这么容易放弃。”

严裴拿出那个小瓶子,瓶子被他一直握着,瓶身都变的温暖:“那孩子去而复返,给我这个。”

“是什么?”

于文尧拿过,打开塞子嗅了嗅,一股青草之气灌入鼻息:“挺好闻的,不过不知有无居心,我拿回去让人验验。”

“不用。”严裴将瓶子拿回来,塞回手心:“我吃过一颗,能缓痛。”

“你方才发作了?”于文尧立刻紧张,手摸着严裴的额头:“现在怎么样?”

“没事。”严裴拉下他的手:“那孩子说,回去探解毒之法。”

“这么好?”于文尧挑眉:“不会是骗你的吧?”

“他是个良善的孩子。”严裴只说。

于文尧沉思一下,面上未表,心中却觉得,还是要再去一趟三王府。

他方才去前面走了一圈儿才知道,上次他见的那位柳兄,竟是个仵作,正为容棱效力,在调查轰动京都的幼儿失踪案,并且,还让他发现一个大秘密。

尸骨之秘。

想到这里,于文尧又说:“你小弟或许还活着这事,你知道了?”

严裴看他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又躺回榻上。

于文尧看着他,到底什么也没说。

对于丘儿,严裴自己,大概也是复杂的吧。

一母所出,日子却过得天差地别。

严裴,大概还是有些怨的。

柳小黎出去时,宴席已经过半,他磨磨蹭蹭一进去,便引起众人注意。

“舍得回来了?”柳蔚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

小黎可怜巴巴的埋着脑袋,嘟哝着唤了声:“爹。”

柳蔚没说话,容棱对小黎招手。

小家伙小心翼翼的钻到容叔叔怀里,又探着脑袋,瞧了眼娘亲。

容棱将小黎抱到怀里,下人送来个干净碗,他就让小黎坐在他的膝盖上吃。

桌上的其他人彼此对视,最后还是林大人笑了一下,说道:“都尉大人待小公子是真好。”

看看,都不怕避嫌!喊爹喊得这么干脆!

容棱并未作解释,只是给小黎夹菜,小家伙刚才玩了一通,早就饿了,这会儿自然吃的麻利。

因为席上男儿多,老夫人与侯夫人没有出席,只有越国候拉着柳蔚,非要跟他喝一杯。

柳蔚先还抵抗,后来实在没辙,只好浅浅啄了几口。

谁知越国候不依不饶,又让人搬来新酒,最后柳蔚搬出下午还要回衙门办案,才好歹推脱了。

这餐饭用完,越国候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口,临走前,又将容棱叫到一边,问道:“那位柳先生,当真能破此案?”

容棱瞧了眼已经上马车的柳蔚,语气平静:“此人若不能,还有谁能。”

越国候沉默:“他说那尸骨是女孩,但归根究底,只是他一面之言,信与不信在我,我宁愿信,老夫人与你婶子也宁愿信。只望,这是真的!”

“是真的。”容棱道。

越国候拍拍侄儿的肩膀:“好久没见你这么信一个人了,看来,你的确器重他。”

容棱未语。

越国候又问:“那孩子,不是你的吧。”

容棱敛下眸道:“是我的。”

“是那柳先生的吧?我说你,就算眼红人家儿子能干,也不能硬抢!京兆尹他们几个,都当是你亲生的,这胡乱话往外面乱传,你成什么了?”

“确是我的。”容棱出语强调。

越国候摇摇头,心说这侄儿太犟了:“你若喜欢,认作义子也好,犯不着故意惹人误会。”

“严叔不觉得,那孩子与我长得极像?”

越国候这才一愣,回忆一下,的确是像,可这下,他又困惑了:“是你的,可是怎么……”

“总会认回来的。”他说了这句,也不多言了,拱了手,告辞。

大马车上,柳小黎看着娘亲在浅眠,便窜到她身边,捏捏她的衣袖。

“嗯?”柳蔚眼睛没睁,淡淡的问。

“爹,你还记得,苦髓之毒吗?”

柳蔚皱皱眉,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儿子:“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个了。”

“爹,苦髓之毒,可以治吗?”

柳蔚坐起来一点,沉默一下,才道:“看深不深,太深了不好治,浅的容易。”

“也就是,可以治喽?”

“你到底想说什么?”

柳小黎这才小心翼翼的把今日膳前的那段事说了,当然,避开了打架的部分,只捡能说的说!

柳蔚听完,彻底坐了起来:“你把红血丸,全送人了?”

“爹,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可以治,那位公子就有救了。”柳小黎义正言辞!

柳蔚冷笑一声:“这个就是重点。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的东西,不能乱给人,你说送就送,你是我儿子,还是善堂老板家的儿子?”

柳小黎鼓着嘴:“可是他很难受!”

“他难受关你什么事,这么多良心,你不撑?”

柳小黎憋着嘴,生气了:“我不喜欢你!”

小黎说完,撩开帘子,往外走。

容棱骑在马上,侧头,就看到柳小黎竟然在行驶的马车上往外爬,他怕小黎摔倒,便忙叫车夫停车,自己也下了马,伸手将小黎抱出来。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