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也很惶恐,不知现在该怎么办。

柳域看了看时辰,他昨日晚上就递了帖子去七王府,七王爷却只有今日下午申时三刻到酉时一刻有时间见客。

柳域皱皱眉,说道:“让大小姐来我这辆车。”

最后,柳蔚在阅儿的搀扶下,上了柳域的车。

车子继续行驶,车内却只有柳域与柳蔚两人。

阅儿坐在外头的车辕上,与车夫并行,柳域的贴身小厮却是在车外跟着跑的。

车厢里很是安静,柳域拿了本书在看,这里去七王府大约还有一刻钟时辰,他总得找点事,打发时间。

柳域看的闲闲。

柳蔚却突然出声:“《复才论》,大哥竟喜欢看这样的杂书。”

柳域看柳蔚一眼,翻了一页,随口问道:“你也看过?”

“翻过两页,没什么兴致。”

柳域没说什么,再没回应。

柳蔚看了一眼他瞧的那页,又问:“智才,贤才,学才,儒才,为国之奠者,大哥觉得这句话说得对?”

柳域将书放下,正经的看向她,冷声道:“我喜静。”

柳蔚笑笑:“车上无聊,大哥权当陪妹妹闲聊两句,费不了多少工夫。”

柳域皱眉,显然很不喜欢柳蔚这种嬉皮笑脸的态度。

事实上,到如今柳域对柳蔚这人的态度都很复杂,他无法当她只是个普通的妹妹。

一来,柳蔚年纪太大,已经二十了,并不是柳瑶那等小女孩,可以随意哄哄。

二来,柳蔚离开这么多年,不知经历了什么,也不知这次回来又有什么目的,柳域是个文人,也是智者,他不会像老夫人想的那般简单,认为柳蔚回来了,就到底还是柳家人。

他对这个庶妹,从小就没什么感情,而现在,还多了一层防备。

柳域将书放下来,问道:“好,那我便与你聊聊,你想聊什么?”

“就这本《复才论》吧。”柳蔚说着,拿起那本书,翻了两页道:“这本书品味颇偏,妹妹认为,大哥还是莫要再看为好。”

“为何?”柳域道:“此书乃先帝时期,惠德二十六年状元李老先生所著,言辞犀利,语论精辟,连先帝都曾赞不绝口,虽最后无缘入四书房,却至今为人津津乐道,你却说品味颇偏?哪里偏了?”

第100章 :如此深远的利害关系

柳蔚将书页翻到方才柳域看的那里,递给柳域,重新说道:“智才,贤才,学才,儒才,大哥认为,单有这四才,便能稳固江山,巩立朝堂?”

“你要与我谈朝堂?”柳域盯着柳蔚,漆黑的眉宇,不觉间挑了起来。

柳蔚眼角微翘:“不可以吗?”

柳域没回答,只道:“朝堂风云,变幻莫测,你一小小女子能懂什么。”

“我至少能懂,为何圣上,未将此书编入四书房。”

柳域看向她,眼眸眯了一下:“哦?”

柳蔚道:“先帝重文,李老先生依先帝之喜,著于此书。并非是为了什么天下大意,朝堂利弊,不过是尊了帝王心头所爱,趁势趋炎罢了。大哥将此书论为宝典,恪尽苦读,到头来思想被带歪了就算了,指不定长此以往,反而惹了当今圣上不悦。”

柳域没说话,只盯着她。

柳蔚继续道:“先帝爱文,现帝爱武,当今圣上英明果断,一手建立镇格门,不爱文才爱将才,大哥在圣上跟前当差,学的却是先帝心头那套爱,莫不是反其道而行?妹妹一介女子,多的不懂,却也知道圣上当初登基之初,废了多少文臣,以保持朝中文武之衡。大哥深谋远虑,思虑万千,莫非还不体其中意味?”

柳域听柳蔚细细说完,再看那本《复才论》的封皮,顿时有种汗流浃背的感觉。

他觉得心头有些烫,后背却发凉,一冷一热夹击,令他宛若炙烤,备受煎熬。

柳域咽了口唾沫,眼神飘移一下,又认真的看向柳蔚。

“这些话,是谁与你说的?”像柳蔚所言,一介女子,又哪里知道如此深远的利害关系。

这些话,必然是有人教她的。

柳蔚也不知说柳域小人之心好,还是歧视女性好,她只是淡淡道:“大哥想多了。”

柳域凝起眸子:“柳蔚,不要在我这里耍花样,我可不是老夫人,对你尚有一分祖孙之情。”

柳蔚微笑,眼睑轻和:“大哥有空担心我,不若担心担心五弟,我听说,五弟失踪了。”

果然,一提到柳丰,柳域脸色就难看起来。

柳蔚见状,又道:“我还听说,府中一些跟着五弟的下人也断断续续失踪了不少,我看这相府的防卫,倒是散漫,哪能让那凶徒来去自如,如无人之境呢。”

柳域皱着眉瞪她一眼。

柳蔚看柳域像是真要火了,低笑一声,不语了。

没一会儿,便到了七王府。

下了车,看着那巍峨高大的王府大门,柳蔚心中对比着,发现还是三王府的门口要高些,就连三王府门口的那对石狮子,都要威武许多!

柳域的小厮去敲门,很快,大门打开,门房出来接客,亲自送柳域与柳蔚进了前厅。

一路过去,柳蔚西下张望,柳域看不过眼,低沉斥责:“老实点,别到处乱看!”

柳蔚笑着:“这么好看的园子,这么好看的花,不就是让人欣赏的,不让看还摆着做什么?”

“你……”柳域倒是不知他这个长妹还是个牙尖嘴利的,顿时有些愠怒。

两人一路到了前厅,门房将他们交给前厅的下人,便走了。

下人将他们引进厅内,奉上茶水,道:“侍郎大人稍后,我们家王爷有些事给耽误了,这就过来。”

柳域点头,他身边的小厮,塞了几两碎银子给那下人。

下人道了句谢,这才退下。

七王府的厅堂很大,周围的装饰透着一股大气磅礴,可排列上,又显得简单明快。

柳蔚只看了两眼,便断定了这正与她只有一面之缘的七王爷,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喜爱大气之物的人,内里潜藏野心,而将明明蓬勃之物塑造成简单清爽之态的,那便说明,此人心中暗藏汹涌,却善于伪装,用简洁遮盖澎湃,令其看上去不那么打眼。

柳蔚心里想着,看来这位七王爷,果然不止是单单想做个王爷这么简单。

柳域看柳蔚一直东看西看,搁下茶杯,道了一句:“当初你若不那么任性,这里,便是你家了,还不由着你看?”

柳蔚摇摇头:“我便是嫁过来,也只是个侧妃,哪里由得我想看哪里看哪里。”

柳域眯眼:“你当初离开,是不满分位低了?”

一个庶女,嫁给一个王爷为侧妃,她竟然还嫌低了?

柳域一时不知说她是好高骛远好,还是胆大妄为好。

柳蔚却不说了,当初别说是一个七王侧妃,便是一个正妃,一个皇后,她也不会做。

她柳蔚,从来便不是将自己婚姻大事儿戏对待的人。

柳域柳蔚等了足足一刻钟,也没看到七王爷出来。

柳域脸色越发沉了,今日要说是柳蔚一个人来,七王爷不见也就不见了,可人是他柳域带来的,同朝为官,便是看在这个情分上,七王爷也不该如此冷待。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又过了一会儿,下人终于过来,道了句抱歉,说道:“侍郎大人,我家王爷那儿实在抽不开身,若是您有急事,不若就一道过去书房看看?”

“书房?”柳域愣了一下,眉头皱起来:“书房还有什么人?”

下人回道:“还有李公子,秦公子,方公子三位。”

李君,秦徘,方若竹。

这三个人,可是容溯身边关系最好的三位公侯之子。

按理说,平时这三人,柳域是接近都不好接近,这会儿七王爷愿意给他做个中间人,他该感谢才对。

可是他去,必然要带着柳蔚一起。

柳蔚一介女子,他们都是男子,行走自然不便。

下人还在等柳域,催促道:“侍郎大人若不便前往,王爷说,那便过两日再约吧。”

这是逼着柳域非去不可了,毕竟这次,柳域就是带着柳蔚来负荆请罪的,哪里有择日再来的道理。

柳域沉默一下,还是对下人道:“前头带路。”

柳蔚在柳域身后,闻言冷笑一声,那笑声太过不加掩饰,柳域听得清清楚楚,顿时,脸有些涨红。

但柳域在朝为官多年,哪怕有所尴尬,也能极快掩饰过去。

柳域转头,对柳蔚道:“一会儿你便跟着我,莫要乱说话。”

柳蔚不言不语,就这么看着柳域。

柳域被她盯得不舒服,率先出了厅门。

第101章 :王爷,你冷落佳人了

从前厅到书房,距离不远,没过一会儿二人便到了。

七王府的书房是在湖中心的小榭上方,四面环水,清风吹拂,透着一股凉爽通透之感。

下人让他们在小廊下候着,便进去请示,再出来时,对他们拱了拱手:“侍郎大人,柳大小姐,里面请。”

柳域与柳蔚走去,进入内室,过了两道门才看到房内的四人。

四人皆是翩翩俊朗的公子哥,他们正在对弈,或者说,容溯正在跟一名身着青色长袍的清瘦男子对弈。

另外两边的椅子旁,一边坐着柳蔚在艺雅阁见过一次的李君,一边,坐着一位红袍公子。

柳域在见到四人时,表情便有些不好,他以为容溯有什么事耽搁这么久,原来,只是与好友对弈罢了。

柳域目光沉了一下,却还是恭敬的行礼:“下官柳域,见过王爷!”话落,又对另外三人拱手:“李公子,秦公子,方公子。”

容溯干净的指尖,夹着一颗黑子,他目光微抬,紧盯棋盘,薄唇紧抿,从鼻腔发出一个音:“嗯。”

李君在容溯身侧,李君倒是抬了抬首,手中折扇摇晃,对柳域道:“柳大人来的不巧,方才等久了吧?”

柳域摇头:“哪里。”

李君笑着叹了口气:“恰逢今日若竹回京,咱们七王爷盼着与若竹对弈一局盼了快三个月了,怎么能容若竹就这么离开?”李君说着,又调笑的看了对面青衣公子一眼:“是吧若竹?”

方若竹面色清冷,眼皮未抬,淡定的下了一颗白子,吃掉容溯一片黑子。

容溯眉头微皱,眼眸又深了些。

方若竹身后的红袍公子秦徘见状,端起茶杯,啄了一口,说道:“若竹,快些将黑子杀干净了,咱们好走,免得有人自己玩物丧志,还怪到你的头上。”

李君苦笑的摊手:“你这是说我替王爷兜话了?”

秦徘瞟李君一眼:“难道不是?”

李君点点头:“我是我是,但你非要说得这么明吗?秦徘,我就怀疑你嘴这么坏,是怎么活到现在,还没被人打残废的?”

“因为寻常人打不过他。”再次吃了容溯一片黑子的方若竹,面无表情地说道。

李君揉眉:“成!你们是一伙的,我不跟你们说。”

四人聊得兴致勃勃,显然已经将一旁的柳域给忘了。

柳域尴尬极了,想出声提醒,却见容溯从头到尾都没给他一个正眼,又不好开口。

倒是柳蔚,在后面站了一会儿,见几人下棋的专心下棋,观棋的专心观棋,像是约好的故意给他们晾着。

柳蔚一笑,出声问向一旁的小厮:“有吃的吗?”

她倏一出声,立刻引得房内一静。

柳域反应过来,转头将她瞪着。

柳蔚看着那小厮,可那小厮显然也愣住了,傻傻的看着她,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倒是李君扬着唇,满面笑意的问道:“这不早不晚的,柳大小姐,可是饿了?”

柳蔚转首看着李君,淡淡的道:“没有,不过无聊,嘴里吃点东西,也好打发时间。”

柳蔚说这话时,眼睛若有似无的瞟了容溯一眼。

李君没想到柳蔚这样坦白,倒是一笑,推了推身边的容溯:“王爷,人家抱怨你冷落佳人了。”

容溯捻着黑子,摩挲着棋子上头光滑的纹路,黑眸轻抬,瞧了柳蔚一眼。

柳域见情势急转,有些担心,忍不住道:“舍妹无状,王爷海涵。”

容溯视线很快转回,他将黑子落下,淡声吩咐下人:“拿两盘糕点来。”

下人这才回神,应了声是,便出了书房,再回来时,不止端了几盘新鲜的糕点,还备上了热茶。

柳蔚自来熟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先喝了口茶,再拿着糕点开吃。

李君笑意盎然的看着柳蔚,棋也不看了,就盯着她!

柳蔚与这李君在艺雅阁对手过一次,对此人没甚好感,眼皮都不抬,慢吞吞的一边观棋,一边吃东西。

柳域尴尬得不行,走到柳蔚身边,扯扯她的衣角。

柳蔚看柳域一眼,拿起另一块糕点,递给柳域道:“大哥,你也想吃?”

柳域:“……”

“哈哈哈。”李君笑的前仰后合,捂着肚子,靠在椅背上摇头:“柳大小姐,果真名不虚传。”

柳蔚依旧没看李君一眼,三两下吃完一块糕点,又拿另一块。

这时,棋盘战局也将近到底,容溯下了一子,对面的方若竹几乎连思考都没有,白子一落,彻底将容溯棋盘上所剩无几的黑兵,吃个干净。

秦徘见状,起身长吐了口气,似乎乏了,倦怠的用手中扇子,敲了方若竹肩膀一下:“走了!”

清瘦男子面无表情的站起,随着秦徘离去,离开时,路过柳蔚身边却突然停住。

秦徘走在前面,见方若竹停下,便也跟着停下。

柳蔚手里还拿着糕点,摸样看着有些滑稽。

方若竹看着柳蔚,突然弯腰,探着脖子,脸庞凑到柳蔚的脸颊边,动了动鼻尖。

柳蔚没躲,却感觉到方若竹身上浅淡的薄荷的香气,索绕住自己。

柳蔚好整以暇的问:“方公子干什么?”

方若竹目光微敛,突然道:“芙蓉子,茜草叶,上神花……”

柳蔚眼神一凛,随即,又松下来,笑着说:“方公子好鼻子,连小女子用什么皂角沐浴,都嗅出来了。”

芙蓉子,茜草叶,上神花,这三样,的确是有清洁效果。并且索绕香气的草药,素来多被用以制作皂角,供认沐浴。

但柳蔚身上用这三样,却不是沐浴。

方若竹深深的看了柳蔚一眼,视线在柳蔚脸上徘徊,似乎想摘开她的面纱,一探究竟。

柳蔚与方若竹对视,没有露一丝怯,心口却不禁被提了起来。

两人对视了数秒,最后,还是方若竹先错开视线,不再说什么,从柳蔚身边走过。

直到方若竹与秦徘一道离开书房,柳蔚才松了口气,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却思忖……芙蓉子,茜草叶,上神花,是她用以熬制脸上那块伤疤所用原材料的其中三样。

已经过了三天了,疤痕都干了,这个方若竹,却这么轻易的便嗅了出来。

要知道,她脸上的这东西,足用了十几种草药,这个方若竹是只闻出了三样,还是都闻出来了?

柳蔚一时不免上心。

……

本文关键词:宅斗,验尸,破案,溺宠,庶女,萌宝。所以没有宅斗肿么可能,女主不是透明体制,相府的女眷也不傻不呆的,碰面了不斗不符合常理与逻辑。

第102章 :一分,却也是真心

“看来若竹对你,很有兴趣。”李君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衣袍的褶皱,笑看着柳蔚:“他那冷冻一般的人,可甚少对什么提上心思的,柳大小姐,果然不俗。”

柳蔚淡看了李君一眼,却实在提不起兴趣与这狐狸一般的男人虚以为蛇,她转开目光,看到容溯。

容溯似乎对棋艺一门很是喜爱,竟然连棋子都自己收拾。

等容溯将棋子收好,这才转身,黑冷的视线,一瞬不瞬的盯着对面的柳蔚。

柳域上前一步,对容溯拱拱手:“王爷,今日下官前来,是为了……”

柳域话还未说完,容溯已经扬起手,给打断了。

柳域不得不闭嘴,神色却有些不安。

果然,下一刻李君便说:“你来做什么,我们清楚。不过你妹妹来做什么,我们却不知了。柳大小姐此番前来,是为了给王爷一个交代?还是只来蹭蹭茶水,蹭蹭点心?”

柳蔚淡笑一声,没看李君,只看着容溯:“柳蔚是来谢罪的。”

小厮奉上新茶,容溯眉眼微垂的端起,舀了舀茶盖,啄了一口,没有说话。

李君却道:“谢罪?你这摸样,可半点不像有罪之人该有的态度。”

柳蔚这才好歹看李君一眼:“我态度真诚,有什么问题?”

李君笑了,笑的揶揄:“真诚的人,会掩面视人?”

李君也好,容溯也好,肯定早就听说她毁容一事,现在此言,不过是逼她公开容颜,羞辱一二罢了。

柳域已经有些怒了,觉得自己已经做足了态度,可这位七王爷,却一丝面子也不给。

容溯为难柳蔚是应该的,毕竟柳蔚对不起容溯在先,但现在,他这个兄长还在这里,他们是代表相府来的,七王爷此举,是真要与相府对峙到底了?

李君看出柳域火了。

却仍只是摇着扇子,看向柳蔚:“怎么,柳大小姐不敢吗?我可记得,曾经我们王爷是见了你便提出要娶你进门,想必不是花容月貌,也不遑多让了吧,那便揭开容颜,让在下也见识见识。”

“李公子。”柳域皱紧了眉:“慎言!”

李君摊摊手道:“既然侍郎大人与柳大小姐不是来谢罪的,那便送客。”

“你——”柳域咬牙。

柳蔚没做声,只是目光沉沉的低下眸。

就在下人真的进来摆出送客姿态时,一直未说话的容溯,才搁下茶杯,慢慢道:“阿君,不得无礼。”

李君笑而不语。

柳域看向容溯,冷面拱手:“既然王爷不欢迎在下与舍妹,那便告辞了。”柳域说着,唤了柳蔚一声:“走。”

柳蔚却坐在那里没动。

柳域顿时面上无光,声音也严厉了些:“我说走!”

柳蔚这才起身,却不是往门外走,而是走向李君。

李君脸上的笑容依旧扬着,后背靠在红木椅背上,饶有兴致的瞧着柳蔚越走越近。

待在李君跟前停住了,柳蔚才弯了弯腰,凑近了李君,抬手,搭在自己的鬓角边。

李君挑了挑眉,笑道:“看来比起侍郎大人,柳大小姐,更急于求好啊。”

“祸是我闯的,本就不该连累家里。”柳蔚说着,又靠近了李君一分:“不过李公子,你真的想看我的真容?”

李君目光深了深:“你敢揭,我就敢……”

他话音未落,柳蔚已经放下面纱,顿时,一张红白相间,坑坑洼洼,扭曲狰狞的半面丑疤,显露出来。

“砰。”的一声,站在李君身后,捧着茶的下人,将茶杯摔碎了。

下人回过神来,连忙跪在地上,磕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没人理那下人。

李君只是瞪大眼睛,紧紧的瞧着柳蔚的脸,大概靠的太近了,竟仿佛嗅到了那张脸上焦糊的味道,顿时,便觉得喉咙一痒,有些想吐。

柳蔚却又凑近李君一分,一双眼眸又黑又亮,但配在这样一幅容貌上,却显得鲜外恐怖:“怎么样?满意了吗?”

李君狠狠咬了咬舌尖,咽下了那几欲呕吐的恶心感,咬着牙说:“柳大小姐,胆色过人。”

女儿家,但凡容貌有异的,无不是又自卑又怯懦,可这人却将她丑陋的容貌视作武器,攻击企图看她笑话之人的眼球。

李君深受其害,他甚至觉得,一个人的脸若真的这么恶心,她又哪来的自信继续活下来?

换做是他的话,不若死了算了!

柳蔚看李君的确受到了惊吓,她直起身,顶着这样一张脸,走向容溯。

容溯看着柳蔚靠近,漆黑的眼眸,深深凝起,却没露出害怕,或是一分厌恶的神色。

不愧是能与太子比肩的人物,容溯的心态让柳蔚不得不高看一眼。

“王爷今日故意做这些,不就是想讨回曾经的颜面?这样,我们明人不说暗话,王爷要如何才肯消了这口气?是要我顶着这张脸,去外面走一遭,告诉全京都的人,我柳蔚当初不嫁你是我瞎了眼,所以应有此报。还是要我现在下跪认罪,为你斟茶递水,或再磕几个头?”

柳蔚说到最后,眼底的讥讽满的几乎溢出来,就仿佛容溯真要她做这些,就显得他容溯心胸狭隘,小肚鸡肠了。

李君此时已经调整回来,也听出了柳蔚的话中之话,却一时不知说什么。

容溯看着柳蔚,瞧着柳蔚丑陋恐怖的脸颊,这张脸里,已经没有半分曾经的颜色。

还记得第一次见柳蔚时,是在相府花园,他与柳城在湖心小亭谈事,她带着丫鬟闯入,意识到有外男在,极快被带走,但那惊鸿一瞥,容溯却看到了她娇羞的容貌,可人的身段。

那时候考虑到要将相府并于麾下,他提出联亲,并愿意纡尊降贵,以侧妃之位,迎娶相府庶长女。

此事一度传为佳话,而他那一刻愿意娶柳蔚,虽说九分为了党派,一分,却也是真心。

可万没想到,柳蔚竟敢逃婚!

时隔多年,容溯早已忘了曾经的柳蔚,究竟长相如何,但再看到她,又是这样一副脸时,他竟突然就想起来了。

再两相对比一下,容溯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就好像,一个正常人,在欺负一个残疾人。

说出去讨回的不是面子,而是更显他度量窄小。

面对柳蔚讥讽冷嘲的眼神,容溯转开视线,看向柳域。

柳域此刻也是一脸羞愤,显然柳蔚受辱,他作为兄长,又是同宗同源,一样感同身受。

“往事已过,多究无意。”容溯说着,对下人吩咐道:“送客。”

第103章 :没将退婚书交给相府

柳蔚有些诧异,容溯竟这么简单的打算放过她了?

柳域不觉得简单,在柳域看来,哪怕容溯已经决定揭过这页,但他们相府的脸,却也伴随着柳蔚揭开面纱那一刻,被重重打了一巴掌,眼下他做不出感恩戴德的摸样,只厉着眼眸,拉着柳蔚离开。

柳蔚被拽到门口,一边手忙脚乱的重新盖上面纱,一边加快步伐,避免被柳域拉的太急摔倒。

等出了长桥,柳域才甩开柳蔚,寒声瞪着她:“你知道你做了什么?”

柳蔚有些莫名:“我做了什么?”

是啊,柳蔚做了什么?柳蔚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相府排清宿敌,她自愿受辱,却是为了他们这些在朝中行走的父兄之辈。

柳域一下觉得很气愤,他是个文人,尊的天地大义,学的四书五经,伦理家小,世间百态,他看得清明。

却在自家事里,说不出个子丑寅卯的道道。

柳域只觉得,自家的妹妹便是在家被千万嫌弃,在外面,也代表着他们相府的颜面,容不得外人这样欺凌到头上!

柳蔚看柳域不说话,寻摸一下,突然明了了。

柳蔚问道:“大哥觉得妹妹扫了你的面子?”

柳域不说话,瞪着她。

柳蔚一笑:“也是,打狗要看主人,大哥这主人还在,妹妹就……”